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声说道,嗓音里带上了哽咽。

广晟正要安慰她,却听院外似乎有人怒气冲冲的闯入,他的亲信牢牢拦住正门不让进,吵闹声越来越大。

如瑶正要告辞回避,广晟却已经听出是谁,他冷冷一笑道:“你不用走,都不是外人,又何必顾忌!”

“一个堂妹对你来说不是外人,对亲生的父亲却如此忤逆不孝!”

沈源高声怒骂着走了进来,眼睛都戴上了血丝,毫无平日的儒雅姿态。

他这几年也是仕途不顺,因为儿子成了锦衣卫的大首领,出于平衡考虑,皇帝就不可能再让他在御前草诏参赞了——父子之间,显然儿子更被皇帝看重,而他这个为人父亲的,就只能打落牙和血吞,黯然滚回翰林院坐冷板凳了。

这且不说,他的同僚却因为对缇骑鹰犬的厌恶,或者自命清高,纷纷对他敬而远之甚至出言嘲讽,而广晟的手下在他示意下,也丝毫不给他面子,给了他几次难堪,沈源的日子简直可说是四面楚歌,处处碰壁。

“你忤逆不孝也就罢了,为父还能抱着宽仁之心包容,可你却是不知好歹,竟然敢在太子的宴席上抓人——你自己想死就算了,还要拖累我们一家人!!我是前世造孽才生了你这畜生!”

沈源眼中冒出强烈的憎恶光芒,骂出的言语简直是刻毒疯狂。

他刚刚在夏元吉等人的邀请下参加了太子在宫外举行的私宴,太子并不嫌他势小位卑,反而执了他的手,亲切和煦的问长问短,还许诺要替他在太常寺找个好差事。

沈源也不是毛头小子,内心深处也是知道:即使太子有礼贤下士的美名,但他如此看重自己,只怕还是因为广晟这个逆子!

这个念头宛如野火一般萦绕在他内心深处,却让他更加嫉恨交加——做父亲的竟然要靠儿子的荫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太子的许诺也确实诱人,不仅太常寺的美差触手可及,等他登基之后,还会重新将沈源召回中枢——凭着他的才华与根基,要想重回昔日的地位,甚至更上一层楼都是指日可待的。

可这个逆子,竟然派手下的缇骑鹰犬冲到酒楼上抓人,丝毫不给太子颜面,周围一片敌视猜忌的目光让沈源如坐针毡,再也呆不下去。

他咳了一声,缓和了下沙哑的嗓子,略微冷静一下,痛心疾首的低骂道:“你现在得势猖狂,可太子毕竟是未来储君,皇上又逐渐老迈…”

他打量了周围一下,压低了嗓门道:“你就不想想日后吗?”

朱棣确实垂垂老矣,虽然目前在疯狂杀戮,但重击是日落西山,身体与精神的衰迈都是朝臣们有目共睹的。

“眼前又如何,日后又如何?锦衣卫只听从皇帝之名,其他人还是少来沾惹的好!”

广晟冷笑着反驳,见沈源气得脸色发青,不由的心下冷笑,淡淡说道:“父亲你不要那么瞪我,我一直很好奇,你瞪着我的脸,不会想到我死去的母亲吗?”

这一句低沉阴森,沈源的背上冒出一阵凉意,顿时起了鸡皮疙瘩,“你,你胡说些什么?”

广晟冷笑着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上前一步逼近他,越发低声鬼魅,“你和王氏二人合谋,为了将我母家的财产占为己有,刻意设局让她入套——明明是王氏邀她来谈生意,却让她失去意识失身于你,你们的圈套周到巧妙,所有人都以为是她这个商户女不知羞耻爬床勾引,对她鄙夷不已!”

看着沈源的脸色由青转白,变得发黄,广晟眼中的冷笑化为无形之箭,“我娘是盐商独生女,老父本来是要招婿入赘的,你们暗中用侯府的势力逼得他生意失败,又很突兀的’悬梁自尽‘了,于是我母亲孑然一身,加上好大一注浮财,就全数归了你!”

“更可耻的是,我外公家中跟张夫人有旧,伯娘张夫人当时有意援手,你们怕她坏事,就故意派人勾引大伯流连青楼,还设计怂恿他把花魁带回家,气得大伯娘血崩难产而亡!”

一旁的如瑶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和愤怒,“什么,害死我娘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二叔你!”

第三百六十章 敬嫔

之前秦妈妈曾经偷偷告诉她自己秘密调查的结果:张夫人的死,是王氏设计气死的,甚至连太夫人手上也不干净,她想堕了儿媳的胎,甚至连广钲也除掉,因此在大房正院喝的银耳羹里加了少量红花和砒霜,如瑶因为是女童的缘故,不宜服食银耳,广钲每次收到母亲送来的都送给心爱丫鬟吃,因此两人都得以逃过,而张夫人因为孕吐,吃的也不多,却也导致胎像不稳,再被沈熙的荒唐行为一气,彻底香消玉殒。

如瑶一直深恨太夫人和王氏,但她一直以为,这都是两个毒如蛇蝎的后宅女子所为,没想到一直假装正经儒雅的二叔,竟然才是真正的罪魁!

她咬牙瞪着沈源,后者却已经吓得面如土色,颤巍巍往后退,“你,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我母亲家中仍然有两个老仆逃了出去,至今还高寿活着,他们知道的很清楚。”

广晟的话宛如晴天霹雳,彻底打醒了沈源的侥幸心理,他咕咚一声摔倒在地,随即爬起身来捂着脸,飞快的跑了出去。

一代儒家翰林,平日以浩然正气和风骨自矜,此时却在儿子和亲侄女面前被生生剥下伪善的脸皮,他一时心血上涌,哇的吐出了血,脚下却是丝毫不停,好似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广晟看着他的背影,冷笑越发加深: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现在就已经受不住了吗?

“没想到,二叔竟然是这般人面兽心!”

如瑶恨恨说道。

“我早就说过,这个侯府里就没几个好人,都是些衣冠禽兽而已。”

广晟懒洋洋的说道,如瑶却有些不甘心,恨恨道:“就这么让他逍遥法外吗?”

“有时候最大最可怕的惩罚并不是死亡,而是…”

广晟微微一笑,低声道:“对于爱面子假装清高的文人来说,最大的梦魇就是身败名裂。”

他没有多说,转而挑眉看着如瑶,似笑非笑道:“聂景让你传给我什么东西,拿出来吧。”

“你怎么知道的?”

如瑶诧异的问出了口,随即却失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干久了锦衣卫,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分析推测。”

随即拿出了藏在亵衣中的纸包,宫里如今查禁森严,她身为女医人缘不错,又是广晟的堂妹,搜身的人才对她略微客气些,否则连这个也藏不住。

广晟打开纸包,看到一点紫色粉末,又看了皱巴巴的纸上寥寥写的几笔,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用毛笔沾了一点远远的嗅了下,立刻用火折子点燃烧掉。

“这是什么?”

“聂景说了,这是能加深人幻觉,让人神智不清癫狂错乱的药。”

聂景在八年前的那场事变中侥幸逃脱,没有被朝廷抓住,广晟看他性格温和不像惹事的人,也就没有揭穿他,只是把他调到东宫的医药房里当差——太子跟皇帝父子之间关系冷淡,宫里甚至还有汉王的细作遗留,因此太子和亲近妃子的用药一律是自己在宫外配置的,那个医药房几乎就是闲置的,只是给些不重要的中官和宫女配点药材。聂景呆在那里,也不会再有任何不测和危险。

广晟若有所思道:“只怕皇上的疯狂易怒就是由此而来的,起码也是加重了他的癫狂好杀。”

“这么危险的东西哪来的?”

如瑶惊呼一声,禁不住看向自己的衣服,生怕不小心沾染了。

“放心吧,这东西沾在皮肤上也没事…如果我没料过,这是喂给家禽家畜一类吃的,皇上喜欢鸭血羹,必须吃现杀的活的,超过一个时辰就不鲜美了,因此南苑长期养着一群灰羽鸭。”

“鸡鸭吃了以后就蕴含在体内,由于分量轻微,尝毒的太监是发觉不了的,只有长期食用才会渐渐影响人的神智。”

“这么离奇的药会是谁下的呢?简直跟当年小古的如出一辙…”

如瑶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发现自己提了那个禁忌的名字,后悔也来不及了,顿时深深后悔在广晟面前提起。

广晟身子微微一颤,因为那个尘封的名字而双拳慢慢攥紧,双目迷离,渐渐朦胧深远。

如瑶看到他如此难受,心中也是叹息一声,随即告辞离去了。

只剩下广晟一人,站在窗边愣愣的想着心事。

那个名字宛如过往的魔咒,又似最深情的凌迟,在心间结成深不见底的血痂,看似已经复原,一旦触动,就是鲜血横流,痛入骨髓。

小古…他的如郡…

拳掌之间隐约传来疼痛和血腥味,他却充耳不闻,眼前渐渐浮现伊人的一颦一笑。

她总是那般傻愣愣的水眸凝视着他,好似很娇憨可人,下一瞬不经意间,她目光流转,顿时冒出慧黠得意的笑容来,好似小狐狸偷到了鸡,左顾右盼得意洋洋…

如郡…

他深吸一口气,摇头挥去了眼前的甜美幻梦,突然之间觉得,下一个要找的人,突然变得难以接受起来了。

东宫仁安侧殿

珠帘深垂,御香飘渺,殿内的摆设每一件都是有来历的前朝珍玩,就连勾起烟霞纱帐的金钩,都是镶嵌宝石的兽头刻纹。

张敬嫔斜倚在贵妃榻上,貌似慵懒的赏玩着手中绣扇,双手却是紧紧攥着扇柄,以此来掩饰内心深处的恐惧和不安。

“你在怕什么?”

突兀而来的男子嗓音让她吓得一颤,顿时手中的绣扇碰倒了茶壶,发出清脆响声。

“娘娘,怎么了?

外面传来贴身宫女的询问声,她狠狠瞪着眼前这男人,口中却是迸出一句,“没事!”

遣退了宫女们让她们远远的,她这才皱眉惶恐道:“你偷偷潜入本宫的寝殿想做什么?”

“在我面前,就不必装出那种雍容华贵的样子了,你我都深深知道对方的底细…红笺。”

广晟说出这个久违的名字,张敬嫔浑身一颤,良久才吐出一口气,面上露出又恨又怕的神色,眯起眼瞪着他,“我就知道,你不揭穿我的身份,是留着我有用呢!”

第三百六十一章 雷击

八年前,那场滔滔大水终于回归长江,景语的布局图也谋彻底成了空,小古死在禁宫的云台之下,尸体掉入长江找不着了。

金兰会的诸人虽然得到赦免,却也被驱赶到北疆的边城去了,他们到了那里才发现,袁槿竟然是边城的三品守备将军。在他的照拂下,金兰会各人都生活得尚算安稳。

在小古的恳求下,建文罪臣们的女眷孩童们得到了部分宽赦,虽然仍然是贱籍,好些人总算也脱出了深不见底的地狱,事后虽然朱棣发觉被骗,但朝中不知道被谁怂恿,已经掀起了歌颂朱棣宽宏大量赦免老弱妇孺的呼声,而且写成诗文传唱民间。

广晟虽然不知道是谁所为,但估计应该跟金兰会拖不了干系,他也借势推了一把,通过皇太孙去朱棣那边美言,盛赞祖父宽容大量,对比那些罪臣不顾自己妻女,更显得朱棣乃是仁君,朱棣在这世上最疼爱的唯有朱瞻基,再加上时过境迁,于是也没再让她们继续遭受摧残。至此,那些妇孺孩童们受到的待遇比先前好了不少,有些人甚至已经获得了自由。

这些人各有结果,但唯有一人,广晟却颇为矛盾,那就是红笺。

她冒充英国公之女,还得到了郡主的头衔,若是揭穿,定然会死得惨不忍睹,无论她怎么狠毒,这毕竟是如郡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广晟一时踌躇没忍心决定杀或是留,红笺却见机行事,又干了一票大的——她竟然设法勾引了太子朱高炽,成为了他的侧室,受封为张敬嫔!

饶是广晟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如此诡计多端,媚术了得的女人,顺水推舟之下,他要求红笺做他在东宫的暗线,这么些年前,东宫的一举一动都通过她汇报过来,再送到朱棣案头。

“你来找我又想做什么?”

红笺撇嘴道,看到这个男人心里就发紧发毛,恨不能他被人一剑刺死,自己就彻底自由了。

当初她冒充张家小姐,本来是权宜之计,谁知金兰会竟然彻底败亡了,她一个人陷深闺宫墙之中,若是不能继续保持这身份,她就死定了!她孤注一掷,故意将贴在脸上的张小姐的脸皮被火烧去,自己装作毁容,却在额头上点了大片朱砂痣冒充伤痕,一番伪造之后,成功的博得了太子妃的怜惜,成为她的座上客。

她利用太子妃的好意,顺利在水边假造意外失身于太子,太子原本对毁容的女子并无太大兴趣,只是为了拉拢英国公一脉才娶了她,红笺在一两年间深居简出,将妆容渐渐改善,最后终于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太子等人只以为她毁容后渐渐恢复,完全没发觉这面貌已经大为改变——红笺本来的妖娆绝美就在张小姐之上,她复出后很快就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成为了东宫第一宠妃。

红笺这种随时随地都狡诈求生的本能,实在也让他佩服不已,广晟盯着她,直截了当问道:“太子给皇上下了什么药?!”

红笺的脸色变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下一瞬她想往外跑,却被广晟掐住喉咙,渐渐收紧,她呛咳着低喊道:“你,你不敢真杀我的…”

铁腕无情的收紧,终于扼杀了最后一丝呼吸的空间,耳边只传来冷酷的嗓音,“如果你不说,我今天一定会杀了你,留着你终究是祸害!”

他的眼,他的眼显示他是认真的…红笺对男人的察言观色颇有一套,此时惊骇的发现,广晟浑身带着戾气,竟然不是单纯威胁——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如郡都已经去了,你还留在这个世上做什么?她死了,你有什么资格活着?!”

宛如地府阎罗的低语,让她涕泪横流,生平第一次发现离死亡如此之近!

她不要死!

好不容易成为未来皇帝的宠妃,为他生下了一个心爱的幼子,无边的富贵尊荣就在眼前,就算是母仪天下也并非不可能——暗夜私语之时,朱高炽曾经表露过对太子妃和太孙的痛恨和厌烦,还许诺要立她的儿子为新太子,虽然男人床笫间的甜言蜜语不能完全当真,但太子平时确实是更爱她所出的孩儿。

她有不可限量的尊贵未来,怎么可以毁在这里?!

红笺拼着最后的力气低语,“我说…”

好一会,钳制才放开了,她咳嗽着趴在地上,说出了太子的图谋。

“什么,你说他竟然勾结白莲教的人潜伏在宫中?”

广晟也吓了一大跳。

“是的,他说只有这些反贼是真正跟父皇有血海深仇,绝对不会跟他合作的。其他人都首鼠两端靠不住。”

红笺的话听着荒唐,其实也很有道理——毕竟是给父皇下药,哪怕最忠于太子的朝臣和宫人,都未必愿意掺合这种事。

她剧烈喘息着,狡猾的桃花眼看着广晟,唇边带起冷笑:“皇帝寿数已尽,真的没几天好活了,你现在就算找到证据也来不及了——你屡次跟太子作对,不想想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们锦衣卫没有得罪任何一边的意思,但早在太子私运兵器事端败露之时,我们就结下深仇了——因为他的愚蠢,纪纲大人彻底见忌皇上,丢了一条性命!”

广晟冷声说道。

太子在文臣之中名声很好,但广晟却对这个伪君子实在不屑——他就像一条毒蛇一样躲在众人背后,不断的用下作手段攫取利益,有危险时就推人出来受死——就是这个笑呵呵的胖子,间接害死了纪纲!

“我听他说你跟汉王走得很近,你太蠢了,汉王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你们注定一败涂地哈哈哈哈哈!”

张顺嫔低声笑道,广晟不顾她的切齿诅咒,转身从窗子跃了出去。

而就在下一刻,轰隆一声雷声劈下,随即,不远处的宫殿好似剧烈颤抖着,就连大地也为之震动不已。

是地牛翻身,还是?

下一刻,广晟看到烟尘和瓦砾升腾而起,伴随而来的是焦黑烟雾和火光!

“不好啦,走水了!”

“雷神降火啦!”

第三百六十二章 重回

一片喧哗声中,有人不顾禁忌喊出了事情的真相,广晟也为之一惊,险些从树上暴露身形。

永乐十九年四月初八庚子日夜晚,刚刚建造完毕的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被雷击中起火。这件事在民间曾经引起极大恐慌,甚至有不利于朱棣的流言蜚语,说他被上天降祸警示。

相隔不到三年,居然旧事重演?!只怕更加要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浮动…

广晟第二日正式进宫时,心中只觉得异样——天灾偶尔一次没什么奇怪,又来一次却是太不寻常了。

果然,朱棣受了很大的刺激,原本因为砒霜下毒的鱼吕之乱,就气得有些嘴歪,此时听到这雷电着火的消息,更是眼睛肿得睁不开了,连话都说不清楚。

广晟听他呜呜连声,心头也是百味陈杂——眼前这个九五之尊,叱咤风云几十年,铁腕帝王人人敬畏,曾经是拔擢他平步青云的人,也是将他最心爱的女人置之死地的元凶。

自从八年前那件事以后,朱棣对广晟更是褒奖,而广晟心中却是存下了厚厚的隔膜,以及仇恨。

也因此,他对朱棣被下药的事并没有太过热忱去查。

广晟随即去看了受灾的华盖殿,那里倒是没有上次那么严重,但焦黑的屋脊却让宫人们窃窃私语,都在谈论鬼神之说。

广晟爬上屋脊,没看出什么异样,正要下去,却发现一大堆鸟兽的粪便。

他瞬间想起如郡当年驱使群鸟报信的事!

难道又是同样的手法…!

究竟是谁?!

他急切想查到真相!

三天后,当广晟循着线索,在南苑的莲池边找到那个宫女的时候,他本来是不抱太大希望的。

宫女们说那个宫女傻愣愣的,年纪略微年长,却很是沉默寡言,平时身上的香味会引来鸟雀在掌心啄食。

他潜藏在草丛里,盯着那个身影驾着小船,在莲池间徜徉,不时摘取池中的污泥水藻。

清瘦的身材,乌黑长发挽成简单的圆髻,剩下一束在身后飞扬,略微显出三分俏皮。

那身影,有点像记忆中的那个人…广晟暗笑自己已经疯魔,看到谁都觉得像她。

一刻之后,那宫女不经意间转身,却让广晟看见了真容,顿时如遭电击——

“如郡!!!!”

他高喊一声,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这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

回应他的是对方陌生而冷然的眼神,随后狠狠一击打在他胸前,毫无防备之下,他被震倒在地。

伊人转身毫不留恋的跑了。

广晟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咳嗽着吐出嘴里血丝,只觉得不可思议——如郡竟然还活着?!

他绝对没有认错!!

可她为什么完全不认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