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清丽可人的丫鬟一人一根擀面杖,将地上的中年男子打得惨叫连连,非常凄惨。

只听那中年男子叫道:“姑奶奶,我怎么又惹到您了?住手啊……”

丫鬟们激动地扬起擀面杖,“还有力气说话,可见打得不够狠!姐妹们,继续!”

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被这众女打一男的场景惊呆了。

“这被打的男子衣服破烂,打人的几个穿着丝绸,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

“所以说,咱们穷人遇上达官贵人只能挨打吗?”

“嘘,小声点,那是京城有名的恶女,征西将军的女儿。”

“郑家几个公子名声都极好,只是就一个妹妹,难免被宠坏。”

“可怜的征西将军一世英明……”

太子终于忍不住,他义愤填膺地挽起袖子,“此等恶妇,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本太子能容忍这事吗?”

江白半点都不客气地拉住他,“您最好忍。”

太子:“……”

太子只能忍了,周围那么多人,他也不好直接上去和几个姑娘撕扯。

眼看着那男子就剩半口气,郑姑娘终于让丫鬟住手。

郑姑娘轻慢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行了,也别说我蛮不讲理,这袋子米就当药费吧。”

几个丫鬟嘻嘻哈哈地笑着,坐上马车。

太子恼怒地看着马车离去,不悦地问:“你刚才为何制止孤?”

江白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再等等。

没一会,终于有热心人叫来两个高大结实的巡捕。

巡捕问周围的人,“你们谁认识此人?”

一个老实憨厚、身板子强壮的男子搓着手走出来,“官爷,小人方大O,认得这人。他叫赖六子,是小人的邻居,家有妻子儿女,平日以赌钱为生。”

“赌钱为生?”巡捕眉头皱起,这听着就不像好人。

老实男子有些解气地说:“他平日在赌场混,只要输钱就回家打妻女;若是赢钱了也不管妻女的生活,只顾自己喝花酒,他娘子不止一次饿晕在家,小人的母亲心善,常借米粮与他家……”

“他娘子倒是个好的,做得一手好针线,有钱就帮他还赌债,还我们粮食,还苦苦哀求债主不要再借钱与他。”

“今日一早,他娘子又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小人一家子听得清清楚楚,赖六子打算将女儿卖进青楼换赌资,他娘子不肯,他就将家里的钱全拿走了……可怜啊,一家子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周围的人听得眉头都皱起来,有人朝地上的赖六子唾了几口,扭头就走。

其他人也一改先前郑姑娘的丫鬟打人时的不忍和义愤,朝赖六子指指点点。

老实男子暗暗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问:“官爷,这地上的米是补偿,小人能拿回去给他娘子吗?他妻儿已经有好几顿没吃了……”

巡捕已经检查完赖六子的情况,“都是皮肉伤,听说出手的是几个姑娘?这是高手啊,保证他能疼得下不了床又不伤筋骨。”

老实男子一脸高兴,“太好了!”随即他又小声地说,“没伤筋骨就不用看大夫,他下不了床就没法子去赌,也不会卖女儿……还有这袋子米,够他妻儿捱过半个月了。”

周围的百姓暗自道,再过半个月,他娘子就能卖绣活,一家子还能齐齐整整的活下去。

如此说来,这赖六子伤得轻了些。

啧,那郑小姐为何不打重点?

了解来龙去脉后,太子有些悻悻,暗自嘀咕:“巧合,也有可能是巧合。”

江白不想理这死要面子的太子,承认自己误会郑姑娘有这么困难吗?

太子偏偏不服气,“她要是真善良,就该给那赖六子娘子银钱。”

“好让赖六子继续赌?”

“那至少多给点米,那小袋子米能顶什么?”

看着天真的太子,江白实在无奈,“给多了就要遭贼。”别小看一袋子米的份量,在穷人眼里,已经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太子哼一声,不再说话。

晚春的风还带着凉意,太子突然想起丫鬟为郑姑娘披上披风的模样。

他抿起嘴唇,说道:“孤就不信她真是好人,孤要继续跟踪她。”

江白能怎么办?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这么跟踪下去,太子终于知道郑姑娘打比自己美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将军府前,只见郑姑娘身边的几个丫鬟将一个死死缠着郑三O不放的青楼女子从他身上扯下来。

在人前清俊优雅,总是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的郑三O面露苦笑。

他朝被丫鬟们架开的青楼女子道:“抱歉,青瓷姑娘,在下现在并无娶亲的打算。”

那娇美动人的青瓷姑娘眼睛含泪,楚楚可怜,“三郎,我是清倌,可以赎身的。”

郑姑娘已经从马车里出来,她冷淡地看着青瓷姑娘,声音微厉,“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兄长,我只看到你依旧是楼里的花魁,你的爱慕就是让我兄长为你赎身,娶你进门?然后他活该名声不佳?你究竟多大的脸,让我兄长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女子喃喃道,“我命苦,沦落青楼我有什么法子?”

“这不是你巴着别人不放,玷污一个不乐意娶你的男子名声的理由。”郑姑娘示意郑三O身边的下人推轮椅带他离开,朝那女子道,“我知道很多女子沦落青楼身不由已,但你无论身心都配不上郑家!”

留下这句话,郑姑娘也跟着进入将军府。

太子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见多后宫即使撕也要优雅地撕的太子何时见过这种明目张胆,指着别人鼻子骂的类型。

眼睁睁地看着将军府的门关上,那叫青瓷的女子收起脸上的楚楚可怜。

她的眼神怨毒,转过身时,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小声吩咐伺候的人:“对外就说郑家千金嫉妒我的美貌打的。”

太子:“……”

太子紧紧地抓住江白的手臂,有些气愤,“她哪来的脸说郑姑娘嫉妒她?她长得比郑姑娘丑多了!还有,郑姑娘明明是为了维护兄长的名声,宁可别人误会自己……”

江白委婉地说:“那青楼女子对郑家三O还算有几分真心。”

哪知太子殿下却是不屑一顾,“所以她不愿意郑三O名声变差,就能辱没郑姑娘?”明明姑娘家的名声更重要。

他盯着将军府的大门,喃喃地说:“这样的真心真可怕。”

江白不知什么是真香定律,他只是心烦太子最近什么事都不想干,一心跟踪人家郑姑娘。

“郑姑娘今天又让丫头打人了。”太子叹气,“借口还是挡路,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吗?”

“怎么说?”江白奇怪地看他。

“一个叫张三的男子,父亲死了,年纪轻轻的继母没改嫁,辛辛苦苦的养大他,为他娶媳妇,帮他一家子照顾孩子操持家务……然后继母老了,干不了活,他竟然狼心狗肺地将继母赶出去。”

太子觉得跟踪郑姑娘这些天,看到的悲欢离合特别多。

“郑姑娘借口张三冒犯他,将他继母带走,说要让他继母定罪……其实他继母好端端的在郑家的一个庄子里养着呢,听说庄子让她帮忙做一些轻省的活,如此也可以养活自己。”

说到这里,太子殿下一脸痛苦,“明明做的是好事,为何非要被人污蔑得这么惨?”

偏偏她还一脸不在乎的模样,现在的姑娘到底在想什么?

翌日,太子再次坐在江白对面,喋喋不休地说:“郑姑娘今日打了廉国公府的纨绔王八O,理由是他妨碍到她买花。”

“啧,亏得王八O身边小厮一堆,还是打不过郑姑娘身边的丫鬟,特没用了。”

“阿白,你有在听吗?”

江白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我听着呢,真正打架的理由是什么?”

“卖花姑娘特别好看,被王八O看上,要带回去当第四十四房小妾,那卖花女不乐意……听说王八O的后院经常会拉出尸体——王八蛋,孤迟早让廉国公一家子吃上一壶!”

江白挑眉,对此并不意外,“因为郑姑娘横插一杠,那卖花姑娘得以脱身?”

“对,听说她用最快的速度定亲。这也是个聪明的,王八O这下子也不好出手。”太子满意地说。

江白冷漠无情地哦了一声,算是附和。

过几天,太子又跑来,兴致勃勃地告诉伴读,“今天郑姑娘没打人,不过她逼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乞丐到庄子里搬了三天砖,然后给他们六十文钱的工钱。”

“那现在这两个乞丐还在搬砖吗?”江白询问。

“没有,庄子里的人介绍他们去码头搬麻袋。”

江白再次冷漠无情地哦一声。

“孤让暗卫调查以前的事情。”太子的眼睛像火焰一样明亮,“暗卫说郑姑娘经常像这样强逼人干活,以前有个落拓汉子饿得差点想去抢劫,也被郑姑娘叫去搬砖。听说他现在进了五城兵马司……还有几个小乞丐,他们也去搬砖了,力气这么小,搬不了几块砖,但郑姑娘还是坚持干活才有饭吃。”

江白道:“那是因为她不想侮辱别人的尊严,即使是小乞丐。”

太子心里莫名不舒服,“你怎么这么了解?”好像伴读先前就很欣赏郑姑娘,而且他未婚……

不成!郑姑娘是他好不容易看上的,也是他目前唯一想迎娶的太子妃!

先前他被各路表里不一的美女蛇恶心坏了,如果不能娶郑家姑娘,他觉得自己要打光棍。

堂堂太子,能打光棍吗?

江白哪里没看出太子的心思,不由微微笑起来。

他温声说道:“既然殿下已有决断,最好去说服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估计会不满意郑姑娘,毕竟她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好,郑姑娘的行事方式在很多人眼里,属于大逆不道……”

太子马上神采飞扬,好兄弟没有觊觎郑家姑娘就好。

他笑着说:“阿白放心,此事孤心里有数。”

他看重与江白之间的情谊,发誓一辈子要与他君臣相得,既然伴读觉得不是问题,那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交换人生的农家子8

郑姑娘今天依然出门, 准备继续多管闲事败坏自己的名声。

将军夫人忍不住,语重心长地说:“阿若啊,你一定要答应娘, 千万不能动手。”

郑姑娘还未说话, 她身边的丫鬟们忙点头,笑得极为甜美:“夫人放心, 奴婢们绝对将坏人打得趴下, 不会让姑娘亲自出手的。”

若是要劳烦姑娘动手,显得她们这群丫鬟多没用啊。

将军夫人和女儿如出一辙的柔弱瓜子脸上隐隐含泪,苦口婆心地对女儿说:“只要你不亲自动手,即使名声差点,将罪名往丫鬟身上一推还是能嫁到好人家的……要是你亲自动手被人看到,肯定嫁不出去了。”

说着,柔弱的将军夫人已经忍不住用手帕拭泪,为女儿操碎了心。

郑姑娘一脸无奈, “娘, 丫鬟也是要名声的。”

几个丫鬟连忙摇头,指天发誓,“姑娘放心,咱们不要名声。”

她们可不是那种娇养的大户人家的丫鬟, 只要打架,她们都敢撸袖子干。京城这地方太压抑,姑娘家走个路都要拿尺子量一量, 她们不活动一下筋骨,绝对会郁闷死。

将军夫人努力地劝道:“总之, 你尽量装得温柔贤淑点。”要暴露本性,也等婚后再说。

郑姑娘慎重考虑了一会, 问出扎心的话,“娘,我现在还不够暴露本性吗?”

虽然是在京城,但她向来是怎么爽快怎么来,从来没有掩饰自己的本性,名声已经糟糕到没办法救的那种,估计再装,也没人会相信吧。

将军夫人如何不知,只能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女儿离开。

算了,闺女养成这样也不是她的错,晚上再打夫君吧。

都是夫君的错,将她原来娇滴滴的宝贝闺女养成了母大虫,这辈子只能砸自己手里了吗?

**

王八O正让身边的小厮抓一个胡饼西施进府,胡饼西施不愿,一路上又哭又闹,拼死挣扎。

这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王八吗?”

王八郎勃然大怒,最听不得旁人这么叫他,猛地转头看过去,等看到郑姑娘那张柔弱的美人脸时,更是气得肝疼,“又是你!”

这下子,简直是新仇旧恨一下子上来。

王八O那个怒,“你又坏我好事,老子告诉你,老子今天可是多带了一倍的人手!”

郑姑娘倚坐在马车上,懒洋洋地示意丫鬟动手,她的神色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显然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多带一倍的羊还是羊,只有送菜的份。”

领头的丫鬟高呼,“姐妹们,擀面杖掏出来!”

丫鬟们挥舞着擀面杖,兴奋地冲了过去,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王八郎身边的小厮们头皮一紧,但碍于主子在旁边看着,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一会儿后,地上倒了一地的人,都是王八郎的人手。

胡饼西施见状,赶紧扛起自己的煎饼摊子跑人。

这也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有郑姑娘出手,赶紧跑人是正事。

看到那群凶猛无比的丫鬟,唯一站着的王八O的腿一直在抖,他颤着声音说:“你、你不能打我,你要是敢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郑姑娘想起母亲的话,她其实也很温柔贤淑的。

于是她跳下马车,走到王八郎面前,一脸温柔地说:“你放心,我不打你。”

王八O还来不及高兴,脑袋就被郑姑娘按了下来。

伶俐能干的丫鬟们一人捧着砚,一人递过毛笔。

郑姑娘一手摁住王八O,他拱着个屁股,手舞足蹈,使出喝奶的力气都挣脱不掉那只纤细白皙的手。

当冰冷的墨汁在他脸上滑过,王八O挣扎得更厉害了。

他憋红了脸,男儿泪差点掉下来。

果然是将军府的母大虫,明明看着柔柔弱弱的,却力大无穷,哪个男人是她的对手?

郑姑娘美丽的脸露出骄傲的笑容,欣赏王八郎脸上的字,语气仍是温柔和煦的,“我的字真好看。”

丫鬟们自然是一通彩虹屁,“咱们姑娘是才女啊!”

“这字要形要形,要神有神,比那王羲之还厉害!”

躲在角落的太子殿下快笑死了。

每次跟在郑姑娘身后,看着她将一桩桩人间惨事变得无比欢乐,他就开心。

父皇就他一个儿子,他注定要登上那冰冷的位子的,孤独又难捱的路。

如果有她陪着,再长再难的路他都不惧怕。

曾经博爱的太子殿下,因为被美女蛇们吓得不清,终于改变对女人的态度,觉得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错,只因为郑姑娘实在太有趣了,不仅长相符合他的审美,性格更是让他惊喜不断。

这样的姑娘,值得他许出一生一世一双人。

王八O顾不及脸上写的是什么,按他的经验,姓郑的死丫头最多画个王八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