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道:“我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他指了指本子上写着的东西,“你看看上面的文字和下面的有什么联系”

严嘉微微皱着眉仔细去看,这一看还真让她看出了点名堂:“这玉玦上的三小段,衣服上也有。”

齐临点头:“没错。虽然我们不认识这些字,但是相同的地方,不难看出来。”

严嘉还是不知道他研究出了什么名堂:“所以呢”

齐临道:“有一些民族传统服饰,上面的刺绣,不仅仅只是用来美观的饰物,你知道的吧”

严嘉在博物馆这么久,当然知道一些,她点点头:“没错,通常还有民族的图腾信仰。”

齐临嗯了一声:“甚至还有包含历史起源,迁徙路线。”

严嘉道:“没错,苗族服饰就是这样。”

齐临道:“我们现有的考据来说,辰氐人跟苗族一样,也是一个迁徙的民族。衣服和玉玦,都是来自不同的人,但文字符号却又相重合的东西,所以不太可能是私人信息。这些文字符号很大的可能记录的是有关他们民族的信息。比如迁徙,历史,或者起源。”

严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她思忖片刻又道,“这些玉玦应该不止这么几块,很可能就都跟衣服上的一样的,只不过面积有限,每只只能记下一小段。”

齐临摇头:“我觉得不太可能,这件衣服在辰氐人消亡之前,应该很普通。但是玉玦的话,应该就只有那么几块,毕竟当时的古玉产量并不高,一般来说只有贵族才可以拥有。所以玉玦上记录的信息,比衣服上更重要,也不太可能等同。”

“你这样说倒也有点道理。可是,我们怎样才能知道这到底记录的是什么信息”

齐临想了想:“至少要找到更多的玉玦。”

严嘉摇摇头:“那可真不知下一对玉玦出现是什么时候了”

齐临忽然嘿嘿笑道:“我倒是有预感,会很快出现。”

“为什么”

齐临道:“因为我觉得从去边城开始,就有一股力量刻意引导着我们。”

严嘉愣了下,想了想之前的经历,倒真有点如他所说,像是故意有人让他们找到那些东西,但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一股危险的力量。

这趟西南之行,虽然经历有些凶险,但齐临和严嘉不能算没有收获。僰人悬棺里的秘密,掸国商人在森林中留下的古墓,以及古墓中出现的神秘人,甚至那个消失的夹克男。无不显示着,有关辰氐人的一切,正在变得复杂,也或者正在变得危险。

当然,齐临对所谓的危险是没有感觉的,他大概也没有忧心忡忡这种情绪。

严嘉摇摇头,摆脱掉不好的情绪,笑着戳了戳齐临的脸:“你研究这么入迷,连饭都不吃了”说着又指了指不远处可怜的小猕猴,“还有,你的小弟,你这样子待它,真的是个好哥哥吗”

齐临这才一拍脑门,颠颠跑过去释放小猕猴:“刚刚小弟一直吵,我嫌它打扰我思考,就对它使用了点非常措施。”

严嘉无语。

被解放的小猕猴,愤而反抗,跳上齐临的头,挠了他一把,又三五下跳到严嘉怀里,寻求安慰。

严嘉拍了拍它:“没事了,齐小弟。”

齐临看到小猕猴在严嘉怀里,又有点不高兴了,走过来将它拎起来赶走:“严嘉是我的,你不准备靠近她。”

严嘉翻了个白眼:“赶紧吃饭吧,我也饿了呢”

齐临跟他的猴子弟弟,相互瞪了片刻,才盘腿坐在地上。严嘉尊重他的习惯,跟他一起坐在地上,两人面对面开始吃饭。

“严嘉,我不想住在博物馆了。”吃了几口,齐临冷不丁开口。

“为什么忽然不想住这里了”

齐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祈盼地看向她:“晚上这里就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你不是就喜欢一个人么而且你还有小弟啊”

齐临道:“我才不喜欢一个人,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小弟它又不是人。”

这话落音,立马招来了小猕猴的龇牙抗议。

齐临哼了一声,又道:“我看别人谈恋爱,男女朋友都要住在一起的。”他想了想,“要是你也住在博物馆,我倒是觉得继续住在这里也不错。”

严嘉立刻否决他的提议:“我又不是没有家可回,住在这里像什么话,晓玉一准会笑话我。”

齐临哼哼唧唧道:“那我也要跟你回家。”

严嘉愣了一下,见他撇嘴很郁卒的模样,笑了笑道:“行吧,你要是不愿意一个人住在这里,就搬去我家里住吧。不过,不准打歪主意,只能睡我家客房。”

齐临还真是没有打什么歪主意,只是喜笑颜开道:“那你每天给我煮面吃。”

严嘉敲了他脑门一下:“想得美”

下班的时候,齐临早已经打包做好准备,严嘉则将他和小猕猴一起打包带回了家。

虽说天天煮面是齐临想得美,但收留这货的第一天,她还是做了一大锅他喜欢吃的面条喂养他。

齐临吃饱喝足,极度满肚,和小猕猴一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终于和严嘉嘉同居了呢”

同居二字实在是让严嘉满头黑线,她不客气地踢他一脚:“快去洗碗,住在我家里,就要承担起劳动的责任。”

齐临倒是乐呵呵去干活。

从厨房出来后,坐在严嘉身边,将她一把抱在怀里:“我真开心。”

他去厨房的时候,严嘉忽然想起之前在古墓里遇到的事,她推了推他:“你说那个在古墓里盗走东西的到底是什么人当时那个夹克男应该是开枪打中了他的,在在地下的时候,也有血迹,但是上去后竟然什么都没留下,还弄晕了两个大男人。”

“你这样说,我也觉得很奇怪,那个人完全不像是普通的盗墓贼。”

严嘉点点头:“我现在仔细想了想,觉得那人的身形有点让人熟悉。”

齐临附和地嗯了一声:“我也有这种感觉。”

“所以你觉得像谁”

“傅平。”

89 荒漠地城

?严嘉眼睛睁大,认真地看向齐临:“你真的也这么觉得”

“在古墓的时候,我没有多想,但是回来后,我再回想起来,那人太不一般,只能联想到之前的傅平。樂文”

“可是这怎么可能”

齐临想了想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呢,要是能从那种大火中都能无声无息遁逃,又能在墓下中枪的情况下,放晕两人逃走,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而傅平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实际年龄六十多岁但看起来和年轻一样的辰氐后裔。难怪他说那些人要抓他,若真有这么奇特的人类存在,不说利益团体,就是国家机构也会想着抓来研究。”

严嘉道:“可是他想要做什么””

齐临撇撇嘴:“如果真的是他,很明显不是么他也在寻找辰氐人的真相。”

严嘉只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一个奇奇怪怪的谜团,不可思议,危险重重,但又让人好奇。

齐临见她皱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笑着亲了亲她:“别多想了,如果真的是傅平,我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不是坏人。”

严嘉道:“要真的是他,我倒想见见他。”

齐临阴阳怪气哼了一声:“有什么好见的,我一点也不想你和他见面。”

严嘉奇怪:“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像他的初恋情人。”

严嘉哈哈大笑,用手指戳了戳他:“白痴,你这是吃醋啊你也不想想人家傅平年纪多大了,他初恋情人可是佟先生的夫人,比我爸妈年纪还大。”

齐临恶声恶气地鬼叫:“可他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啊”

严嘉被他的傻样逗得乐不可支,捏了他一把:“我就是好奇而已。”

齐临哼了一声,不甘示弱还手去挠她,两个人在沙发上闹成一团,暂时忘了那些谜团。至于打闹的结果,最后自然以严嘉的胜利而告终。

晚上睡觉的时候,严嘉自然是把齐临和他的猴子小弟赶去了客房。

只是半夜一觉醒来,睡眼惺忪的严嘉准备去上厕所,哪知脚刚落地去,便踩到一个软软热热的物体,吓得大声尖叫,往后摔倒在床上。

待到回过神,她摸索着开灯,只见齐临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严嘉崩溃地叫:“你搞什么鬼为什么大半夜在我床下”

齐临道:“我想和你睡在一起,就悄悄来了这里。”

严嘉无语地摇摇头,看着地上薄薄的被子,这像什么话她睡床,男朋友睡地上。传出去说不定会以为他虐待这家伙呢。

她戳了戳他的额头:“好好的床不睡,跑来这里睡地上,我真是服了你。”

齐临无所谓道:“你不让我跟你睡一张床,我就睡在地上,反正我想跟你睡在一起。再说我睡地上早睡习惯了。”

严嘉摇着头去完厕所,回来见他还躺在自己床边的地上,虽然这家伙睡地上很正常,但作为他的女朋友,实在是看不过去。

爬上床后,伸手拉了拉他:“上来吧。”

齐临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赶紧喜滋滋跳上床,一把将严嘉抱在怀里。

他虽然不算很壮,但人高马大,长手长脚像是蔓藤一样将严嘉缠着。严嘉推了推他:“你放开啦”

齐临才不放,抱着她亲了又亲,兴奋地跟什么似的。

严嘉困得出奇,也不想与她计较,任他抱着自己睡去。

隔天早上起来,严嘉只觉得脸上湿湿热热,张开眼果然见齐临像是条大狗一样,劈头盖脸地亲自己。

整个人趴在自己身上,热得像烙铁。

严嘉见状不对,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他从自己身上掀开,用力在他腰间揪了一把,恶声恶气道:“一大早的发什么情呢”

齐临红着脸在她身上蹭了蹭:“早上性,欲旺盛是年轻男人正常现象。我”

严嘉怕他继续说出什么没节操的话,赶紧打住,一脚将他踢下床:“齐二哥,你少给我动歪脑筋。”

齐临躺在地上,大概是在平息身体里的火焰,沉默许久,忽然冒出一句:“我已经二十八岁了,还是个处男,这在部落里简直就是个笑话”

严嘉愣了愣,忽然噗嗤笑了一声,踢了他一脚:“起来吧,我给你去煮面。”

齐临一听,赶紧从地上弹起来:“我要两个鸡蛋。”

严嘉睨了他一眼,果然是单细胞动物,口腹之欲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吃饱喝足,手拖手去博物馆,进门就撞到艾晓玉,看到两人,她贼兮兮拉过严嘉:“速度挺快的嘛这就住在一起了”

严嘉知道解释无用,只笑道:“齐临他不想一个人住在博物馆。”

艾晓玉忽然想起什么的,给他递了一张小画册:“对了,刚刚在保安室看到这个邀请函,好像是什么一个私人古董展览,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去看”

严嘉拿起来翻了一下,是一张发给博物馆的邀请函,这种东西博物馆经常收到,也就没在意。走到办公室后,就随手丢在桌面上,但是落在桌上时,她忽然瞥到那小册子最后一页的展品,有一个很熟悉的小物件。

她赶紧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一对玉玦。

“齐临”她站在办公室大叫。

本来上楼的齐临听到她的呼喊,蹭蹭跑下来:“怎么了”

严嘉朝她招招手:“你过来看看”

齐临走上前,凑在她身边,片刻之后,笑了一声:“还真是又出现了。”

他拿过画册翻看时间:“后天开展,我们去看看。”

严嘉道:“这是一个私人展,好几个藏家一起办的,这册子上没有写明这玉是属于谁。”

“管它属于谁,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

“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奇怪的事多着呢。现在对着玉玦感兴趣的可不止我们两个,后天说不定就能看到还有谁。”

严嘉想了想道:“如果说古墓下的人是傅平的话,之前那几块玉玦都在他手中,他后天会不会出现”

齐临嗤了一声:“你就这么盼他出现”

严嘉瞪了他一眼:“难道你就不想见他了解一点真相”

齐临哼了哼:“我看他也不见得知道什么真相。”

90 荒漠地城

古董展是在上午。

虽然是私人展,但因为是在周末,参展的收藏家在业内也都算有名气,所以来参观的人并不算少。

齐临和严嘉进了展厅,直接去搜索那对玉玦。沿着展柜很快就找到。只不过展柜前面站着一个人,挡了两个人想凑近的步伐。

那人觉察到有人过来,转过头,脸上露出笑意:“咦?严嘉齐临,这么巧?”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北。

齐临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又瞥了眼玻璃柜中的宝贝,并没有回应他的寒暄。

严嘉则笑了笑道:“是啊,好巧,你也来看展览?”

陈北笑:“我是来参展的。”

严嘉疑惑,她并不记得参展的收藏家中,有陈北的名字。她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收藏家。

陈北倒是很善解人意地继续解释:“是我父亲的东西来参展。我父亲叫陈与同。”

这个名字严嘉并不陌生,著名的考古学家和收藏家,也是有名气的商人。

她了然地点点头。

一旁的齐临微蹙,冷不丁指着展柜道:“你对这对玉玦很有兴趣?”

陈北笑:“这是家父今天展出的最重要的藏品。怎么?”他说着意味不明地打量他,“齐临对这玉有兴趣?”

齐临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既然是你家中的藏品。你应该清楚这玉的历史吧?”

陈北摇摇头笑:“我只知道,这大概是战国之前的古玉,至于从哪里出土,还真是不太清楚。”

齐临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不出声,又挤上去趴在那玻璃上看。

陈北挑挑眉,问:“齐临,你对这个玉感兴趣?”

齐临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有点不愿意理会的样子。

严嘉无奈地陈北耸耸肩,笑道:“我们也就是随便看看。”

陈北点头。

此时一个男人走过来,叫到:“哥,都准备好。”

这人正是陈北的弟弟陈南,严嘉此前也见过一回,略有印象。

本来趴在玻璃前的齐临,闻声转头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龇牙咧嘴嗤了一声。

他仍旧觉得是这个男人当初抢了他们的玉,还害他断了腿。

陈南悻悻摸了摸鼻子,挥手嗨了一声:“齐风的弟弟,你好。”

齐临哼了一声,道:“就是你。”

陈南呵呵笑着朝陈北道:“哥,你知不知道,齐临以前遇到过抢劫,他说劫匪的声音跟我一样,断定那个劫匪是我呢!”

陈北大笑:“齐临,你这个断定真有意思。”

齐临弯身看着玉玦,不出声,片刻之后才淡淡道:“嗯,是我误会了。”

别说是陈南,就是严嘉见他态度突转,也有点意外。

齐临直起身,拉着严嘉的手:“我们去别处看看。”

两人走到一角,齐临停下来,神秘兮兮道:“我现在基本上肯定那次抢我们的人就是陈南。”

严嘉不解,但旋即又明白过来:“因为他们家也有那两块玉?”

齐临点头。

严嘉张了张嘴,正要再说点什么。忽然展厅的灯光一下灭了下来。

因为展厅窗户都拉着窗帘,白日里也是依靠里面的灯光照亮。现下便只剩下两头开着的门,投进来的一点光线。整个展厅几乎漆黑一片。

参观者骚动起来,陆续往门外蜂拥而去,推搡之中,有人发出尖叫的声音。总之混乱一片。门口的保安,高声维护着秩序。

齐临一把将严嘉拉在怀里,站在远处不动:“等等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