只在中午的时候,才有人来送饭。那宫女低着头,将东西端了来,放下就走,什么话也不说。阿蛮上前,将碗端上前来,递给我道:“娘娘,先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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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射箭是本能地抬手,这才想起发髻上的簪子都已经被收走。冷笑一声,原来这才是他们要收尽我与阿蛮身上的首饰的真正原因。什么叫防止我们畏罪自尽?若是这些饭菜中有母,他们依旧会一句原来要自尽的人是防不胜防。

将吃的东西推至一旁,低语着:“阿蛮,还是不要吃。”

她见我的脸色不好,早已经会意,忙将东西端得远了些。

“娘娘,是太皇太后么?”丫鬟皱着眉问我。

怔了下,我嗤笑道:“本宫也不知道。”

也许,是太皇太后。也许,还有别人。

放眼整个皇宫,想我死的人可是太多了。

连着温颜玉也是。

呵,今日,她算是真正露出她的面目了。我只希望云眉看清楚她,日后,也别对她客气了。

阿蛮又道:“娘娘,皇上会为您申冤的,是么?”

是的,他会的。

其实我倒是想听听贤妃怎么说。

傍晚,依旧有宫女来送饭。她看了一眼,中午的东西一口没动,也不说话,只利索地收拾了冷菜冷饭下去。

“娘娘…”阿蛮朝我看一眼。

我抿着唇不说话。

自然是饿了,可是我不能吃那些东西。只因,我不能确定那些东西是否安全。

阳光缓缓地收尽,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地暗沉下去,直到,全都黑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听见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接着从窗口射入的极少的光,我与阿蛮对视一眼。听得女子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开门,太皇太后要提审阿蛮。”

阿蛮吃了一惊,我亦是往前走了一步。

门被开了,我竟瞧见菱香。

皱了眉,既是说太皇太后提审,为何来的却是菱香?

菱香进来,开口道:“阿蛮,太皇太后传你。”

我一把拉住阿蛮的手,开口道:“太皇太后传,就让丝衣姑姑来。”

明显瞧见菱香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却是不好发作,略笑道:“娘娘如今自身难保,还是不要管这些个奴婢的事。或者,娘娘直接将所有在的责任全部推在她的身上,也不为过。反正,阿蛮那么忠心于您。”

我轻笑着:“倘若有一天,贤妃娘娘将罪名全都推在你的身上,本宫倒是想看看你还能如何忠心?”

“娘娘,娘娘如此跟太皇太后作对,可是不理智的。”菱香好意提醒着。

睨视着面前批评人,我冷静地开口:“本宫还是那句话,若真是太皇太后提审,就让丝衣姑姑来。丝衣姑姑来,本宫不会拦着。”我不信菱香。

她很是不悦,咬着牙道:“娘娘的意思,是奴婢假传太皇太后的懿旨么?”

“本宫可没这么说。”拉着阿蛮转身。

身后之人站了会儿,终是开口:“娘娘若是执意拦着,那奴婢可就叫人动手了。奴婢不敢对您如何,可她也只是个奴婢!”

说得好,阿蛮只是个奴婢。届时出事,元承灏也许也会在取舍中衡量。

阿蛮握紧了我的手,小声道:“娘娘让奴婢去吧,奴婢不怕他们。”

她不怕,我怕。

从容地取出元承灏给我的金牌,挂在阿蛮身上,笑着看向菱香:“你若执意要动手,本宫如今势单力薄,也是拦不住的。有胆的,就动手吧。”阿蛮看了一眼,大吃了一惊,伸手握住了那个金牌,我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

菱香原先听我如此说,叫了为上前来。

两个公公只看了眼,都变了脸色。回头朝菱香道:“菱香姑娘,这…”

菱香定睛看一眼,咬着牙:“娘娘这是何苦呢?”

因为阿蛮对我很重要,谅他们也不敢对我动手。

菱香果然是不敢的,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那两个公公更是不敢动了,面面相觑地站了会儿,才小声询问:“菱香姑娘,这…”

我冷笑一声,只拉了阿蛮过一侧站了。菱香终究不敢碰我们,只咬咬牙出去了。

阿蛮忙取下身上的金牌给我:“娘娘日后可不能如此了,阿蛮即便受点苦,又如何?”

我却将它推给她:“如今先在你身上放一放,他们就是想针对你,以此来对付本宫,你也瞧见了,他们也不敢动本宫的。”

阿蛮听我如此说,也到底不再说话。

这一夜,想必元承灏都被太皇太后逼着在慧如宫陪送贤妃。我与阿蛮倚墙而坐,今日的月亮不圆,光线倒是还好,只不过这里的窗口太小,屋子里,只那照到的一小块亮亮的。

“娘娘,您说,怎么能有贤妃那般狠毒之人?”阿蛮小声说着,她与我想的一样,贤妃用自己的孩子作饵来除掉我。

低嗤一声,我也是才见识了她的狠。冯昭媛也不过是因为孩子流产,才将计就计嫁祸了叶蔓宁。果真要如郑贵嫔所说,我不够狠。

这后宫之中,谁都没有贤妃狠。

除掉自己的姐姐,然后是我。

不觉想笑,太皇太后千方百计想要元承灏将皇后的位子留给贤妃,我看,根本无需太皇太后出手,一个贤妃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我是没想到,她与温颜玉走得近,竟能想得出那样的法子来。

继而,又想起云眉。

低叹一声:“阿蛮,云眉会没事吧?”

阿蛮抬眸看着我,狠狠地点头:“娘娘放心,云夫人一定会没事的,您也瞧见了,太皇太后面前,将军几次三番想要保她的。”

点着头,是的,我也看见了。

只是,如今温颜玉身怀有孕,杨将军也绝不会处置她的。

再者,她一口咬死是云眉主动要将胭脂给她,此事,杨将军处理起来,也还棘手的。

“娘娘还是不要担心云夫人了,这一次,太皇太后和贤妃可不会放过您的。”她似想起什么,忙道:“对了,娘娘何不就说那胭脂原本就是废后叶氏给您的呢?”

此事,我自然也想到了。

摇着头道:“把此事推给叶蔓宁么?呵,推给一个死人,然后死无对证。你以为太皇太后会允许?”

阿蛮一时间语塞。

我又言:“此事不提还好,一提,不是正好提醒太皇太后,叶蔓宁的死跟本宫有关么?”想当初,她多疼爱那个侄孙女儿,我不是不知道。

阿蛮有些急了:“娘娘,那我们怎么办?”

我想了想,缓声道:“我们等。”

心里,倒并没有怎么惊慌,也许只是元承灏相信我吧?那我便等等,等明日,看看太皇太后怎么审我。

阿蛮点点头,有风自那小窗口吹进来了,凉丝丝的。

想起云眉的话,这个季节,早晚温差很大。阿蛮紧紧地抱住我的身子,低语道:“娘娘冷么?可别冻坏了。”

笑了笑,我又不是体弱多病的女子,冷点,也不过一夜而已。

没有吃东西,到了半夜,确实是又饿又渴了。侧脸,看了一眼边上的丫鬟,抿唇一笑,我是她的希望,我不能让她看到我的懦弱啊。

这一夜,过得特别漫长。

清早,阳光从小窗口照进来的时候,我一阿蛮都已经四肢冰冷了。

有人进来,我抬眸,见那门被“哗”地打开。阳光随之铺天盖地地闯进来,睁不开眼睛,本能地闭上。听得丝衣姑姑的声音传来:“娘娘,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带您过郁宁宫去。”

略睁开眼睛,看清了真的是丝衣姑姑,勉强笑道:“姑姑可真早,这会儿,皇上该是还未下朝。”

她略一怔,才言:“皇上下了朝,会直接过郁宁宫去的。”

我点了头,既是丝衣姑姑亲自来,我再不能不去。 阿蛮扶着墙壁起身,而后来扶我,蹲得有些麻木了,倚着墙壁才站了起来。

丝衣姑姑皱了眉,回眸的时候,瞧见那摆放在一侧的碗筷,忙上前扶我道:“娘娘不吃东西,是不合胃口么?”

笑着摇头:“本宫只是吃不下。”

丝衣姑姑注意到我与阿蛮身上的我见首饰都不见了,她已然想到什么。目光,又落在阿蛮身上的金牌上,她吃了一惊,忙开口:“娘娘,这可使不得。若是让太皇太后看见,怕是又有麻烦。”她倒是不问为何元承灏的金牌在阿蛮的身上。

她不说,我倒是快忘了此事了,将金牌接了过来,才道谢:“多谢姑姑提醒了。”

丝衣姑姑点了头,叫了宫女上前来扶我。这里,听得菱香的声音传来:“姑姑,你来的时候忘了这个。”

瞧见,她身后的宫女端了托盘上前来,那上头,正摆满了我与阿蛮的首饰。

丝衣姑姑的脸色有些异样,我明白的,此事,她并不知道。菱香是想这个时候将那些首饰还给我,那么元承灏便不会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那宫女已经上前来,我浅笑一声道:“这些东西本宫就算打赏给你们了,都是皇上御赐的,可件件值钱的。”我的话音才落,那端着托盘的宫女显得有些兴奋。菱香的脸色极尽难看。

我不要,她还能来的不成?

丝衣姑姑也不说话,只抬步出去。

阿蛮在一旁扶着我,她也在颤抖,我感觉出来了。行至外头,才发现里外的温差竟那么大。虽才是清早,阳光并不猛烈,可走出来,还能明显地感受到一股暖意。

抬头的时候,阳光也并不刺眼,却忽而感觉到一阵眩晕,扶着我的宫女忙道:“娘娘小心!”

丝衣姑姑亦是回眸,忙上前问:“娘娘怎么了?”

摇摇头,许是昨日未曾吃过什么,又冷了一夜,身子有些承受不住。这样想着,却是又想笑,原来我也不是铁打的。还以为,不过是冷了一夜罢了,不碍事的。

菱香只在前头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

到底还是贤妃调教出来的,即使昨夜无人处,她也不曾明目张胆地对我不客气,更何况如今还有丝衣姑姑在。

阿蛮担忧地看着我,我见她的脸色亦是不好,也不要她扶,只管往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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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已经在郁宁宫的厅内等着我们去。

我瞧见贤妃也来了,正卧在一侧的软榻上,她今日的脸色依旧还苍白着,看着很是虚弱的样子。见了我,眼底露出狠来,那手却是不自觉地抚上已经隆起的小腹。

我冷笑一声,不过是自导自演的戏码罢了,在我面前还有什么可装的?

我与阿蛮都下跪行礼,太皇太后却怒道:“来人,将此贱婢杖责二十!昨儿哀家提审,你也敢不来!”

我吃了一惊,见贤妃的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一抹笑意,心跳顿时了然。她和太皇太后是一道的,即便昨日真的是贤妃做主提审阿蛮,今日她只需在太皇太后跟前一句话,太皇太后帮的,自然是她。

两个公公进来了,手中还拿着杖责用的刑具。

丝衣姑姑快步上前道:“太皇太后,皇上快下朝了。”

太皇太后并不看她,只低言了一句:“哀家心里有数,不必你来提醒。”

怕是太皇太后要的,就是元承灏尚未下朝的这一刻。

太监将阿蛮擒在地上,她咬着牙,只道了句“奴婢冤枉”。那板子已经狠狠地抽下去。

心被揪起来,阿蛮与我一样饿了一天又冷了一夜,此刻必然受不住那二十大板的。不顾一切地爬起来,冲过去,一面求道:“太皇太后开恩!”

她不说话,所有人都不说话。

太监高高举起手,又一板子下去。阿蛮哭着叫我走开,可我怎么能忍心走开?再上前,那太监恰好展臂,我一个不慎,被他反撞倒在地。

欲起身,忽而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刺痛,“嗯…”我咬着牙又跌回地上。

“娘娘!”阿蛮惊叫着想爬过来,却又哪里能如她的愿?

瞧见丝衣姑姑欲下来,听太皇太后低咳一声道:“丝衣,哀家还未审完,你就待在哀家边上。”

菱香在贤妃身边服侍着,此刻,终是回眸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皇上驾到——”

常公公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回眸,见那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快步进来。他一见里头的场景,拧了眉道:“皇祖母这是作何?”

“这奴婢连哀家的话都敢忤逆,难道哀家还教训不得她么?”太皇太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我咬着唇,此事太皇太后咬死,那么谁说都没用,谁能证明昨晚真的只是贤妃要提审阿蛮呢?我动了唇,却听元承灏又道:“自是要教训的,打过便罢了,朕听了这声音就烦,给朕住手!”

他大叔上前,行刑的二个太监吓了一跳,忙点头称是。

太皇太后也不再坚持,毕竟,教训阿蛮不是刀子的目的。

我看着阿蛮,见她朝我勉强笑了笑。

支着身子又重新跪发,那阵痛似乎缓缓地消去了。

我低喘了口气,元承灏这才上去坐了。

太皇太后这才道:“哀家已问过贤妃,她就是用了那胭脂两日才突感不适的。后,太医又在那胭脂里查出了麝香。哀家以为,此事已经不必再查。”

“是么?”他却是看向贤妃。

贤妃苍白着脸,低低地道了句“是”。

他却又问:“温氏将那胭脂给贤妃之时,可已经开封?”

“不曾。”贤妃又低声答着。

“据朕所知,这是贡品,这封条既未曾开封,下毒之人都是如何下毒的?”他依旧看着贤妃。

太皇太后却道:“哀家问过太医,可以用银针下毒。那盒子是锦纶所制,这胭脂因为盒子独特就没有盖上盖子,皇上哀家的意思么?”

错愕地看向太皇太后,她还真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元承灏轻笑起来:“是么?可朕还知道这盒胭脂出自废后叶氏之手。”

终是震惊,原来,他连这个都查了!

“皇上什么意思?”太皇太后终是正了色。

他却道:“朕没什么意思,就事论事。莫非皇祖母以为朕说得错了么?”

太皇太后这才反应过来,冷笑着道:“皇上不会因为想要包庇馨妃,就将这种罪名推至一个死人头上吧?死无对证,皇上,这也不是令人信服的法子。”

他抬眸,朝门口的常公公瞧了一眼。

不多时,便瞧见芷楹郡主进来。她扭伤的脚尚未恢复,是由寻枝扶了进来的,只略福了身子道:“楹儿见过太皇太后,见过皇上,两位娘娘。”

太皇太后皱了眉,贤妃是眸中也多了一抹探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