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听不懂,黑沙漠以前部落繁多,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语言。

其实她不过就是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季微明,我爱你。

☆、第37章 京城新妆

离长乐街隔了两条街再转个弯有个地方叫芝麻大戏台,他们听到的喧闹的锣鼓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季微明带着阮棠绫到的时候这里已是人山人海。

天空中还飘着雪,戏台子上但凡有人蹦跶几下,棚顶的积雪就簌簌地落下来。落到孩子们的脚上,觉着好玩,便踩几下,那一片白雪上就多了几个脚丫子印。

芝麻台上的唱戏的刚刚开始,底下一排坐着的,还有一排站着的,远处是嬉闹的孩子,阮棠绫站在人群中垫起脚,扯了扯季微明的袖子道:“我老爹最喜欢看戏了,他一定不会错过的!”

“要找找吗?”季微明个子高,站在人群中不会被挡住视线,四下望去除了黑压压的人头,他找不到阮肃的影子。

台上的板子敲了起来,芝麻大戏台是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簿仙苑承包的场地,既是本地场,来声援的人自然不少。人多了,也少不了其他一些小戏班子的,或是学习,或是找茬。

簿仙苑和东隅的桃花班不同,桃花班爱唱实时现况,信手拈来;簿仙苑爱唱才子佳人,爱恨情仇。是以簿仙苑有个当家花旦艺名六月雪,人美身段美声音也美,算是曲艺界的一线红人。今个,六月雪就在台上,甩着长袖握着钿头,正和一个书生做生死诀别。

阮棠绫看了一会儿,觉得唱来索然无味,那剧情,看了头就能猜到尾,那人设,就是渣男配痴女,那狗血,撒得跟仙女散花似的,还没有桃花班唱的带劲。

睡觉桃花班的词都是阮肃写的,一听就知道,格调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看了几眼,遂道:“季微明,这个不好看,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仰头楚楚可怜,却看见季微明的眼神一直在台上,看得津津有味。

阮棠绫就不说话,头一次觉得季微明的品位竟还不如自己。

原来男人也是喜欢看这种缠绵悱恻分了又和和了又分的剧情的,阮棠绫如是想,那是季微明的心里住着一个姑娘。

谁料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季微明突然拽了拽阮棠绫,不但自己看得起劲,还要阮棠绫一起看:“棠棠,快点看上头!”

阮棠绫看他嘴角上扬眉头舒展发自心底的幸福感,便抬头看去,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看见男主别了女主进京赶考去了,金榜题名之后娶了臣相的女人衣锦还乡。

“季微明,你是脑子被萝卜敲坏了吧?”阮棠绫撑着下巴说得并不那么开心。

季微明听到她言语里的闷气,霎时低下头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是让你看戏,是让你看人,看台上那个小生。”

他眼里有什么奇异的光芒,一挑眉,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时候。

阮棠绫这才仔细看那小生,恍然间觉得背影那么熟悉……

于是看观察他的脸,突然一拍掌,张大了嘴看向季微明:“这这这……”他居然来了这里,不会是看上了簿仙苑的花旦六月雪了吧?

“走!”季微明拉着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我们去后台!”

“会不会被人丢出来?”阮棠绫嘴上似乎很害怕,可心里却比谁都乐意,跑得跟小兔子似的,刚才那点疲惫劲顿时消散。

“谁要是敢把我们丢出来,”季微明指着芝麻大戏台上那根不怎么牢固的木架子道,“我就去把它拆下来,给你当枪使!”

阮棠绫回头揉着脸笑道:“就怕上头知道了,还不得已一个损坏公物的罪名给你留在京城了?”

季微明耸了耸肩满不在乎:“没关系,我有钱。”

是谁下午还跟王如衍哭穷,硬是用一根大萝卜招呼了人家?

季微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太好,又补充道:“没关系,我还有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这个又看钱又看脸的世界,让正好经过的路人无比绝望……

戏台的后边是一个类似于小屋子的换装地,旁边有个小窗子,阮棠绫蹦了几下看不见,忙不迭招呼来季微明:“抱我上去,我看看。”

“看什么?”季微明饶是这么说着,却真的抱住了她,“门不是开着么?”

“你傻呀。”阮棠绫道,“万一里面有姑娘在换衣服呢?你一进去,人家不得在里边大喊:流氓啊!色狼啊!明天茶楼里说书先生说书的内容我都给想好了,名字就叫做《西怀郡王世子季微明携妻闯戏台,簿仙苑众花旦次日登门齐讨情债!》。明个的广告词应该是这样的:西怀郡王世子为何夜闯簿仙苑戏台?半夜戏台后红衣女子为何惊叫连连?男人偷情为何带着正房妻子?虚情还是假意?仇恨还是真爱?请和我一起走进西怀郡王世子府,采访昨日芝麻大戏台的窃香案!季微明,你看怎么样?”

季微明听得他家棠棠张口即来早已目瞪口呆:“有新意!有悬念!有笑点!”

可不是?阮棠绫那是从小跟着阮肃混迹过各大戏院的,吟诗作对不行,说点这个,易如反掌!

阮棠绫得意地笑了笑,从窗口张望了几下,然后拍了拍墙:“放我下来!”

季微明乖乖地把她放了下来。

“刚才有个姑娘,正要出去,等她出去了咱就偷偷进去。”阮棠绫掖在墙角,颇有兴致地等待着里头的姑娘出来,然后拉着季微明立刻溜了进去。

房间里杂乱地放着戏服和化妆的道具,阮棠绫随便拾了一件套到了身上,拿起刷子也不管颜色,愣是把自己抹得连亲爹娘都不认识。

抹完自己不尽兴,想着给季微明也抹一点,这正要趁其不备,季微明已经把脑袋伸了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脸:“是不是想给我化?”

被戳穿的阮棠绫诚恳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咱这不叫化妆,叫乔装!”

季微明一抬,大无畏闭眼:“来吧!”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刚才是视死如归的还不够彻底,他家棠棠画起妆来跟擀面条似的,要是把这换成面粉,就能去演白无常了……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芝麻台上的花旦已经下场了,六月雪在台下等了很久,直到方才演书生的人也下来,这才笑意盈盈地上去,款款道:“多谢陆公子了,要不是你救场,我都不知道今晚怎么唱戏了。”

“无妨无妨,能为雪姑娘效劳是陆某的荣幸。”隔着浓浓的装看不清他的表情,阮棠绫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他眼神里不经意闪过的猥琐。

陆寻风,实在辣手摧花也,什么歌坊名伶戏院花旦青楼头牌,但凡能沾得上的漂亮姑娘,从不轻易放过。

是以他自称:风流!

“今夜雪姑娘可有空?”陆寻风问道,“听说这附近有家铺子的云吞很好吃。”

潜台词便是:约吗?

六月雪扭捏了一下,回答的内容等同于:约!

可惜了,他昨夜刚拆了季微明的台,今夜还没阮棠绫给碰上了,岂能让他轻易得手?

阮棠绫冲着季微明艰难地点了点头,在季微明的允许下突然“啪”的一脚踹开了门,把门外含情脉脉的一对人吓了一跳,季微明紧随其后,却还和阮棠绫保持了一点距离。

这*的浓妆让陆寻风一时间没认出阮棠绫和季微明,六月雪正要质问是谁,阮棠绫突然冲到陆寻风面前“啪啪”给了两巴掌,甩得他顿时头晕目眩,只想说,好熟悉的感觉……

六月雪顿时惊呆了,只看得阮棠绫一叉腰衣服泼妇骂街的样子,突然嚎啕大哭:“陆寻风!你这个渣男!昨天还在人家那里甜言蜜语说整个簿仙苑就我最漂亮,还说我唱得比六月雪还好,今天你就约她,你你你!你这个混蛋,欺骗感情的流氓,我不要活了,让我去死不要拦我!”说罢一头撞向陆寻风,六月雪却已经呆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等等等!”陆寻风双手护着自己的胸口,“你谁啊?长得这副人模狗样的还你最美?”

阮棠绫哭得更伤心了:“你这个负心汉,天杀的,我当初怎么就信了你了?你说说,那个伶歌坊的解语是你什么人?为什么昨天你身上有她的胭脂味?那个牡丹亭的迷迭香又是你的谁?为什么你衣服上有她的头发丝?隔壁李寡妇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看见她的肚兜在你那里?你说啊你说啊你说啊,你这个负心渣男,今天我要跟你拼了!”撩起拳头一脚把他踹在地上就开始狂揍,季微明不拦,笑眯眯地看着阮棠绫揍人。

六月雪踉跄了几步,哆哆嗦嗦道:“她……她说得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季微明后退了一步离失魂落魄的六月雪远远的,“反正我跟他没关系!”

他要是跟陆寻风有关系,那还了得?

六月雪突然怒了,一把扯开正在揍人的阮棠绫,脱下鞋子就往陆寻风脸上砸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骗子!竟敢骗我!”出手快很准,那都是练过的。

看着柔柔弱弱一推即到的六月雪,出手的霸道和狠劲让阮棠绫啧啧称赞。这都是被渣男逼出来的劲道啊!

她迅速撤回季微明身边揉了揉脸,看着就好疼。季微明忍着没笑,围观陆寻风被一个姑娘压着狂揍这种事,改明儿得跟他家棠棠那样编个说书的故事,名字就叫《负心渣男泡花旦,惨遭负手被毁容》。一定叫座!

六月雪便教训陆寻风突然回头怒骂:“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干嘛?还不上台!”

季微明和阮棠绫面面相觑,好像……出事了……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可是已经来不及逃了,刚刚从台上撤下一批人,见着六月雪在揍人,还有两个不知是龙套还是配角的小演员站在旁边围观,顿时上来驱赶:“上台上台上台!看什么看,雪姐也是你们能看的吗?”

于是,他们俩莫名其妙地被轰上了台……

“喂,你会唱戏吗?”阮棠绫轻声问道。

季微明摇了摇头,世子爷从小到大只听戏不唱戏,听得那也都是金戈铁马波澜壮阔的戏,这种情情爱爱你侬我侬的,几乎没听过。反问道:“你呢?”

“我老爹行,我不行。”阮棠绫戳了戳手指有了一点压迫感,尤其当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时。

“不会死在芝麻台上吧?”世子爷摸了摸鼻子,这也太丢脸了吧?

阮棠绫和季微明架在一群人中间上台的时候,耳尖地听到地下的小孩子扯着父母的衣袍问道:“爹爹,阿娘,为什么那两个人的脸上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是来演小鬼的吗?”

阮棠绫和季微明顿时愣住,立刻低下脑袋。

前头的人在唱什么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接,他们也不知道。弦在拨锣在敲,观众席上在鼓掌,阮棠绫紧张得快要哭了,倒是季微明还淡定,夹在人群中穿梭还不断地给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担心。

等词唱到阮棠绫这里的时候,琴弦声戛然而止,底下一片噤声,都看向阮棠绫。

阮棠绫迷茫着,班主正要冲上来问怎么回事,结果底下一片鼓掌声。

她顿时懵了……之后突然醒悟,这是有人来砸场子了?

早不砸晚不砸,就在轮到阮棠绫的时候来砸场子了?

简直天助我也!她差点激动地要跳起来了!

而后台上慢慢地上来一个人,不是她老爹阮肃还会是谁?

阮棠绫顿时懂了,他爹一直在下头看戏了,看着状况不对一见着是自己的女儿和女婿,这不就上来救场了?

亲爹,这一定是亲爹,阮棠绫就差没冲上去蹭两下。

阮肃是谁?那可是在虫二楼打败过桃花班的,在京城唱戏界声名大振,倘若被人知道那还是季啸亲口定的输赢,大抵就是京城曲艺界的前辈高手了!

阮肃一上来便一脸鄙夷地看着台上一票人,其实是看着阮棠绫,双手一挥:“去去去,在这儿丢人现眼,看好了!”

簿仙苑以为阮肃说他们技艺不佳丢人现眼,唯有阮棠绫和季微明懂,那是在说他俩呢!

这会儿还能不乘乱赶紧离开?在众人被阮肃轰下台的时候,季微明赶忙拉着阮棠绫风一般撤离芝麻台,丢下两件戏服在戏台的某个角落里。

“好险……”阮棠绫摸了摸脸,手立刻变得花花绿绿,“洗脸洗脸!”

阮棠绫拉着季微明到处游荡,想找条小河,可大冬天的用河水洗脸估计能冻成面部抽筋,于是只能打道回府,把老爹一人丢在了芝麻台上。

路中央有个人在艰难爬行,离芝麻台不太远,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阮棠绫还以为是路上的乞儿,想好心给个铜板,那人一抬头,阮棠绫后退了好几步。

“陆……寻风……”

“果然……是你们……”陆寻风被打掉了一颗的牙齿里漏着风,“死不……瞑目啊……”

“得了吧。”阮棠绫蹲下来鄙夷地瞅着他的脸,原本那张脸也是挺好看的,奈何上了浓妆还被打出了血,狼狈不堪:“陆寻风,我记起来了,那天酒肆里你是想套我话结果被我醉打了一顿对不?你知道啥叫不作不死吗?这就是。你送来的那叠书里有你放置的假信,你以为你神不知鬼不觉对不?干了这票皇上给你多少钱?”

季微明从身后抱起阮棠绫,纠正道:“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阮棠绫顶着大花脸问道。

“这种人一般私底下都有别的身份,我是说,皇上许诺了他多高的官职和土地。”季微明说道:“不过这些对我们不重要,看他现在这副半残样,怕是治不好了吧?”

旧伤未愈再添新伤,没个三五年怎能痊愈?

“季微明……你欺人太甚!”漏风的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点风的味道。

这下不叫陆寻风了,改叫陆漏风了。

“我欺人太甚?”季微明反问道:“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在京城二十多年循规蹈矩,莫名地和父母离开二十多年独身一人,我如何欺人太甚?因为没给你完成任务?我留你一命就是对你网开一面,我若欺人太甚,花钱雇个马匪杀了你又如何?”季微明冷笑道:“你就只能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破坏别人的幸福来换取你的食物,连狗都不如!”他说话时直视着前方,好像低下头看他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他向来不屑于和这种人计较,他的心和天地在西怀,而非京城的一席之地!

阮棠绫便歪着脑袋看着他,看到了一个坚毅俊挺的身影,风雪中如松如竹,褪去放荡不羁,展现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的气魄。顿时觉得,有时候自己也可以像一个观众一样去看他。

季微明最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带着阮棠绫离开,因为他知道,很快有人会找到陆寻风,带他疗伤,之后便又是一个风流的陆寻风,在民间为季啸搜集情报。这非他力所能及之事,便无须多花精力。

当季东看见两张大花脸出现在季府门口的时候差点扛上扫帚来赶人,近距离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季微明和阮棠绫。

“世子,你们这是……”季东愣道,“最近京城流行的妆容?”

季微明看了一眼阮棠绫,只见她郑重点头:“这是最近从梨园里流传出来的妆容,京城贵妇都爱化成这样。”她抬头盯着季微明看了好久,有感于陆寻风漏风的牙齿,补充道:“这叫漏风妆,你也要化一个吗?”

季东咻地丢下扫帚,没命似的逃跑了……

☆、第38章 求支援呐

一夜无事,第二天阮棠绫起床的时候,阮肃已经牵着大黄坐在了季府的厅堂里,季微明在一旁陪坐,俨然是在陪老丈人。

阮棠绫走到门外就听见了从里头传来的阮肃的声音,似乎是在质问,又带了点隐隐的炫耀:“昨天你二人去那里干嘛了?爬墙?我说你小子好的不学,咋尽学我闺女拿点泼皮的样?要不是你丈人我,啊?火眼晶晶认出了你们,直冲上前帮你们解围,今个唱戏先生唱的就应该是……”

“《西怀郡王世子季微明携妻闯戏台,簿仙苑众花旦次日登门齐讨情债!》。”季微明顺口接上。

阮肃还想说下去,一点头,差点以为那话是自己说的,继续道:“文案是……”

“西怀郡王世子为何夜闯簿仙苑戏台?半夜戏台后红衣女子为何惊叫连连?男人偷情为何带着正房妻子?虚情还是假意?仇恨还是真爱?请和我一起走进西怀郡王世子府,采访昨日芝麻大戏台的窃香案!”

阮肃默,直视着季微明,原本嘴角还带着笑呢,这会儿已经全无笑意。

“我丫头说的?”

季微明老实地点点头,他丈人实在太聪明,世间若愚者多是大智者,可惜阮棠绫没遗传阮肃最大的优点。

阮肃撩起袖子一拍桌子桌子站了起来,他觉得季微明以前是极好的,虽然装得风流,本性却是正直严肃的。“你等着!”说罢快步窜向门外。

阮棠绫正进来呢,被眼前的一阵风吹晕了头,跟她老爹撞在了一起。

阮肃一瞧,罪魁祸首已到,一手拍了拍阮棠绫的后脑吵,微笑道:“闺女,老爹以前教了你啥?”

“啥?”阮棠绫看了一眼悠然喝茶围观的季微明,犹豫道:“吃了我的都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都给我还回来?”

阮肃和蔼可亲道:“不是。”

“负我者杀无赦,护我者感恩德?”

阮肃这回面色有点黑沉:“不是。”

阮棠绫懵懵的,偏头问道:“那是啥?”

阮肃也瞅了一眼季微明,郑重道:“你忘了老爹曾教你,你是个姑娘,不是个汉子,有危险的让男人上去扛着,你在后面撒花鼓掌就是了!你看看昨晚,你就不该上去,万一老爹不在呢?被群殴死一个总比死一双好吧?”

季微明还等着阮肃训斥阮棠绫胡闹呢,等来的却是这个,顿时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只看得阮棠绫似豁然开朗:“对啊,我竟然把这句话给忘了!老爹,你真是我亲爹!”然后高高兴兴地跑进去喝茶去了。

末了看了一眼季微明,眼里满满的都是优越感:看见没,有爹的孩子是个宝,没爹的孩子像根草。

季微明哪里是没爹,只是爹不在身边而已,低头想想,倘若从小在季舟身边长大,季舟也定是疼他护他望他成才的。思及此处无可奈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大黄看见阮棠绫在吃东西,流了两行哈喇子跑了过去,阮棠绫顿时一抬腿,喊道:“老爹,狗!”

“刀不怕枪不怕,还怕条狗?”阮肃拉回了大黄,给顺了顺毛:“你看,这大黄有眼光,就爱跟着我!”

阮棠绫欲哭无泪,那是啊,谁叫阮肃擀的面连大黄都嘴馋?

季微明摇头放下茶杯,看着阮肃道:“南方今年麦子的收成极好,我让人去收了点优质的麦子过来,早就运到了,只是磨成面粉需要点时日,所以耗到了现在,您要不要去看看?”

阮肃这辈子没啥爱好,全放在擀面条上来,这一听,敢情好啊!当下一拍即合,季微明带着他丈人看面粉去了,阮棠绫快步跟上,临走前拉了拉季东,小声道:“春麦不是*月就能收割了么?季微明那时候去让人收的?”

她是夏天进的季府,八月时,跟季微明相处才一点儿的时间,如果他是那会儿去让人收得麦子……

季东一瞧,夫人走神的时候和世子爷一模一样,于是清了清嗓子回答:“夫人,我是个护卫……”言下之意,他只负责打打杀杀,哪里管得着收麦子的事?

阮棠绫不屑地撇过头:“对啊,你还负责帮季微明画画呢!”丢下这句话,蹦蹦跳跳地走了。

季微明在风中颤栗,季南不知何时出现,拍了拍肩膀,摇头离开。

阮棠绫一路小尾巴似的跟在阮肃和季微明身后,几乎和大黄是同排,看前面两人相谈甚欢,她只能和大黄执手相看泪眼,心中无限悲凉。

从厅堂到仓库不过相隔几条回廊,等到了仓库一打开门,里头扬起一片白茫茫的面粉,和外头的雪絮相印成趣。

阮肃直接走了进去,蹲在储放面粉的粮袋旁嗅了嗅瞅了瞅,捏出一点点在之间摸了摸,赞叹道:“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