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皇上临幸之后的惯例,皇上从不会为了那个女人而延误早朝,也从不会为了何事,而作息更改。
即便彻夜未眠,皇上也能神采依旧的上朝听政。
“爱妃在歇会吧,昨儿个累着了。”独孤韵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柔宠爱,但是话里的含义却让邱雪姬红了脸颊。
“臣妾不累。”邱雪姬认真的为独孤韵穿戴整齐,亲自从宫女们的手里接过浸湿后的脸巾,双手递给独孤韵,明净的双眸里有着掩饰不了的爱怜。
女人,饶她如何的聪颖,终逃不过一个情字。
而想要一个女人最彻底的衷心,那么情无疑是最好的武器,温柔和宠爱也是最好的方式。
“起驾。”着装整齐,梳洗完毕,独孤韵的贴身太监扯开了嗓门,属于帝王的一天又开始了。
“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明清宫一干人等,在主子的带领下,齐齐跪地恭送皇上。
这份荣耀,这份宠幸,不止让明清宫的主子在后宫里腰杆挺直,就是这些做奴才的,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这就是帝王之爱,让多少女子翘首以盼,也让多少生了女儿的家庭寄托了穷其一生的希望,让多少人,一夜之间,成名于天下。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可是人们却只看到了光鲜的一面,却忘记了一人获罪,株连九族的惨烈。
送走了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邱雪姬娇嫩的红霞褪去,只剩一抹清愁凝结眉头。
她得见见父亲,向父亲那里寻求解决之道。
而这就是独孤韵欣赏邱雪姬的地方,她聪明,但是不会自作聪明。
一切的一切,在这皇宫里司空见惯的场景,交替的发生,然而在天涯的另一边,却少了算计和利用,更多的是纯然的愉悦和欢乐。
小小的医馆里,老大夫那中气十足的怒吼声,总会不时的爆出,久而久之,附近的邻居都已习惯了。
不会再因为这惊天动地的怒吼而惊慌,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为了这让人发抖的怒吼失去叨扰。
反而会觉得,如果有一天,这医馆不在出现这种吼声,那么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的异常现象发生了,而老大夫好好的呆在医馆里,打理着药材,可是精神却并不好,好似少了点什么。
手中的动作没有停顿,但是头颅却有意无意的向医馆门口看去。
唉!
又是一声长叹,这已经不知是这一天以来的第几声长叹了,可是却没人关注,更没有人会搭理他,只因为,这里现在,只有他一人。
往日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徒弟们,此刻却都出去了。
只因为,两位师兄对于师父训斥小师妹的行为看不下去了,一大早,他才起来,就只来得及看到,决然而去的身影。
以及一声:“师父,我们带师妹出去溜达溜达,要不,在这么闷下去,师妹会更笨的。”
不用说,能说这话的除了他的二弟子莫远之外,再无他人。
还没等他开口,回答他的只有那狠狠甩上的门扉,而这无疑让他口中的话再也出不了口,只能狠狠的瞪着那还在颤抖的门扉,好似能瞪出个洞来。
他们走了,更好,省的他一天被那个不成器的弟子气死。
时到今日,他才算是彻底的醒悟了,他真的看走眼了,他以为会是天才的人却是一大蠢材,他算是放弃了。
可是,看着渐渐偏西的落日,他却情不自禁的期待着,期待着什么呢?
居然是期待着那关上的门从外打开,看到那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臭丫头蹦出来。
可是…
唉!
又是一声长叹,他快受不了了。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难道外面就真的那么好,好到让他们都不舍得归家了?
这些不成器的东西,难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会好过齐国的都城,有什么能让他们这么入迷的?
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寻常的一次外出,他的生活再次发生了偏离。
就在他在家里,念念叨叨的痛骂的时候,外出的三人却享受着惬意的日暮,傍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想睡觉。
“师兄,我们吃野味吧,一会再回去,看老头子还老是训师妹。”手中提着一兜蜜饯的莫远开口了,说出的话语要是让家里的老家伙听到,免不了要挨上一顿。
“我们比赛吧。”还没等温诺开口,宛若邻家女孩的青青就已经兴致勃勃的提议了。
都好久没动了,她也想好好活动胫骨。
反正方圆百里他们也算熟悉,不会迷路的,这段时间的采药经历可不是白度过的。
“比赛?你行吗?”本想拒绝的温诺在看到青青那期待的眼神的时候,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却不想,莫远已经开口了,而这毫不掩饰的轻视让青青莞尔,也让温诺无奈。
莫远还说师父总是打击师妹,他不也是吗?
不过不管是师父还是莫远,他们都没有恶意,这也是温诺释然一笑的原因。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青青也一反常态的给出了挑衅,这不止让莫远意外,就连温诺也感到好奇了。
一场猎杀野物的比赛就此展开,一盏香的时间,猎物数为准,温诺则负责准备生火,等着两方的猎物。
第149章
没有了束缚,没有了顾忌,等待青青的是疏松筋骨的兴奋,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怀念那时时战备的生活。
古代的林子山林就是好,少了更多的破坏,野生动物虽然不像想象中那么繁多,但是却也不少。
想赢过莫远师兄,这个应该不难,不过,她好像不能赢吧?
想到此,她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不紧不慢的扎紧了裤腿和袖口,包括领口也有所准备,这已经是她动手前习惯的准备动作。
闭上眼,感受生物的气息。
青青或许无法想象,此刻的她是一副何等神情。
清清秀秀,普通的小脸蛋上却因为那份自信和昂然的气息,显得神彩奕奕,同时还散发出了一种让人会心的明媚气息。
可是,当她的头猛的往一个方向转去,幽暗的双眸散发的是夺人心魄的笃定和一种和她此刻完全不符的嗜血光芒。
没有姿势优美飘逸的轻功,青青几乎是屏息前进,猛的向前一扑,手中一条胳膊粗的蟒蛇已经在她的手中,纤细的手正死死的捏着蟒蛇的七寸,让蟒蛇动惮不得。
眼一扫,一根树杈已经出现在了闲着的手中,牙一咬,师树杈裂开了一半,形成了斧头的形状,对准蟒蛇柔软的腹部,狠狠划开。
本就动弹不得的蟒蛇只是软弱无力的抖动了一下尾部,随即再无气力。
等青青清理干净手中的猎物,掂量掂量,最少也得有三十公斤,真是难得的猎物啊。
要是在之前的训练中,抓到这么一条蟒蛇的话,那无疑是保证了生的希望。
这让人望而生畏的东西,却会成为竞相争夺的食物。
青青看着手中的猎物,略微思索,最后还是决定先把东西送给温诺,等他们比赛结束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吃蛇肉了。
然而她却没有想过,当她捧着偌大的蟒蛇走出树林的时候,温诺看到的情景,一个纤瘦清秀的女孩,看似软弱无力,但是洁净的双手却沾满了鲜血,脸上洋溢的也是捕获猎物的淡淡喜悦。
害怕,这个词好似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也就是这一幕,让温诺的脑海中瞬间又浮现了随着相处而渐渐被深埋的关于青青的传言,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后。
她曾经把袭击她的刺客曝尸京城,她曾经弑母杀父。
难道她真的是一个让人唾弃畏惧的狠毒之人吗?
温诺看着慢慢走近的青青,心中不由自主的闪现这个疑问,然而却没有发现,一直有着淡淡笑意的青青,却在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和疑惑之后,笑容未变,但是眼中的暖意却一点点的敛去。
“师兄,给。”缓缓递过手中的蟒蛇,青青的话语中已经回复了一贯的冷漠。
看着温诺那同样冷漠的眸子里闪现的异样神采,青青的心还是受伤了。
她本以为她没有感情的,却不想何时,她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看到温诺眼神中的疑惑和惊惧,青青才意识到,之前他们面前的自己不是真正的自我,他们接受了,也对她呵护有加。
可是,那个她只是她的一面,一个刻意的抛开了过往,单纯享受平凡生活的她,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
可是真正的她却不是,即使她不想承认,即使她以为可以掩埋,但是他们知晓她的身份,他们又怎么会真的做到对她的过往不以探究的地步呢。
他们的眼中,她还是她,就算她想逃避,但是还是逃避不了。
她太贪心了,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上天厚爱了,她不该太贪心的。
想到此,青青笑了,只不过这笑中多了飘渺,不在那么真实。
“师兄,我在去看看。”青青把蟒蛇放到了温诺身边的草地上,转身走人,这样他们就有异常的想法,那如果看到更惊悚的呢?
不言而喻,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抱有那么点温情的希望,还不如一次性把这念想斩断,她也该离开他们的身边了。
念之所至,青青的动作更加的敏捷冷酷了,每一次扑杀,都会拿下一个鲜活的生命。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手中停止跳动,随着一个个温热的躯体在手中失去温度,青青的心再次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淡漠。
即使她的唇角还有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让人感受到的不再是温暖,而是不为任何事物所牵动的冷漠。
每一次的扑杀,都好似是为了抓住最后的一线生存希望,每一次都不容失手。
失手就代表着死亡,所以不容许出现这种状况。
不知不觉的,青青整个人的状态已经调整到了记忆中那熟悉的机动状态。
纤瘦的身躯却蕴含着让人心惊的能量。
当落日几乎和地面持平的时候,青青终于扛着用一根木棍绑在一起的一摞猎物,走出了树林。
迎来的就是温诺那越发惊诧的眼神,虽然快速的闪过,但是却没有逃过青青的双眼。
已经收敛了所有情感的青青没有在因为这异样的眼神而受伤,但是心中不可避免的还是感到一股悲凉席卷全身。
“师妹,看看师兄的战果。”还未走近温诺,捕猎归来的莫远已经胜券在握的拉开了嗓门嚷嚷。
但是当他们走近的时候,莫远毫不掩饰的瞪大了双眼,看着地上的一堆猎物,难以置信,这些都是青青捕猎到的。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树上窜的,一应俱全,只差没有水中游的了。
那是因为这山林里没有水啊,要不,青青搞不好也会弄上点什么来。
“师妹,这些都是你打到的?”莫远惊诧的问道,眼神却在温诺和青青之间流转,他怀疑,师妹有帮手的嫌疑。
“动手吧,我饿了。”没有理会莫远的大惊小怪,也没有去理会温诺冷眸中的深思,一把捞起一只野雁,一个扭转,野雁的头就和身子分家了,顺着皮毛的分裂处,一撕,整张毛皮一下子就扒了下来,血淋淋的好不渗人。
手一掏,内脏也随之被清理一空,动作熟练利落,可以想见,青青对此并不陌生。
而这也让一旁的师兄弟两人的温度瞬间降了又降,看着青青的动作,没有言语。
但是就是这片刻的沉默和迟疑,就已经让青青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师妹,够了。”转眼间,青青的手下已经清理出三四只野物了,温诺开口阻止了。
他们三个人,加上之前的蟒蛇已经足够了。
青青也不反对,只是把清理好的野物用树枝串好,架到了火上。
看着在火焰烧烤下,慢慢焦黄的野味,闻着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三人之间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沉默。
温诺想开口,可是在看到青青那淡漠的神情的时候,唇瓣动了动,本就不是多言之人的他,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之内,他却敏感的感觉到了青青身上气息的变化,他之前的失态已经伤害到了她。
莫远也是发现了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把询问的目光看向温诺,但是心里也知道,问题是出在哪里。
只不过,他想要更确切的答案。
“可以了,动手吧。”却没有想到,青青首先打破了沉默,取下了一只焦黄的野雁,还有着干涸血迹的双手,稳稳的拿着,似乎感受不到那还有这火焰余温的滚烫。
“师妹,小心手。”莫远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青青手中的食物,用小树枝串好,这才递到了青青手中。
“谢谢。”接过,青青吐出感谢,但是却没有抬头看向莫远和温诺,只因为她以为已经调整好的情绪居然有了波动,莫远这关怀的举动居然让她的眼眶有了泪流的冲动。
“你傻了。”打趣外加淡淡鄙夷的口吻是莫远一贯的语调,可这也让青青知道,在他的眼力,她还是他的师妹。
那个笨到无可救药的师妹。
“快吃吧,天色不早了,回去太晚,师父会担心的。”温诺最终还是开口了,看着低着头的青青,他的眼里闪过自责,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对青青表示歉意,只能转移话题。
“没事,把这蛇…对了,这蛇胆呢?”莫远刚要说把被他们放在了一旁的蟒蛇带回去,突然想到了蛇胆。
这蛇胆可是上等药材,带回去,师父肯定高兴。
“扔了。”青青也知道这蛇胆是药材,不过刚才却没有想到,随手就扔了。
“扔哪儿了?”莫远一听,放下了手中的烤肉,连忙问道。
可别让什么不明东西给糟蹋了,那可是好东西啊。
“那边。”青青手一指,温诺已经往青青所指的方向走去了。
“师妹,你先吃着,我也去看看。”莫远好像想到了什么,也起身追去。
却不想,去而复返的他们,不止带回了一颗已经有些干干的蛇胆,还有一个重伤的男子。
“师妹,快走。”没给青青看清男子的脸庞,莫远已经一把抄起地上的东西,温诺则背起了男子。
青青想都没多想,直接用衣裙的下摆包好烤肉,用旁边的木头朝松软的土壤刨去,用湿土直接覆盖上了燃烧中的火堆,随即铺上草皮,到上面踩上几脚,简简单单的动作,可是却掩盖了这里曾有人到来过的痕迹,看的温诺和莫远再一次的一怔。
但是这次,他们却没有在有什么表示。
只是速速的带着重伤的男子,狂奔而回。
青青则是细致的观察着,伤重男子身上有无滴下的痕迹,在往回赶的同时,也在审视,四周有无追兵。
在看看趴在温诺悲伤的男子的衣服,看似黑色,却泛着紫色的暗光,针脚细致均匀,这个男子非富即贵。
身份一定不简单,在看有伤口的地方,血迹好像已经有了干涸的迹象,看来最少也该有四个时辰,也就是说,这个人的出现有两种可能。
一是在他们到来之前,他已经先行逃到了这里,但是这个可能性,很快就被青青否定了,因为如果有人,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二是在他们出了林子之后,他才来到的,可他的身后却无追兵,只能说明,他被追杀绝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看着急速而走的师兄们,青青的眉头皱了皱,眸子也暗沉了些许。
当他们回到医馆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久等不耐的庄毅在听到脚步声就猛的拉开了门扉,刚板着脸张口欲训,却被背着人的温诺撞到了一边,莫远也是把手中的东西随手一丢,往药房而去了。
“师父,给。”把抱着的烤肉一股脑塞到了庄毅的怀里,青青关上了医馆的门,转身离开了。
迅速回房换了一件衣服,青青不留痕迹的出了医馆,谨慎的在医馆周围查探着。
她不容许有危险危及到里边的师徒,即使他们的行为有些莽撞,即使他们或许不需要她的保护,但是她却已经在戒备了。
就这么在医馆外巡逻了一圈,在确定没有尾巴之后,青青这才走回医馆,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看到的是师父津津有味的啃着烤肉,温诺在小心的包扎伤口,莫远估计是去煎药了。
没有去看病床上的伤者,青青转身为满嘴烤肉,满手油污的庄毅去起了一壶茶。
“师妹,您帮忙看着一下,我去换一下衣服。”等温诺料理好了,转身,就看到了满嘴油光,打着饱嗝正惬意的喝着茶的师父,以及坐在一旁的青青,当然,温诺只能开口让青青留守。
“恩。”青青点头算是答应了,转头,却看见,庄毅摸着肚子也出去了,看都没看床上的人一眼。
这样的师徒,还真是不多见,但是却也是这样的师徒救了她的命。
这份救命之恩,她永生不会忘记。
因而,他们的安危也就成了她首选顾虑到的事情。
“师妹,药好了,等他醒了,给他喝了。”没给回应的机会,一碗黑漆漆的浓稠汤药已经放到了面前的桌上,送药的莫远,转身走人。
到头来,这救下的人的后事就都归她了。
青青有些微愣,却又有些莞尔。
心中被排斥的感觉因为这反而减少了许多,她不知的是,走出了门去的温诺和莫远却是会意的交换了眼神。
要不是为了弥补之前他们的举动所造成的伤害,他们又怎么会放心把那个人交给师妹。
一个是不想师妹受累,一个也是怕师妹的照顾会让患者伤上加伤啊。
就因为青青对药理的鲁钝,连带的给他们的印象,也觉得青青做什么都不会太灵便,即使之前的哪一手已经让他么侧目,但是有些东西,一旦形成了定性思维,就很难更改了。
看着汤药慢慢冷却,床上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