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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告诉她,我累了,路是你自己的,要怎么走自己去想吧,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隐居,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抬起头,看着睿思,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少年时代的你不是常常在纸上描绘这样的田园吗,如果不是我羁绊住了你的脚步,也许你早去了这样的地方吧?幸好还不晚,我确实是长大了,如今纵然再不舍得,我也愿意放开你的手,让你自由。

“怎么办呢?”睿思却如同不懂我的话一样,“这样的话我说不出来,即便她长大了,不要我的陪伴了,我仍旧只想呆在她身边,远远看她一眼也好。我试过一走了之的,但是不行,没有她的地方,我活得更辛苦,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赖住了,不能爱她,就做个朋友吧,还像从前一样。”

那天,我招待睿思吃了晚饭,还偷偷喝了两大坛子的酒,直到彼此醉倒,说话的时候舌头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是好,其实我真正想做的并不是和他如同朋友一样的大口喝酒,其实我只想抱着他大哭,告诉他,我并不仅仅把他当成朋友。

67从来不曾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腊八节的前两天,文芝出嫁了。

一切都是按照大明宫廷的惯例,公主出降,先行纳采问名礼。不过也有些特殊,因为文芝嫁的人家不是普通的公侯世家,所以有些礼节还是有改动。

这一日,瓦剌太子至内东门内,一应婚仪用的礼物抬进宫廷,文芝早穿戴好礼服,先辞奉先殿,然后再见父皇母后,正式受封为德仁公主,听了训诫,四拜而后退出。等候在旁的内命妇送文芝到内殿门外,升辇,到内东门,降辇。瓦剌太子揭帘,公主升轿。后面的仪式因为瓦剌太子如今客居京城,全部免除,按照瓦剌太子的请求,当日,文芝就随同他返回瓦剌。

文芝终于没有吃上这一年的腊八粥。

腊八粥是我们都喜欢的食物,其实做法简单得不得了,以前每年我们都悄悄挤在小厨房,几只砂锅里放不同的干鲜果品,各自煮上一锅,看谁搭配得味道最好。这是我惟一会做的食物,准确的说,是我惟一喜欢做的食物,因为简单,而且不会凸显出我的手艺有多差。

同样的,逸如、睿思几个人都不喜欢这一天,因为他们都不喜欢吃粥,何况还要评判谁的更美味。

我早早换了男装出宫,站在北门的城楼上,看文芝的车辇一点点远去,直到官道上,空余下马队过后扬弃的尘沙。这一年冬天很冷,却始终没有一场雪,直到今天,这会,天才阴沉起来,浓云一点点自四面八方会聚。

想起了《红楼梦》中探春远嫁的一场,那是整个剧集中惟一让我痛哭的片段,想不到,如今隔了这时间的长河,同样的一幕竟真实的上演了。低声哼着那遥远的曲调,泪水却只能留给这无情的北风……

一帆风雨路三千,

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恐哭损残年,

告爹娘,

休把儿悬念。

自古穷通皆有定,

离合岂无缘?

从今分两地,

各自保平安。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千言万语,到了此时,似乎也只剩下了这样一句话,文芝,希望你能平安,因为平安才是福。

“多情自古伤离别,你又何苦这样自寻烦恼呢?”泪未流尽,身后却有人走近。

“怎么是你?”抹去眼角的泪痕,我皱眉转身,今天的送别,我只想一个人哭个痛快,早命人知会了城楼上守卫的将士回避,不曾想到,居然还是有人能找到这里。

68“自然是我。”身后的人大笑,“这京城,自问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那又能怎样?”我冷笑以对,今天,我不想同任何人说话,因为我很难过。

“看来你心情果真不好得很,算我多事吧,我只是想来说一句,哭是没有用的,你在这里顶着北风哭死了,你的这个侍读女官也不会回来。”他说,语气虽然诚恳,可是眼睛里却有点点嘲讽和不屑。

“陈风白,为什么认识你的时间越长,越觉得你这个人其实冷血得很呢?”我问他,真的眼前的陈风白和我最初认识的那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觉得我冷血,是因为你失去的还是太少了,公主殿下。”他嘻嘻的笑着,走过来同我并肩站立,“生在帝王之家,如果这点事情都看不开,我只能说,过去的15年,您被保护得太好了。”

我微微发愣,而后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听你这话,倒像是也生在帝王之家一般了。”话说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普天之下,帝王只我们这一家,别无分号,可见我真是哭傻了。

“罪过罪过!”陈风白摇头,“小人不过是以常理推测,公主不能因为小人言中了您的缺点,就强加这谋反叛逆的大罪在小人身上,小人冤枉呀!”

还是第一次听他自称为“小人”,我忍不住好笑,心中原本的离愁也消散了不少,我何尝不知道,这场分别只是开始呢,人生谁又能陪着谁一直到老?早晚大家都有风流云散的一天,只是道理人人都懂得说,但是这些年朝夕相伴的情谊都不是假的,今日分别,甚至可能是今生永诀,想要完全不伤心难过又怎么能够呢?

“你试过和要好的友人分别吗?可能是今生再不能相见的那种分别?”我问一旁的陈风白。

“试过怎样?没试过怎样?”他反问我。

“试过就给我讲讲你当时的心情,没试过就不要嘲讽我。”我说。

“这是公主下的旨意吗?”他问,仍旧是先前漫不经心的语气。

“不是,我从来不对朋友下什么旨意,不过如果你觉得我们其实算不上朋友的话,那只好当作是了。”我不假思索,陈风白是一个我看不透的人,但我愿意相信他,就是相信他,这种信任是莫名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上就是这样的,觉得我认识他很久了似的,久到生生世世之前。

陈风白没有马上开口,他低着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久久,才说,“谢谢你,但愿你不会后悔今天说的这句话?”

见我看他,笑容几乎是立即就浮现在了他的脸上,“我确实没什么资格笑你,因为我还没和重要的朋友分别过,不过在家乡,我听过一个故事,有兴趣听听吗?”

我点头,在难过的时候,我喜欢听或是看故事,把自己溶入到别人的故事中,感觉上就会少难过一些,多快乐一点。

“故事发生在一个遥远的年代,和很多民间的故事一样,因为流传得太久了,久到人们忘记了故事究竟是何时发生的。”陈风白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了街边的一间小酒馆里。

“一个少年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的表妹,两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少年逐渐变得英俊挺拔,表妹也渐渐的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因为从小在一起,表妹爱上了自己的表哥。他们本来可以有很幸福的未来,结婚、生子,然后一起白头到老。”陈风白说。

“我发现你不太会讲故事,”我趁他喝水时说,“故事刚刚开头,你就提前把结局透露给别人知道了。”

“是吗?”陈风白笑笑,继续说:“少年身负血海深仇,从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开始,父亲就一直一直的对他说,要变得强大,要报仇雪恨,所以少年长大后,也一直牢牢记着父亲的话,一心只想着报仇。当仇恨积累到很多很多的时候,他对身边一起长大的表妹的情谊,就视而不见了。

少年一家其实一直住在一个部族里,这个部族的首领,既是少年的舅舅,也是少年一家的看守者,因为舅舅一直是忠诚于少年的仇家的,所以虽然他们成了至亲,但是对少年一家的看守,却从来没有松懈过,因为郁郁不得志,少年的父亲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惟一的遗愿,还是要少年去报仇,但是少年要想去报仇,就必须逃离舅舅的家。

怎么才能逃走呢?少年想了很多办法,但是那个部族在一座深山里,离开的道路只有一条,平时看守的人很多,这时,他想到了自己的表妹。

只有表妹的婚礼,才能让看守通道的人松懈,于是,少年开始亲近起自己的表妹,并很快的向舅舅提出了婚事。

表妹很爱他,虽然舅舅不想同意他们的婚事,但是经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逼,终于还是同意了。”陈风白停了停,看我,“似乎我的故事同你想听的不大一样,你还想继续听吗?”

“故事讲到一半停下来还不如不讲,”我评判,“讲完吧,不管是怎样的。”

“婚礼如期的举行了,很热闹,”陈风白于是继续,“部族的人都穿上最美的衣裳,一起载歌载舞,庆祝族长的女儿出嫁。”

“少年也在笑,他对每个人笑,因为他知道,他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一生也许只有一次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就永远不会有下次,不仅不会有下一次,甚至自己的性命也会因此失去。”

“洞房花烛夜,他计划把表妹灌醉然后偷偷离开,因为部族的人会狂欢整夜,这是惟一的时机。”

“举起酒杯,他一杯一杯的敬自己的表妹,想各种各样的理由,没想到几杯过后,表妹却忽然哭了。”

“‘我知道你不是爱我才娶我的,所以你今天也想要离开。’表妹对少年说的第一句话,吓得少年魂不附体,他想解释说自己是爱她的,但是,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表哥,你为什么连骗我一下也不肯呢?’见他半晌没有开口,表妹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走到自己的大箱子里,拖出了一个早整理好的包裹,递给少年,‘要走就趁现在吧,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少年很惊愕,于是他问表妹,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想要借婚礼的时机逃走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一直对我这么疏远,为什么忽然又肯娶我呢?我知道你一心要离开这里,去报你所谓的大仇,其实我也只是猜的,但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表妹仍旧哭得很伤心,半天才问他,‘你如果这样走了,姑姑和我都可能会死,你不爱我,可你也忍心看着姑姑死吗?’”

“她的话触到了少年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母亲还在,自己的离开,会让她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呢?他不敢想也不能去想,于是他硬起心肠说:‘你们是舅舅的至亲,未必会受我的牵连。’”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后来?”陈风白想了想,“后来表妹没有再说话,只是打开房门,看到门外没有人,就把少年推了出去,放他走了。”

“那他们有没有受到牵连呢?”我再问。

“少年走后,关山阻隔,他没有回过家,为了报仇,他踏遍千山万水追寻仇人的下落,又百般找寻仇人的弱点,只在某个午夜梦回,才会想起从前,想起家乡的老母和表妹。”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我摇头,感觉缺了些什么。

“如果这样结束了,大约还算是个好结局,”陈风白摇头,“一些年后,少年终于遇到了一个族人,从他的口中,他知道了自己走后的事情。”

“少年走后,少年的母亲就自尽了,他希望从此了断儿子的牵挂,让儿子可以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舅舅很生气,就把这火气发泄到了女儿身上,把女儿关了起来,又很快逼女儿改嫁。”

“少年的表妹不肯改嫁,在第二次成亲的前夜逃了出去,她想去找自己的表哥,但是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没跑出几里路就被追回来了,于是她疯了,在大婚的喜堂上疯了,砸坏了所有的东西,赶跑了全部的宾客。不过因为她是族长的女儿,婆家不能送她回去,只能把她关在一个房间中,再不放她出来。”

69我不免唏嘘,又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只可惜所托非人,“那少年报了仇了吗?”

“你真是能问。”陈风白笑笑,“故事只到这里,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轮到他问。

“仇恨蒙蔽了人的眼睛,其实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如果不这样执着,本来就可以幸福的,我觉得那少年太痴了,这世上有一个人肯这样爱他,放下仇恨,让自己幸福不好吗?”我说,心里却第一次隐约觉得,我发现了什么,只是,发现了什么呢?我并不肯定。

“说你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人,你大约是不服气的,”陈风白摇头,“你没试过仇恨,所以你不知道,报仇对一个在仇恨中长大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试过的,恨一个人。”我说,“真的,只是结果不理想,我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你读了很多书就一定会做的,也不是你想做就能够做到的。”

“你也恨一个人吗?什么人,让我们堂堂的公主殿下也无可奈何?”陈风白似乎很感兴趣。

“说出来也没有用,又何必说呢?”我摇头,我恨王振,我想扳倒他化解土木之变,只是,结果怎样呢?这只老狐狸历经三朝,从一个落魄的混混到如今权倾天下,朝廷内外,一大半的官员出自他的门下,父皇虽然对他忌惮,却又对他言听计从,如今朝廷大事小情,又有哪件不经他的手,我的人搜集他很多不利的证据,但是还没等到呈现在父皇面前,他就已经先在父皇哪里挑拨我的种种是非了,他作为司礼太监,干预朝政可以干预到只手遮天的地步,父皇明明知道也可以放任,就只因为他是太监吗?对了,因为他是太监,断子绝孙的人,要了江山社稷也没用,古往今来,太监再怎么权倾朝野,也没有当过皇帝的;但是我不同,我稍稍有一点针对王振的动作,都被父皇看在眼里,他不是什么都看不到,而是什么都看到了,只是他可以放任王振,却不能放任我。到了如今,如果我还不明白,书本上的知识不能帮我扳倒王振,那我就真正是个傻子了。

“也对,有些事情,不是简单的说出来就能解决的。”陈风白也知道我不会说,所以自觉的下了结论。

文芝远嫁过后,宫里的大事就是准备过年了,武状元的考试中间也耽搁了不少时日,如今,又重新安排了时间。

还是我说的考试方法,简芷虽然指了婚,不过父皇的意思是,驸马是没的做了,不过如果能力出众,再过一关的话,前程也能更好些,至少不用顶着我侍读的名头,每天跟在所有大臣的最后,混日子过。

最后比试的那天我没有去,理由是我生病了,吹了冷风,发热头晕,传了太医又煎了药,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听外面疏荷小声对书香说,“这回我猜呀,邝大人一定能赢。”

“我还说,王大人武功更好些呢。”书香不同意,因为我病了,他们也都不能去瞧这场热闹,但是又惦记着想知道消息,三个人抽了签,结果书馨抽中的花签,去看比试结果了,这两个也不安稳,天寒地冻也一会跑到宫门口张望一阵,等着书馨叫人送信回来。

奇怪的是,我却很安然,对于谁胜谁负竟然毫不关注,也许是经历了文芝的事情之后,我忽然明白了,我的婚姻,同她的,并没有本质的不同。

陈风白校场夺魁,当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承认,我虽然看淡了,却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和感觉的。他的武功确实在逸如、睿思之上,不过抽签的赛制对他这样的高手是不利的,想不到他还是有本事脱颖而出。

逸如考到了第二名,而文彬却考中了第三名,一问之下,我才知道睿思同逸如竟然抽到了同组,这大约就是天意了。

70武科的考试虽然没有文科的八股取试受到的关注度高,不过该有的赏赐还是有的,几天后,吏部报出了职位的空缺,陈风白、徐文彬受了都司佥书之职,从三品,王简芷、王睿思授守备之职,正四品,逸如却出乎众人意料的进了督察院,受了左佥都御史,虽然也是正四品,不过督察院出了名的位低而权重,圣旨一下,朝廷上下,几乎人人都相信,皇上最属意的驸马人选,非逸如莫数了。

为此,疏荷着实高兴了几天,她同书香、书馨打了赌,赌注是什么我没问过,反正他们打赌的事情也是偷听到了。不过当我一天之中,第三次听着疏荷不自觉的哼起小调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问她:“怎么这样高兴?”

“邝大人温文迩雅,人又生得俊秀,难得的是同殿下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脾气性情都知道,奴婢这些年冷眼看着,殿下使起小性来,邝大人不仅能包容还善于开导,这样的人,如今打着灯笼也难找了。平民百姓家尚且有俗话道‘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何况是殿下生在帝王家,一万个人都想做驸马,可又有几个是真心的爱殿下的人而不是这显赫的皇权,一这样想,奴婢就忍不住替公主高兴。”疏荷说,眉眼间,喜悦流动。

我笑了笑,让她做自己的事情去,这几天,这样想的人太多了,就连母亲也私下同我说,驸马的人选必定是逸如无疑了,因为父皇先前就属意他,如今他虽然没有考到头名,但是他父亲官居兵部尚书,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左佥都御史,以家世论,陈风白已经是不能同他相提并论了,更不用说,逸如一直是我的侍读,从小陪伴在我左右,怎么看来,都是驸马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考试考过了,官也封完了,驸马的事情,却像被父皇遗忘了一般,朝堂上,不提,后宫里,不提。这样反常的沉默,才真正让人觉得不安起来。

这几日,我开始闭门不出,也再三叮嘱母亲,不要在父皇那里提驸马的事情,母亲虽然觉得奇怪,不过也没有多问,点头允了。

没想到,闭门几日后,最先跑来的,却是见浚。

“姐姐!”一头扎进我怀里,见浚竟然放声大哭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我吓了一跳,拉他的时候,却被他像胶皮糖一样死死的缠住,不能用力,只能安抚,“哭成这样是为了什么,告诉姐姐,谁欺负你了,姐姐给你出气去。”

“呜……呜……”回答我的,还是呜呜的哭声,我只能等待,一盏茶过后,见浚的声音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大声了。

“见浚!”我提高声量,用了点巧力,趁他换气时,一把把他揪了起来,“哭什么?你是什么身份,这么大了,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姐姐和师傅们这些年就是这样教你的?”

“姐姐,贞儿不见了,他们说她滑到井里了。”见浚被我一吓,哭声暂缓,但是哽咽难言。

“贞儿?”我皱眉,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脸上却是一副想不起贞儿是谁的样子。

“皇奶奶的宫女,姐姐你见过的,我记得你还同她说过话。”见浚不满起来,扭身跺脚。

“是吗?”我淡淡的说,“皇奶奶那里的宫女那么多,姐姐说过话的也不少,贞儿是谁,还真是想不起了。”

“怎么会想不起呢?”见浚更生气了,眼睛睁圆了,哭声也收了,“她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很好看,嗯……她刚到皇奶奶那里的时候,皇奶奶还说,她长得和姐姐很像呢,姐姐怎么会记不得?”

“像我吗?”我心中一凛,“她怎么了,你刚才说的姐姐没听明白。”

“她不见了!”见浚眼圈重又红了,“昨天我去就没见着她,皇奶奶也说一早就不见她,后来有人说在一口井里捞到了她的鞋子,我要去看,可是他们都不说是哪口井,姐姐,你去帮我问问,帮我问问。”

“见浚,你听话,姐姐帮你问问看,但是也不一定问得到,你不要哭了,为了个宫女,回头,人家要笑你的。”我点头,决定应付一下,回头就说问不到好了。

“贞儿不是宫女,她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我答应过要娶她做我的妻子的,我要去看看她……”见浚的话让我几乎从椅子上滑下来,他才几岁,居然就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我刚刚还有些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现在却只有庆幸,我做的是对的。

“这话更不许胡说,见浚,你的话说给姐姐听不要紧,要是让父皇、母后听见,一定会重重的责罚你。”我吓唬他,其实也不算吓唬,要是真传出去,见浚恐怕受罚是免不掉的。

“为什么?我没说错什么?”见浚依在我怀里,又哭了一阵,才有些疲倦,又断断续续的和我说了许多关于万贞儿的事情,然后睡着了。

安顿好见浚,我想万贞儿的事情也就该告一段落了,一个宫女而已,虽然也是生命,不过在这大明九重深宫内,一个生命的消逝,又能引起多大的风波呢?

然而,太后病了,离开了万贞儿的服侍,晚上太后就说身体不痛快,第二天就不能起床了。接着,宫里有人风言风语的说午夜看见万贞儿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在井边转悠,好像在找什么。没有三天的光景,宫里倒有大半的人自称午夜里见过万贞儿,还逢人就问有没有看到她的鞋,说的人惊魂未定,听的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71见浚一连几日,躲在我的寝宫里不肯回己的住处,不止一夜抱着枕头跑到我的床边瑟瑟发抖。

“你不是说要娶她,这会又怕什么?”我取笑他,见浚也不再生气,只是抱着我的一条胳膊,把头藏在下面,委屈的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害怕。”

因为万贞儿的事情被越传越恐怖,皇后命人悄悄填平了那口井,秘密做了法事,又处置了几个自称见过鬼的宫女和太监,然而,私下里,还是不断的有人说自己在夜里见过万贞儿。

本来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众人画虎、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然而,一夜,影子却告诉我,万贞儿的事情有蹊跷。

什么蹊跷呢?原来那夜他们确实是派了人去,但是并没准备在宫里动手,只想把人带出宫去,然而,离奇就离奇在,万贞儿的屋子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还没等到他们出手,就猛然冲出来,等他们追上,只听到扑通一声,远远看见井口水花四溅,井边有一只绣鞋,井里半晌也漂起一只绣鞋。

影子说,他听到回报后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万贞儿为什么忽然自杀了,留神观察了几天,才觉得事情确实很蹊跷,万贞儿可能死了,也可能根本没死,但是无论她生死如何,闹鬼风波都有可能是有人一手操纵的,只是,谁能从这场风波中受益呢?

我们一时分析不出结果,影子走时,我吩咐他最近不要再在夜晚进宫,以免惹出无谓的麻烦。

几天后,父皇忽然诏我觐见,事实上,最近我们父女之间疏远了很多,文芝的事情发生后,这种疏离就在一点点的扩大,我忽然想,也许父皇心中对我的疑虑存在的日子已经不短了,这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天家无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