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了一惊,那府上住着灵阙我是知道的。我还知道她是先帝的妃子,可…太皇太后却说什么自黎国余孽?!

黎国,那对我来说有些遥远的称呼。

只因,黎国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如今,黎国原本的疆域早已经划入西周版图,那里,叫做黎疆。

十六年前,听闻云滇郡的那场大战中,亦是有黎国之人加入,可,那场战争,不该在十六年前就结束了么?如何到了今日,太皇太后却又说找到了黎国余孽?

温颜玉的声音也分明有了颤意:“太皇太后,您说什么…”

元承灏的话语冰冷:“说什么,难道你竟然不明白么?”

太皇太后微哼了声道:“和杨将军私通的那女人,是黎国人。哀家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温颜玉急急开口:“怎么可能?”

“也亏得你说杨将军时常云和她会合,也让哀家和皇上早早地有了警觉。所出哀家才要说,会记你一功的。”太皇太后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良久,外头都不曾听见再有人说话的声音。

温颜玉定是吓傻了,而我,亦是怔住了。

灵阙,是黎国人,是出,才有了杨将军叛变的说辞。

又隔片刻,才终是又传来温颜玉的声音:“不是的太皇太后,贤妃娘娘不是说,妾身和好尽此事,她会为妾身做主,不会让那没有名分的女人抢走将军的么?”

猛地,侧脸看向一边的贤妃。

她也微微回眸,看我了一眼,嘴角略笑。

外面,太皇太后开口:“确是的,贤妃原也是好心,却不知,此事一查,才出了纰漏。”她顿了下,才又道:“依皇上看,此事还需要再审么?”

元承灏只坐着不说话。

太皇太后只好开口:“来人,带她下去。传杨成风来。”

听得有侍卫进来的声音,而后温颜玉哭着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冤枉啊!将军怎么会做那种事呢?一定是那个女人缠着将军,太皇太后明察!太皇太后明察!将军对皇上中心耿耿,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太皇太后…”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了,隔了好远,我还能听得见她的哭声。

我咬着唇,温颜玉分明是被贤妃戏耍了一回。睨视着身边的女子,低语着:“倒是不想,原来娘娘还有举起管别人的家务事。”

她低笑着:“本宫也不过想安慰安慰她,再者,听闻那女子被藏在成王府,谁听了不觉得好奇?”她抿着唇笑,似是想起什么,才又道,“是了,本宫倒是忘了,妹妹不觉得好奇也是正常的,只因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么?”

我低笑道:“嫔妾怎么会知道此事?”

“哦?云眉不曾告诉你将军进学去看一个神秘女子么?”

看着她,我只开口:“去眉贤惠,不吃无谓的醋,又如何会与嫔妾说这个?将军夫人今日倒是让嫔妾觉得吃惊,怎的什么醋都吃?”

贤妃的脸色有些难看,到底只哼了声不再说话。

“末将参见皇上、太皇太后。”外头,传来杨将军的声音。

“杨将军。”瞧见太皇太后起了身,“这么多年,哀家从来不知原来你竟也作出这样的事来!杨氏一门历来忠烈,哀家是真没想到你竟…”她说得有些激动,叹一声,显得很失望。

杨将军跪下了,低头道:“对皇上,末将绝无二心。”

“无二心?那你就告诉哀家,那女人又算什么?”太皇太后问得咄咄逼人。

“她只是琴无家可归的弱女子,末将见她可怜,才收留她。”他答得从容。

太皇太后冷笑道:“无家可归?她怎么会无家可归?十六年前,她就该去往地狱!难道你忘了先帝曾赐死她?好啊,很好,你瞒关先帝移花接木,如今,还想骗皇上。杨将军,这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心下猛地一沉,却依旧不曾听得元承灏说话。隔着屏风,连着他的神色我亦是看不得真切。

杨将军却是问:“太皇太后说她该死,末将斗胆请问,太皇太后出为她是谁?”

“怎么?杨将军出为哀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不成?连她都认不出来?”

“末将不敢。”杨将军低了头道,“末将只是想说,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太皇太后认错了人也是有的。”

只听“砰——”的一声,太皇太后怒得拂落了一旁的茶杯,怒着开口:“皇上听听,这叫什么话!竟说哀家认错了人!”

堂上的男子终究开了口:“此事,皇祖母不必急。是不是,朕让人带她上来一问便知。来人,将那女人给朕押上来。”他蛮不提“灵阙”二字。

瞧见灵阙被带了上来,侍卫押着她跪下,她不愿,竟委屈地哭起来。

太皇太后不耐烦地挥手让侍卫下去,看着她,忽而叫了声:“灵阙。”

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外头,并不曾听见女子应她的声音。

太乒坛太后不死心,又叫了她一声。她依旧不说话,只怯怯地退了几步,往后,挨 着杨将军蹲下身去。

元承灏起了身,低语道:“皇祖母,她是个疯子。”

太皇太后咬着牙开口:“以为让她装疯就能逃过一劫么?皇上不会也相信杨将军的说辞吧?”

却不想,他竟道:“朕自然不信,朕也想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可置信地透过屏风看向外头的男子,不知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他上前,俯身下去,轻言道:“那师父便告诉朕,她,究竟是谁?”

“末将已经说过,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杨将军的声音依旧清晰。

他“唔”了声,忽而转向灵阙,低低地唤了句:“灵淑媛。”

气氛在那一刻,突然凝固。

灵阙竟猛地站了起来,突然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哽咽地哭道:“皇上,烨…”

我惊得站了起来,身侧女子的手伸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听她低声道:“妹妹急什么,听听,多难得的好戏?啧啧,那可是先帝的名讳,天下无人敢呼,好一个小小的淑媛真是胆大。”

深吸了口气,我知道此刻我是不能出去的。还能记得月夕那一晚,在成王府,她亦是将元承灏当成了先帝。

见元承灏拂开了她的手,浅笑着道:“腾可不是他。”

短短的一句话,可我却听出了一丝怒意。

他当然不是他,他恨他。

“烨…”女子再次抓住了他的衣袖,哭着开口,“你怎么可以狠心不管灵阙?”

贤妃笑言:“如此,杨将军可还怎么她不是先帝的灵淑媛?”

心下略紧,我是看不懂了,元承灏到底想做什么?

抽了抽被贤妃握住的手,她却拉得我好紧。她出为我会在这个时候冲出去?我若是去,还怕将事情变得更糟呢!

她却又道:“怎么,你想再推本宫一把么?”

回眸,目光落在好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我低嗤一笑:“娘娘竟不怕么?”

她的脸色一变,到底是松开了抓着我的手。

外头的灵阙一把抱住元承灏,哭得越发委屈了。

太皇太后怒得大声道:“来人,还不把这个女人给拉开!”

有侍卫进来,她抱得元承灏越发紧了,侍卫也不敢太用力,毕竟被她抱住的人是皇上。瞧见元承灏抬手,用力将她推开,他只往后退了一步,看向杨将军:“师父此刻,还有什么话要说?”

灵阙追着欲上前,侍卫忙押住了她的身子。

听杨将军开口:“皇上,她是个疯子。疯子的话,怎可听信?”

“杨将军!”太皇太后明显已经震怒了,指着灵阙道,“拉下去,先给哀家打她二十板子。”

“太皇太后息怒!”杨将军的话,太皇太后是故意装作未听见。

侍卫将灵阙拉出去,将至门口,她却突然看着太皇太后大声道:“是你!呵呵,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做的好事。我知道是你派人去云滇辛王府杀许太后和辛王妃的。我还知道辛王的事…”

“啪——”太皇太后冲上去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怒道:“混帐,竟敢如此胡说!”

我震惊了,灵阙,她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朝着门口走去,太皇太后终是有些动容,回眸看着他:“皇上该不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吧?”

身侧的贤妃变量往前了一步,脸色略沉了下去。

关于渝州辛王府的事情,我知道元承灏心中一直有所怀疑。这一次让灵阙这么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到底是让所有人震惊了。

元承灏却是冷笑一声,开口道:“既然皇祖母都说了不过是一个疯子的话,朕又如何会信?”

他的一句话,让太皇太后亦是怔住了。

他又言:“皇祖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也敢说,会否有人指使?”

太皇太后这才回了神,重重哼了声道:“皇上说得有理。”

他“唔”了声,继续道:“是以,朕在怀疑,此人究竟是不是先帝的灵淑媛?是真的很像么?只可惜,朕当时年纪还小,也不曾见过。不如,叫姑姑来认认。”

他的话,说得我忍不住差点笑出来。

普天之下狡猾者,莫过于他元承灏。

方才还紧张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来,竟是如此!

他一步一步让太皇太后自己走进灵阙是疯子的胡同里,既是太皇太后自己说的疯子的话不能信,那么她之前所说的,也皆是不能信的。

否则,就是太皇太后指使人去渝州杀害许太后和辛王妃了。

太皇太后再傻,都不可能去承认这个。

听元承灏又道:“皇祖母说,究竟是谁想要冤枉师父?这朝中,又是谁和师父有仇的?”

“这…”太皇太后一时间语塞了,支吾着,再说不出话来。

此刻灵阙还被侍卫拉着,她在那边大哭大笑着,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说完辛王妃的事,她竟又开始说太皇太后当年杀了先帝的母妃扶植先帝逾期的事情来。

我身侧的贤妃气得脸色都白了,我只抿唇一笑,低语着:“娘娘,果然是一场难得的好戏,不是么?”

“拖下去!还不拖下去!谁敢开这个玩笑,还不乱棍打死!”太皇太后愤怒地大叫着。

“呜,放开我!”灵阙扭动着身子哭着叫。

杨将军忽而开口道:“太皇太后饶了她!她不过是个疯子,请太皇太后饶了她!”

“师父宅心仁厚,才会让某些人越发变本加厉。”元承灏只消炎地说了一句,那话里,亦是丝毫没有要给灵阙求情的意思。

“皇上!”杨将军转向他,又言,“皇上放过她吧!”

我才想起那时候,杨将军在我的面前说过,先帝将灵阙托付于他,他会好好尽了那责任。

元承灏说和没划的,他既那般忠于先帝,必然不会一管灵阙的。可是杨将军,元承灏已经在处处维护他了,只一个灵阙,他不会维护也不能维护。

深吸着气,这一场戏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不能言语,不能劝阻,否则,就真如太皇太后和贤妃所说,对于将军府的事,我也有份。

太皇太后的声音传来:“杨将军这就叫哀家看不懂了,此人既是要冤枉你的,你又何苦给她求情?死了,不一了百了?”

杨将军忙道:“太皇太后,疯子亦是一条人命。因为她疯,才会有人想要利用她。若是因为这个就要杀她,此为不公。”

太皇太后终是回身凝视着底下之人,半晌,才沉了声道:“哀家如此做,是要让某些人知道,别想着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做动作!不过是杀一儆百,杨将军该是明白人,冤枉哀家害了辛王一家,冤枉你叛变,此种行为着实恶劣!明显就是有人想离间哀家与皇上,离间你们君臣!再不严惩,别叫他们再嚣张!”

“太皇太后…”

杨将军欲上前,却见元承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开口道:“此事师父也不必再管,朕,自有主张。”

灵阙终是被押着出去了。

有些紧张,怕杨将军真的会冲出去。却不想,他竟真的没有再动。

直到再听不见灵阙的声音,才见元承灏略退了半步,掩面咳嗽起来。

“皇上!”太皇太后回身,忙扶住他的身子,“皇上怎么了?”

太皇太后传了常公公进来服侍。

杨将军已经起了身,看着元承灏出去,到底是一句话都不曾说。

我朝贤妃看了一眼,她满脸的不甘心。

呵,不甘心又如何?她以为骗过了温颜玉就能决裂元承灏和杨将军之间的关系,她不知道,元承灏曾经怀疑了杨将军十多年。可,一旦他开始信了,必然会信到底。

太皇太后却突然又问杨将军:“哀家想知道杨将军为何要救她?灵阙的身份,相信你不会不知道。”

杨将军似是才回了神,却是从容而答:“她并不是灵淑媛,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残杯冷炙不是救她,只是收容。”

太皇太后气极,终是无言以对。

丝衣姑姑扶了她出去,瞧见杨将军站了会儿,也转身出去。

我与贤妃自屏风后出来,回眸看她一眼,低笑着:“娘娘此刻该是知道嫔妾的清白了吧?”

杨将军清白了,更何况被指知道那事的我了。

她只抿着唇不说话,菱香进来了,小心地扶了她出去。

出门,见阿蛮恰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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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着开口:“娘娘没事吧?”

我点了头。阿蛮松了口气:“奴婢瞧见将军是自个儿走的,也该是没事,是么?”

笑着道:“没事。”

阿蛮又言:“对了,那疯女人是谁啊?和杨将军又是什么关系?”

迟疑了下,终是低叹:“没什么,就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阿蛮闻言,也不再问我,出了西三所,她才言:“娘娘是回馨禾宫么?”

想了想,开口道:“去乾元宫。”元承灏见我也来了,想必是要问的。还不如我自己去解释。

乾元宫里,恰逢太医出来,略一吃惊,急着问他:“皇上怎么了?”

隋太医开口道:“皇上没事,在里头休息。”

进去了,见他果然斜靠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瞧着龙床上的幔帐,象是沉思着什么。我上前,听他突然道:“倒是忍得住,今日一句话都不曾说。”

笑着在他床边坐了,才开口:“早有人指臣妾一早就知道杨将军叛变的事,臣妾若是再说话,岂不是自个儿把自个儿往里头推么?”

他侧脸朝我看来,俊眉微皱:“哦?”

“云眉原是草上飞寻从娘家带来的侍女,如今是杨将军的侧室,杨将军出事,云眉脱不了干系,臣妾亦是。”这个道理,他不会不知。

他这才笑了:“可云眉现在是朕的人。”

所以,杨将军也是他的人。

呵,听他如此说,我心里高兴起来。

“方才听皇上唤她‘灵淑媛’,臣妾真真的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