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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亮带着靳准的头投降刘曜,刘曜开大宴,举办盛大的招降仪式,酒至正酣时,刘曜举杯大哭,说汉国覆灭,刘氏宗族被屠杀殆尽,义父刘渊的遗体都被挖出来砍头鞭尸,身为义子,即使顶着杀降臣的千古骂名,也必须要为义父和刘家人复仇。

刘曜将酒杯一扔,蹲在屋顶的弓箭手弯弓射箭,在场所有靳家人,包括带着靳准的人头来投降的靳亮,统统被乱箭射死。

就这样,刘曜打了半辈子的仗,把他推到皇位的这一战,居然靠的是智慧谋略。

王悦,太子,还有周抚三人听得瞠目结舌,他们千里迢迢赶到平阳,和新君靳准建交,可是人到了,要建交的国没了。

不过,传说中凶神恶煞的刘曜居然中原使团很客气,没有为难或者扣留,还把靳准准备好的怀帝和愍帝的梓宫无条件的交给他们带走。

毕竟,来都来了,对吧。

太子赶紧把大晋建交的国书往火盆里一扔,“多谢陛下。”

刘曜已经称帝了,国号为赵,所以太子称之为陛下,至于为何要烧建交国书——国书里写到,大晋和靳准联合抗刘曜,所以必须立刻销毁,万一刘曜看了暴怒,把大晋使团强行扣留怎么办?听说这位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啊!

王悦和周抚暗自为太子的机智鼓掌。他们两千使团在刘曜大军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刘曜说道:“你们赶紧带着怀愍二帝的梓宫赶紧离开平阳,平阳饱受战火摧残,已经不成样子了,朕已经决定迁都长安,马上就会撤出平阳,这里并不安全。”

刘曜对太子司马绍说道:“朕是匈奴人,太子是汉人,我们出生便是如此,不可能改变血统,我们

天生就是对立的。”

“矛盾一直都有,将来也是。不过朕既然称帝,那么中原的人都是朕的子民,无论匈奴人还是汉人,都一视同仁。朕在长安这几年,一直推行儒学,学汉礼,建立学校,以前中原的士族名士被朕请到学校里教授功课,胡汉融合,从文化开始。此外,朕还会效仿你们晋国推行租赋制度,废除奴隶,从游牧转为农耕,千百年后,我们会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大赵有意与大晋建交,还望太子将朕的话转告给晋国皇帝。”

刘曜答应过羊献容,此生不踏入江南半步,他能做到,但是大晋若跨过长江,打到中原,他绝对会领兵把大晋揍到江南去的,到时候两国开仗,他无所谓,羊献容会难过。

所以,为今之计,两国建交,换来暂时的和平,是最好的办法。

太子是储君,他还在建康城的时候,曾经幻想过打到中原来,收复河山,但是渡江之后,看到江北声势浩大的流民,他才晓得自己是多么天真,大晋那点军队别说收复中原了,估计到了江北,就能被饿狼般的流民抢光军粮和马匹,连裤子都会被抢走。

太子认清现实,放弃幻想,说道:“我会将陛下的意思告诉父皇。”

周抚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杀神刘曜,据说他天生一对白眉毛,瞳孔发红,一箭能够射穿铁板,本以为他凶神恶煞,见到真人之后,尤其是听刘曜对赵国未来的规划,根本就不是传闻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啊。

周抚实诚,直言问道:“陛下为何要推行儒学?”在大晋,儒学是旁门左道,主流学术思想始终都是玄学。

周抚搞不懂玄学,每次参加岳父荀崧的雅集,只有听别人清谈,高谈阔论,而他只有竖着耳朵听的份——而且听都听不懂。

刘曜更直接,笑道:“因为儒学最简单,典籍最多,靠着死记硬背就能懂得一些皮毛——比如朕现在就听得懂夫子讲什么了。玄学太难,玄之又玄,不知所云,主要靠学生的悟性和名师的指点,我们长安没有那么多名士,还是推行儒学比较现实。”

短短几年不见,刘曜居然有如此大的转变,从一介武夫成为一个有明确治国策略的帝王,王悦很吃

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刘曜现在的见识,不亚于他的父亲王导。

王悦说道:“陛下真知灼见,外臣实在佩服。”

刘曜笑道:“朕行伍出生,那里懂得这些。都受了皇后的影响,朕的皇后是汉人,皇后刚刚为朕生了儿子,朕已经立他为太子。朕的太子一半是匈奴人一半是汉人,朕为他打下来的江山,当然想着要用经济和文化融为一体,而不是让太子将来去继承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

什么?

太子,王悦,周抚三面相觑:羊献容再度封后?

尤其是王悦,生母成为两个国家的皇后,真是闻所未闻,历史上绝无仅有。

太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刚刚到平阳,对贵国几乎一无所知,敢问陛下,赵国皇后是谁?”

刘曜自豪的说道:“朕的皇后出身名门世家泰山羊氏,祖上有名臣羊祜、皇后的父亲是兴晋县公羊玄之。”

羊玄之只有一个女儿,羊献容。晋惠帝的继后,所以叫她惠皇后。

周抚脑子都快炸了,“赵国皇后就是我们大晋的惠皇后?”

刘曜点头,说道:“正是。惠帝早就薨了,她是个寡妇,朕娶她为妻,朕当了皇帝,妻凭夫贵,她自然就是皇后。”

周抚心道:天啊,我们把惠皇后再次封后的消息传回去,朝廷岂不是要炸锅了?

太子深受震撼:同样是皇帝,为什么刘曜就能光明正大的把再嫁的寡妇娶到宫里,还封了皇后。而父皇却嫌弃母亲再嫁的名声,纵使明知二次婚姻只是幌子而已,他依然不认母亲,不让母亲踏入台城,连个嫔妃的名分都不肯给她?

王悦则在夜里偷偷去见二次封后的羊献容。

潘美人迎接王悦,对他爱不释手,“世子长高了,真成了大人。清河公主可好?曹姐姐可好?”

王悦自是都说好,潘美人越看越喜欢,“皇后一直等着世子,快跟我走。”

羊献容已经出了月子,脸颊饱满,气色不错,不似以前那般瘦弱了,三十多岁的她宛若少女,看到王悦,她激动的迎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的亲生儿子啊,已经长到她需要仰望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她本能的伸手去摸王悦的脸,但突然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了,王悦名义上是曹淑的儿子,她不能碰他,遂缩了回去。

王悦却蓦地一把抓住她悬在空中的手,轻轻的搁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一瞬间,羊献容明白了,“你……曹姐姐已经告诉了你的身世?”

在刘曜的保护下,羊献容至今还不知道清河失散、失踪、失忆的遭遇。

王悦看着一无所知的生母,从她的脸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其实长的像母亲。

羊献容命运多舛,遇到刘曜,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地,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不受一丝伤害,弥补过去各种屈辱的伤痛。

而被调换的清河,也完全复制了羊献容的半生艰辛的人生,吃尽苦头,甚至一度被拐卖为奴。

这两个女人遭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能够活下来。

王悦艰难的说道:“我今晚过来,是为了告诉皇后,那些本该由我承受的困难,都给了清河。如果给我自己选择命运的机会,我宁可自我毁灭,也不想要清河替我承担痛苦,她真的太难了。”

“以前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在我心里,母亲永远都是曹淑,我不可能叫皇后为母亲。清河还不知道身世,不过以她的性格,即使知道了,在她心里,皇后永远都是她的母亲,她永远牵挂的人。为了不给她徒增烦劳,我和母亲都打算永远保住这个秘密。既然换了,就换到底。”

王悦对着羊献容一拜,“恭喜皇后再度封后,除了清河,皇后并不亏欠谁,也不亏欠大晋。从此以后,皇后是赵国皇后,皇后再度封后的消息一旦传到江南,恐怕为皇后高兴的人只有她一个。流言蜚语伤不了她,请皇后保重自己,只有皇后过得好,才不辜负清河的坚强。”

☆、第151章 十万贯

王悦的性格像羊献容, 无论到何种境地,即使心潮澎湃, 表面上也会表现出冷静自持。

母子二人, 皆是人间绝色,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羊献容将眼眶的泪水逼退,“赵国能容再嫁的皇后,大晋未必能容。我再次封后的消息传到建康城, 皇帝朝臣估摸会将我从大晋皇后里摒除出去, 不承认有过我这个失贞失节的惠皇后。你告诉清河,我不在乎那些骂名还有闲言碎语, 我和她一样,只希望她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王悦应下,这时潘美人命人抬进来几个箱子,王悦一一打开了, 皆是各种陶制的瓶瓶罐罐, 还有杯子等物, 用稻草和棉花包裹严实,上面有的雕有花纹和各种表情的人面,气质不俗。

王悦说道:“这是近年清河闲来无事的消遣,她亲手做出来的,还在湖边建了几个陶窑烧制, 托我捎给皇后。”

羊献容连忙拿起一个陶瓶, 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温柔的样子,就像抱着初生的婴儿。

大晋讲究风雅,返璞归真,像琅琊王氏这种有底蕴的家族,是绝对不会使用金器银器这种俗气的东西,甚至青瓷也少用,偏爱拙朴的“瓦器”,也就是清河做的陶制品,甚至陪葬都是以瓦器为主,反而那些二流贵族还有皇族喜欢用金玉之器或者瓷器。

清河烧制出来的陶器,基本都赠给曹淑王悦和荀灌,这次王悦作为使节来到中原,她把所有自认为得意的陶器都塞进箱子里,要王悦送给母亲。

羊献容要潘美人把瓦器全部拿出来,又把她送给清河和曹淑的东西装进去,满满当当,箱子的盖子差点撑破了。

做完这些,隔间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正是赵国太子。

羊献容终要开始另一段人生了。

王悦说道:“我若回去太晚,唯恐会惹太子和周抚怀疑,告辞。”

短暂的相见,又要各奔东西。

羊献容纵有万般不舍,还是忍痛扯出一抹笑容,“你们放心,我过的很好。你和清河……要好好的。”

王悦拜别羊献容,潘美人送王悦离开,一路牵着他的手,就当他还是小时候那个玉雕般的小男孩,还不停的和他说话,“……清河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以后你们成亲过日子,夫妻相处久了,难免有些摩擦。她从小被我们娇惯长大,有的时候她的狗脾气上来,我都被她气得够呛,你……多担待些。”

王悦心想,清河的狗脾气发作的时候,简直和曹淑一模一样,不愧为是亲母女。我爹都能忍,我肯定也能。

王悦叮嘱潘美人保重身体,说曹淑近年身体好得很,一声咳嗽都不闻。

潘美人笑道:“你放心,我这条命是皇后的,我保重好身体,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皇后。你回去告诉曹姐姐,我和她比赛,看谁长寿,以十万贯为赌注,谁要输了,下辈子就要给谁十万贯。来世,我们三个还要当姐妹。”

潘美人此话一出,王悦都不知道应该期盼谁能赢了,这三个女人,他都希望长命百岁才好。

潘美人看着王悦左右为难的样子,噗呲一笑,“你呀,从小到大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一句话玩笑话而已。清河呢,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她若是听见我说这句话,八成会笑着加价,说‘我再加十万贯,谁赢了给谁’。”

清河是曹淑生,羊献容养大。王悦是羊献容生,曹淑养大。

但是一生不婚的潘美人把清河和王悦都成自己的孩子,对他们两个的性格比亲娘还要了解。

王悦为之感动,轻轻抱了抱潘美人。

潘美人啧啧道:“我若再年轻十八年,恐怕就不肯放你走了。”

两人笑着分别,潘美人目送王悦回驿馆。

门关了,潘美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流出两行清泪,她深知离别苦,她也想哭,但故意装作轻松,是为了哄王悦开心一些——王悦是个大人了,她还是忍不住把他当成小孩子。

就像清河和王悦换牙时,羊献容和曹淑都不准他们吃糖,潘美人借口哄他们午睡,偷偷把糖放在他们的枕边。

反正不是我生的,就可以尽情宠他们两个。

次日,太子王悦周抚辞别赵国皇帝刘曜,带着怀愍二弟的梓宫,还拿着刘曜写的提议赵国和晋国建交的国书,离开平阳城。

刘曜也把平阳全部“家当”打包,迁都长安。

王悦一行人出了平阳,中途在一个山头扎营休息时,看见远方黄土漫天,一行军队正在往平阳方向开拨,斥候去打听消息,得知刘曜前脚刚走,羽翼已丰的军阀石勒就占领了空城平阳。

刘曜封了石勒为赵王,将二十四个郡给他,石勒名义上效忠赵国,其实相当于一个独立的藩国。

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啊!

王悦听了,说道:“幸亏我们走得快,要不然碰到石勒的大军,石勒没有刘曜好说话,我们要吃大亏。”

太子的脑子还停留在昨天得知寡妇羊献容还能再次封后的震撼中,为自己的母亲的遭遇而叹息,都是再嫁之妇,命运悬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抚赶紧提剑,“别停,我们快走,中原套路深,我要回江南。我受不了这种天天换王旗的地方,太没有安全感了。”

周抚“出差”期间,平阳三次易主,他虽身经百战,也还是受不了这种频频巨变。

大晋使团不敢在此夜宿,熬夜开拨。

一路上,昔日沃野变成荒地,路边频频出现遗骨,还有野狗饿狼破坏遗骨,刚开始王悦还会命人刨个坑把尸骨埋葬,后来实在太多了,也就顾不上了。

这些都是永嘉之乱没能逃到江南的难民。

王悦想起八王之乱时,陆机陆云兄弟临死前那句“再也看不到江南的华亭鹤唳”。当时陆家兄弟还是他的对手,王悦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他才明白,陆氏兄弟死前对家乡的怀恋。

大晋使团终于和郗鉴的流民会师,这才能睡个安稳觉。

周抚和太子都累极了,躺在帐篷里就打呼,王悦睡不着,他回首看着满目荒凉的中原大地,昔日的繁华富庶,还有文明都消失了,永无休止的争斗,正在毁掉这片土地,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郗鉴看出王悦所想,说道:“世子不要想太多,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周朝末年,战国七雄,互相征伐,最后都归于秦国。秦国两世就灭了,后来刘邦项羽楚汉相争,都归于汉,汉朝高祖皇帝斩白蛇起义,天下再次统一。又有王莽篡汉,建立新朝,又有赤眉乱国,到了汉光武帝统一复兴,也没多少年好日子,到了汉献帝,曹操来了,天下分为魏蜀吴三国,曹魏灭蜀国,到了司马懿发动高平陵政变,把持曹魏,传到孙子司马炎,建立大晋,灭了东吴,又一统天下。”

流民帅郗鉴是士族出身,侃侃而谈,“天下从三国争霸到大晋统一也就是七十来年,八王之乱,耗尽国力,被匈奴钻了空子,灭国,天下再次四分五裂,群雄并起,仿佛又回到战国七雄时代,开始新一轮的轮回。”

郗鉴拍着王悦的肩膀,“分分合合,花开花落,就像嵇侍中经常说的那样,万物皆有时,一花一物,连国家也是这样。我们只是运气不好,偏偏生在分裂的乱世之中——这又不是我们的错。公子无需自责,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

王悦说道:“道理我都懂得,但是我不甘心,我希望能够早点结束分裂,早日统一。总是这样杀来杀去,一个城池几天就变换一个新旗帜,一个新的皇帝登基,路边的骸骨只会越来越多。”

王悦回想在中原看到一具具无人认领,来不及掩埋的尸骸,“要改变这一切,唯有统一。”

郗鉴笑道:“我没有世子如此崇高的理想,我只是挣扎着活下去,但是世子若有求,我必定会倾力协助世子。”

☆、第152章 姻缘定

“……白骨露于野, 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王悦吟起了曹操的《蒿里行》,“我以前只觉得鸡叫太过吵闹, 现在我最想听到却是鸡叫, 觉得比任何雅乐都美妙,有鸡叫的地方就有人活着,有生气。”

太子说道:“以后我在东宫养几只鸡,专门叫给世子听。”王悦是太子友,在东宫当差。

王悦:这个太子有时候脑子好像不太好用的样子。

不过, 太子在中间插科打诨, 立刻减轻了悲怆的气氛,永嘉之乱,生民百遗一, 意思是说一百个百姓最后只有一个逃到江南活下来了, 另外九十九个都成了路边的白骨——江南百万中原移民,他们是百里挑一的幸存者,也是希望。

郗鉴带着就像被驯服的禽兽般的手下, 护送使团过江北, 太子馋这群流民的战斗力,但是又养不起他们,更无法像郗鉴这样驯服他们听话,只得对郗鉴说道:“等我回去, 就给你封个官做, 你和别的流民帅不一样。”

郗鉴说道:“给钱就行了。当不当官无所谓。”郗鉴这几年与狼共舞, 从单纯的军官变成流民帅,要降服手下各种鸡鸣狗盗之辈,得需要钱,官威是压制不住这群在战乱时为了生存下去而蜕变为兽般的流民的。

郗鉴担心太子用官位来搪塞他,不肯给余款——丞相王导不敢完全相信郗鉴,他只给了三分之二的金子,其余三分之一,要等大晋使团,尤其是宝贝儿子王悦安然无恙回到建康城才会支付。

太子说道:“你们在江北也是一道屏障,江南的人才会安居乐业,仅凭长江天险如何阻敌?我这次回台城,一定鼎立为你求个将军的官职。”

郗鉴以前也当过官,深知朝廷画大饼的本事,笑了笑,没有拒绝,说道:“先把余款给结了。”反正就是要给钱,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这就是江北的现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靠金钱维系,郗鉴现实的狠,否则也当不了流民帅。

太子说道:“你要相信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郗鉴没放在心上,再次强调,“江边码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建康城,龙江码头。太兴帝带着文武百官穿着丧服迎接怀愍二帝的梓宫,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江南到了花褪残红青杏小的季节,连江水都变得柔和起来。

荀灌奉王导之名,护送最后三分之一的余款到了江北。

其实送钱这种事情不用荀灌出马,荀灌只是想尽早看到丈夫。

郗鉴收了金子,大手一挥,“放行。”

太子带领着使团登船过江之时,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白胖的孩子过来了,妇人把小孩子放在地上,小孩迈着小短腿像个小鸭子似的扭着屁股朝着郗鉴走去,嘴里咿咿呀呀的。

“我的璇儿会走路了!”郗鉴半蹲下来,抱起女儿猛亲。

太子先登船,王悦排在后面,还在码头上,见郗鉴的女儿来了,就解下身上的玉佩,送给晚辈当见面礼。

小女孩还不会说话,但是她晓得什么是美,挥舞着小胖手,非要把拴在手腕上的一串银铃铛塞给王悦。

王悦笑着接受了。

怀愍二帝梓宫下了船,太子带着王悦周抚向太兴帝行礼,“儿臣不辱使命,带回怀愍二帝的梓宫回来了。”

太兴帝心情复杂,太子顺利回国,朝廷内外无不赞美太子贤德,风头盖过他这个皇帝。

早知如此,我就不要他出去了。太兴帝后悔不迭,带着群臣为怀愍二帝哭丧,其实是哭自己,我这个皇帝太难了,王导压着我,连太子都要在我之上。

太兴帝有多沮丧,绝世好爹王导就有多自豪:你们看,这就是我的儿子王悦,品德才貌,无所不能,全天下最好的儿子。

送怀愍二帝梓宫入了地宫安葬,一系列繁琐的仪式过后,荀灌周抚夫妻双双把家还,王悦回到乌衣巷,接受弟弟们崇拜的目光,还有爹娘的爱。

因席地跽坐的习惯,大晋家庭日常吃饭通常是分餐制,一个一个小桌,且吃饭时不能说话,吃顿饭就像考试似的,今天王悦出了远门回来,阖家团圆,就用了大桌,一家人围着桌子聚餐。

王悦扫了一圈家人,问:“羲之呢?”王羲之的父亲在衣冠南渡的路上失踪,估计已经死了,族里为他建了衣冠冢,当王悦看到路旁一具具白骨,心想那一具是堂弟父亲的呢?因而一回家就关心堂弟。

“这几天有些闷热,清河公主出宫去了娄湖别院小住几日,把王羲之接过去玩耍。”曹淑用公筷给儿子夹了一块奶酪,“你都瘦了,多吃点。”

二弟王恬问大哥:“中原现在如何了?”

王悦说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众人听了,霎时都无语,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