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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白”就在我都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的时候,他却还是说了,只是没有问我们的名字,真是个怪人。

和陈风白分手,再翻越城墙溜回客栈,已经是二更天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不过走近了却可以清楚的听到里面的呼吸之声,推开门,油灯也在同时被点燃,王睿思、文芝、文兰、邝逸如和徐文彬都端坐在屋中,竟然颇有些会审的架势。

“今天的事情……只是意外。”我故意轻松的说,然后走到床前,做出了非常渴望睡觉的表情,希望他们可以和从前一样,一言不发的赶紧离开。

“明天换回你的衣服,咱们一道走。”邝逸如一改以往温文的语气,几乎有些命令的说。

“只是打了一仗而已,有这么严重吗?”我不满。

“只是打仗吗?和几个瓦剌人大打出手,伤了人还惊动了官府,被官兵追得半夜才敢回客栈,这还不严重?”邝逸如的声音忽然高了些,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在说话的同时握成了拳,记忆中,这许多年来,即使是那次我偷溜出宫被他发现,他也没如此生气过。再看看其他的人,文芝、文兰还好,只是面无表情;王睿思则面向窗外,压根不看我一眼;就连徐文彬都面沉似水,这让我有些心虚,看来今天他们几个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好像我最大才对吧,怎么这会只能低着头挨说,没道理呀,于是我重又理直气壮的抬头,结果却看到王睿思刚刚转过头来,正意味深长的用眼神警告着我。

“好,这次就听你们的。”我说,不过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得到了我的答案,几个在我这里静坐了一晚的人终于起身了,我目送他们出去,却发现他们竟然已经搬到了我隔壁的几个屋子里,看来事情还真是挺麻烦的。

如果我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我就该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睡上一觉,明天早晨换上我华丽的衣衫,然后坐上马车,一路往太原去,见了于谦,然后再回京城。

不过,可惜,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乖孩子,所以,睡到半夜的时候,我就悄悄起身,简单的写了封信交代行踪,然后打开门,准备先行一步。

“别告诉我,你有梦游的坏毛病。”我小心的关好那扇一碰就咯吱直响的房门后,刚一转身,就几乎撞在一个人的怀中。

“半夜三更,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做什么,吓人呀!”我压低声音,先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王睿思,然后四下看了看,还好,其他的房间都很安静。

“我不站在这里,明天早晨,是不是我们只能在你的房间中找到一封信或是一张字条什么的?”王睿思冷笑,“你决定的事情,难道只凭别人几句话就能改变?逸如信你,我却不信。”

我气结,却又无话可说,王睿思的确很了解我,有时候我简直觉得,他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只是,身边有这么一个把自己当成透明人看待的人,那种感觉,还真是,生气!

眼睛转了转,我盘算着干脆打晕他的可行性,说到身手,我和王睿思、邝逸如也应该差不多,不过他们是男子,体力上比我有优势,如果时间拖得太长,我自然不是对手,不过假如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招制胜的机会却也很大,虽然现在打晕他,事后麻烦会很多,不过我知道无论怎样,王睿思都不会真正的生我的气,那么——

“谁说我就信得过她了。”就在我微微抬手,准备趁王睿思不留意时打晕他的时候,又一个很轻的声音传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此时抓住我背后包袱的人是谁了,邝逸如,他什么时候也起来了,还站在我身后?

“逸如?真巧呀,你晚上也睡不着呀,出来看月亮?今晚的月亮还真是又圆又亮。”奇怪,我从不害怕惹恼王睿思,却有些怕惹恼邝逸如,他们几人当中,明明属逸如脾气最好、最温和,也最常陪着我下棋、弹琴的,怪了,我却很怕他生气,怕他不理我。

“月亮?您确定是月亮?”背后,又传来了王睿思阴阳怪气的声音。

“月亮又有——”我想说月亮又有什么不对,却在说话的同时猛然留意到,这竟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哪有月亮可以欣赏?

“我说怎么睡不着,原来是晚上没有月光的关系,真是。”我咬牙切齿的说,一边回过身,狠狠的看了王睿思一眼。

“算了,你们爱站着就站吧,我回去睡觉了。”逃跑失败,还是回去补眠的好,就如他说的,我决定的事情,不是别人几句话就能改变的,不管说这话的人是谁,到了明天,我依旧坚持我自己的想法,他们又能奈何?

“逸如,我如果是你,现在就坐在她的房间里,盯着她,省得一会偶然打个瞌睡,她便逃之夭夭了。”王睿思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气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留下了邝逸如站在原地。

“我保证好好睡觉!”我赶紧说,要说我们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也都就近住在我的寝宫当中,所谓男女大防的规矩,一直没有十分严格,毕竟我们年纪还小嘛,只是有个人盯着我睡觉,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一步踏进房门,我迅速伸手预备关门,一边试图讲讲条件。

“永宁,我信你的次数太多了,偶而,也允许我信不过你一次吧。”果断的伸手挡住了两扇咯吱做响的房门,平静而又轻柔的说:“现在,乖乖的去睡觉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我的确是累了,再躺到床上,知道逃走是没什么希望了,头一沾枕,便睡熟了,一夜梦境不断,奇怪的是,出现次数最多的,却是白天刚刚结识的陈风白和那几个被我们揍得凄惨的瓦剌人。

“大梦谁先醒,平生我自知……”感受到阳光温暖的抚慰,我闭着眼睛,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口里念念有词。

“我看,是睡成这样,被卖了也不知道吧!”一个声音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响起,男人的声音。

幸好我出门在外,一贯是合衣而卧的,即便是此时屋里有男人,也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存在,不过,这毕竟是我的屋子吧,一大清早的,真是对他们太放纵了,连起码的规矩也忘了。

我不悦的睁开眼睛,看看此时好整以暇的坐在正对着我的桌前喝茶的王睿思,“你最好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为什么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我的房间?”

“这个时辰?我的殿下,您以为是什么时辰了?”王睿思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站起来,猛的推开窗子,明媚的阳光让我一时有些睁不开眼,看情形,也快午时了。

“怎么不早点叫我?”我有些不满,翻身坐了起来,拽了拽有些皱的衣服。昨天走了一天的路,又打了一架,不睡的时候还不觉得,真正放松睡下了,才觉得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是如此的酸痛,恨不能睡上个三两天才好,也难怪醒得这样迟了。

“叫?怎么没叫,关键是叫得醒算呀,我们几个人,就差没找面锣在您耳边敲了。”王睿思一副在看懒猪的表情上下瞄了瞄我,饶是我脸皮够厚,这会也有些挂不住了,自己睡觉一贯警醒,难道真没听到他们叫我?

“别听睿思的,他哄您呢!”门咯吱一声开了,文芝捧着盆清水进来,白了王睿思一眼后说:“昨天一定是累着了,我叫兰儿看着炖了点燕窝,一会将就吃点吧。”

就着文芝的手,在盆里掬了水洗了把脸,这一觉错过了早饭,这时饿得很厉害,有燕窝粥吃自然是最好的,于是我点头说:“一会就端过来吧,我先换身衣服。”

包袱里再没有粗布的衣衫了,虽然昨天我曾经买过一套新的,不过一觉过后它们不知所踪也不值得奇怪,经过了逸如和睿思这两个人过目,要是还在才奇怪。

换上从京里带来的男装,我一把扯下了束发的绳子,准备从新梳过,换上和衣服相配的发冠,不过梳头显然不是我的长项,弄了半天,头发却只是纠结在一处,我有些气恼,只能等一会文芝来了再说了。

然而,等了一会,端着燕窝粥进来的,却是邝逸如,他见我披散着长发,有点无助的坐在床边,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的笑容很干净,透露着安抚的意味,“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可是,逸如,你看我的头发呀,替我叫文芝或是文兰来吧,我讨厌头发乱乱的。”我有点想发脾气,又有些别扭的说。

“简芷陪她们出去逛了,说要找马车还要买点路上用的东西,一时三刻回不来,这怎么办呢?”他看着我马上要发火的表情,故意停了停才说,“看来,只好我来了。”

“逸如也会梳头发吗?”我有些好奇。

“我的殿下,那你以为每天我也有几个丫鬟专门替我梳头吗?”逸如在开我玩笑时,也喜欢这样称呼我,“女孩子的发式是不会了,不过——你现在只像我一样束个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来,端着,先吃吧,转过身来,我帮你把头发弄好。”

“哦!”我接过他手里的冰糖燕窝粥,转过身去,大口吃了起来,感觉上,身后,他的手很轻柔的穿过我柔长的黑发。

待到起程时,已经是午后了,本来这个时间是不该再赶路的,不过平定州没什么去处,加上心里又有事,便坚持着要走,邝逸如拗不过我,只好催促着众人收拾东西起程。

外面,文芝已经找好了马车,和我们前两天坐的不同,车厢大了,车里还铺了厚厚的垫子,牲口的脚力也更好些,看来路上会舒服一点。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王睿思从中午的时候起,脸色就有些不对,待到午后起程时,在车厢里坐了一会便说气闷,硬是在路边一家驿站里租了匹马来,骑着远远的走在前头。待到此时,连神经向来比人粗一号的王简芷也觉得不对了,低声嘀咕了句:“这家伙今天又抽什么风。”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不过聪明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招惹那家伙的,他虽然不会冲人发火的大喊大叫,不过那冷冷的口气,嘲讽的眼神,加上不屑又有几分挑衅的举动,总会让人发疯。

路上本来就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值得看,加上王睿思的反常举动,使得下午的行程沉闷异常,马车摇了一会,我便撑不住开始昏昏欲睡了,这时文芝坐在我左边,逸如坐在我右边,想了想,我决定在文芝身上靠一会。

没有想象中的舒服,文芝始终僵硬的坐在那里,没有调整自己的姿势,仿佛根本没发现我靠过去一般,马车恰好被路上的石头垫了一下,车厢一倾,我几乎趴下,幸好一旁的逸如反映敏捷,一把扶住了我,才避免了我的鼻子和车厢底亲密接触。

刚刚的睡意被惊走了,我坐直身子,周遭的几人都有些嗔怪的看向文芝,一众人中,她一贯是最细致的,今天却如此的反常,即便是此时大家看她的目光一样,她却依旧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呆呆的看向侧前方,眼中有心痛也有怜惜。

那是一道帘子,布做的帘子,不过微微有些透而已。

透过帘子,远远的,一个身影骑在马上,端是衣衫华贵,人物俊秀,却掩不住身上的孤独和落寞。

心如同被重锤敲了一下,痛一丝丝的从内脏蔓延到四肢,只是不知是为身边的人,或是前边走着的人。

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为什么在这里,在此时,却只能化做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呢?

我有些怜惜的看向文芝,这次出宫,让我逐渐看清了一些事情,如果可以,我很想成全她的爱和痛,只是,我不能。

爱上一个不该爱、不能爱的人,注定了痛苦,只是痛苦也分长与短,长痛不如短痛,前人不都是如是说的。

我闭上眼,命令自己不要去看,更不去想,同时反复的告诉自己,我这是为了他们好,至少,是为了文芝好。

在很多年之后,我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时,依旧会想,如果上天能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如我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依旧如此时,我是不是会成全文芝,尽管睿思当时不爱她,今后也可能不会爱上她?

只是,这世上,我也许可以拥有很多,却惟独不能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于是,我永远不知道答案。

15

太原的安定和繁华都是出乎意料而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的,休整了一夜之后,我带着徐文彬、王简芷,睿思、逸如陪着文芝、文兰姐妹,分做两批,开始四处游逛。

要想了解一方的百姓生活,实在没有哪里比得上市井了,尽管到处是人,空气中浮动着永远也不能一一分辨的气味,不过却是最真实的,几乎忘记了,我也曾经拥有过如此的真实,不过此时,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迎面,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猛然窜到了我身前,一双指甲里透着黝黑的手堪堪印上我的衣衫,下意识的向后退开,徐文彬连忙挡在了我身前,孩子用哀求的声音在说:“大爷,赏口饭吃吧。”声音稚嫩,却让人心里一动,我示意王简芷,他皱了皱眉,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银子,总有二、三两吧,铛的一声丢在孩子的碗中,同时捂住鼻子,有些不耐的说:“拿着,快走开!”

孩子猛的抬头,乌黑的脸上,却有一双闪亮的眼眸,只是那一瞬,在他的眼中,我看到的,却不是感激,那不是感激,我可以肯定,不过那神情出现得快,消失得却也迅速,再看时,孩子已经低下了头,没有退开,却是几乎硬挤的,从王简芷身边经过。

“真是,给他钱连声谢也不会说,这地方的叫花还真是!”王简芷多少有些悻悻的,这样的情形,真是头回遇见。

“大约他高兴过头了吧。”徐文彬摇头,从我面前退开。

“简芷,你的荷包呢?”眼前阻挡视线的人消失了,我几乎下意识的看向简芷的腰间,那里刚刚分明系着一个暗红镏金富贵花开的荷包,还是今年生日时,文芝、文兰姐妹合绣了送他的,我知道他一直很珍视,为了同荷包相配,还特意裁了好几身新的衣裳。

“荷包,不久在这,我刚刚……站住!”简芷大咧咧的摸向腰间,却在下一刻变色,冲着刚刚那孩子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拔足就追。

人群拥挤,加上发现得快,其实那孩子也没有走得很远,不过在这个时候,几步路也并不容易被赶上,随着简芷的大声呼喊和追逐,不宽的路上,很快便被冲得鸡飞狗跳。

徐文彬跺了跺脚,待要拦阻时,却被我拦下,“且看看再说。”我简单的解释,然后便跟在王简芷身后追去。

几个大人追逐一个孩子,街上这一刻,该是热闹非常的。

“哎!”忽然,前面的孩子像被什么绊了下似的,猛的趴到了地上,被追来的简芷摁住,街上围观的百姓有摇头的,似乎在惋惜什么,我却抬起头,刚刚,分明是从这附近的楼上射下的什么东西,正好打在了孩子的腿上,这才使他失手被擒,只是,谁这么凑巧,帮我们捉住了这个偷儿呢?

目光在周遭一转,我们站的,正是一家酒楼的门前,附近的建筑低矮,只有酒楼却是二层的建筑,难道……我略一沉吟,一旁的简芷已拎起了那孩子,从他手上抢回自己的荷包,有些心痛的看着上面留下的指印,忿忿的说:“我要送他去官府治罪。”

看看于谦如何审理也好,我刚想说算了,却飞快转念,越是小处,越能看出地方官的优劣,难得的机会呀。不过在此之前,还该拜访一下楼上的高人才是。

于是我微微点头,嘱咐他们等我片刻,便举步上了楼梯。

这是间并不大的酒楼,不过一进店门,已然觉得酒香扑鼻,该是个不错的去处,我暗下结论。

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二楼的雅座几乎全空着,只临窗的一个桌上,有人怡然独坐,白衣如雪,纤尘不染,见我上楼来,便遥遥举了举杯子,径自干了,定睛看时,不是陈风白,又是哪一个。

“陈兄,真巧,又见面了。”我笑说。

“人生何处不相逢,会须一饮三百杯如何?来来来,我先干了。”陈风白也笑了笑,神情却似有了醉意,倒了杯酒,向我一举,干了,再倒,又干。

我走到他的桌前不过五步,他却也连干了五杯酒,一时间,眉宇间流转着酒意,少了分初见时的凌厉,却多了分洒脱的酣态。

“陈兄醉了。”我坐在他面前,招呼小二拿了杯来,看他手中的壶半晌不能对准杯子小小的口,不觉莞尔。

“醉了?你说我醉了,我还说你醉了呢!”陈风白低下头,仔细研究了下壶嘴和杯口,小心的倒了酒,然后颇有成就感的笑了笑。

“我尚未饮酒,怎么会醉?”我有些好笑,在一个人强调自己没醉时,通常便是醉了。

“醉了有什么不好?不用看得太清,不用想得太多,不必十分计较……可笑世人偏要清醒,可笑!”他再干一杯,有些摇晃的起身。

“陈兄。”我忍不住出手相扶,却被他闪开。

“小二,结帐!”他摇晃着放下一锭银子,抬腿欲行。

“刚刚还没谢过陈兄。”我这才想起上楼的目的,只得在他背后说。

“何必太认真,谁帮了你什么,谁又拿了你什么,计较太多,反失了本性了。”陈风白却不回头,只是摇晃着向前,下楼,转眼到了店门口。

我听到王简芷有些诧异的说:“怎么是你?”半晌却没有回话,连忙下楼时,却只见王简芷和徐文彬押着刚刚偷东西的孩子站着,陈风白却不见了。

“这个小鬼要怎么处置?”见我从酒楼出来,王简芷有些烦恼的问,也难怪他,手里摁着个不停扭动的十一、二岁的大孩子,还是浑身又脏又臭的类型,于他,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不是说送官吗?”听他一问,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刚刚抓住那孩子时,不过是一时的气愤,冲口说要送官的话,等到这会冷静下来,心便软了。简芷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性子,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发火的时候,原本就是一个心肠再善良不过的家伙。

“也没损失什么……”简芷声音低了下来,一边留神看我的表情。

“还是照你刚刚说的,送官。”我拍打了一下衣角的尘土,本来还要等一等,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小案子一桩,且会会这位有青天之名的于谦于大人。只是,这孩子多少有些无辜,不过任由他这样流落街头,讨饭偷钱,早晚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如果于谦真如历史记载那样,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该会对这个孩子有个妥善的安置吧。

“可……”简芷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我的巴掌正正拍在了头顶。

“可什么可,走吧!”我笑说,当先带路,徐文彬也笑着拍了拍他,紧跟在了我身后。

于谦这个衙门的办事的速度果然很快,击鼓声三响,衙役已经出来,徐文彬上前将事情经过一讲,衙役也不含糊,立刻进内回禀,片刻之后,于谦便升堂了。

还是第一次看人审案子,虽然是小案子,不过应该也很有趣,我迈步便欲进去,冷不妨却被人拉住,扭头一看,却是分开来走的邝逸如、王睿思几人。

“怎么这么巧?你们路过?”我奇到。

“什么巧,三个公子哥在市集上抓了个小孩子,还特特送到衙门去,这会城里恐怕没人不知道了,这么小题大做,还是三个人,就猜是你们。”王睿思在一旁不冷不热的嘲讽。

“既然来了,一起进去听听吧。”我耸了耸肩,对拦住我的逸如说。

“听听是可以,不过不是进去,而是在外边,他们两个进去就好了。”逸如说。

“为什么我不能——”我有些不满,却挣不脱逸如的手,从来不知道这文弱的人,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说小祖宗,你就消停片刻吧,那里面不是你该去的地方。”睿思有些烦了,大力的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一边对徐文彬和王简芷示意,让他们进去。

“好痛,放手!”我低声警告王睿思,他却只斜了我一眼,却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挣扎间,里面一声惊堂木响,却是已经开审了。我忿忿的瞪了王睿思一眼,不再挣扎,任他们拉着挤进人群中。

一看才多少明白了他们不让我进去的原因,审案之前,原告也好,被告也罢,原是要先跪的,虽然这次我是微服出来,不过君臣有别,我没有跪他的道理,不跪,百姓的装扮,又是藐视公堂,的确两难。

其实相对于这个案子,我更感兴趣的是于谦本人,这时看去,公堂上独坐的,是一个二十六七岁上下的青年,人很清俊,眉目炯炯有神,透着一身凛然的正气,官袍虽然洗得有些发白了,不过却不影响他整体的气势。

“真是位让人心折的人物。”一旁的逸如忽然低声说了句我心里也正想的话,真是位让人心折的人物,这种感觉,只需要一眼。

我们的案子其实并不难审,偷东西既而人脏并获,不过真正的峰回路转,却是于谦尚未开口询问简芷前,那孩子忽然大呼起冤来。

“你有何冤情?”于谦神色和悦,并不为被告忽然的举动而恼火。

“小人张一非,太原人氏,之所以流落街头行窃,皆因为姐夫趁小人年幼强抢家产,导致小人流离失所,望大人为小人伸冤呀。”那孩子的一席话,倒说得条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