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打开网页，手指带颤的再次输入穆北沉的名字。
还是和刚刚一模一样的消息。
国内所有的官方媒体都发布了这条。
甚至有些已经公布了葬礼的日期地址和名单。
苏烟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心口被抽空了似的。
一个月的时间，她都以为他肯定还活着。
一个月足够抢救很多次。
开始的一周，她都在某个阴影之下。
可是慢慢的，时间越久，她越觉得，没事了。
过了一个月，在她以为，他肯定还活着的时候。
突然全世界都是他的死亡消息。
苏烟十指冰冷。
这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她随时都能知道穆北沉的近况。
官方消息难等，庄素，沈安然他们而言，至少对穆北沉的消息了如指掌。
但她私下联系庄素或者沈安然，又担心被穆家得知后，牵连太多。
她始终认为，穆家的人眼里，她就是确凿无疑的凶手。
只不过她已经到了法国，穆家插不上手。
到底给墨倾带来多大的麻烦她也不知道。
以至于这一整个月没出过门。
苏烟无数次的想要给庄素发个讯息，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始终没发出去。
*
几个月后。
被重兵把守的医院产房外，男人焦虑的踱步。
庄素不让他进，夜爵只能在门外冒着冷汗的等。
素素第一次生孩子，就是三个，不知道会怎么样。
第1943章 凶手不是她（1）
产房外除了夜爵外，还有陆续得到通知过来的。
天色才刚破晓，夜小九还是一脸惺忪。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在他眼中跟钢铁战士一样的小爷爷，居然也有紧张的时候。
在来的路上，夜小九就各种猜测过，小爷爷会用什么方式嘲笑自己。
毕竟要出生的小宝宝，都是小爷爷之前跟自己提过多次的叔叔阿姨……
不过夜小九虽然一开始对着关系有点懵逼，后来还是很接受了。
反正就是几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他叫声叔叔他们敢答应吗？
太爷爷也跟他靠谱过诸如此类的亲戚关系，经过几个月，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毫无障碍的面对比自己大一倍的小宝宝。
可是夜小九还真没想到，小爷爷居然已经紧张到忘了自己的存在……
没过多久，夜盛栩还没赶到的时候，庄素已经顺利的生了。
三个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小宝宝出来，笑容满面的对当爸爸夜爵道，“恭喜您，母子平安。”
护士看得出他表情的僵硬，马上将老大递过去。
还好夜爵对抱小孩虽然没多少经验，但也不是第一次。
比如夜盛霆家那个小闺女，他就被迫抱过好几次了。
宝宝接到手上，他才发现，和抱别人家孩子的感觉真是完全不同的。
夜盛霆抄着西裤口袋站在一旁，对夜小九道，“不去看看你几个叔叔长什么样？”
夜小九：“……”
心理准备是做了挺久，但是到眼前了怎么听着还是有点别扭。
他有点怨念的看了一眼自己爸爸。
小爷爷不捉弄自己了，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什么叫几个叔叔！”夜爵小心翼翼的抱着宝宝，终于回过神来，冷哼道，“又不是全是男孩。”
怀了三胞胎，虽然选择不提前看看性别，夜爵还是一心以为，至少有一个女孩的。
乃至到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他还是压根就没想过会没有女孩。
护士听着他那个毫不犹豫的语气，有点欲言又止。
沈安然抱着最小的，也正想问问，就听见夜盛霆气定神闲的声音，“没听到说母子平安吗？”
夜爵：“……”
护士讪笑，“……恭喜您，是三个男孩，很有福气哦。”
夜爵：“！！！”
夜盛霆不嫌事大，淡淡对夜小九道，“不过去叫叔叔？”
明着是欺负夜小九，实际还是在加深夜爵的心理阴影。
这回夜小九都快跟夜爵一样绝望，“爸爸，我实在叫不出口……”
*
三个宝宝出生的第二天，庄素在医院还没出院。
她手里抱着还没被护士抱出去的老二，听见房间门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两声。
“进来吧。”
苏烟推开门，她穿着一身从前少见的黑色。
在关上门的同时，才将头上的棒球帽摘下，露出那张白净精致的小脸。
她长吁了口气，终于露出一抹浅笑，“恭喜啊。”
庄素看见她没什么意外，只是扫了一眼她跟女特务似的打扮，“有这个必要么？你又不喜欢黑色。”
第1944章 凶手不是她（2）
苏烟确保门锁已经彻底锁上，才放心的走进来，看着她怀里的宝宝笑笑，“还是不被人看见比较好吧。”
她早就做好再也不踏入维城一步的准备。
穆北沉的死势必给穆家带来很大的打击，就算穆家的手没法伸到那么远，但她本人一旦回来，就如羊入虎口。
她自己倒无所谓。
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其实就没想过杀人之后逃逸的。
不论是穆家报复，还是送她去坐牢，她都能接受。
唯独她怕说服不了墨倾，连累墨倾跟上次一样找到维城。
第二次再来，就真不一定有上次的运气全身而退。
这回来维城，碰上庄素生宝宝纯属巧合。
她回来是因为爸爸，墨倾这回也难得默许了。
对她而言，留在里昂的自己就像一个逃犯。
反倒不如直面自己做下的事来得坦荡。
理智上她可以告诉自己，穆北沉是该死，她这么做没有错。
是他已经逼她到无路可退。
但杀了人就是杀了人，是她该承担的，她也不想逃。
如果穆家至今不放过她，她也接受。
可是她回来第一件事私自来见庄素，就不知道会不会给庄素带来不好的影响。
庄素懒洋洋的说，“你现在做事畏手畏脚的，自己不觉得不痛快？”
苏烟扯了下唇，在床边坐下，“我没打算来躲躲藏藏的，如果不是墨倾不准，可能我早就回来了。所以，这回我是来多谢你能说服他，让我有机会回来看看爸爸。以及当时安葬我爸爸的事，也一并谢了。穆家如果不想放过我也无所谓，不过我宁可去自首坐牢，也不想落到穆家手里任由他们处理。”
庄素忽的一笑，“自首坐牢？为什么要坐牢，你又不是通缉犯。穆家又没找你，只是看见你肯定不大开心而已。维城这么大，几百上千万的人口，你想碰见穆家的人也挺难。”
“穆家没找我？”
庄素低眸看着怀里的宝宝，一边轻拍着，一边漫不经心道，“穆家要是有心找你报仇，就算没法将你在法国暗杀，也能在你刚才飞机刚落地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了。杀穆北沉的凶手早就被处置了，关你什么事。”
苏烟：“……”
庄素抬了抬眼，看着她一脸仿徨和苍白的样子，“杀了他的感觉怎么样？”
她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
已经过去近半年。
她也从来没有过哪怕一刻觉得大仇得报的痛快。
庄素轻声道，“后悔过吗？”
苏烟怔了半天，“这些问题没什么意义吧。什么叫，杀他的凶手？”
“穆北沉生前做事狠辣决绝，加上穆家早年就是从不留情的路子，仇家无数。想他死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趁着他生死不明的时候下手，比以往要轻易得多。人不是你杀的，犯不着觉得自己背着一条人命。何况……”
庄素停顿了下，又话音一转，“何况当时并没有人能证明，第一刀是你捅的。穆家就是想怀疑你，也不觉得你能有那个本事。”
第1945章 凶手不是她（3）
庄素一开始也好奇过，苏烟那么轻易离开维城，不像穆家的作风。
穆家很多人对她跑了这么个事，虽然有点愤慨，更多的是觉得，算她走运了。
“后来一系列的暗杀，也让穆家对穆北沉最开始那一刀是仇家所为更深信不疑。相比起这个，谁会相信是你？穆北沉动一根手指头就能让刀捅回你自己身上，你想杀他也要有那个本事。”
“他是后来被人暗杀的？”
苏烟开始一直以为，穆北沉既然没消息，那就是没有死。
那一刀很深，如果他没死，想要恢复需要很久。
既然过了一个月，她想当然的以为是抢救过来了。
谁知道一个月后，穆家已经公开了他的死讯和葬礼。
庄素弯了下唇角，“可以这么说吧。所以，就当有人帮你杀了他，不好吗？”
她看着苏烟到现在才知道的表情，慢悠悠的补充，“当然，如果你要是觉得，是你动手的更痛快，也可以觉得是你杀的。毕竟没有你那一刀，别人也没这个机会。总之，维城你还是出入无碍，也随时可以去祭拜你爸爸。要是想赚点钱，现在接受我的合约，也再没人可以阻止你。也算是苦尽甘来？”
苏烟道，“大概吧，真没想到会有帮我这么大的忙。”
她在庄素病房坐了一会准备走。
刚起身，听见庄素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多留段时间，把上次那个广告再拍一期？虽然没上回那么离谱的酬劳，不过上次反响非常好，我还是可以帮你拿下一个理想的价格。”
不过她想想，又还是补充一句，“你不缺钱的话，倒是没必要。”
苏烟弯了下唇，手上拿着那顶黑色的帽子，“可以拍的话就拍吧。爸爸虽然不在，但苏家欠下的那笔账，只要我回来都会找上我。”
她知道庄素的意思，其实欠的也不过几千万，要是有人帮她还上就不用自己那么辛苦。
但她没打算花墨倾的钱，所以之前才会打算找工作。
如果不是先前一直以为穆家不会放过她，她早就从墨氏公馆搬出来了自食其力。
苏烟从病房出来就直径下了电梯。
她还没走到出一楼大厅的大门，步子骤停了下。
前方几米开外，儒雅成熟的男人在门口抽着雪茄，镜片挡住眸底一片清光。
穆昭眸子微眯着，将雪茄缓缓拿下，似笑非笑的朝着她看过来，却藏不住的几分凌厉。
看上去一派文雅绅士，苏烟却明显的感到他的敌意。
看来穆家也不全都是庄素说的那样认为她无辜。
庄素说她回了维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碰上穆家的人，而某个一贯就看她不顺眼的这么巧出现在她面前，要说不是在这里等着她，她都不信。
“还敢回来？”穆昭看她走近，那抹不达眼底的笑慢慢湮灭，一字字轻而清晰，“你胆子倒是很大。”
苏烟红唇也跟着动了动，看着外面细密的雨丝，从包里拿出一把伞，轻描淡写的反问，“为什么不敢？”
第1946章 总有一天穆家要跟你一起再栽到她手里
穆昭镜片后的眸渗着一层凉意的薄笑，睨着女人精致貌美却面无表情的脸。
她倒是真的一点也不怕。
不仅不怕，他甚至看不出她丝毫的波动。
真是有意思的女人。
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副娇弱的花瓶模样，和那些靠着貌美却只能依附于男人和家族的寄生虫没什么两样。
但她偏偏能做出让他都不敢相信的事来。
不仅敢对穆北沉下得了杀手，甚至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悔意。
冷漠得他都感觉这个女人的可怕。
她比他想得还要冷血。
穆昭一直以为，苏烟最多不过是给穆北沉产生不好的影响。
就跟那些亡国之君身边的妖女一样。
让男人神魂颠倒却失去理智。
他担心她为了报复穆家，会想方设法的利用穆北沉对她的那点无法理解的迷恋来达成目的。
偏偏他没想到，她根本没这么想过。
她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玩弄穆北沉。
最终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干净利落。
她选择直接杀了他。
穆昭盯着她不急不慢的动作，“你该知道，不论你以为你这些年有多么悲惨，当初你都可能遭遇更可怕的事。”
女人长得美有时候就容易带来祸端。
苏家倒台的时候，确实有人见她逃过一劫想帮她一把，得益于她平时得罪的仅仅只是一些心术不正的人，还是会有人肯冒着风险给予些举手之劳。
那些人无一不是得到穆北沉的警告，包括他亲弟弟。
但更多的却是试图趁虚而入，想趁着这个机会教训她，又或者假借些什么名义来让她以身抵债的。
她足能被那些曾经她不放在眼里的男人生吞了。
在道上，父债女偿的事根本不少见。
她即便被逼出维城，但哪有那么容易毫发无损的离开。
苏烟撑着伞，没回头，清泠的声音和着雨声，“那我该谢谢他当初放我一条生路，饶我一命？”
穆昭淡淡的冷笑，没有解释，只道，“你是该谢他。”
“那就连着他让我成为苏家的罪人，让我家破人亡，和逼死我爸爸一并谢了吧。”苏烟云淡风轻的口吻，“如果你不打算杀了我给他报仇的话，那我就告辞了。”
穆昭对着雨中那个纤瘦的背影，目光沉暗，“你以为我不想杀你？”
苏烟步子停顿一瞬。
“不论穆家欠你多少，你都永远欠他的！”
苏烟没再回头。
*
穆昭猛地推开病房。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还敢让她回来？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拿她怎么样？”
病床边，正扣着衬衫纽扣的男人动作慢条斯理的优雅。
没被背后的怒喝影响到一丝一毫。
穆昭冷笑着，“我就该在你醒之前将这个祸患解决掉，不然总有一天穆家要跟着你一起再栽到她手里，再被她捅一刀。”
男人衬衫平整得没一丝褶皱，俊颜如玉，仍旧是从前衣冠楚楚的贵族做派，除了脸色比常人苍白几分，已经看不出多少长久紧闭在医院的病态。
他低下眸，扣着袖扣，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你碰见她了？”
第1947章 桥归桥路归路（1）
穆昭紧抿着唇，定定的看着这个刚恢复些人样的家伙。
这几个月的不死不活他是一丁点的教训都没有。
刚到正常人的状态，第一件事不是收拾他‘死’后的烂摊子，居然是把要弄死他的凶手找回来。
他是有什么受虐倾向？还是不死到她手里不甘心？
穆昭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还不如将他再揍回到病床上来得安分。
他现在是真的对苏烟有没有能力杀他一点疑点都没了。
只怕是她再捅他一刀他都挨着。
“我何止是碰见她，我还教训了她。”
男人穿好衣服，听见这句也没什么反应，“你要是真教训了她，现在也不会这么大火气。”
穆昭：“……”
穆北沉薄唇掠过一缕转瞬即逝的笑。
迫不及待赶过来警告自己，只能是被她毫不悔改还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到，却又没半点办法打压她的气焰。
“既然不打算动手，就不需要再这么‘碰巧’。我的事也不用你管。”
穆昭冷冷道，“不管，难道由着你这么下去？你还这么执迷真不如死了干脆，反正她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大概也很失望。”
穆北沉顿了顿，转过身来，“要管，你也要管得了。既然我醒了，还是我说了算。堂兄替我管了这么久的事，我是该谢你，但你想取而代之，要么杀了我，否则还是回到你原来的位置。”
他说完，越过穆昭朝着病房外走。
穆昭阴沉着脸，“我是答应过你不动她一根毫毛，也没将这件事泄露给其他人。但你要清楚你现在该做什么，再有下一次类似的事……你就真的不配接管穆家，不管你多大的本事。”
“我知道。”
穆昭继续提醒，“那你也该知道，你跟她不可能。不仅是穆家容不下她，她自己也根本不爱你，她只想让你死！她对于你而言，顶多只能是从前那个见不得光的玩物。但她这种烈性子，我奉劝你以后都别碰。”
“桥归桥路归路，你对她而言已经是个死人，那就永远当个‘死人’”
*
墓园。
苏烟撑着把黑伞在细雨里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