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我的手,轻吻一下,笑道:“你刚刚说‘再’,我什么时候被你抓住把柄了吗?”

我甩开他的手,重重哼一声:“你自己心里明白。”

他忽然低低叹息一声。“这种感觉真好!”

我微微皱眉。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吃醋了,不是吗?”

我禁不住脸红。“你想得美啊。”

他嬉笑着,伸手搂住我的腰。“傻瓜!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将他推开一点,拿出警察叔叔审讯犯人的口吻道:“老实交代,你们那晚都干了些什么?”

他兀自傻笑,轻声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帮我扎针。”

说完,他便低下头,轻吻我的嘴唇,前所未有的温柔。忽然之间,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什么汉王谋反,什么江湖恩怨统统都抛到九霄云外。我只想好好活着,与我心爱的人执手终老。

良久,他放开我,忽然提高嗓音道:“凤鸣,找最近的客栈投宿。”

凤鸣打马疾驰。我的脸顿时像火烧,不敢看他。

他大笑。“真难得,你也会害羞。”

“害羞?”我抬头瞪着他,“我这是期待的喜悦。”

“天!”他又惊又笑,“没见你这么直接的女人。”

“还有更直接的呢。”我立刻移到他腿上,迅速吻住他的唇。

车内气氛立刻升温,暧昧香艳之极,少儿不宜。幸好马车适时停住,否则我怕我不能自控。

是夜,他沉静睡去。我起身去找凤鸣。

他正在楼下喝酒,清秀的面上有几分冷峭,他很像楚天遥,连喝酒的姿势都像足七分,亦或是在模仿。

他看见我,起身道:“夫人!”

“坐吧。”我开门见山说道,“艳少究竟怎么了?”

他面色微变。“您为什么问这个?”

“他身体不舒服,怎么回事?”

他沉默一下。“您何不直接去问主人?”

我一怔。“是很严重的病?”

他看着我,目光闪烁,忽然问道:“您很爱主人?”

“废话!”我瞪着他,“他到底怎么了?”

他仰头喝下杯中酒,一口气道:“没什么。练武之人,免不了要有些病痛。”

我还欲再问。

“夜深了,您何不早些歇着。”他飞快说道,“属下也有些倦了,告退!”说着头也不回的上楼去。

我一愣,有些疑惑是否自己眼花,他的眼睛里恍若有水光?

我悄悄回房,刚躺回床上,就被一只手拦腰抱住。

“老实交代,刚刚干嘛去了?”他目光灼灼,学着我白日的语气。

“刺探消息去了!”我笑。

“刺探到什么了?”

“对手非常狡猾,一无所获。”

他轻笑一声。“那你让我独守空房,是否该有所表示?”

我惊呼。“还来?”

他戏谑道:“你还有力气到处乱跑,不是吗?”

我不及抗议,便被封住了唇。

他的吻轻柔而深情,似品一盏甘醇绵厚的梨花白,浅啜深饮一路蔓延,又像是云层携夹而来的密集细雨,倾洒而下。

我几乎窒息,似身在温软云层之上,月光柔和宁谧,无数星辰聚积的瑰丽光芒,在我的身体里轰然绽开。

(3)

(3)

日暮,大明湖畔柳绿花红,夕阳未沉,冰轮已升。澄碧湖水中倒映着一个淡白色的身影,清俊挺拔,影随波荡,扑簌迷离。

我静静看着他的身影,眼眶里渐渐蓄了泪。相处日久,我越无法自拔,我爱上一个人,却没有感到喜悦,这多么悲哀,如云端寂寞的孤鸿,一声声凄怅哀鸣。

“过来。”他转身朝我伸出手,温柔的微笑。

我用力眨眨眼,笑道:“你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怎么忽然想起来这里?”

他握着我的手。“你就是我要忙的事。”

“少来这一套。”我哼道,“没准又是帮朱高煦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

他依然微笑着,语气有些无奈。“昔日江湖朋友说我楚天遥狂傲,我看,这两个字应该送给你才对。”

“哦?”我侧头。

“你左一个朱元璋,又一个朱高煦,还不够惊世骇俗吗?”他轻点我的鼻头,“以后人前切莫直呼帝王的名讳。”

我一阵心酸,他最近越发的纵容宠溺我,似乎已知我时日无多。

我岔开话题,道:“你前一阵跑到哪里鬼混了?”

“找一样东西。”他淡淡道,“不过很可惜,没找到。”

“咦?”我瞪大眼,“这天下竟然还有你找不到的东西?”

话一出口,才惊觉这句话简直近乎讽刺。谁知,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苦笑一下,轻叹道:“是啊,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

我靠在他的肩膀,伸手搂他的腰。“我才不稀罕你的无所不能呢,我只想能永远跟你在一起。”

他没有说话。

我抬头看着他,恳求道:“你不要管汉王的事了,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哪里也不去,好吗?”

他低下头,微笑着。“你还想着那份名单?”

我无奈。这个人太精明,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傻瓜。”他摸摸我的头,“其实有没有那份名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想取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

我拉他的衣服。“我不喜欢你杀人。”

他眸光渐深,轻叹道:“疏狂,你要明白,江湖上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我点头。“希望有一天,我们能远离江湖。”

他笑。“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的声音忽然一变,朗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话音未落,水波中忽然出现三道刺眼的白光,本来平静的湖水蓦然化作数丈雪亮银白的水柱,冲天而起,和这股银波同时而来的,是三道凌厉的剑光。

银白的水光混夹着宝剑的森冷的寒芒,在天边的炫丽晚霞映照之下,显得异常美丽,美丽且致命——无数水珠漫天盖地般向我们兜头罩下,锋利的寒气迎面而至,来势迅猛之极,直叫人避无可避。

我下意识的一闭眼,不及思考,身体似有一种本能反应,甩袖翻腕闪电般去擒那剑锋,五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顺着对方的胳膊一路急上,瞬间点中那人的眉心。来人的长剑应声而落,身躯“噗通”一声跌入水中。

楚天遥没有动,在他身后有人横空刺出一剑,霎那间只听得宝剑铮铮鸣响,龙吟不绝。万顷碧波之上,三道身影宛若雄鹰翱翔般翩翩飞舞,忽上忽下,纠缠一片。半刻功夫,有两人惨叫落水,凤鸣收剑回身,飞掠上岸隐身不见踪影。

我兀自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杀了一个人。他似知我心思,用力握我的手,但笑不语。

我回过神来,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他们是要杀我。”他笑了笑,“看来,那位皇太子终于沉不住气了。”

“是他派来的人?”

“显然是的。”

我忽然生气。“谁叫你杀了风亭榭?活该他要找你报仇。”

“你啊——太天真了。”他长叹一声,“对于朱瞻基来说,风亭榭这样的侍卫死一百个也不足惜。无论我杀不杀风亭榭,他都一样要杀掉我。”

我惊呼。“我想起来了。”

他问:“想起什么?”

“那一晚在南京,你明明可以刺杀他,为何不出手?”

他看着我,笑道:“因为你!”

我一呆。

他微笑道:“留着他,御驰山庄便无路可退,你也就不得不来偷名单,不是吗?”

“原来你一早就设计我?”我叫起来。

他含笑看我,忽道:“我很纳闷,你怎么知道名单里有张辅的名字?”

我一怔,当日气得口不择言,现在要怎么圆谎?总不能告诉他,我是从明史上看来的吧。

“这个……是朱瞻基告诉我的。”

“说谎!”

“真的——”

他皱起眉头。“疏狂,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每次说谎都会脸红吗?”

“啊。”我真的吃惊了,“一直以来,我都以说谎从不脸红而自豪的。”

他沉脸瞪着我,静默半晌,终于笑出来。

我伸手去搂他的胳膊。“好吧。我答应你,一定会告诉你这件事,但不是现在。”

他点头道:“起风了,回去吧。”

这时夕阳落尽,夜幕已垂,湖面上聚了一层薄雾,御驰山庄的别院就在烟柳深处。

他忽道:“想去看看?”

“不想!”

“口是心非!”他冷哼一声。

我笑道:“你不是罚我永远不许离开你嘛!”

他无奈轻叹。“想去就去吧。”

我大喜。“那我现在就去!”

“不行!”

“啊?”

他微笑。“至少先陪我吃完饭。”

我嬉笑。“荣幸之至!”

(4)

(4)

我吃完饭,就直奔御驰山庄的别院,蓝子虚等人都在。他们见到我,面上都露出一种奇怪的神情。

我问道:“少辞呢?”

蓝子虚道:“少主不在!”

我一愣:“他去哪里了?伤好了吗?”

他奇怪的看着我。“少主的伤半个月前就已痊愈。至于他的去向,庄主不知道吗?”

“我知道还用问你嘛?”

他也疑惑。“可是,少主是收到您的飞鸽传书,然后才离开的!”

我皱眉。“这么说,他伤一好就走了?”

“是!”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你难道就没问问他?”我的嗓门有点高了。

蓝子虚苦笑道:“少主一向四处游历,行踪飘忽不定,属下确实不曾过问。”

我纳闷了。难道说,我拒绝他来乐安看我,他想不开离家出走?我还没那么大的魅力吧,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眼下父亲和妹妹下落不明,还有心情出去游历?难道是……

“有没有林……咳咳!”差点说漏嘴,我干咳两声,“有没有义父和晚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