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月奴扬起脸痴痴地看着朱瞻基,"无雨则晴,有皇上护佑自然是艳阳高照,那以后皇上叫唤奴家'晴儿'吧!"

"晴儿!"朱瞻基微微点头。

第二卷归途日夜忆春华第46节:第十七章无雨晴空照(2)

"万岁爷!"门口传来近侍太监小善子的高唤。

"叫什么,进来回话!"朱瞻基低喝道。

小善子探头探脑进入室内,晴儿立即起身站在朱瞻基身后,然而刚刚暧昧的一幕还是被他看到了。

小善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朱瞻基面色微沉:"叫你去收拾坤宁宫怎么又回来了?"

小善子身子向前一伏,脑门儿紧贴着大红地毯,细声细气地回话:"回万岁爷,奴才前去坤宁宫传旨,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朱瞻基面色更沉,"她不搬?"

"回万岁爷,胡娘娘倒是没说什么,可是慧珠…"小善子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朱瞻基又急又气,从桌上拿起一个紫金镇纸狠狠砸在小善子身上:"年纪越大越不会办事了,如今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朕养你们有何用?"

"万岁爷息怒!"小善子叩头如捣蒜:"慧珠说,当初胡娘娘迁入坤宁宫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这如今要迁出恐怕还得是请皇太后下旨。"

"什么?她真是这么说的?"朱瞻基腾地从龙椅上坐了起来,他面色微红在室内来回踱步,突然疾色道:"她一个小小的六品宫正就敢驳了你这个四品总管?宫规何在?来人,叫李诚带人去把慧珠拿下…."

"皇太后驾到!"外面高声唱念。

朱瞻基一愣,刚要向外迎接,只见皇太后张妍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母后金安!"朱瞻基揖首行礼。

"皇太后吉祥!"屋里屋外请安的人各自跪了一地。

"皇儿不必多礼!"张太后面色和煦不见丝毫不悦这倒让朱瞻基微微有些意外,他连忙将张太后让到临窗的大炕上,又命人上茶。

一身皇太后的隆重华服和凤冠妆点,张妍显得格外华美端庄。

"午后骄阳如火,母后怎么反到凤仪如此隆重,不如换了轻便的常服舒适些!"朱瞻基笑语道。

张太后眼中含笑,环顾四周,像是在看这乾清宫东暖阁里的摆设,又像是细细检视每一个下人,目光略过龙案上堆积的奏折,看似随意地说道:"天气虽热,但礼不能废,就像在这乾清宫龙案之后批阅奏折的只能是皇上,再热的天,再苦再累,执御笔朱批的也只能是皇上。"

"瞧母后说的,不是朕还能是谁?"朱瞻基似乎并未觉察到张太后话里的意思。

"哦?"张太后细细打量着朱瞻基,从头到脚看了个仔仔细细,眼中神色意味深远:"皇上还知道祖宗规矩礼法典章?真是难得!看来是宫里的下人太闲了,传话走了样,如此倒是错怪了皇上?"

"母后此话怎讲?"朱瞻基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只等着太后捅开这层窗户纸。

第二卷归途日夜忆春华第47节:第十八章潮平两岸阔(1)

第十八章潮平两岸阔

只是张太后似乎并不急着表态,她把目光突然投向晴儿,凤目圆睁,清声问道:"好俊的丫头,只是看着眼生的很,是哪个宫里的?"

晴儿立即跪下,刚待回话就被朱瞻基抢了去,"母后,她是晴儿,就是此次回京路上为朕示警又舍身相救的那名女子。"

"哦?"张太后扫了一眼朱瞻基,只见他面色沉静并无半点儿不妥,则又冲晴儿招了招手:"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

"是!"晴儿跪着向前移了两步,稍稍把头抬起。

张太后仔细端详着晴儿,见她的眉眼居然与若微有三分相似,心中虽暗暗有些不悦,然而面上却越发和颜悦色起来:"好姑娘,此番你能知大义懂进退,在紧要关头救助皇上脱险,于皇上是有大功的。你姓什么,叫什么,家在哪里?且一一禀明,哀家一定重重封赏!"

"回太后,民女姓吴,刚刚得皇上赐名唤作'雨晴',家中父母均已过世,如今正如飘零之燕孤身一人。"晴儿虽是据实回答,但字字句句确是斟酌再三唯恐出了差错。

只是这番话说完,张太后端坐炕上却迟迟没了下文。

过了半晌之后,她才开口:"好孩子,怪可怜的。这样吧,哀家就颁个恩旨给你,在京里赐你良田庄园,再为你择一门好亲事,以后也算有个依托好好度日。"

张太后此语一出,晴儿面色通红紧抿双唇,她正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回话,朱瞻基已然开口替她挡了回去:"母后,晴儿聪慧机敏,朕很喜欢,所以想留在身边。"

"留在身边?"张太后脸色微变,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晴儿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年轻天子,"皇上想怎么个留法?是做宫女,当女官,还是要纳入后宫?"

"这?"朱瞻基稍稍一顿。

"回皇太后,晴儿只愿做个粗使宫女就足矣了。"晴儿抢先答道。

"皇上的意思呢?"张太后直视着朱瞻基。

朱瞻基看着晴儿,心中稍有不忍,"就让她先在这乾清宫里当差吧。"

张太后心中暗暗发紧,若当个宫女倒简单了,怕的就是封为嫔妃,而比这更可怕的就是封为女官留在皇上身边,张太后想了想又说道:"既如此就按规矩来吧,云汀!"

太后一声低唤,从外面应声入内的正是张太后身边的管事姑姑云汀,她深施一礼:"皇太后!"

"带晴儿下去,先着医女验身,然后至教习所由柳嬷嬷带着教规矩,两三个月后你看着行了再来回我。"张太后面沉如墨,淡然说道。

"是!"云汀垂首相应,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晴儿,"晴姑娘跟我来吧。"

晴儿冲着张太后行了礼,又冲着朱瞻基恭敬异常地跪拜之后才随着云汀向外走去。她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眉头深锁,只是面上冷峻异常。微微垂首跟着云汀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出了乾清宫门恍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头一看竟是小善子。

"金公公有何吩咐?"晴儿知道小善子本家姓金名英,现在这个名字也是皇上给起的,只有皇上和皇太后叫得,别人对他还是得尊称一声金公公的。

"皇上请姑娘放心,万事有皇上为姑娘做主!"小善子低语一句立即转头退了回去。

云汀在边上听得不十分真切,而晴儿却明白了面上立时染红如火一般烧了起来。

"皇上,那个丫头留不得!"当侍立在侧的太监与宫女全部退下之后,东暖阁里只剩下母子二人的时候,皇太后张妍说话也少了许多顾忌。

"为何?"皇上的态度依旧恭敬,可是显然并不顺从。

"为何?就凭她是汉王府出来的这一条就不行。"皇太后张妍对于汉王是谈虎色变,自己的丈夫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这二十多年就是在汉王的虎视眈眈与阴谋构陷中如履薄冰一点儿一点儿熬过来的,有多少次险些被他从太子宝座上拉下来。这世上还有谁比自己更清楚汉王对于皇位的觊觎和威胁,他的野心与胆量让两代先皇深感忌惮,如今事情如此蹊跷,安知此女不是以诈降和苦肉计来取得瞻基的信任从而再图大位?一想到此,张太后便如坐针毡不寒而栗。

"她是汉王府出来的不错,可是她并没有与叔王同道,否则她用不着冒死相救。"朱瞻基不紧不慢、不急不燥地应付着。

他的态度显然激怒了张太后,"皇上怎么知道她没有与汉王同道?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十年磨一剑',她此次相救也行正是为了取信于你另图不轨,在这背后也许正隐藏着一个天大更的阴谋。"

"朕蒙她所救,于路上又朝夕相处,她若想毒害于朕也并非难事,所以朕信她。"朱瞻基依旧淡然以对。

"好好好,她的事先放一放,刚刚母后也说了,先让她去学规矩,学好了以后先放在仁寿宫,母后好好调教调教她,确信无害之后再还给皇上也就是了。"张太后暗想,先把此人从皇上身边支开缓缓再说,今日她来找皇上要谈的正题远比这个要严重多了。

第二卷归途日夜忆春华第48节:第十八章潮平两岸阔(2)

"母后就不必费心了。刚刚母后说着人带她去验身,朕正想跟母后说,她已非璞玉,这验身就免了吧!"朱瞻基端起桌上的玉霜冰凌露送到张太后手边。

"什么?"张太后大感意外。

"朕已经收了她,原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面呈母后,没想到…"朱瞻基终究还是微微有些发窘。

张太后紧盯着朱瞻基,没有去接他递来的冰碗,看着身穿龙袍的儿子突然觉得很陌生。

朱瞻基微微一笑:"让母后失望了?"

张太后沉默片刻之后又换了一幅神态,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依旧和颜悦色说道:"她的事情先放一放,既是皇上喜欢又受了宠幸就该纳入后宫,只是如今皇后之位未定,自然也顾不上她了。你们小夫妻的事情,母后本不愿意管,原本就是该皇后来操持的事务,母后也是瞎操心。母后今儿过来还是想问问皇上打算何时立后?"

朱瞻基眼帘低垂,轻声答道:"这要看她何时迁出坤宁宫。"

"什么意思?"张太后凤目圆睁,"皇上为何执意要善祥迁宫?"

"朕也是为了她好。否则立后诏书一下,她自己也没脸住下去。到那个时候再搬恐怕对谁都不好。"朱瞻基的目光掠到不远处九龙屏风前面的龙案上,看到那最后一本奏折,立即心硬似铁。

张太后没有放过儿子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她强抑心中不快好言相劝道:"听皇上这话里的意思,莫非这皇后之位还要另立她人不成?"

朱瞻基从唇边浮起一丝笑容:"儿子的心意母后一向都知道,就请母后成全儿子吧!"

"糊涂!"张太后在桌几上重重一拍:"善祥是你皇爷爷和父皇钦定的元妃嫡妻,如果她不能当这个皇后,还有谁能当?"

朱瞻基没有回答。

"母后知道你念着跟若微的青梅之情,闺房之中你宠她爱她,平日里偏袒她,这些母后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是善祥又没有半点儿失德之举,你若弃她而立若微,会让天下人说你无德无义的。"张太后疾言厉色显然是动了真气。

"没有失德之举?"朱瞻基轻哼一声站起身紧走几步,于龙案上拿起那本奏折放在炕桌之上:"请母后裁夺。"

张太后打开奏折一目十行,脸色已然是变了又变。

"这?"她不敢相信。

"心如蛇蝎,嫉贤妒能,陷害皇妃与皇女…她还没有失德之举吗?"朱瞻基眼中冷如寒箭,像是在问太后又像是在问自己。

张太后摇了摇头,"皇上,此事还要细查。若微回京的船在途中遇险,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就像皇上回銮途中于水上和陆路双双遇袭,我们却不能严办汉王一样。没有真凭实据不能定罪更不能诏告天下以度悠悠众口,况且…."

张太后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后半句话,她实在不相信那样贤良大度的儿媳胡善祥会做出买凶杀人、暗中设伏谋杀若微和郡主的事情。她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况且什么?"朱瞻基笑了,"母后常怪儿子偏袒若微,其实母后何尝不是偏袒善祥呢?"

"母后只偏袒理和义。若是你查出实证此事为善祥所为,到时候你要废、要杀,母后绝无二话。但是现在还请皇上早日下旨册善祥为后。"张太后站起身抖了抖凤袍,"坤宁宫是母后让善祥去住的,如果要搬也得母后点头,否则皇上就是让母后难堪,那仁寿宫母后也不敢再住下去了,就请皇上在皇祖的长陵边上为母后修一间小屋,以后的日子母后就在祖宗的陵寝前日夜忏悔请罪吧。"

"母后!"朱瞻基看着张太后挺直的背、高昴的头和那流光溢彩、点翠镶金的凤冠,突然觉得母子之间再没有什么要说的话了。

第二卷归途日夜忆春华第49节:第十八章潮平两岸阔(3)

"恭送母后!"他揖首行礼。

夕阳西下,晚霞映天,紫禁城内的景致华美而迤逦。

"小善子,依你看哪个宫的景致最好?"朱瞻基坐在四人抬的小轿上从东六宫走到西六宫只想为若微找一处好居所,只是看过之后总觉得这十二座宫苑是各有各的好,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回皇上的话,若说是宽敞气派当属承乾宫;若以景致来论自然是储秀宫最佳;不过,要说是雅致安静就要数长乐宫、降雪轩了….可是这灿美堂、晚情轩也都各有特色,风景独好,还真是难以品评!"小善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笑嘻嘻地说道:"万岁爷,这可不像是七年前在咱们皇太孙府里给微主子选居所那么容易了。这宫里好地方太多,可是微主子却只有一个,要住也只能住一处,咱又不能让微主子一个月换一处轮着住,所以万岁爷您金口玉言随便选哪一处都好,咱们娘娘肯定喜欢!"

朱瞻基手拿折扇在小扇子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就你话多!说了一大车一句正经的都没有,看来这学堂真是白去了。"

"皇上这次可是说错了,学堂的先生都说了,小善子我悟性最好、学东西最快,先生还说了用不了多久小善子就可以开馆授徒给那些新入宫的小太监们讲学了。"小善子眉飞色舞越说越美有些喜不自胜,是呀,成为太监是他这一生最大的不幸,而不幸中的万幸就是从小跟在朱瞻基的身旁。朱瞻基十分体恤下人,除了对他们这几个近身服侍的小内侍有时会耍耍性子以外,对于其他太监和宫女,他甚至连句重话都不会说。如今,还特意在紫禁城里专门辟出几间偏殿,又请了师傅来给他们这些幼年入宫的小太监们开班讲学,真是天大的恩典,想到这儿小善子就觉得自己的命还是很不错的。

"真的?"朱瞻基扫了他一眼:"你是朕身边的人,得用功好好学,也好给朕长长脸。"

"那是自然!"小善子乐呵呵地应着。

第二卷归途日夜忆春华第50节:第十九章醉忆江南乐(1)

第十九章醉忆江南乐

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正门城楼上设有宝座,左右有钟鼓,而钟鼓只有在皇帝大典和大战凯旋之际才会奏响。午门共有五座城门,中门是皇帝出入之门,皇后大婚时可由此门进入皇宫,除此以外就只有新科状元于金殿面圣谢恩后方可从此门出。

午门城楼是紫禁城九门中气势最为巍峨华丽的,而现在午门城楼上钟鼓齐鸣、乐声大作,中门大开,礼官、内监及宫娥分列两侧,正中铺就的大红地毯一直延伸至内廷。

今天不是皇上听政的日子,也没有举国欢庆的盛况大典,然而一身龙袍、头戴金冠,着大礼华服在身的天子却早早出现在午门,他在这里翘首以盼,只为了心里想着、念着、盼着却总是姗姗来迟的她。

"来了…来了!"远远地看到由锦衣卫护送的一辆四马高车缓缓向禁宫驶来,小善子立即雀跃地喊了出来,此时竟忘了所谓的规矩。

坐在车中的若微掀起车窗上悬着的帘子向外一望,远远地看到立于午门城下那抹惹人瞩目的黄色身影儿,又看到前来迎接的仪仗与排场,不由轻喝一声道:"继宗,停车。"

"娘娘!"孙继宗立即走到马车前压低声音说道:"是皇上亲自在午门外迎接娘娘回銮。"

车厢里的常德郡主立即拍手喊道:"娘,我们马上就要看到父皇了!"

湘汀伸手将小郡主揽在怀里:"郡主坐稳了当心跌了出去吓倒皇上。"

紫烟面上也是喜气洋洋见若微有些心不在焉,立即伸手帮若微理了理发髻,"娘娘放心,这妆好好的,衣裳也得体。皇上见了定是喜欢。"

若微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神色忧心忡忡。"叫他们停车。"

"什么?"孙继宗显然没听明白若微的意思。

"娘娘,还未到城门口为何要停下来?"紫烟也不明究竟,侧着头问道。

"继宗,你去跟皇上说,我们走侧门。请皇上先行回宫吧!"若微隔着车窗对孙继宗吩咐着。

孙继宗微微有些发怔,想要开口询问,可是眼见若微神色淡定从容又是一派决然之色也只好从之。

"娘娘,皇上亲自在午门迎接,又打开中门铺上红毯,这是对娘娘天大的礼遇和恩典,娘娘这样驳了皇上的好意怕是有些不妥吧!"湘汀一面搂紧怀中的小郡主一面低声劝着。

若微唇边浮起一丝苦涩,"他的好意我怎能不知,只是这意太重了,咱们承担不起。"

"娘娘!"很快,孙继宗又跑回来复命,"皇上说请娘娘放宽心,今日大开中门鼓乐齐鸣全是为了迎接娘娘。皇上说娘娘担的起,请娘娘速速移驾。"

"娘娘,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是下车入宫吧!"紫烟与湘汀从旁相劝,小郡主更是吵闹着要见父皇。

"馨儿听话,不许胡闹!"若微粉面微怒唬住女儿之后又对孙继宗说道:"继宗,你再去对皇上讲,皇上今日亲临午门又打开中门相迎,若微五内感铭,只是若微无德、无才,于皇上更无寸功,实在不能承此隆恩,请皇上先行回宫、撤去鼓乐,我们随后走侧门入宫。"

"娘娘这又是何苦呢?此番回来皇上定是龙心大悦甚为宽慰。可娘娘这样三番两次地相阻,怕是会惹皇上不悦吧!"孙继宗见若微如此执着相拒不免有些忧心。

"娘,馨儿又累又饿,咱们早些儿入宫去见父皇吧!"馨儿借机又闹了起来。

若微眉头微蹙,"继宗去吧,依我所言回了圣上!"

"这?"孙继宗十分犹豫,然而看到若微一脸坚定只得再次御前传话。

"娘,馨儿要见父皇,馨儿要见父皇!"小郡主朱锦馨挥动着胖胖的手臂用力蹬着小腿想要从母亲怀里挣脱开来,然而她越是用力身子越被若微狠狠钳着,小郡主觉得十分不爽,于是放开喉咙大哭了起来。

"不许哭!"若微冲着锦馨扬手要打。

就在此时车门哗地一下从外面打开,"是谁欺负朕的小公主了?"

"父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锦馨立即扭过脸去,她看到车门外站着的正是自己的父亲立时用力挣脱若微的怀抱扑了过去。

朱瞻基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在她的小脸上狠狠亲着:"好馨儿,让父皇好好看看!"

虽然离开还不到一个月,可是对于朱瞻基来说仿佛此次分别已隔了很久很久。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怀中的娇女所吸引。他仔细地看着她的眉毛、鼻子、眼睛…朝阳映衬着她那白皙稚嫩的娇颜更显俏丽可爱,粉琢玉砌的小脸上如水晶葡萄一样晶莹动人的眼睛里还闪着点点泪珠儿,红润如蓓的樱唇微微撅起衬着那精巧的小鼻子惹人无限爱怜…梨涡融融、盈盈含露。

朱瞻基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而小丫头更是趴在父亲怀里撒起娇来,她指着坐在车厢里的若微向父亲告状:"父皇,娘亲打馨儿,还不让馨儿见父皇…."

仿佛此时朱瞻基才把目光投向若微,只见她穿了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上身是一件浅蓝色的雪雾纱衣,满头云雾只松松地挽了一个弯月髻。发间、耳际及颈处竟没有任何饰物相衬。嫩粉和水蓝这两种淡极了的颜色相映在一起,将她的优雅与妩媚在不经意间发挥到了极致。就像一朵夜来香,原本无意争芳只想在暗处悄悄地吐露着阵阵冷香,偏偏这样的美任谁看到了都唯有折服。特别是那烟云轻缭的眉眼之间还带着的几分慵懒和飘逸如云的气质更让人有些难以琢磨。

第二卷归途日夜忆春华第51节:第十九章醉忆江南乐(2)

"看样子是乏的很。那怎么还赖在城门口犯倔,还不赶紧入宫休息?"对于若微,朱瞻基远没有对待女儿一样的好脾气,一句话脱口而出不像是在关怀体贴、也没有特别温存的味道倒像是在怪她。

可是若微听了却淡淡地笑了,这笑容似江南二月的杨柳,轻盈而柔美。

"臣妾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笑之后,便由湘汀和紫烟搀扶着走下马车,随后她恭敬异常地大礼参拜,做足了规矩,认认真真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礼。

朱瞻基原想伸手去扶,可是他忍住了,十多年相守在一起,她此时在想些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虽然他立在对面受了她的礼,可心里着实不太好受,于是狠狠瞪了她一眼,那高傲的神情仿佛世间万物都令他藐视。他不发一语,只抱着女儿大步向中门走去。

"娘娘!"紫烟小声问道:"皇上生气了?"

若微笑而不语,轻移莲步跟在皇上后面只是到了宫门口她并没有跟着皇上走进中门而从西边的侧门径直入内。

所有的太监侍女及礼部官员都惊诧了。他们的惊诧最初是因为皇上居然为了一名尚未得到正式册封的妃子而大开中门礼乐相迎,这是大明建国建都以来的第一件稀罕事。然而现在令他们更为惊诧的是,眼前这位娇俏的妃子居然会公然拂逆皇上的恩宠与好意,一意孤行执意去走侧门。

皇上为了宠妃而废了祖宗规矩逾礼相待,可妃子本人非但不领情还与皇上背道而驰成了捍卫宫规的卫士,这着实让所有的人都惊诧了。

入了午门换上内监所抬的软轿直接进入内廷,下了轿还来不及细想就被簇拥着进入乾清宫。

"父皇!这儿是哪儿?我们怎么不回家呢?"馨儿倚在朱瞻基的怀里奶声奶气地问着。

"这儿是乾清宫,这儿就是我们的家。"朱瞻基含笑回答。

若微紧走几步伸手要去接馨儿:"馨儿快下来,父皇都累了,如今你也大了不要老让父皇抱!"

"谁说朕累了?"朱瞻基刚要相驳,若微已然从他怀里把馨儿抱了过来,她回首吩咐紫烟与湘汀,"先带她下去。"

"不嘛!不嘛!"馨儿又闹。

若微扬起纤纤素手冲着馨儿做了个鬼脸,吓的她立即缩在紫烟怀里,乖乖地随她们下去了。

第二卷归途日夜忆春华第52节:第二十章乾坤春意浓(1)

第二十章乾坤春意浓

站在乾清宫的正中,目之所及大殿正中最为抢眼的摆设就是那华贵的宝座。宝座的靠背、扶手、底座、四腿雕饰的图案全都是龙。宝座后面的五扇屏风更是群龙飞腾,端庄凝重。而宝座上方的金匾,殿中地毯,香炉台座也全都雕刻有龙。

满眼都是金黄的颜色和蟠龙的图案真是气宇非凡、神圣庄严。

若微立于殿中看的有些痴了,不知不觉所有的人都悄悄退下,一双有力的臂膀自身后将她紧紧抱住,下颌在她头上轻蹭着,他的声音低缓而充满磁性:"在看什么?"

她说:"看龙。这乾清宫里从宝座、龙案到屏风、护栏、地毯、窗棱,处处都是龙,万条蟠龙看的人有些眼花,数也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