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有机会吗?”

“我总觉着自从进入神殿以来,一直是吉中带凶,凶中带吉,神殿的主人似乎不是赶尽杀绝的人,所以一定会在死局中留有生门的。”

花想容躺在地上,颇有点玉体横陈之感,所以高闯避免自己去看她而分神,眼睛一直顶着穹顶。可他的手却是一直垂着,一下让花想容看到他手中的三角形石头。

“这是什么?”她费力的坐起来,昏眩麻木的感觉在减退,腿上的痛感却加强了。

“宝盒里发现的,我猜这是钥匙。”高闯看了看手中的石头,“这儿的机关都是古古怪怪的,钥匙很难仿造,而且找不到钥匙孔。”

花想容没说话,但是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向墙角爬,高闯一把拦住她:“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有小的帮您办理。”她腿上的伤口又大又深,好不容易止了血,可不能再出问题了。

“在那个手雕的下面,我刚看到有一个图形,和这个三角石头非常吻合,也许是你要找的钥匙孔。”

“在哪?我怎么没看到?”高闯心里一喜,但眼神却茫然找不到目标。

“难怪你看不见,那个图形很奇怪,可能利用了人类视觉的死角。我站起来也看不见了,必须跪倒或者躺倒才行。”

高闯闻言单膝跪地,可在那个手雕的下面还是没看到什么东西,于是只好改双膝跪,还是不行,最后脸孔都要贴在地上了。

“看到了吗?”

“非要我跪地磕头才看得见。”高闯内心兴奋,表面上却还平静,然后起身高声叫老铁和光军,这两个人因为“避嫌”,一直呆在金山那边。

“找到了机关,但不知道结果是什么。”高闯民主的和其他人商量,“不知道这是福是祸,如果这一家伙下去,这地方塌了,大伙儿一起见阎王吧。”

他的目光扫过三个人的脸,得到了信任的默许。于是他把花想容抱到一边去,让老铁扶着,光军负责把他们仅剩的东西收拾在一起,他则趴在地上,把那块三角石头与手雕下的图形对接了起来。

石头与图形接触的一刹那,高闯只觉得像有强力磁石在石壁内部一样,石头一下被吸了进去。他没有松开手,顺着那个力道走,就觉得里面似乎有个齿轮一样,卡的紧,但手感又顺滑,向左拧,拧不动,向右拧,拧了好几圈,直到又一声脆响传来。

他感觉似乎是打开了什么东西,但半天没有动静,当他刚要把手伸向那块石头,头顶上突然慢半拍的发出一声巨响。他几乎来不及反应,只凭本能向旁边一滚,就听轰的一声,那石雕的手已经砸到了地面上,石壁上现出了一个洞口来,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把我的金鱼砸扁了,这可是真正的‘金’鱼。”高闯心有余悸地道,然后起身,站在洞口,扔了一只荧光棒进去。

“看来这是唯一的出口了,不过前面还有门,但愿开门时别再这么吓人了。”高闯观察了一下道:“所谓贼不走空,大伙拿自己的背包装点东西,挑自己喜欢的拿,但是不要太多,至少要背得动才行,如果被金子压得走不动,就出不去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嘛。记得神的嘱咐。”他指指头顶的石刻画。

他们所带的物品这一路差不多用光了,剩下的都堆放在宝库的门边,刚才大门关闭时,被明人拿走了两个,现在只剩下两个空背包、一把弩箭,一竹筒饮用水、还有每个人身上的配刀了。花想容受了伤,看样子要人背着走才行,所以只有两个背包可以放东西。

他和老铁、光军蹲在金山上,就像拾荒的人似的,看见什么都爱得不得了,但地方有限,又不得不舍弃,最后只在一个背包里装着珠宝、大如拳头的夜明珠什么的,另一个背包中装了些精巧的工艺品,金子反倒没怎么拿。他看中一对马雕,白玉的马身,黑翡翠的眼睛,肋下还有对小翅膀,雕功精湛,一看就是珍品,最可人的是,大小正好可以放在那个七彩宝盒里,小马周围再来几把颜色各异的宝石和珍珠,让人爱不释手。

“再不走就赶不上船了。”花想容在一边看着三个男人如孩子一般东看西看,心知再不提醒他们,说不定要耗到什么时候。

“好了,这就走。”高闯看了看宝库,见他们拿的东西不过百分之一,不禁有些肉疼,可又抬头一看那幅石雕,还是理智的招呼光军和老铁,离开了宝库。

火把早就烧尽了,荧光棒还有两只,一只拿在断后的老铁手中,一只拿在花想容手中。花想容腿上有伤,高闯只得背着她,好在她不贪心,只拿了那个半卷着的古怪席子,体重也不大,柔软的身体整个贴在高闯背上,让高闯感觉很是舒服,比起背着死沉坚硬的珠宝的另两个人,他可惬意多了。

“话说,你拿这玩意儿干什么?”高闯问,有点好奇。

“这叫象牙簟,我在一本考古杂志上看过,这是用象牙抽成细条,然后编织成的席子。你想想,象牙是硬的,抽成条而不断,再编成席子,还能略微卷上一点,这多珍贵啊。”

“真会挑,要不怎么说,你们知识分子干的都是又轻松又饱的活呢。”高闯哼了一声,凭着荧光棒的光亮,找到墙壁上眼睛的图案,向下一按,又开了一道门。

这已经是第十道门了,每道门在门内都有机关,很简单就可以解决。只是,当打开下一道机关,后面这道门就会自动关闭。这就是说,他们只能出去,但却再也进不来了。

那些石头都是千斤巨石,外面没有机关,就算用炸的,也只会让山洞塌了而已。那些宝藏如果想要重见天日,至少还要等到六百年后,让他高闯以现代人的身份再度造访才行。

这道石门很矮,只有一米高,高闯猫腰一看,外面很狭小,只能用爬的,但前方已经看到了夹杂在绿意中的些许光亮,这证明他们终于逃出生天了。

第二卷 占城篇之秘密神殿 第五十五章 回程

高闯轻轻放下花想容,“这里要用爬的了,我先趴下,然后你趴在我身上,我带你出去。”

“不然,还是我自己爬吧。”花想容轻声道。她一路上让高闯背着,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再说两人以前仇人一样,现在过分亲昵,让她很不适应,尤其还要整个人趴在他背上。

高闯才要说话,光军突然道:“大哥,这门动了!”

高闯一见,可不是吗?这最后一道门正在缓缓地降落。

“光军,老铁,你们先过去,快!”他快速做出判断,“过去后尽量向前爬,不要堵住洞口!”

光军很麻利,可老铁爬过去时,身上的背包却被挂住了,身子在石门下,进不得出不得。高闯快速抽出佩刀,割断背包的带子才让老铁迅速通过,可这时石门已经下降了一半了。

花想容有些惊慌,生怕自己拖累了人,但高闯不由分说的一把抓过她,像拎小鸡一样,生生把她塞到门那侧去,然后才最后一个爬出来。他爬出来时,石门距地面已经相当近了,他甚至能感到石头贴着自己腿部,再晚半秒钟就会被压在底下了。

“真他妈的惊险,比玩三维仿真游戏还过瘾。”他的心吓得呯呯乱跳,怀抱着千钧一发之机抢救过来的宝盒,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无比清晰。

现在他才明白那幅石刻壁画的意义,假如他们带着太多的金银珠宝,那将影响他们的速度。这逃生通道的十道门,每一道都是打开前面的,后面的就自动关闭,并且再也打不开,最后一道更是自动的,在一定时间内不离开,就会永远困在里面。

这不是普通的通道,是神殿的一部分,如果困在里面,是不是连灵魂也不得安宁呢?而且这一切,也真的不是神殿的主人为了保护财富而布下的死局,他给后人留下了选择,每一步的生与死都是由人自己决定的!

“光军,向前爬,小心点。”高闯吩咐着,然后挤过花想容身边,半抱半拖地带着她向外爬,大约爬行了一百米,终于走出了迷宫一样的神殿。

在通道的尽头,生长了很多绿色植物,而且是干燥的木质结构,通道口不远还堵着一块巨石,仅留下一人通过的缝隙,如果长胖点都不容易挤过去。他们绕过这块巨石后才发现是在一个山谷中,只不过山谷的地面上都是大小碎石,走远点回身一看,都吓了一跳。

这山谷明明是他们进入神殿的入口,刚才他们爬出来的地方竟然是那棵被高闯怀疑为吃人树的巨树树洞。当时他们以为这树和在迷雾林中的那棵一样会吃人,没敢走近,而这树又太大了,本身的枝条和山崖上垂下的千年野藤,把这个洞口掩得严严实实,所以根本没有发现这巨树中有这样的乾坤。

就算发现了,他们也没有办法进入神殿,因为通道从外面是打不开的。高闯出来时观察过,最后一道石门关上后,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门的痕迹,如果有人无意发现了这个树洞,爬到这里时,会以为山洞到头了,百分之百会掉头回去。

但是他们进入这山谷中时,这里是平整的,没有那么多落在地上的碎石,所以他们才一时没有认出来,而造成这地方大变样的原因,是整个山壁全部塌陷了,只有那棵巨树后的一片山壁是完好的,此时两边一片荒凉,像被人斜斜削断了一样。

当时他们初到这山谷时,高闯觉得那山壁是一张脸,巨树好像鼻子一样,树洞就如同嘴巴。他们这一番历险,等于从一个石人的眼睛下去,在他的肠胃里转了一圈,然后从他嘴巴里又出来,而这时整张脸也毁了,他肚子中的秘密被深深的埋葬了。

是那场地震造成的吗?在宝库门关上的一刹那,他们曾经感到一阵地动山摇,原来这一切是人为,或者说是神为。宝库关闭,只有从内部通道才能离开,而不怀好意、想置他们于死地的明人却因为山塌地陷,而被堵住了所有出山的路,只能被困在里面。

“嘿嘿,那王八羔子害人终害己,看来老天爷是长眼的。”老铁畅快的一笑,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在山洞中憋闷了那么久,此时在阳光下才明白这一趟多么惊险、生活在蓝天下有多么幸福。他们进入宝库时是清晨,现在还是清晨,可见又过了一天,但这是他们自入山以来最愉快的一天。

“他死了吧?”光军问。

“想死?哪那么容易。”高闯有点志得意满之感,虽然折了个兄弟,但他要达到的目标都完成了。用最解气的方式弄死了戈拉,给死难的弟兄们报了仇;拿回了安南密信;找到了宝藏。虽然宝藏没有能都拿出来,但看看光军那结实的身板都被坠得弯了腰的架式,他们这笔大财也发得不小。只要回到船上,随便编个什么借口,把宝物存放在一个地方,等聚齐了一整只船再沉掉,他回现代的日子就只剩下花差了。当然这是他的第一桶金,以后的聚宝行动还多着呢。

转头一看花想容,见她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用笔在那封密信的空白部位画着图,然后撕下那一部分放在衣袋中,当下会心的一笑,心想这女人真是当管家的好料子,才一逃出生天,就开始记录地形,等待回到现代再来挖剩下的宝藏了。她自己似乎并不贪心,可是拿了那位资助人的薪水,在古代也不忘记自己的职责,是个忠诚正派的好女人,以后要想办法弄到自己手里,一定是个好帮手。

“老高,他真的出不来吧?”老铁恨明人恨得牙痒痒,很想确定他没吃到好果子。

“他出来的办法有三个。一是挖山,那要挖上五百年。二是爬山,那地方是绝壁,而且我看过了,山壁上的植物全是长在山缝中的,看着绿意一片,不过却没有坚韧的藤条类植物,除非他也会壁虎功。”

老铁摇摇头,“就是会壁虎功,功力再强上我十倍、百倍也不行。山壁不平,又太高了,他爬不出来。”

“那他会不会从蛇洞里出来?”光军道,“大哥不是说过吗?巨蟒那么大,食量肯定惊人,绝谷里什么动物也没有,只有水潭中有些小鱼,所以它一定有其他的觅食处,也就说那蛇洞不是死洞。”

“光军聪明啊,想到了这一层。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能把背包先放下吗,怪沉的,又没人抢你。放心,除了献给皇上的,之前我们可以拿点不太显眼的东西压压惊,就算郑大人知道,也会允许我们这样做,对吧,老铁?”

老铁没说话,只是哈哈大笑。

高闯又道:“你说的也没错,可是我想,巨蟒那边虽然是活洞,但一定是凭人力无法进出的,否则神殿这边也不会弄出这么些机关了。你想啊,只要有人找到那边的通道,直接再杀死巨蟒不就进来了,还从这边费这些事干嘛?”

光军搔搔头,似乎没有听懂。

高闯解释道:“这么和你说吧,那边也许有出路,但却一定是只能让巨蟒通过的路,人是不能通过的。所以有路还是和没有一样。不过,现在我还分不出它是海蟒还是陆蟒。”

“第三条路也不能,他死定了。”老铁高兴地说。

“水潭里有水有鱼,他偷走的背包里还有一些武器,他暂时死不了。可是他也出不来,被关在这个天然的笼子里,除了死人和鬼魂,没有东西陪着他,他只能这么熬着,一天又一天,就算死去也没有走出来的希望,这对他不是更好的处罚吗?”高闯道,心想如果在现代,如果有装备,玩攀岩的高手倒有一半的机会爬出来,或者武林高手也行,可以明人的斤两,只能坐在那儿等着,最后在孤独和恐惧中死去,这才叫死不了,活受罪呢!”

他们又休息了一会儿,吃的是没有了,但补充了一点水分,然后就往山外走。路是原路,所以只要顺路返回即可。来时他们遇到了各种恶劣的情况,走了很长时间,可这回天公做美,虽然有两人背着沉重的财宝,高闯背着花想容,还要时时停下打猎、补水,但速度还是比来时快了一半,等到达明军的营地,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来不及洗洗风尘,吃点东西,几个人直接被带到郑和的大帐。

郑和对他们能平安并及时的归来相当高兴,特别是他们还带回了密书并诛杀了冒犯明军的戈拉,虽然那密书被“戈拉”撕坏了,但也算圆满完成任务,况且还有意外的宝物呈献给皇上。

“你们回来的正好,占城港的仓储转运站已经建好,还招募了一批专门与我大明贸易的当地商户,两日后船队就要启程。这次的事你们办得好,稍后本官会代天颁下奖赏。你们先下去休息,过几天本官倒还想听你们讲讲这趟历险之路呢。”郑和说着,看了一眼花想容。

高闯一直背着花想容,所以还可以掩盖她的身姿,此刻坐在郑和的大帐里,身上的衣服又潮湿,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非男人所有。郑和是太监,更是深谙男女之别,只不过以前花想容掩饰得好,又爱惜她在贸易方面的才能,一时没有发现。

“容书记官和张光军先去治伤,伤好后就到公主那处居住吧。”郑和招来医官,来者正是匡弓和他那个奇怪的手下。而光军因为在回来的路上,被不知的昆虫咬到了屁股,又疼又痒,肿得高高的,此刻也只能先去医账治病。

“郑大人,我还想为咱们大明效劳,请大人给我这个机会。”花想容生怕郑和把她派了做公主的侍女,不能发挥自己的所长,连忙请求。

“放心,皇上用材向来不拘一格,容书记官是难得的人才,本官不会置之不用。”郑和温言道:“但是以后有关账目事宜,我们私下商谈,省得人多眼杂,不好理事。”

花想容明白了郑和的意思,他还会继续让自己学以致用,但不让她再混在兵丁中间了。幸好有公主的事闹出来,不然她可能都不能留在船上了。

几个人辞别了郑和出来,除了花想容和光军去了医账,小老虎牙、小星、舒老大、阿布,以及尖刀小队的其他成员立即围住高闯,免不得一番热闹,高闯根本没有得空歇着,直到船队再次启航。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爪哇。

第二卷完。请看《第三卷:爪哇篇之帝国雄威》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国雄威 第一章 女人善于伪装

这一站的目的地是爪哇国,但之前船队先去了一趟暹罗。

因为在前往占城港的路上,船队遇到了风暴,虽然安然度过了这一危机,也在附近的港口修缮过船只了,但还是感觉不那么尽如人意。后来听说暹罗有一种木头叫“桃花心木”的木材,木质极其坚硬,如果用于修造船只,能抵得起很大的风浪,于是郑和决定先去暹罗,而后再转道去爪哇国。

当然,到暹罗也不会只做木材生意,据闻此国除了硬木外,还盛产降沉香、沉香、象牙、翠羽、锡、豆蔻,和可以用来治麻风的大枫子油。

航行的几天里,天气很好,已经从八品的奋武校尉升职为七品武络骑尉的高闯和其他尖刀小队的成员一直在奉命休养,落得个清闲自在。可高闯并不喜欢这种日子,一来他好动,二来他此行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大伙儿一闲,每天都围着他吹牛打屁,日子虽然轻松,可是他就不能进行间谍活动了。

带回来的宝贝本来想让光军和老铁私密一点,可光军为人老实,不肯拿,老铁对郑和又无比忠诚,结果全数上缴,就连郑和的赏赐,他们也坚决不领。

郑和非常高兴,赏了老铁和光军品衔,也给高闯升了一级。高闯志不在此,根本不介意升官的事,但郑和老那么一级一级给他升,让他怀疑这个老狐狸是想狠狠的利用他,所以总是吊他的胃口。

他没有私密一点儿宝物,连那对爱不释手的玉马和极其珍贵罕有的象牙簟也全数交公。这并不是他多么大公无私、忠诚勤恳,而是他心里明白,那些东西早晚都是他的,所以也不急于一时。他打听到这些宝物和最贵重的东西都在郑和的宝船上,决定以后有宝贝就往宝船上搬,然后想法子一次性导到粮船或者水船上去。他是想凿沉几条船,但他图的是财,可不想伤害人命,再说宝船沉没也有损大明的威严。

问题是怎么才能把宝物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其他船上去呢?

高闯一直没有想到好办法,也没有决定沉船的地点。那地方要有特殊性,还要有利于回到现代的他来打捞,更要确保不被别人摘了果子。不过日子还长,他储存的宝物也还不够,所以他并不急。郑和是过路财神,宝船相当于他的银行,他弄来东西存在这儿,然后想办法取走就是了。

光军这些日子来,每天中都有大半天的时光泡在医舱里,因为他屁股上被虫子咬的部位红肿溃烂,所以每天要去匡愚医生那里拔毒、上药。匡医生是名医,他的儿子匡弓外号叫“小神农”,人称小弓,极为熟悉药性,是随船的药生,专门收集海外草药的,光军屁股上的症状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老匡医生为光军开方后,一直是小弓为他料理伤口。他走路不方便,于是高闯每天接送他一趟,因此和小弓的接触也多了起来,当然还包括他那个古怪的助手。

小弓叫那个助手为小一,听起来就像假名字。这个人似乎对高闯极为有兴趣,经常偷瞄他,当高闯试图和他说话时,他却闪得远远的,而且他从不说话。这让高闯产生了怀疑,这个人是谁?难道又是混上船的奸细?发生这种事并不意外,随船队的人那么多,不可能连每个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个遍。

再说船队如此宠大,单只管理问题就很复杂了,郑和能让分散在各船上的人完全听从他的指挥,没有闹出哗变什么的,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要知道他读过很多航海故事,在古代的远航船队上,船员们哗变是经常的事,所以从这一角度讲,郑和此番下西洋的行为无论从组织、从管理、从过程,甚至结果都不是任何一个外国人可比的,什么哥伦布了,麦哲伦啊,不过是有些海盗气质的冒险家而已。

就这么过了几天,高闯终于忍不住了,他想要摸摸小弓医生和他那个助手小一的底,于是趁他们吃饭的时间,偷偷进了小弓医生的卧房。光军跟着他久了,好的没学会,偷鸡摸狗的事倒上了心,不顾屁股还没好,非要跟着一起来,好像这是什么好玩的事。

匡愚是名医,所以呆在主船上,住宿条件也不错,自己独占了一间舱房,而他的儿子跟着沾了光,和助手一起住在隔壁的小房间。

一进门,高闯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他从小身体好,很少上医院的,偶尔去一次,也讨厌那里的味道。可小弓医生的房间不一样,那些苦味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苦中带甜,竟然是很雅致的味道,让他突然有个想法,琢磨着回到现代是不是可以开发这样一种香水,一定会很独特的。

房间内布置简单,有一大一小两张床、一个衣柜、一个衣箱。桌子也是两个,摆在舷窗边的是一张小桌,上面放着铜镜和茶具,另一张桌子超大,摆在舱房中间,占据了几乎半个屋子,桌上分门别类的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草药根上以一条细红线绑着纸笺,上面写着药名、产地,功用、毒性什么的,看来是小弓医生平时研究学问时的工作台。整个屋子看来纤尘不染,干净整洁,但看来却别扭古怪。

“不愧是大夫的屋子,真利索。”光军轻轻地道。他头一回作贼难免心慌,关门关得急了,碰到他的屁股,疼得他呲牙咧嘴。他的伤已经快好了,长出了新的肌肉,这个时候根本碰不得。

他一说,高闯才意识到哪里感觉不对,这房间确实太干净了不像他们那儿,又脏又乱又臭,和猪窝一样,不知道的人一脚踏进来,会以为是进了饲养家畜的肉船。高闯虽然贵为七品武将了,但还是和小老虎牙、小星这批小兵混在一起,因此也算这些猪只中的一头。

而且如果小弓医生和小一各睡一张床的话,两张小床即可,为什么其中有一张床是大床?另外,虽然他们一出海就是两年多,但随时会有补给,用不着两个衣柜那么多,他们一舱十几个人,连一个衣柜也没有,大家的衣服全是乱扔在床角。还有,小桌上的铜镜和茶具,外加盆架上的手巾等物也太精致了,和这些出海的海员、水兵们大不相同,就算小弓是江南才子,也不用这么讲究啊!

除非,这里住着女人!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正是向这里而来。

光军一惊,慌着就想拉门往外跑,被高闯一把拉住:“头回作贼就被人堵在屋子里,真是背到家了,快躲床底下。”他低声道,推光军进了大床下,免得碰了他的屁股,他自己则迅速溜进了小床下面。才一躲好,门就开了。

“唉,真想像容书记官一样,到深山里看看,说不定有好多珍贵草药呢!”一个声音说,听着像小弓医生,他平时说话的声音虽然比普通男子细了一点,但却远没有现在那么清脆。

“你啊,想的真是简单。你没听说这一趟有多危险吗?咱们明军死了人,而且,他差点回不来呢。”一个声音答,让高闯额头冒汗的是,这竟然是个女人,声音魅惑娇柔极了,听得打心眼里舒服。让他疑惑的是,这个“他”说的是他吗?

“当年神农尝百草,不冒险怎么能治病救人?”

“是啊,小神农,知道你爱药成痴,可惜这船上除了我和你爹,没人知道你其实是个女神农。匡神医当然医术超群,但如果没你这个神农氏的女儿,只怕威名要打折了呢。”

高闯吃惊得差点出声,没想到小神农竟然是女儿身,更胆大包天的跟上了船。

“我倒想全船的人都知道,让天下的男子明白,女人也可以做成大事。你看容书记官,以前不就是女扮男装吗?虽然郑大人说她是公主的侍女,是公主派来帮郑大人管账的,可这明明就是遮掩。”小弓说,声音里满是羡慕:“我也想光明正大的做个女人,堂堂正正的做个女神农。”

“恐怕难了。这些水兵迷信得很,说船上有女人不吉利。上回遇到风暴,他们虽然不敢直言,但心里一定以为是公主的缘故,不过她是公主,船上的人没话说,就连容书记官也要攀上她的名头,我们可就不一样了。”女人说。

高闯越听,就越觉得女人的声音很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只听小弓又道:“切,男人又如何,受了伤不是还要我来救命。那个张光军,这么大个块头,这回又立了好大的军功,水兵们见了他也要喊一声张大哥,还不是要脱了裤子,乖乖地把屁股给我瞧,我让他趴着,他就不能坐着。”

高闯差点笑了出来,只觉得小弓医生性格直率天真,可爱极了,不过料想一边的光军要羞死了。别看光军五大三粗的,那可是个腼腆人。

那女人闻言也是“咭”的一笑,笑声悦耳,带点慧黠,像一股风似的一吹到高闯的记忆深处,终于让他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她是以魅惑众生为职业的人,是那个金陵城的王孙公子们抱着金山银山想见一面的人,是那个试图引诱他的人,云想衣!

怪不得小弓叫他为小一,实际上叫的是小衣,怪不得这房间到处透着女人的气息,原来真是一屋子女人。花想容女扮男装、六公主和小蝙蝠也扮男装,这两位大姑娘也是如此,看来女人真的是善于伪装的动物。

第三卷 爪哇篇之帝国雄威 第二章 解决办法

两个女人就这么聊着家常,闹得高闯直发急,恨不得她们快点去医舱,这样他和光军才好出来,可是她们非但没走,反倒又走进了一个人来。高闯趴在床下,只看得见来人穿着一双布鞋,脚掌纤小,不用问还是个女人,再一听说话,不是云想衣的侍女木三三又是谁?

“小姐,我给你新做了一件男装,可比你身上这件凉快多了,你试试看可好?”三三温柔恭顺地说。

“好啊,不过你不要再做了,提防船上的人看出来。”云想衣边说边开始脱衣服,似乎有点不情愿,但又不忍拂三三的好意。

“怕什么,本大小姐的易容术天下无双,你在高闯面前晃来晃去,他可瞧出一分了?”小弓得意洋洋地说:“满船的男人没有一个聪明的,容书记官虽然以大量棉絮、碎布掩盖住了身姿,可行动坐卧一看就是个女人,竟然没人瞧出来。”

“这是男人的弱点啊。”云想衣继续脱衣,“容书记官长得丑,男人自然不愿意多看。无论男女,只要是丑的,男人就不肯多瞧一眼。哼,我出身风尘,阅人无数,早就看透了。”

“这个我不同意,你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这世界上也有注重女人品德的男人。”小弓道:“再说容书记官并不丑,她只是内有邪火,阴阳失调,全发在了皮肤之上。如果我用家传密方帮她调理一下——”

“云小姐,请你别再脱了,不然我可什么都看见了。”高闯突然出声,因为他在床下已经看见两条嫩白小腿,衣衫全部褪到了脚腕上,估计云想衣已经脱得精光了。他喜欢女人,裸体的更喜欢,可是他高闯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不愿意做偷窥这种下三滥的行为。

他一出声,就听到三个女人同时尖叫,显然吓坏了,根本没料到房间内除了她们还有其他人。

“快穿上衣服,我数三下,就要出来了。一、二、三——”高闯故意数得很快,然后一下从床下滚了出来,也不起身,就那么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跷着二郞腿,双手枕在脑后,就差嘴里叼一颗草棍儿,一点儿不像是被人逮到的贼人,倒好像躺在草地上看蓝天白云似的。

内心深处,他是想看看云想衣的裸体的,那样一个美人,如果没点想法儿,他就不是男人了,可没想到云想衣的衣服穿得倒快,身上已经披上了那件新男装。只是衣带没有系上,胡乱掩着,衣服内没有中衣和长裤,光着两条小腿,露着一片雪白胸脯,那模样比全脱光了还有风情,害得高闯的眼睛一直往她身上溜。

“闭上眼睛!你!”小弓徒劳地试图挡在云想衣前面,却哪里挡得住。

“去洗把脸,都露出本来面目,不然我可不客气。”高闯没说他的“不客气”是指什么,但是把头转了过去,眼睛正好看到那张床下的光军,见他拼命摆手,似乎恨不得钻入地缝中,比外面的三个女人还羞赧。

只听一阵手忙脚乱的穿衣声,然后有一根人参被当做石头丢到了他胸口上,转头一看,三个女人站成一排,倚着桌子怒视着他。

“怎么没洗脸,我得知道你们的真面目,好确定你们不是奸细。”高闯翻身坐起,大刺刺地坐在床上,好像法官在审问犯人似的。

“胡说,我们不是奸细。你才是奸细,偷偷摸进别人房里,应该抓你去见郑大人。”小弓满脸愤怒,捋胳膊挽袖子的,看样子是个直率波辣的性子,但天真的模样让人顿生好感。

“好啊,你把郑大人喊来吧,顺便嚷嚷到全船队的人都知道,小神农原来是女神农。”高闯一脸坦然。

“哼,你竟然还偷听人家谈话!”小弓气坏了,也不动脑筋想想,高闯都偷潜在这里半天了,能听不到她们说话吗。

“高大人,您到底想要什么呢?”还是云想衣比较镇定,她此时已经着好男装,脸虽然还是陌生的,但妖娆的站姿已经让人体会到金陵花魁的风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