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这是她从没接触过几次的外男——若是两人没有瓜葛,怎么会这么详细的知晓对方的过往功绩呢!

所谓疑邻盗斧,如瑶越想觉得其中可疑,心中对这桩婚事也冷了一半心——萧越若也是对小古有意,自己嫁过去也只是个称作正妻的摆设而已。

也或许,他想要的根本就是小古,是为了得到她才顺势娶自己的——自己只是买椟怀珠的那颗珍贵而无用的宝珠!

如瑶确实是聪明人,心思玲珑剔透又经历磨难,她未免多想了些,越想却越是陷进去,简直成了心魔!

“姑娘,姑娘?!”

小古看她咬着牙陷入沉思,面色一时愤怒一时悲戚,整个人好似魔怔一般,不由的轻轻摇晃她。

下一瞬,如瑶瞬间惊醒过来,狠狠的拍开了她的手,这力道对她来说是很大了,即使是小古这种练家子,手背上都出现了一道红痕。

“啊,对不住,弄疼你了?我,我这是怎么了!”

如瑶好似如梦初醒,赶紧去看小古的手,又团团转想要去找帕子包扎。

“又没破皮又没出血,哪里至于这么娇气了?”

小古劝住了她,径直问道:“只是你心事重重恍恍惚惚的,到底是怎么了?”

是对婚事还有什么不满,或者是担心别的什么?

如瑶看着她诚恳不似作伪的眼神,几乎想要质问她,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没什么,我只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怕再出个什么事。”

从小到大短短十几年,她总是各种不顺,被各人人等陷害、刁难,如今嫁人这个大槛,她能平安度过吗?

小古想想也觉得她悲催,只能插科打诨着说,“世上待嫁的姑娘都这般患得患失的。可到头来也没见哪个赖在娘家没嫁出去啊!”

“好啊。你连我都编派上了!你别跑…”

如瑶作势要把榻上的软绵靠枕丢她,小古扮了个鬼脸嬉笑着跑开了,房里只剩下如瑶。笑容渐渐收敛,目光却变得冷然阴郁。

英国公张家喜获早年失散的千金,在勋贵和官宦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没两天。连济宁侯府最底层的丫鬟婢子都在说这事!

国公夫人在讯问多人,确认那小宫女的身份没有疑问后。当着张贵妃的面跟她抱头痛哭,满口都是“我的宝贝孩儿”,其中有多少慈爱感情旁人是不得而知,但那泪水绝对是喜极而泣。不是装出来的。

她立刻要带这个心肝宝贝庶女回去,但张贵妃性子却比较稳妥,说她也疼爱这刚刚相认的侄女。要留在宫里住几天,还让国公夫人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准备妥当。”

姑嫂两人都是人精,这话的意思国公夫人心领神会——若是那两个小叔子心有不甘,弄出些什么来祸害了这孩子,那才是乐极生悲得而复失,那两人对府上觊觎已久,也有好些下人一口一个二老爷三老爷的趋奉着,满心以为这爵位和家产都是人家的,那些家生子奴才都是几辈子的根基,谁暗中勾结他们还真不是一下就能分辨的,所以她回去把府里盘整一遍,把那些幺蛾子都请出去也是该然。

留在宫里的张家千金受到满宫嫔妃的看望和夸赞,都说她花容月貌举止娴雅——这固然有讨好张贵妃的成分在,但她们也有着别样的心思,张家势大煊赫,张小姐又是独一份的根苗,家中嫡长当然不能入赘,但那些嫡次子甚至是庶出的侄子外甥,却是有很大机会的。

就连忙于政务又被儿子忤逆气得逗留内书房,连后宫都很少去的当今永乐皇帝,也听闻了这桩奇事。他待张家一向亲厚,听闻张辅居然有后,虽然是个庶女,竟然也拨冗去张贵妃宫里看了稀奇。

“据说皇上见后龙颜大悦,当场就赐封她为’宣灵郡主‘,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厚赐啊!”

太夫人说起这事眉飞色舞身临其境,却都是她派人打听来的,随即她眼中闪过一道热切光芒,“大家都说啊,谁要是有机会娶了这位姑娘,整个英国公府只怕都是他的了。”

她的心中也有算计:交趾那边的叛乱在闹腾了四次后终于彻底弭平,七爷沈轩也快回来了,他年纪已经老大,早就过了适婚的年龄,本来当地军中也有将领愿意把女儿许配,但太夫人一心把沈轩看做是下任侯爷,哪里看得上这些普通武将家的粗野姑娘,她眼光颇高非要在京城权贵中寻觅,但人家眼光更高,哪里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长年在交趾征战弄不好就要丢性命的小子?况且济宁侯也不是什么顶级的门第,就这么一年年耽误下来,太夫人早就心急火燎,这次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灵光一现觉得是大好机会!

张家姑娘虽好,但也有个明显的软肋在——她是外室所生又在冷宫里长大,从小就是受的奴婢教养,大家豪门的待人接物管家理事,她肯定是一窍不通,有些人家肯定要嫌弃这点。

太夫人有些纡尊降贵的想道,虽说出身低又什么也不懂,但看在她父亲是英国公的份上,她也勉强愿意接纳。

她越想越觉得有戏,不免就露出口风来,“轩儿在英国公麾下很受看重,上次国公爷还当众夸他呢!待他简直是如子如侄,这缘分可是…”

王氏正襟危坐,给她泼了盆冷水,“英国公没有儿子又生性豪爽,待哪家勋贵子弟都是看做子侄的——再说,人家只有这一个女儿,显然是要入赘的,您可舍得七弟去走这一步?”

她瞥了那利欲熏心的老虔婆一眼,心中不屑冷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这么肖想,真是不知所谓!

虽然是天大的富贵权势,但若是要拿儿子去入赘别人家,她自己可舍不得,她虽然爱财,可是要儿子娶回媳妇一家和和美美的,不会去卖儿子!哪像太夫人这样…

太夫人顿时涨红了脸,她也是想到这一点的,心中其实也是矛盾纠结——好好一个儿子去给人入赘,她哪里舍得?但英国公府确实是京城第一份的肥肉,若是儿子有这机会…

第二百六十一章 郡主

想了想还是狠下心——侯府的爵位已经被广晟袭了,他看起来身强力壮不像早死的模样,轩儿是彻底没了指望,若是能得到英国公那一边的垂青,就算真是入赘,未来也是不可限量了,别的不说,光是英国公在军中的人脉资源,若是轩儿能得到,那将来平步青云位极人臣也不难,还有国公的爵位,虽然他没份,但是儿子袭了跟老子拥有有什么区别,而且将来还能让次子回姓沈来归宗…

太夫人越想越是心动,但真要上赶着去求亲入赘,她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她绞尽脑汁想着,随即眼前一亮:张姑娘正养在贵妃跟前,若是有人能给贵妃递话,这事简直就成了一半。

但宫禁森严,谁能跟张贵妃说上话呢?

她突然想起:广晟袭爵以来一直是往宫里跑的,据说是皇帝器重他让他在神策卫担任了个闲差,每日就跟那些侍卫大爷们喝酒玩闹。

她并不知道广晟的真实身份是锦衣卫指挥使,只是觉得他既然在宫里有门路,这件事就可以让他去办——她毕竟是他祖母,一个孝字压下来,他也轻易不能忤逆,况且轩儿也是他叔父,若是发达了也能提携他这个侄子,对他的前程也没什么妨碍!

太夫人立刻就派人去找广晟,王氏冷眼看着也不多嘴——反正成不成都不关她的事,不成就当看这老太婆母子的笑话了。要是成了也可以让沈轩早点分家滚出去,省得老太婆天天为他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恨不能把府里的好东西都贴了他!

谁知广晟却不在家。太夫人正要派人去找,却见他一个小厮步履匆匆传来消息:广晟因为在宫里救了新封的宣灵郡主,所以被皇帝赏赐了御宴!

据那小厮说,宣灵郡主都盛装出现,亲自为广晟斟酒道谢,连圣上都夸他们“金童玉女”呢!

这话一出,太夫人顿时面色铁青又气又急。嘶声道:“这、这怎么行!!不是说她家要招婿入赘吗?”

王氏也是满心不痛快——广晟的未来儿媳人选,她本来打算牢牢攥在手里好好挑选、调教。务必要找跟她一条心的,最好是娘家低微立不起来,不敢跟她争的,否则这个侯府的掌家权就不会再握在她手中了!

若是皇帝真要把宣灵郡主赐婚给广晟。儿媳的来头这样大,娘家又这样煊赫气焰,她哪里压制得住!

她嘴里发苦,却不忘排揎挖苦太夫人,“那倒也不一定,毕竟什么招婿入赘都是我们旁人议论的,张家可没放出准话来,也说不定圣上特旨,让她嫁进门来。然后让他们所生的次子去袭英国公的位置,毕竟国公爷身体健壮,等个十几二十年也等得起。”

这又不是没有先例。之前也有几家勋贵互相联姻,也是这么办的。

太夫人听了这话怒极攻心,自己方才的小算盘全部落了空,她年纪也大了,一气之下竟然头晕目眩,软软的瘫倒在椅上。

“哟。太夫人欢喜得狠了,一时心血上涌。快找大夫来!”

王氏假装贤惠凑着热闹,一时丫鬟婆子们大呼小叫涌上来,把太夫人搀了出去直掐人中,又派人去找大夫,闹了一个多时辰她才醒来,大夫劝告说老年人也不能大喜大怒,否则真有可能半身不遂。

看着她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王氏快意了一时,更大的隐忧又涌上心头——那个庶子越来越成气候了,现在又可能要迎娶国公家的贵女,将来,这个侯府还能有她和她亲生儿子的一席之地吗?

被她深深嫉恨的广晟,此时在宫中也是如坐针毡。

宣灵郡主一身宫装华服,笑靥如花坐在他对面,小口抿着茶,目光却是闪亮晶莹凝视着他。

“宫门快下钥了,在下也要告辞了。”

广晟起身欲走,宣灵郡主急着站起送他,不知是她不习惯长裙累赘,还是脚下无力,竟然一个踉跄就要倒地!

广晟伸手一扶,牢牢拽住了她的玉臂,却不防她嘤咛一声,浑身发颤似乎无力站住,整个人贴了过来,广晟轩眉一皱,用力将她搀起,两人近身而立,他只觉得一阵香风氤氲,让人心驰荡漾。

“抱歉,又让你救我一次…”

宣灵郡主双眼莹润含情,就势袅娜坐下,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尽的娇妍可爱,她有些羞怯的双颊泛红,低声道:“其实我很害怕,也很惶恐,有些不能适应现在的身份,也不习惯这一身打扮,好担心自己会出丑闹笑话…”

“我也好怕自己会中毒七窍流血,或者是被人勒死,丢在池塘里沉睡不醒…昨天那几个婆婆明明待我很和蔼的,竟然要把我的头摁进水里,我呛得不停咳嗽却不能挣脱,真的好害怕…”

她说的是昨天一个突发的变故,那婆子被广晟擒住后,竟然咬破毒药自尽了——人是张贵妃宫里的,她虽然没有细说,但广晟看她那难堪愤怒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跟张家那些人拖不了干系。

宣灵郡主抬起头,满眼崇拜仰慕的看着广晟,好似看着一个光芒万丈的天神一般,“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我就要活活淹死了!”

这样的佳人脸上泫然欲泣,映着黄昏的淡金光影,更让人觉得她小小的身姿落寞萧索,很容易就怜爱入骨,广晟却只觉得头疼不已。

他轻轻向后挪了两步拉开距离,压下心头的不耐,和颜悦色道:“这也是我职责所在,郡主不用介怀。”

“我听说,有人不希望我回到张家,是不是,到时候他们若是继续害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吓得睡都睡不着,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留在南苑呢。”

宣灵郡主又向前两步,深情凝视着广晟,“不过,南苑虽好,我却是离开了那里才能认识你的…”

广晟听她提起南苑,心中一动,倒是不急着走了,“你若是惦念故居和友人,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喝醋

“真的可以吗?”

宣灵郡主喜出望外,“姑母说我既然恢复了身份,就不能再去那冷落偏僻的地方,也不能再跟那些宫女称姐道妹。”

她声音柔软好似小猫,“我对南苑可熟悉了,哪里好玩,哪位嬷嬷凶狠哪位和善,哪个姐姐喜欢什么,我都特别清楚,我带你去那里玩吧?”

广晟微微一笑,眼中却是闪过犀利光芒——这个宣灵郡主虽然粘人了点,暂时也没发现什么问题,现在跟她一起去南苑,也能好好查探一番。

他总觉得那假冒红笺的死,金兰会的神秘图谋,都跟南苑拖不了干系!

他答应了而后走在前头引路,因此没看到,盈盈纤步落在后头的宣灵郡主,唇边露出诡秘而妖异的笑容——

哪怕你精似鬼,也被我红笺骗得团团转!

广晟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进了自己房内,却见里面小古托着腮帮正在打着瞌睡等他。夜凉如水,她有些瑟瑟。一时怜惜,他脱下大氅盖在她身上,谁知她鼻子轻嗅打了个喷嚏,竟然醒来了,却是皱起眉,含含糊糊说道:“好浓的香粉味道!”

她随即睁圆了眼,用力盯着广晟,“这是哪个姑娘身上的!”

广晟一愣,没想到她嗅觉这么灵敏,拿起大氅凑近闻闻,果然有一股微甜的香味,面对小古瞪圆的杏眼,他举手投降,老实交代道:“大概是宣灵郡主走在我旁边,不小心染上的。”

“什么,你跟宣灵郡主…!”

小古眼珠一转。顿时想起下午的传言,“皇帝真的要给你和她赐婚?”

“皇上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我不会答应的。”

广晟回答得很果断,小古却没有就此放过他,“那你还跟她在一起到现在才回来?”

好似感觉到她话中的醋意,广晟反而一下子高兴起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次重复他喜欢的恶作剧——把头发弄乱成鸡窝。这才笑着告诉她,“我暂时有事要办,因此最近要跟她相处频繁些。”

“你到底有什么事。最近忙成这样?”

小古问道——总觉得他好似披星戴月在做什么大事,但一问起来就是跟神策卫和金吾卫的兄弟们喝酒玩乐,甚至半夜去赛马行猎。

“宫里盘根错节水很深,我一个新人。也是为了打好关系——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等忙过这一阵——”

广晟又习惯性的要许诺,小古不高兴的皱起鼻子,甩开脑袋上那只大手,“你都说过三四遍’等忙过这一阵‘。什么时候也没见你闲下来!”

“好好,再等几天,我一定有大把的空闲。到时候带你去郊外散心…”

广晟说到这,突然福至心田。发笑道:“你不觉得我们这番话,简直是一对老夫老妻吗?”

“呸,谁跟你老夫老妻!”

小古瞪了他一眼,反而逗得他哈哈大笑,于是她气鼓鼓的走了。

走到外面的夹道上,夜凉如水,白日的暑热被驱散了,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刚刚那香味,有易容术的熟悉味道!

天下间易容术五花八门,但基本都要用到一种特殊的黏胶,这种胶是从辽东一种阴木上割出的树汁,风干了的味道就是那般!

这香味…难道说那宣灵郡主有问题!

小古皱起眉头,决定明日出去查探一番!

“虽然没劫到人,被萧越坏了好事,但总算把这个拿到手了。”

夜半时分,景语在自己房里举杯,靠窗而坐的人黑色夜行衣蒙面,正是常孟楚。

他手中把玩的,正是如瑶身上消失不见的半片玉琮。

“宫里南苑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而红笺易容顶替,终于也混到御赐的郡主头衔了。”

“你还要住在这济宁侯府多久,这里毕竟是深宅豪门有人看家护院,我暗中来去多很不方便!”

常孟楚说道。

“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件东西没弄到手。”

景语似笑非笑道。

“就是那只木盒?”

常孟楚问道:“里面真的是建文皇帝留下的旨意吗?”

景语摇了摇头,“盒子没打开,谁也不知道——但建文帝也不是庸人,他留下了话,说里面的东西能让朱棣万劫不复,应该是有着极大的威力。”

“世上只有权势最重,而权势是靠兵力支撑的,这些虚无缥缈的圣旨啊秘闻之类,真的可以让朱棣黯然败亡吗?”

常孟楚的脸上写满不信——若不是景语一力主张,他根本不会相信区区一个木盒就有翻天覆地的能力!

“哼,袁家那边收养了朱允燝,又让他加入军中,也是企图让他渐渐掌握兵权,将来有一天能行那惊天动地的大事——本来我也想赌一赌他那边,但时不我待,我们已经只有眼前这个机会了!”

景语眼中闪过冷酷犀利,“你知道吗,皇帝有意要迁都北平!”

“什么!”

常孟楚潜伏在民间,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秘闻。

“是真的,他自己多年镇守北平,觉得那是他的福地,而且也习惯气候地理了,南边他不仅住得不习惯,江浙这边的很多官员还以地头蛇自居,用家族势力帮助太子和汉王夺嫡,争斗不休,朱棣对这金陵早就腻歪了!”

景语冷冷一笑,“虽然他目前还没公布,但已经派了袁容等亲信去北平测量勘察地形,准备在原先的王府基础上改建皇宫。”

他眼中闪过一道锐利冷冽,“如果再拖下去,等他真的迁都到北平,那我们在南苑的倚仗和布置,就全部付之流水了!”

“就连那只木盒,也没了一大半效用——”

景语说到这,却发现自己失言了,常孟楚心头一凛,站起身来低喝道:“原来你还是藏着一手没告诉我——给我把话说清楚!”

景语很快就面色如常,低叹道:“那只木盒里有什么圣旨,我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木盒里有另一幅地图,绘尽了宫中的密道,据说一端出口就在南苑那里!”

迎着常孟楚惊愕的目光,他沉声道:“这都是我从红笺父亲留下的笔记上查到的,他把袁槿的秦氏订给了嫡长女,却把自己最重要的笔记留给了红笺,这么多年她一直偷偷藏着,却没发现笔记里隐藏的这些暗语。”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危言

“不仅胡闰知道,我估计袁家和其他几家也知道,他们的后人要么流放了要么在逃亡,这个秘密就一直没泄露出去。”

“圣旨里应该关系到朱棣软肋的秘密,而这张地图,能够轻易出入皇宫大内,直捣黄龙。”

景语目光闪动着睿智的光芒,“当初胡闰假装投诚,以及朱棣突然狂怒,将他凌迟处死,这里头应该大有文章。”

常孟楚看了他一眼,“你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你们读书人就是有太多弯弯绕绕。”

“我也不能肯定,但是据我推测,胡闰出卖朝廷秘报和军情,助朱棣入京,是因为他们几人已经看到朝廷必定败亡的颓势,于是干脆放手一搏,引蛇入瓮,让朱棣顺利进入那座皇宫,然后就要发动什么机关——如果我没猜错,也许是要让当年建文帝的那场大火重演!”

“利用无人知晓的密道和宫里埋伏的暗棋,要做到这样不难,朱棣应该险些丧命却逃过一劫,因此狂怒不已,但又不能明说,于是将胡闰凌迟处死后仍然不能消气,竟然将他剥皮实草后成人皮灯笼,悬挂在宫门顶端——唯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

景语娓娓道来,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人信服,常孟楚听得心神动摇,叹息道:“如果真是这样,这一局还真是险奇——可惜,朱棣还是逃过一劫了。”

“当年设计的是几个文人,他们对军务所知有限,况且过于心急,手忙脚乱之下必定有不少漏洞,朱棣麾下有好些厉害人物。别的不说,光是当年随侍他身边的三宝太监,就是个狠角色,也许是他或者别人目光如炬,看出了破绽。”

景语沉静的说道:“他们当年没完成的,就由我来继续这个计划吧,而且。更加庞大、精密、完美…”

他站在窗边眺望远方。亭台院落美轮美奂,高楼灯火明灭次第,如此美景。他的心中却只剩下无边的暗黑怨愤。

浑身的血脉都在这一刻激越翻涌——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失败!

纪纲已经倒台,朱棣也必须死,而这个毁灭他父亲以及无数志士肉体、精魄的朝廷。也不必再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罪恶的虚无而已。

就让他来代替上天。执行这最后的报应!

常孟楚站在旁边,看着景语这般漠然伫立,却只觉得眼前这份平静充满着诡异的张力——仿佛在下一刻,就会爆燃开来。变成惊心动魄的漫天杀戮…

也只有这个男人,能给人这样的感觉——这个行走在光与暗、平静与怨毒之间的男人,在这一刻。终于要露出他的峥嵘面目!

就在他感叹之时,景语收住脚步。回过身来打开衣橱,似乎要更衣出门。

“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看似聪明,实则愚不可及的天潢贵胄。”

他冷冷一笑,“世上有成千上万的蠢人都能吃一碗安生饭,但惟有自作聪明的,才会成为我的手中棋子,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夜近三更,万花楼之中,却有一处特别包下的贵宾间,还有一丝灯火脉脉而亮。

其中一人身材挺拔魁伟,相貌英武而豪迈,衣着看起来只是个普通富人士绅,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桀骜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