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孽徒!”太虚铁青着老脸。浑身气得直哆嗦。

萧凡羞愧的低着头:“师父息怒…”

“欺师灭祖啊!师门不幸啊…”太虚痛不欲生的嚎啕。

“师父节哀…”

“贫道此生收了你这么个不肖的孽徒,贫道不想活了…”

“师父,徒儿也不想活了…求求您,先把衣服穿上吧,您下面那一坨东西晃悠悠的,很不雅啊,这么多人看着呢…”萧凡俊脸通红,也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贫道高兴!不行吗?贫道喜欢让它敞着透气儿,不行吗?贫道就好这一口儿!”太虚光着屁股,在众多围观人群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萧凡叹气,摊着这么一位不要脸的师父,这是徒弟的不幸,他真后悔啊,老人家也有他的生理需要,作为徒弟,自己应该支持鼓励才对,不管怎么说,也不该去闹他的场啊…

“说!你闲着没事跑来搅贫道的场,啥意思?”太虚愤怒的盯着萧凡。眼神很不善。

萧凡搓着手,尴尬的笑:“徒儿…咳咳,徒儿听说师父寻到了人生的第二春,不由欣喜若狂,特意带了几位兄弟来拜见师娘…”

一旁的曹毅和几名锦衣校尉急忙尴尬的点头附和:“对对对,咱们来拜见萧大人的师娘…”

萧凡很识趣的一扭头,朝房里那位一身白条条,同样光着身子的青楼姑娘热情洋溢的一招手:“嗨——”

青楼姑娘俏脸羞红,很有礼貌的扬手回礼:“嗨——”

手一扬,露出她白皙且汹涌起伏的**,颤颤巍巍的,分外晃眼。

“师父眼光不错,师娘很是绰约啊…”萧凡讨好的拍着马屁。

太虚愈发生气:“孽徒!你认了她当师娘,你小子不知会冒出多少师父来,你存的什么心思?滚蛋滚蛋!全都给我滚蛋!”

萧凡一行人臊眉搭眼,灰溜溜的从来春楼里退了出来。

出了来春楼,曹毅等众人耷拉着脑袋,士气很是颓靡,萧凡也觉得很没面子,堂堂锦衣卫同知,被人家像孙子似的赶了出来,还偏发不得火,这么多属下看着,会让自己丧失威信的。

“咳咳,师父骂徒弟,天经地义,对吧?”萧凡清了清嗓子。想交代两句场面话。

“对对对,天经地义…”众锦衣校尉同声附和。

“他若不是我师父,早就被砍成十七八块了,咱们锦衣卫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对吧?”萧凡试图放两句狠话,多少扳几分面子回来。

“对对对,锦衣卫的兄弟们都不是吃素的…”

扔了两句话,萧凡还是觉得不满意,没有达到提升士气的效果,于是只好改变策略,从教育的角度评价今天的无聊行为。

“今日的事给了我们一个什么教训?”

“属下不知…”

萧凡严肃的道:“教训很深刻,那就是…不要在师父办事的时候拜见师娘!”

众人恍然,脱口赞道:“大人真知灼见啊…”

皇宫武英殿。

今日的皇宫弥漫着一股低沉阴霾的气氛。

灰蒙蒙的天色里,一名魁梧高大的汉子精赤着上身,背上绑缚着几根藤条,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的跪在武英殿大门的台阶下,藤条上的荆棘已将他黝黑宽阔的背脊磨刺得伤痕累累,一道道流着血迹的口子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汉子竟似没有知觉一般,一副悔恨难当的神色,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不敢稍动。

过往路经的宦官们皆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时偷偷的抬眼瞄他一下,又赶忙垂睑低头,目不斜视。

武应殿内,朱元璋正神情冷峻的闭目养神,近来他愈发觉得身子疲累,国事朝政处理起来也常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毕竟是老了,朱元璋心中兴起一股悲凉的感慨。

打了一辈子的仗,杀了一辈子的人,如今自己也快油尽灯枯。每日听着朝臣们山呼万岁,这世上谁能够真正万岁?自己骗自己罢了。每日冷眼看着那些大臣们恭敬朝自己跪拜,口中呼着万岁,可是朱元璋自己明白,这些大臣们没一个真心希望天子万岁的,也许在他们心中,巴不得自己早点死了才好,毕竟没有人愿意整天活在一个暴君的阴影下,随时有丢了性命的危险。

朱元璋不怕死,可现在他不愿死,他希望老天能多给他几年时间,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这座朱明江山的荆棘还没有完全去除,他还不放心交到朱允炆的手里。

不放心的源头,此时正跪在殿门外。

暖阁里静悄悄的,朱元璋闭着眼,如同睡着了一般。

贴身宦官庆童蹑足而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走到龙案后,见朱元璋冷峻的神色。庆童明显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一咬牙,细声细气开口道:“陛下,四皇子燕王,已在殿外跪了很久了…”

朱元璋面无表情,仍旧闭着眼睛,仿佛真睡着了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庆童张了张嘴,见朱元璋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庆童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说半个字,恭谨的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的庆童一直摇头叹气,抬眼见朱棣仍跪在台阶下,庆童倒拎着拂尘走下台阶,凑在朱棣耳边轻声劝道:“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奴婢帮您问过了,陛下没有任何反应,奴婢跟随陛下多年,瞧这情形,陛下怕是不愿见您,您就别在这儿跪着了,跪也是白跪…”

朱棣满脸悔恨之色。懊恼的低下头,摇了几下,却不出声,神情颇为坚决。

庆童跺脚急道:“哎哟!殿下,您这是何必呢?陛下可能还没消气,您过几日再来不行吗?非得今日负荆请罪,陛下若一天不愿见您,您难道在这儿跪一夜?”

执拗的摇了摇头,朱棣声音嘶哑的开口道:“我做错了事情,自该受罚,跪多久都是我应得的。多谢庆公公好意,本王感激不尽,公公代我等皇子服侍父皇多年,实在辛苦了,明日本王必有重金送予公公,聊表谢意,还望公公不要推辞。”

庆童闻言大喜,眼中飞快闪过一抹贪婪的光芒,忙不迭谢道:“哎呀,殿下太客气了,这叫奴婢怎么好意思,殿下真是个好心肠的孝子呀,冲着您对陛下的这番孝心,奴婢纵是拼着丢了脑袋,也再进去为殿下通传一遍…”

朱棣急忙道:“公公偏劳,本王感激在心。”

庆童笑着摆了摆手,待他站直了身子时,神情立马变了,变得沉重且带着几分心疼,举着轻微的步履,慢慢的往殿内走去。

朱棣看着庆童的背影,脸上虽带着悔恨之色,可嘴角却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没过多久,庆童又走出了殿外,朱棣顿时期待的望着他,谁知庆童远远的摇了摇头,神情苦涩的朝他叹了口气,然后又走回了殿内。

朱棣期待的神情随即变得无比的失望,粗犷的虬髯大脸已然黯淡无光。

一股被人遗弃的悲凉感涌上心头,这一刻朱棣感觉命运何其不公,父皇为何待他如此薄凉?论领军打仗,他身先士卒,完全抛去了皇子的尊贵身份,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深得北平将士们的拥戴,他数次征伐北元。立下战功无数。论治国安邦,他在北平大兴水利,倡农优桑,开通易市,削减赋税,尽得北地民心,不论文治还是武功,他朱棣哪一点不比朱允炆强上许多?他比朱允炆差在哪里?无非差了一个身份,一个长房长孙的身份而已!

这偌大的江山,万千的臣民,难道靠一个尊贵的身份便能治理好它?大明江山若在我朱棣的手中,我敢拍着胸脯说,我必能创一个堪比唐宋的璀璨盛世,他朱允炆敢说这句话吗?

父皇,我好不甘!

朱棣越想越忿,一种摧毁一切的疯狂野心在心中悄然滋长,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道衍和尚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上天本就不公,殿下到今日才明白么?既然不公,那咱们就试着去改变它!与上天斗上一斗!”

父皇,你不想看到唐初玄武门之变的悲剧再次上演,可你知否,玄武门之变的起因,却是因为唐高祖李渊对皇子厚此薄彼,今日此时此景,与唐初之时何其相似!父皇,你若决意做那李渊,我朱棣何妨做一回李世民!为了大明的辉煌盛世,死那么一个太孙又有什么打紧?李世民若不残杀兄弟骨肉,何来光耀万世的贞观之治?

背后缚着的藤条刺得脊背生疼,朱棣却仿佛麻木了一般,他面朝武英殿大门,忽然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嘶声大喊道:“父皇!儿臣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今日特来向父皇负荆请罪,求父皇宽恕!父皇!您听到了吗?儿臣是四皇子朱棣!儿臣为我大明的江山社稷流过血,受过伤,儿臣曾不费一兵一卒生擒北元太尉乃儿不花,活捉北元大将索林帖木儿,大败北元大将哈刺兀…父皇,儿臣这累累战功,难道不足以抵过一句无心之语吗?父皇!”

朱棣越说越心酸,喊了几句后,昂藏的汉子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时庆童从殿内匆忙走出,站在台阶上一甩拂尘,尖声唱喝道:“陛下有旨,宣四皇子燕王入殿觐见——”

朱棣闻言猛一抬头,眼中的悲伤顿时化作了惊喜和释然,他重重朝殿门磕了一个头,口中大声道:“儿臣领旨,多谢父皇。”

然后他并未起身,而是神情恭谨的跪着向殿门挪动,靠着麻木的膝盖,一路跪行着上了台阶,挪进了殿门。

好不容易进了暖阁,朱棣抬头见朱元璋神色冷淡的翻着手中的书本,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似的,朱棣满腔欢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然而他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语带悔恨的哭道:“父皇!儿臣向您负荆请罪,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对太孙殿下说半句不敬之语,也不会对太孙殿下有半点不敬的心思,儿臣愿为父皇和太孙殿下世世代代戍守北平,儿臣发誓,燕王一脉世代不敢有二心异志!”

朱元璋眼皮都没抬一下,仍旧不理不睬的翻着书。

“父皇,儿臣请罪,儿臣罪该万死!父皇若不解恨,求您赐死儿臣,儿臣死而无怨!”朱棣不屈不挠的磕着头,脸上的悔恨掺杂着泪水和鼻涕,魁梧硬朗的汉子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可怜。

朱元璋握着书本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终于,他轻轻的将书本放在了龙案上,抬起头看着朱棣,神色很复杂,心疼和怨怒,在他那张沧桑的老脸上反复交织变幻。

藤条上的荆棘深深刺入朱棣的肉中,也深深的刺进了朱元璋的心里。

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虎毒尚不食子,难道帝王家竟比猛虎还无情么?朕辛辛苦苦拼搏一生,打下这偌大的江山,为的还不就是留给朱家的子孙后代?若为了这江山而惩罚朱家的子孙,朕这么多年来做的这么多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儿子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现在他知错了,悔过了,难道还不够吗?

罢了,罢了。

杀人如麻的朱元璋,面对犯了错的儿子,这一刻,他终于还是心软了。

“棣儿…”朱元璋开口了,声音嘶哑而疲惫。

听到朱元璋呼自己的名字,朱棣惶恐的心顿时陷入一片狂喜。

“父皇,儿臣在。”

朱元璋抬起头,深深的注视着他,半晌,朱元璋无力的挥了挥手,道:“棣儿,你…你回去吧,此事就此作罢。”

朱棣顿时嚎啕大哭,深拜恸道:“儿臣遵旨,儿臣必深以为戒,绝不再犯,谢父皇宽恕!”

说完朱棣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一边哭一边缓缓退出了殿门。

直到朱棣走出了皇宫,坐上了回别院的马车,他的哭声才停了下来,满是眼泪的脸上,却浮现出冷森怨毒的神色。

我若不为帝,今日这卑躬屈膝求饶的事,此生不知尚要重复多少次!

朱允炆,四皇叔的膝盖太金贵,你受不起我一拜,待你即位,我必反之!

武英殿内。

朱元璋靠在椅背上,疲倦的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望向龙案上的一方贡纸。

纸上写着一道早已拟好的圣旨。

“敕:燕王朱棣交接北平防务民政诸事宜,迁封地北平为江西南昌,即日就藩,勿复耽误。”

看着这道写好的敕命,朱元璋摇头,露出一抹苦笑,终于还是伸出手,将它撕成了碎片。

闭上眼睛,朱元璋的神色反复变幻,一种矛盾的心情在心中纠缠。

允炆,朕今日的一时心软,实不知是否为你的未来埋下了祸患。

朕,毕竟老了啊!

午时,灰蒙蒙的天色中,一辆豪奢无比的马车慢慢在一家名叫“俏江南”的脂粉店门口停下。

跟随马车的侍卫们立时分散开来,将来往的人群与马车隔开,警惕的四处扫视。

侍女慢慢掀开了马车的车帘,一张绝美文静的脸庞露了出来。

丽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走下马车,径自往店里走去。

脂粉店内的客人早已肃清,堂内空荡荡的,只有店铺的老板恭敬的在门口相迎。

“民女陈莺儿,见过郡主娘娘。”

老板裣衽福了一福,然后站直了身子,露出了一张不逊郡主的绝世面孔,竟是江浦陈四六的女儿陈莺儿。

陈莺儿来京师数月,依靠陈家庞大的资金,和她那聪明睿智的头脑,竟在短短数月之内,于京师各处新开了不少店铺,而且每家店铺的生意都十分兴隆,陈家的产业和进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与当初的江浦小富商相比,早已不是一个档次了,如今的陈家商号,已然在京师的富商巨贾中都能排得上名号了,京师的商界纷纷为陈家这匹半路杀出来的黑马注目不已,但很少有人知道,主导陈家在京师立足盈利的,居然是一位未出阁的女子,一个从来都不公开露面的女老板。

这家名叫“俏江南”的脂粉店,也是陈家在京师的产业之一,幸运的是,店铺刚开张,竟吸引来了当今太孙殿下的亲姐姐江都郡主,江都郡主是一个文静而随和的女子,从来不摆金枝玉叶的架子,一来二去,陈莺儿与她相熟,渐渐交情深厚,竟结成了手帕之交。

陈莺儿变了许多,从前稚嫩单纯的面孔,如今已世故圆滑多了,举手投足带着强烈的自信,多了几分商场女强人的干练精明味道,面对郡主时也能不卑不亢,从不露怯。

“莺儿,早跟你说过,没外人的时候不必多礼,你怎么又忘了?”江都郡主上前拉过陈莺儿的手,细声嗔怪道。

陈莺儿淡淡一笑,笑容中带了几分妩媚,又有几分清冷,两种复杂的神色交织,看起来更具魅惑。

进了店门后,江都郡主的神情似乎欢快了许多,她拉着陈莺儿的手在堂内坐下,然后兴致盎然道:“莺儿,这些日子京师可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儿?快说给我听听…”

陈莺儿想了想,笑道:“有趣的事儿天天有,倒是昨日有一桩事在市井传得纷纷扬扬…”

“快说快说!”郡主像个发现了玩具的孩子,美目中泛起强烈的期待之色。

“民女听说呀,昨晚城北发生了一件趣事儿,有一个不守清规的老道士跑到…跑到青楼里寻乐,结果不知怎么得罪了锦衣卫,然后锦衣卫就在青楼里拿人,结果老道士被吓得慌忙逃命,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由于锦衣卫来得突然,那个老道士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听说呀…嘻嘻,听说他光着屁股围着青楼大堂跑了五六圈儿,最后才被锦衣卫用网给兜住了…”

陈莺儿说完掩嘴低声笑了。

江都郡主听到这里顿时也嘻嘻哈哈大笑起来,两位绝世美人掩着小嘴笑得花枝乱颤,银铃般的笑声在堂内回荡不绝,分外悦耳怡人。

郡主笑了一会儿便停住了,伸出纤细的小手,轻轻拍了陈莺儿一下,嗔道:“你怎么跟我说这个?真坏死了!谁要听这青楼呀,光着…光着那个…呀!羞死人了!嘻嘻,哈哈哈…”

郡主的俏脸红了一会儿,又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陈莺儿自己也说得俏脸通红,笑过之后美目眨了几下,望向郡主道:“郡主住在宫里,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能否跟民女说说?”

郡主欢欣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黑亮的美眸仿佛也失去了神采,微嘟着小嘴,幽幽叹息了一声,道:“我能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天天待在宫里,闷都闷死了,身边不是侍女便是宦官,以前的公主郡主们都出嫁了,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郡主不是被陛下许了亲事么?”

郡主闻言美目中泛起浓浓的迷茫,幽幽道:“是许了亲事,可是…可是一想到要与一个素未相见的男子共结连理,从此要同食一箪,同卧一床,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我实不愿那样马虎草率的过完此生,但皇祖父的旨意又不能违抗,我…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陈莺儿低下了头,也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道:“咱们女子的命运,从来就只能任人摆布,何时能自己做主?身处闹市,与深居宫城,皆是一样的身不由己呀…”

两位丽人垂头不语,想着各自的女儿心思,堂内气氛一时陷入低落。

良久,陈莺儿终于回过神,笑道:“男人们不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么?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咱们何必费神?嘻嘻,郡主娘娘,难道你住的深宫里真的连一件有趣的事儿都没有吗?”

郡主的心情也舒缓了些,闻言摇了摇头,随即绝美的脸庞浮出几分怒色,恨恨道:“有趣的事儿真没有,却有一件可恼的事儿,说起来真气死人了!”

“什么事儿呀?”

“我…我…哎呀!这事儿说起来真羞死人了,我不能说…”郡主的俏脸红得如同绚丽的晚霞,文静的素颜透出千般风情。

陈莺儿调笑道:“郡主的脸红成这样,你到底碰着什么恼人的事了?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得罪咱们的郡主娘娘呀?”

“哎呀!这事儿反正不能说,说出来我可没脸见人了!不过那个人倒是挺年轻的,听说当的官儿还不小呢,我已命人打听清楚了,那个家伙如今是我皇弟的东宫侍读,而且还是锦衣卫的同知,第二号人物呢,他的名字叫萧凡,哼!如果我找着了机会,看我不收拾他!”郡主一脸忿忿。

陈莺儿灿烂的笑容顿时凝固,失声道:“郡主说他叫什么名字?”

“萧凡呀,锦衣卫同知萧凡,怎么了?”

陈莺儿眼神有些慌乱的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镇定,喃喃念道:“萧凡…萧凡,这个名字却是普通得紧,无甚出奇。”

“就是!人也挺普通,顶多…顶多有一点点…英俊,嘻嘻。”郡主说到这里已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陈莺儿也跟着笑,笑着笑着慢慢低下了头。

低下头时,陈莺儿的美目中泛起一抹冷芒。

第九十八章 香艳麻烦

“郡主,那个名叫萧凡的人…怎么得罪你了?能跟民女说说吗?”陈莺儿笑靥如花。光彩照人。

江都郡主俏脸红得如同快滴出血了,闻言使劲摇头道:“不行,不能跟你说,这事儿说出去我可活不成了,不行不行,绝不能说…”

“郡主何必跟民女隐瞒?你居深宫大内,平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都憋死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出了宫,你说话还遮遮掩掩,累不累呀?难道你的满腹心事这辈子只能烂在肚子里?那多难受呀,蒙郡主看得起民女,与民女结为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你难道还怕我说出去么?”陈莺儿装出一副不高兴的神情嗔道。

“呀,莺儿你可别多心,我…我真不是想瞒着你,只是…只是这事儿说出来太过丢脸,若被外人知道了,不大不小是场麻烦,你…你若一定想听,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可答应我,绝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否则我只好跳井自尽了!”江都郡主红着俏脸,神情却分外认真。

陈莺儿急忙点头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乱嚼舌头的人吗?我和你一样,都没什么朋友,我能跟谁说去呀!”

江都郡主放了心,忸怩了一会儿,这才红着脸,细声细气的将她与萧凡的恩怨说了一遍。

“…后来,后来我在承天门的金水桥边又见了他一次,那个…那个该死的登徒子!他一看见我,居然…居然立马用手捂住…捂住他…那里,还胡说八道什么他是…捂裆派俗家弟子,真气死我了!”郡主越说越气,一对儿鼓涨的胸脯气得不停的上下急促起伏,分外诱人遐思。

“啪!”陈莺儿狠狠拍了一下身前的茶几,怒道:“太过分了!果然是无德无行的登徒子,活该千刀万剐!”

江都郡主正在羞恼之时,却被陈莺儿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楞楞瞧了她半晌,这才讷讷道:“莺儿,你怎么…比我还生气呀?你认识他吗?”

“啊,不不,我不认识,我只是…为你生气,这人太过分了。简直无耻之极!郡主你当时就该狠狠甩他一个嘴巴子!”陈莺儿义愤填膺道。

江都郡主听得陈莺儿这么说,本来挺生气的她,却不知怎的不气了,不但不气了,反而羞红着脸为萧凡开脱起来:“其实…其实真说起来,这事儿委实怨不得他,他当时站在那儿动都没动,是我不小心滑倒,双手乱抓之下才…才抓住了他的…那里,他倒一直没表现出什么登徒子的模样,许是当时的窘境正好被我皇弟看到,我羞愤交加之下,迁怒了他…”

陈莺儿小小的白了她一眼,嗔道:“郡主,你呀,心肠太软了,这可不好,当心以后被人欺负,你就不想想,他若不开口说那句轻薄之语,能害你滑倒吗?这会儿你倒替他说起话了。我却白替你气了一场。”

郡主扭身抓住了她的手,羞红了脸摇摆着撒娇道:“哎呀,好莺儿,我谢谢你还不成嘛,可是…这事儿我还真的不怎么怪他,其实他也挺可怜的,你当时是没瞧见,他被我抓住…那里,痛得脸都紫了,大把大把的冒冷汗,还咬着牙硬挺装英雄…我回了宫一想,差点笑死了…”

说罢郡主掩着小嘴,文文静静的笑了,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分外迷人。

陈莺儿跟着笑了几声,接着俏脸一肃,正色道:“郡主,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郡主一楞,讷讷道:“这事儿不是过去了么?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要我给他赔礼,或者要他给我赔礼?”

陈莺儿神色凝重的盯着她,压低了声音道:“郡主,你糊涂呀!这事儿是个**烦,你怎么如此懵然无知呢?”

“这能有什么麻烦?”郡主愕然道。

“郡主,你难道没读过《女训》《女诫》?”

“读过呀,怎么了?”

陈莺儿严肃地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咱们女人家只能从一而终。身体的任何一处都须清清白白,不能被除了夫君以外的男子碰到,否则就污了清白,同样的,咱们女子也不能碰到夫君以外的男子的身体,否则也是污了自己的清白,郡主,你却碰到了那个萧凡的…的那里,这…可叫我如何说才好呢…”

江都郡主原本笑靥如花的俏面,顿时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血色飞快从稚嫩的脸上褪去,身躯摇摇欲坠。

“我…我…莺儿,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呀?我…不是故意碰他那里的…”郡主说着豆大的眼泪扑簌落下,一张梨花带雨的绝色面容分外惹人怜惜。

陈莺儿心中一喜,这郡主自小长在深宫,与外人接触极少,心思单纯之极,自己若将此事“无意”间泄露出去,届时满城风雨,不论事情的本质如何,姓萧的污了郡主的清白名声却是事实,那个时候不管皇帝和太孙多宠信他,为了皇室的清誉。恐怕也不得不杀他了,这岂不是一个绝好的报复机会?

陈莺儿美目中厉芒闪过,转头却见哭得伤心凄惨的郡主,这一刻她又怔忪起来。

能杀萧凡,固然报了仇怨,可是…郡主怎么办?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声名若受辱,将来她这辈子岂不是毁了么?

想到自己这一生已是孤独终老,无枝可依,郡主是个心思单纯且善良的姑娘,难道要害得她重蹈自己的覆辙么?

陈莺儿想报复萧凡。做梦都想,可她不想害别人,她还没到被仇恨刺激得丧心病狂的程度。

天赐良机…可惜了!

陈莺儿眼神黯淡下来,神情颇有些失望,可她并不后悔,一念之间,救了一个无辜女子的名声,胜造七级浮屠。

“莺儿,你说…我,我该怎么办呀?再过两个月,皇祖父可能就会下旨,把我嫁给长兴侯耿炳文的儿子耿璿,如今我的清白已污,尚有何面目嫁给…耿璿?”郡主悲急交加,再次掩面哭了起来。

“长兴侯的儿子?”陈莺儿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长兴侯耿炳文当年跟随皇祖父打天下,现如今开国的功臣宿老有的被株连杀戮,有的病死,当年的从龙名将,活着的只剩耿炳文了,皇祖父对他甚是信任,所以才将我嫁予他的儿子耿璿,以安功臣之心,现在…我声名受辱,如何能再嫁他?”

郡主满面泪痕,惶然无助的看着陈莺儿,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陈莺儿看着可怜无助的郡主,不由有些好笑,到底是心思单纯,一句有违妇德便将她吓成这副模样,看着看着,陈莺儿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报复的计划在心中悄然成形。

陈莺儿抿了抿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轻细的道:“郡主,你见过耿璿吗?”

郡主摇头:“我很少出宫,耿璿更不可能进宫见我,亲事是皇祖父定下的。我从未见过他。”

“那郡主见过萧凡,你觉得他怎样?”

郡主的俏脸唰的一下红了,讷讷道:“萧凡…他,我…我也不知道,只知他长得…颇为英俊,而且彬彬有礼,很儒雅的样子…”

陈莺儿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微带酸味的调侃道:“看来郡主对那萧凡颇有好感了…”

郡主俏脸愈发红了,然后她又幽幽叹了口气,道:“有好感有什么用?皇祖父要我嫁的人又不是他…”

陈莺儿抿嘴笑了:“郡主,有些事情,其实自己争取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郡主瞪大了眼睛:“莺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声名受污皆因萧凡而起,难道他就不该负点儿责任吗?”

郡主大吃一惊,愕然道:“你…你是说,是说…”

陈莺儿悠悠道:“你坦坦荡荡将这件麻烦事儿告诉他,然后问他怎么办,他若是个真男人,伟丈夫,必然会想办法向天子求恳,请天子取消你与耿璿的婚约,将你娶回家,负起男人的责任,他若不愿负这个责任,你就用女子的声名逼他,用郡主的尊贵身份压他,用尽一切法子逼他就范,若他仍然不肯负责,那就证明他是个彻底的小人,不配做男人,这样的人品德低下,不宜成为良人之选,郡主就绝了这番心思,将这事彻底烂在肚里,谁也不告诉,安安心心的嫁给耿璿,也可以算是了无遗憾了。”

郡主闻言满脸震惊之色,陈莺儿的主意太过骇人听闻,对从小就是乖乖女的郡主来说,这个提议简直是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这种厚脸皮的事?主动跑到一个男人面前,逼他对自己负责…天呐!这…这怎么可能?自己是堂堂郡主,还要不要脸了?

“不!这绝对不行!”郡主下意识的大叫起来。

陈莺儿眼波儿一转,目光中带着几分嘲弄道:“郡主,脸面就这么重要么?相比你一生的幸福来说,孰轻孰重?”

“我…”郡主俏脸泛白,一双纤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又松开,然后再攥紧…

沉默良久。

“…皇祖父他,他不会答应的,我与耿璿的婚约早在四年前便定下了,怎么可能轻易更改?”郡主弱弱的提出反对,但说话的底气已明显颓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