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多和他废话,他不许,我还有他给我的金牌,只要他一天不收回那块金牌,他就一天拦不住我!我现在就走,现在就出宫去!

大步朝门口走去,身后之人厉声道:“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朕废了你!”

指尖一颤,你想废就废吧,我就是放不下我的孩子!

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忽而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终是忍不住,回眸,见男子的身躯倒在地上。心下一沉,来不及迟疑,只返身去扶他:“皇上…”

倚着我的身子站起来,他直直看着我。就这样看着,不说一句话。

我有些无措,目光不知该往哪里看,扶他坐下了,开口欲叫常公公进来。听他道:“到底,还是回来了。朕还以为,朕在你的心里,没有一点分量。”

哭起来,怎么没有分量?

他和孩子,都是我的心里最在乎的!

他们两个,我谁都不想失去啊!

“朕这么做,有朕的理由主。”

我来了,他只解释了这么一句。可是元承灏,你理解我一个做母亲的心么?我怎么放心得下…

他拉着我过去,靠在我的身上,轻声道:“朕答应你,不会停止找璿儿。”

“皇上…”

他轻咳了一声,转而看向桌上的药碗,伸手过去,我却拦住了他:“皇上,还是叫人重新熬一碗药。”都冷了,还怎么喝?

吩咐了常公公下去熬药。

扶他过床上坐,低语着:“皇上的伤未好,何苦这么拼命?”

他却道:“朝中的事情,朕已经落下太多了。”

怔了下,才又问:“皇上还不曾告诉臣妾为何会去渝州。”这个问题,在堰湖边上问过,他也没有下面回答。杨将军也不说,只说他若是愿意告诉我,自然会说。

他却是低嗤一笑:“那件事,你不会想知道的。”

不知为何,他的话,说得我有些惊慌。

他只拉我过去坐下,揽过我的身子,低低地道:“朕知道叶蔓贞来了,你不高兴。”

“皇上不该再让她来,她虽是您的人,可到底还是准锦王妃,若是传出去叫王爷听见了,该怎么想?”叶蔓贞来我确是不开心的,也没有必要掩饰。

他却低笑着:“呵,锦王…”随即,话锋一转,径直开口,“朕若真叫他受了这口气,他又当如何?”

我惊道:“皇上想做什么?”

“朕不想做什么,朕只是想知道此次遇刺,他是否也有份?”

惊得不能所以,元非锦…他再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种弑兄的行为啊!即便,他相信景王的死和元承灏有关,他又怎么会做那种事?

我不信,我不会相信的。

可,元承灏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信此事和元非锦有关第?还是…他手里有着什么更为直接的证据?

常公公回来了,御侍宫女跟在他的身后,她的脸上,还有着被我扇红的指印。元承灏只瞧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宫女甚是识趣,只将药碗小心地递给我,才随着常公公下去。

转了身,见他伸手过来,我只开口:“臣妾喂您。”

他似是怔了下,才略笑一声:“妡儿,不要对朕太好。”

“臣妾不对皇上好,对谁好?”低头,吹凉了勺子中的汤药,送至他的唇边。

他迟疑了下,才张口喝了。

喂他喝了,才放下了药碗,他的大掌伸过来,握住我的,开口道:“还以为你会不理朕了,妡儿,朕以前,一直不信皇家也有真情在的。”他说的时候,声音渐渐地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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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握住他的手,知道他是想到了太多的事情。

璿儿的事,我怪过他,可是却不恨。

他是璿儿的父亲,我没有资格恨他。

可,就算心里怨他,我也不会放下他不管的。

“这样的感觉,让朕…舍不得…”他含糊地说着,靠近我凑过来。

不知为何,我有种惊慌的感觉,略动了身子,低语着:“皇上还是好好休息,臣妾…再来看皇上。”有些慌不择路地起了身,朝他福了身子。

转了身,听得他又道:“妡儿…”他顿了下,又笑,“没事。”

忽忽地走出乾元宫,阿蛮和常公公立马迎上来,看见我的神色不似之前般愤怒,终是放了心。

下了台阶,才想起又忘了一事。

姐姐和苏衍的事。

站住了脚步,此刻他怕是休息了,我也不好再回去打扰。等隋太医能给他出诊了,我再来求他放姐姐他们离开。

回了馨禾宫,见姚妃竟然在我宫里等我。

有些吃惊,忙上前道:“姐姐如何来了?”

她拉住我的手,显得有些担忧:“妹妹的事本宫都知道了,一早不曾来,也是怕你实在伤心着。本宫…这个时候实在也不该来。”她一手抚上肚子,她已经有六个半月的身孕了,肚子也很明显了。

她是怕他怀着孕,来刺激我的孩子夭折。

呵,其实,事实哪里真的是这样呢?

拉了她坐下,她又道:“就是担心你,来了,才听说你去了乾元宫,想着,还是等等。妹妹有皇上宠爱,还怕日后没有机会么?可千万想开着点。”

她说着和頣沅公主一样的话,我只苦笑一声,还能如何?那件事,我也不能解释。元承灏说他有他的道理,究竟什么道理我不知道,我却也不能说破了这话。况,消息是皇上说的,我若是说我的孩子还活着,说不准还被他们认为是我思子成狂了。

也不想和她谈这件事,只问:“玉儿好么?”

她点了头:“玉儿很好,只是这次听说你和皇上都回来了,吵着要见你们。皇上那边…本宫以为还是不要去打扰,也不想让她来烦妹妹。所以本宫自己来了。”

“姐姐有心了。”姚妃入宫多年都是亦步亦趋,她想事情总是很周到,周到到让人连讨厌她的机会都没有。怪不得元承灏也要说,是时候给她进位了。

那无关乎爱,就是一种本分。

在屋内和她聊了一会儿,让阿蛮送了她出去。

关于璿儿的事,阿蛮也不敢多问。

隔日,听闻叶蔓贞真的不再过乾元宫去,原先不敢打扰的各宫嫔妃都陆陆续续地去看他,还听说,他留了郑贵嫔伺候着。还听说棠婕妤一回宫,便发了火,砸了好多东西。

她就那样,看谁不顺眼都要写在脸上,一点都不懂得隐忍,也难怪至今还只是个小小的婕妤。就算皇贵妃再帮她又如何?那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下午的时候,常公公来宣旨。

元承灏竟说我是因为救驾才让孩子夭折,册封了我为淑妃,以作安慰。

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接在手里,心里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常公公的那句“恭喜娘娘”也说得尤为轻,他转身的时候,我分明听见一声叹息。我不知他是否知道璿儿的事情,他叹息的是什么,我也不知。

整个馨禾宫的人,也并没有因为我这次的晋封感到高兴。宫人们,都会察言观色。

各宫嫔妃都来恭喜我,皇贵妃也来了,笑着开口:“妹妹没了孩子,皇上以此安慰也是必要的。不过你还年轻,倒是也不必怕的。”我想她的心里也如她面上笑得那么开心,我的孩子没了,那么这宫里头,又只有皇长子都是皇上亲生的儿子了。

“听闻还是皇子,真是可惜了。”棠婕妤在她身后附和着说。

我不说话,瞧见郑贵嫔扶着宫女的手上前来,朝我行了礼,却是严严实实地道了句“恭喜娘娘”。

棠婕妤转向她,针锋相对:“哟,这不是贵嫔娘娘?看你的脸色,莫不是昨儿伺候皇上累着了?哎呀——”她似是想起什么,“瞧嫔妾这记性,竟是忘了皇上伤势未愈…”说着,抿着唇笑起来。

郑贵嫔只笑着,没有回击。

棠婕妤仿佛是占了多大的便宜,还欲开口,便听得皇贵妃轻咳了一声,道:“好了,这在淑妃宫里,别没有规矩。”

棠婕妤这才作了罢。

年嫔依旧是最后一个来,还如我之前见到的那样素雅。规矩地朝我行了礼,才开口:“嫔妾来,也不知是该恭喜娘娘,还是该来安慰的。”顿了下,她才又摇头,“嫔妾最笨,也不会说好话,也不会安慰人。”

这,恐怕是我认识她以来,她在我面前说得最长的一番话了。

我只道:“说什么都不打紧,你来,本宫也知道你的心意了。”

她点点头,起身便要告退。

我叫住她,她似是吃了一惊,再次恭敬地回身对着我。

想了想,开口道:“皇上这次受了伤,想来在乾元宫的时间多一些,你若是有空,去陪皇上下下棋。”他素日里,最喜欢下棋了,我的棋艺没有年嫔好,还是她去陪他下,让他觉得兴奋一些。

面前的女子却是怔住了,等回了神,竟跪下道:“娘娘,嫔妾不敢。”

忍不住笑出来,她以为我在试探她么?

让阿蛮扶了她起身:“本宫没别的意思,纯粹是怕皇上闷着。”

“娘娘…为何愿意叫嫔妾去?”她的眼底依旧有些些许的惶恐。

我只实话说着:“因为皇上说你的棋艺最好。”

她一怔,浅笑了下,又低下头道:“原来嫔妾也还是有优点的。”顿了顿,她又道,“可是娘娘,嫔妾…嫔妾会记着娘娘的好,但…有些事,嫔妾也不会做。嫔妾素来笨拙。”她说着,手上的帕子缓缓地收紧。

我已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她以为我是想借此拉拢她,她不愿。

好个刚烈的女子,不得宠,也不争,更不会结派。

轻笑着开口:“若是你哥哥知道,又该说你。”

她却从容开口:“是娘娘说的,您倒是忘了么?您说,既然不想来,就不必来。说起来,嫔妾倒是还得谢谢娘娘的,嫔妾已经入宫,反正也不可能得宠,不为自己活,还为谁活?”

多久没见她了,原来连当初那个懦弱的年嫔都已经变了那么多。

点了头,她再次福了身子下去。

又隔了三日,正值十一月初二,这一日的气温一下子冷了起来。阿蛮给我套上了小袄,严严实实地将我身上的衣服拉紧,才扶我过郁宁宫去。

自回宫那日后,我也不曾见过太皇太后。

此刻见了,她对我倒是客气。我知道原因,无非是我的孩子“夭折”了,她也不必害怕元承灏将太子之位给我的孩子。

姚妃的孩子,哪怕是皇子,太皇太后也是不怕的。姚妃不得宠,这在后宫之中几乎人尽皆知的事实。况,她出笼低微,在她身上,太皇太后想要找的借口实在太多。

皇贵妃的脸色有些阴沉,我悄然看了眼叶蔓贞,还有郑贵嫔,想来,便是为了她二人。低头,用杯盖轻轻驱散茶叶,轻呷一口,果真好茶。

叶蔓贞上前来轻声说着:“这茶水是用去岁的雪水化开泡的,配以上等的碧螺春,太皇太后说,今儿各宫主子都来了,正好拿出来给大家尝尝。”

众人都喝了,只皇贵妃微动。太皇太后只瞧了一眼,也不说话。

低吧一声,倘若没有当时的叶皇后,元承灏会不会接近皇贵妃也还是个未知数。如今她有了孩子,该是庆幸了,可千万别还想得再多。

我是看出来了,太皇太后确实最喜欢叶蔓贞,因为,她也是嫡出,还是叶家最聪明的那个女儿。

只可惜了,她却也是最不受太皇太后控制的人。

众人都享用着好茶,忽而瞧见钱公公自外头来,朝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储钰宫来人说帝姬不慎跌了一跤,要请姚妃娘娘回去呢。”

对面的姚妃猛地站了起来,我也是吃了一惊,见太皇太后挥了挥手。姚妃急忙转身离去了。

帝姬摔了一跤,我也很担心,只是太皇太后不叫散,众人都不敢走的。

听得棠婕妤轻笑着开口:“难得姚妃娘娘还能如此紧张帝姬,等她自己的孩子出世,还不知会如何呢。”

话音才落,马上有人附和着。

皇贵妃却是冷笑。

从郁宁宫出来,因为担心帝姬,径直过了储钰宫去。

孩子是碰伤了额头,说是撞上了桌角,青紫色的一块,看来撞得有些严重。太医已经给上了药,她红着眼睛坐在榻边,却是没有哭。

见我进去,低低地叫了声“妡母妃”。

我应了声,忙上前,半蹲下,问:“痛么?”

她摇着头,只问我:“父皇会来看玉儿么?”

怔了下,此事该是有人会去通知他的,只是他来不来,我也不知。

姚妃忙道:“你父皇若是得空,一定会来的。”

她听话在点了头。

我在储钰宫坐了会儿,起身出门的时候,恰巧遇见元承灏进来。见了我,他一怔,随即道:“这便要走么?”

点了头,他倒是也不留我。

行至院中,还能听见里头帝姬的话:“父皇也给玉儿呼呼,玉儿就不痛了。”

抿唇一笑,原来等着他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孩子的记性真好。

回馨禾宫的进修,过御花园,远远地瞧见郑贵嫔和棠婕妤,我也不曾逗留,只径直回了宫。

晚上传膳的时候,阿蛮进来道:“娘娘,皇上搁了棠氏婕妤一们,降为了行德仪。”

略吃了一惊,抬眸问:“怎么回事?”

“娘娘也该瞧见了的,白日里,从储钰宫回来的时候,在御花园瞧见郑贵嫔和棠德仪在吵架。听闻她用皇上御赐的金铃砸了郑贵嫔,此事,恰巧被皇上瞧见了。”阿蛮的话语里,隐隐的透着笑。

果然是可笑的。

把她自从三品降为从四品,还特意给她选个“德仪”,我不必看都猜到那飞扬跋扈的女子被气成什么模样了。她和郑贵嫔素来不好,今后怕是更恨她了。

不必问,自是很让她受辱的事,否则,她怎会气得用上元承灏御赐 的金铃去砸郑贵嫔?

她那种忍耐不住的性子,迟早一天会如此。也许今日的地步,还算好的,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往日里,郑贵嫔倚靠皇后,后来倚靠皇贵妃,这棠德仪好歹也是和皇贵妃一条线上的人,郑贵嫔也真敢。

“娘娘快吃吧。”阿蛮在一旁小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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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点了头,像棠德仪那样的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回宫多日了,每日都等着能有璿儿的消息。

可,每每都是空等。

我甚至要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人在找璿儿。咬着唇,叹息着,我又怎么能够去怀疑元承灏?可,那些带走璿儿的人呢?他们究竟是何目的,又为何那么多日杳无音信?

苏衍还是每日来请脉,他说要替姐姐看着我。

自那日后,頣沅公主来过我宫里一次,也不再提璿儿的事情。她说柏侯煜打算要向元承灏请辞了,具体回北国的日子还没有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