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明朝出现这种‘五星紊度,日月相刑’之象其实是在洪武九年,舟提前到了洪武三年。

第170章 尔之砒/霜

且说袁珙和智及方丈窥得天机,心潮澎湃,两人重回佛塔密谈,袁珙说道:“皇上春秋鼎盛,太子储位稳固,朝中并没有出现紫微易主之像,天机一旦泄露,必将燕王置于谋逆之地,大祸临头,此事你知我知,不能说给外人听。乐文小说 章节更新最快”

智及方丈能混到国师这种地位,政治嗅觉十分灵敏,并非等闲之辈,他双手合十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矣。时机未到,我们窥破天机,恐怕会被反噬。”

袁珙点点头,“不过古有汉高祖之母刘氏伏龙而孕,隋文帝杨坚出生时紫气充庭,唐太宗李世民出生时记载有二龙戏于门庭,这些传说都是后来为了顺利登基故意散播的传闻,使得百姓臣服,却都被正儿八经写进了史书。”

“今日你我窥得天机,并非要一直瞒着,否则我这些年钻营星象不就白费了?将来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就可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凭借你我的名头,定能助燕王一臂之力。”

智及禅师即将九十高龄,经历了四朝的更替,见识非凡,并没有袁珙一席“大逆不道”之语惊吓,而是很现实的说道:“你我年事已高,还能活几年?恐怕这个秘密要带进棺材。”

袁珙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叹道:“不服老不行啊!我那些炼丹的道友都早早的去了,只有我吃五谷杂粮活到现在,可见人不能与天争命。我们这些老东西得老天垂怜,苟活至今,总算盼着大浪淘金,新一辈人才已崭露头角,我们该让让位,把功劳给他们了——说起来,你的高徒道衍还是徐妙

仪的义父,静水楼台先得月,有些事情可以告诉他了。”

智及禅师说道:“道衍的确是可造之材,不过还需琢磨历练。”

袁珙说道:“我昔日给道衍相面,说他目三角,形如病虎,是元朝权臣刘秉忠之流。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从收养徐妙仪开始,他就被命运推向了刘秉忠这条路,以后丹青史里,会有道衍这头病虎的名字…”

很快到了阳春三月,山坡上桃花灼灼其华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枝头上结着青涩的小果。北坡全是金黄的油菜花,蜜蜂嗡唱,徐妙仪头顶着齐胸的网纱,戴着夹棉手套,小心翼翼的去蜂房收割蜂蜜,金黄香甜的菜花蜜滴满了陶罐。

田地麦苗青青,朱棣戴着斗笠,光着脚,穿着及膝的粗布裤子,头顶烈日挥舞锄头,除去田间的杂草,他被太阳晒的黝黑,专注的看着已经结穗的麦子,再过一月就可以收获了,朱棣面露欣慰的笑容,和田间老农无异。

这些都被锦衣卫如实记下,传递到了京城皇宫,由毛骧交给帝后。

马皇后看着密信,微笑着点头,“四郎果然不错,在凤阳乡下踏实种地,从不埋怨叫苦。”

提起不听话的四儿子,朱元璋脸上从未好脸色,“他的近况比朕当年好十倍,每天能吃饱穿暖,还敢叫苦?真是不争气!被一个姑娘压在上头了,徐妙仪养蜂采药,给人瞧病,甚至连阉猪,给牛马接生的活计都做,无所不能,凭她一个人的本事就能在凤阳过的舒舒服服的,四郎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朕看他有脸回来不!”

马皇后对徐妙仪的表现则很满意,笑道:“人家姑娘不去凤阳,皇上嫌人家无情无义;姑娘去了凤阳,日子若过的凄凄惨惨强撑着,皇上嫌人家没有本事,不会过日子;现在姑娘有本事把苦日子逆转,过的甜似蜜,皇上又嫌弃人家太能了。皇上不妨告诉我,徐妙仪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洪武帝自知理亏,含含糊糊的说道:“朕又不是嫌徐妙仪有本事,而是觉得四郎太无用了,靠女人养着,他也不害臊。”

“他只要有空,也时常打猎鱼补贴生计呢。”马皇后说道:“皇上要他老老实实在凤阳种地,他能不听?任由田地荒芜?再说了,他种的是粮食,又不是摇钱树,耕地播种浇水施肥费好些功夫呢,皇上又不是没种过,等到春麦收获时,他就算功德圆满,皇上召他回来吧。”

洪武帝怨气未平,“这就轻易放过他了?还不到半年。”

马皇后说道:“事已至此,哪怕皇上把他关在凤阳一年,结果又有何区别呢?一味重罚,时间长

了,恐怕寒了孩子的心。”

洪武帝瞪着眼说道:“难道他还敢怨恨朕不成?朕是他亲爹,父亲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马皇后说道:“皇上对儿子们都寄予厚望,希望他们都能成才,有时候责骂鞭打,其实内心是爱他们的。这些皇子虽然都不是我亲生的,但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一样的。其他皇子们都在京城,个个年轻气盛,有缺点也有优点,他们各种淘气犯错皇上最终选择原谅了,既往不咎,唯独对四郎例外。”

“就像一家人,九个孩子都有白面馒头吃,唯独老四吃粗面窝头,孩子们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心里不平了,他们不敢怨恨父母,心里的怨气就发作到了九个吃白面馒头的兄弟头上,导致兄弟不合,家门不宁,岂不因小失大了?”

洪武帝沉吟片刻,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无奈的点头,“好吧,听你的。等麦收了就要老四回来。”

马皇后曾经在朱棣面前承诺,只要徐妙仪能通过考验,她便成全两人的婚事,说道:“四郎初夏时归来,徐妙仪的孝期也将结束,两人年纪都不小了,皇上不着急,我还急着抱孙子呢。”

对于这门亲事,洪武帝内心其实是认同的,徐妙仪的出身和朱棣相配,还能安抚徐达这种为国出生入死的老臣。

但只要想起徐妙仪桀骜不驯叛逆的眼神,洪武帝就如鲠在喉,真的要这种女人当儿媳妇吗?

马皇后和洪武帝相伴多年,一眼就看穿了丈夫的心事,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长辈的管不了那么多,该放手时需放手。我们都老了,不能陪着孩子们一辈子,将来四郎和燕王妃才能携手一生呢。何况徐妙仪跑去了凤阳,皇上又几次召见魏国公下棋话家常,魏国公岂能猜不出皇上的意图?倘若婚事有变,皇上如何面对忠臣良将呢…”

马皇后一番循循劝导,使得洪武帝接受了现实。

毛骧捧着一罐子蜂蜜说道:“这是徐大小姐托付属下捎到进宫的,说多谢帝后挂念,乡下地方没有好东西,这蜂蜜是她亲手放养收割的,很新鲜香甜,送给帝后当佐餐之食。”

洪武帝别过脸去,“朕不要,扔掉!”

马皇后则接过罐子,打开盖子吻了吻,“真香,是油菜花蜜,闻着就仿佛置身金黄油菜花田里,皇上不要啊,我要。”

熙熙攘攘的京城,北元世子买的里八刺四处闲逛,春末夏初,空气里漂浮着如雪花般细软的柳絮,一头钻进了他的鼻孔。

小八痛痛快快的打了个喷嚏,弥足之时,被眼前的洋货铺子所吸引,摇着川金折扇走进店铺,店小二殷勤相迎,热情推荐各种海外的新奇玩意儿,西洋的蕾丝薄纱、东洋锋利的倭刀、南洋的香料、北面俄罗斯国各种珠绣的毛料。

买的里八刺摇头晃脑,不耐烦的说道:“都是些俗物,有没有爷没见过的?”

店小二眨巴眼说道:“有一座半人高的珊瑚,刚从南洋运来的,因没配上合适的底座,所以还在地下库房里放着,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库房狭小,只容买的里八刺一人下去,在阴冷的地下室里,店小二立刻收了讨好的嘴脸,表情一肃,跪地说道:“世子殿下,您受苦了。”

小八脸上纨绔子弟轻佻的模样也瞬间消失不见,冷冷道:“少废话,打听的如何了?”

店小二说道:“属下派了面生的暗探伪装货郎去了凤阳,那地方很偏僻,山路难行,走了一整天才到地方,果然如世子预料的,燕王和徐妙仪就住在龙兴寺附近的村庄里,以夫妻相称。”

小八心中莫名一痛,问道:“他们…他们是假扮夫妻,还是已经…已经成了事实夫妻?”

店小二说道:“村庄看似平静,但有乔装和尚的锦衣卫监视,属下不敢太过接近,更不敢进屋一探究竟。燕王在货郎的摊子上买了一把梳子,一盒胭脂。旁边有村妇打趣,说燕王体贴妻子,手里有了余钱就花在妻子身上。”

小八沉默片刻,问道:“那徐妙仪呢?”

店小二说道:“一直没见着徐大小姐,但是货郎挑着担子回县城时,徐小姐提着两罐子蜂蜜赶上

来,问货郎收不收蜂蜜,做价几何。货郎用两吊钱和一个网巾卖下了。那蜂蜜就在这里。”

店小二指着两个土陶罐子说道。

小八看着陶罐,双目赤红,好像喷着烈火,他缓缓走过去,手掌抚在盖子上,犹豫片刻,打开了封盖。

一股甜蜜的油菜花蜜味道冲鼻而来,可小八闻到蜂蜜香气,莫名却有些酸楚,他伸出食指勾了些蜂蜜,粘稠金黄的液体包裹在手指上,滴成一条细线。

他狠狠的含着食指吮了吮。眉头紧蹙,不像吃了蜂蜜,倒像是喝了苦药。

作者有话要说:月饼节快乐!

第171章 因爱生恨

好好的蜂蜜在嘴里变了味,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短短一瞬,买的里八刺尝尽了人间五味。

原来如此!她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甚至会为了他不顾一切的跑到凤阳山沟沟里当一个普通的农妇。

所以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的表白,甚至对北元皇后之位都不屑一顾。

愚蠢的女人!

我还是看走眼了,以为你和其他女人不同,不会感情用事,你太令我失望了。

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还有什么值得我眷恋的呢?放手吧,她不值得我费心思了,也不配当我的皇后。

我的皇后应该是美丽的、聪明的、勇敢的、冷血的、识大体的,就像我的祖母奇太后和母亲权皇后一样,这样才能和我携手守护江山。

买的里八刺尝完了油菜花蜜,断了残念,对着土陶罐子嘲讽一笑,转身离开地下室,可刚走了三步,开始心有不甘了,内心在挣扎。

宽容小八说:这只是探子的一面之词,或许其中另有隐情,或者我该给徐妙仪一次机会?

暴怒小八说:不行,机会只有一次,我从来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宽容小八说:或许,徐妙仪可以例外。

暴怒小八说:一步错,步步错,她犯了致命的错误,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宽容小八说:可是,她很可能是你未来的妻子,作为丈夫,应该对妻子宽容一些,不要太小气了。你对她宽容,她将来也会对你宽容,谁能不犯错呢,互相体谅一下。

暴怒小八说:别自欺欺人了!她都和燕王夫妻相称了啊,难道你非要亲眼看见他们两人恩爱才罢休?

自欺欺人!没想到我也有逃避现实的一天。宽容小八顿时被这句话击碎了,消失不见,只留下暴怒小八狂躁抓起陶罐,狠狠的砸在地上。

哐当!

金黄色的花蜜流了一地,地下室里充溢着芳香甜蜜的味道。

不好,我被徐妙仪干扰了心神,控制了情绪。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冷静,否则以我质子的身份,接下来面对的只能是万劫不复之境。

小八深刻反省着自己,暴怒小八也消失了,心中恢复了平和冷静,开始想着对策:所有的消息有坏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不要被扰乱了心智,想想我该如何利用它达到目的才是…

小八从洋货铺子出来时,脸色恢复如常,抛给掌柜一锭银子,“珊瑚本公子已经看中了,这是定金,你别给其他人看,明日我会派人来取。”

掌柜笑嘻嘻的说道:“好,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给您留着。”

店里有两个客人故作专注的问着南洋香料的价格,这是一直跟着盯梢小八的锦衣卫探子。

小八故作不知,摇着川金扇吊儿郎当的走出铺子,坐上马车,往靖江王府而去。

盯梢的暗探一个人继续跟着,一人留在铺子问掌柜:“刚才那位客人看中了什么东西?给我瞧瞧,长长眼。”

掌柜迟疑道:“这…不好吧,公子已经给了定金。”

探子说道:“我就看看,不买。”

掌柜呵呵笑着,一副奸商模样,说道:“开门做生意,您不买就更不能看了。”

“这下给不给看?”探子亮了亮藏在腰间的匕首。

掌柜吓一跳,“青天白日的,客人不可造次,否则我要报官了。”

探子说道:“你只管去报,我不怕,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我拜把子兄弟。”

掌柜无奈,只得引着探子去了地下室,“就是这尊珊瑚了。”

探子走过去细看,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作罢。他不知道的是地下室下面其实还有一层,蜂蜜淌了一地,碎裂的陶片散落其间,被粘稠的蜜糊在地上,就像小八摔的支离破碎、却又欲断难断的心。

靖江王府,买的里八刺和朱守谦在池塘泛舟,初夏的池塘荷叶只有手掌大小,偶尔还能见到去年枯败的残荷。

小八撇断了一支,黑乎乎的残荷在手中碎成渣渣,小八嫌弃的抛开残荷,顺便在池塘里洗了洗手,说道:“你这个郡王府风景不错,怎么不好好收拾收拾,这残荷真是败兴。”

朱守谦宿醉刚醒,被小船晃的头晕,扶额说道:“支开了旁人,你就和我说这些?我快要去西南就藩了,这郡王府住不了几天,收拾的再好,也不过是为人做嫁衣而已。”

小八问道:“京城繁华,西南偏僻,听说那里都是些尚未开化之人,以毒蛇昆虫为美食,人人都养蛊虫为伴,你敢去那个地方啊?”

小八曾经威胁表妹要揭露我暗杀朝中大臣一事,朱守谦心生警惕,“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靖江是我的封地,不去西南难道去西北不成?反正迟早都要就藩的,早点去吧,免得天天看到你这副戴着假面的脸烦心。”

小八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其实说实话,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你。但这京城之中,也只有我和你最谈得来吧,也只有我愿意搭理你,了解你的心思,陪你喝酒聊天对不对?你当真以后一点都不会想我这个老朋友?”

朱守谦淡淡道:“小八,其实我更想你去死。不要再伪装朋友了,你我永远不可能是朋友。”

若是以前,小八肯定一笑了之,然后继续自说自话,但今天他闻言一怔:想起他和徐妙仪一起过年,吃新年第一顿饭,徐妙仪看穿了他引诱朱守谦谋反夺位的计划,也说了一句:“小八,其实我很乐意看见你去死。”

朱守谦和徐妙仪长的都像母亲,表兄妹相貌相似,扁舟在碧波中荡漾,小八有些恍惚,逆光中,朱守谦的脸渐渐柔化,变成了徐妙仪。

小八一把抓住“徐妙仪”的手,所有的悲愤倾泻而出,“你讨厌我、避着我、防着我、甚至想要杀死我,其实是害怕看见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你!你我境况相似、心意相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敢做的事情你不敢做,我敢想的事情你视为大逆不道!”

“其实你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吼,去他娘的君臣、去他娘的妥协、去他娘的忍耐,我要改变天地,我要这云不要再遮着我的眼,我踏着复仇之路归来,我要用铁和血来平息所有的冤屈!何必那么麻烦找线索找证据,只要掌控帝位,是黑是白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朱守谦以为小八是在说自己,他很诧异,因为以前小八都是旁敲侧击,潜移默化的引导,从来没有这样赤/裸裸的表白内心真实的想法。

小八怒吼道:“可你有太多的牵绊!太多的无奈!你甚至…甚至和仇人的后代鬼混——”

“你胡说什么!我尚未娶妻,你不要瞎抹黑我的名誉!”朱守谦努力挣脱小八的手,两人在船上角力,一叶扁舟剧烈摇摆起来,最终抗不过两个汉子的缠斗,翻了船。

小八和朱守谦被扁舟倒扣在池塘里,凉水一激,小八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了,两人游到水榭里,并排躺在木地板上喘气,吐出池塘的脏水。

朱守谦水性好,先缓过气来,一把抓着小八湿漉漉的衣领逼问道:“咳咳,你刚才说我什么?又在造谣!”

小八看着神似徐妙仪的朱守谦,呵呵冷笑,你让我难过,我也不让你好过,你不是很再乎这个表哥吗?你不是发誓要保护表哥吗?你们表兄妹不是号称可以为了彼此付出一切吗?

那好,我就拿你的表哥做饵,看你在凤阳还待不待的住!让你割蜂蜜!让你在世外桃源里当神仙眷侣!

要表哥还是要情郎,你自己选吧。

小八放松身体,并不挣扎,任由朱守谦像提死鱼般拧起自己,“你不是问我今天的来意吗?我本来不想伤害你的,你非要知道,我就说实话吧。从正月开始,你表妹就消失在京城了,你以为她负气离家出走,独自去查案了吧,其实不然。”

“燕王对徐妙仪居心叵测,他一路跟踪,软禁了妙仪…我觉得你应该快点救妙仪出来,否则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恐怕你要当表舅啰。”

朱守谦身形僵直,浑身冰凉,“你胡说,燕王明明被皇上派去戍边了。”

小八笑道:“你不信我的话,那你派心腹去打听吧,看看燕王是不是真在西北戍边。”

朱守谦浑身脱力,松开双手,咚的一声,小八落地,后脑勺磕的生疼,小八却很开心,他欣赏着朱守谦眼里的怒火和挣扎,觉得无比的快意。

朱守谦摇头,喃喃道:“不对,你是个骗子,表妹说过永远不要相信你说的话。”

小八如毒蛇般开口说道:“随便你,你可以不信呀,你可以自己慢慢去查他们两人的下落,不过一定要快哟,否则找到大着肚子的表妹,你肯不肯认朱棣这个表妹夫?哎哟,我差点忘了,他亲爹是皇上,即使朱棣霸占了你表妹,你又能把他如何呢?或许皇上为了护短,保护儿子,干脆给你按上谋反的罪名,将你幽禁而死——和你的父母的死法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让你们秀恩爱,让你们月饼节虐狗,单身狗的报复来了。

第172章 驾鹤圆寂

徐妙仪和朱棣在凤阳同甘共苦,深受打击的不仅仅是嫉火中烧的小八,明教长老狐踪得到探子的消息,同样震惊不已。

原本打算引导报仇心切的徐妙仪刺杀朱元璋,但徐妙仪迟迟没上钩不说,还和燕王朱棣恩爱上了,儿媳妇怎么可能对公公动手呢?

计划即将失败,狐踪赶紧找道衍禅师商议对策,听闻徐妙仪的消息,道衍震惊过后是欣喜:倘若如此,妙仪就摆脱狐踪的圈套,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

道衍强忍住内心的欣慰,冷冷说道:“你几次引导徐妙仪怀疑朱元璋,甚至交代了太监黄俨的嫌疑,但她只是试探朱元璋,并没有真正动手复仇。她是我亲自养大的,小心谨慎,从不轻易相信他人,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她都不会真正有所行动,所以你的计划看似圆满,其实漏洞百出,这个时候来找我,我也无计可施。”

狐踪急忙说道:“道衍,徐妙仪虽然和你已无来往,但她信你,只要你发话,定能使她上钩!我以前想错了,以为她被复仇蒙蔽双眼,只要一直煽风点火引导,她肯定如我所愿,可是人只能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我在她心中不够分量。明教生死存亡在此一举,道衍,你必须帮我。”

道衍禅师并没有接着狐踪的话头,而是说道:“狐踪,你进门之前忘记了做些什么。”

狐踪疑惑的看着道衍。

道衍说道:“你刺杀王保保失败,已经无法问鼎教主之位,我是明教教主,你来见我,进门为何不行礼?”

狐踪目光一冷,“道衍,看来你拒绝帮我。”

道衍说道:“你应该叫我教主。”

狐踪呵呵冷笑,“好一个嫉贤妒能的教主!你记恨我争夺教主之位,明知我的请求对明教有利,但为了私怨而故意拒绝,如此不顾大局,叫我狐踪如何服你!”

“我刺杀王保保确实失败了,但总比你窝在京城什么都不做强!赖在教主之上尸位素餐,无所作为,还有脸自称教主,我都替你害臊!”

道衍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要杀王保保非一日之功。王保保是何许人也?他是前朝第一奇男子,连洪武帝都没奈何,你凭着莽夫之勇,带着明教教众远去西北刺杀他,自以为会得逞,结果一败涂地,手下人损失过半,元气大伤。身为教主,首先要考虑保全手下,而不是白白让他们去送死。”

“再则…”道衍目光一炽,逼视着狐踪,“不管你服不服,我都是教主。身为长老,见到教主为何不跪地行礼?你要叛教吗?”

道衍向来慈眉善目,此刻变脸,整个人如金刚怒目,气势大盛,狐踪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我狐踪这条命是老教主给的,发誓一生不成亲生子,永远效忠明教,一片忠心,日月可鉴,你污蔑我叛教,可有证据?可敢当着教众的面公开审判我的罪行?不就是没下跪吗?小事一桩,我跪便是了。”

狐踪重重跪地,他身躯魁伟,扑通跪在木制地面上,道衍的双脚都能感受到震动。

狐踪放低了姿态,但目光依然倔强的直视道衍,不肯让步,“原本我还当你是兄弟,所以一直见面不跪。从今以后,你我不是兄弟,我是长老,而你…教主,属下乱了规矩,见教主不跪,请教主责罚。”

道衍说道:“明礼仪,知尊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狐踪,你是明教元老级的大人物了,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你最初无礼,我以为你因小教主去世的悲痛中忘记了规矩,一忍再忍,等你醒悟,可是我一再容忍,你却咄咄逼人,甚至出言质疑我的决定和判断。这一次我若徇私不罚你,无法服众,按照教规,对教主不敬,该如何惩罚?”

狐踪捏紧了拳头,“直接处死,或鞭五十,吞炭,逐出明教。”

不敬教主等同于叛教,基本上鞭打五十,吞下火炭后,能活着的人几乎为零。

道衍说道:“念你效忠明教多年,劳苦功高,这一次只鞭二十,罚跪一天,你可服?”

狐踪跪地磕头,“教主仁慈,狐踪感激不尽,唯有以命效忠教主。”

几十年的友情在这一天一刀两断,狐踪从此对道衍恭恭敬敬,道衍也厚待这位资格最老的教众,两人貌合神离,互相戒备,互相都起了杀心。

利用道衍说服徐妙仪已经不可能了,但狐踪不甘心就此作罢,心血毁于一旦,他绞尽脑汁,计划将死棋下成活棋。

而云游天下的大明第一相士袁珙飘然而来,找上了道衍禅师。

智及方丈是道衍的恩师,袁珙是智及的老朋友,所以道衍将造访的袁珙封为上宾,好生招待。

袁珙说道:“我去凤阳龙兴寺寻你师傅智及叙旧,猜猜我遇到谁了?”

道衍故作不知。

袁珙低声说道:“我见到你以前的义女徐妙仪了,她和燕王在凤阳乡下隐居,以夫妻相称。”

道衍故作震惊。

袁珙叹道:“我和智及都老了,不知什么时候一蹬腿就去了,有些秘密带到棺材里,我总不甘心,或许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道衍,智及这些徒弟,我最欣赏你,而你恰好和未来的燕王妃有父女之缘…去岁‘五星紊乱,日月相刑’,其实并非老天警示皇上治国方略,而是藏着一个惊天预言…”

袁珙将观测到的星象和推论告知了道衍,“…我算过燕王的八字,再联合星象,燕王是玄武君转世,廉贞火星入命,七杀星逆袭紫徽。”

道衍说道:“可是太子身体安康,性格敦厚,百官臣服,深得民心,而燕王只是皇四子,即使将来太子…东宫有四位皇孙,尤其是皇长孙朱允炆有天才的美誉,袁神仙,你这话和谋反无疑啊,莫要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袁珙笑道:“所谓命数就是如此,风云变幻,我能窥破一瞬,推算出大概结果,却无法描述整个过程。其实我们这些僧人道人在文人眼里皆是三道九流,上不得台面之辈,作为朋友或者座上宾客尚且可以,但一旦参与朝政,和文人争权夺势,他们就不愿意了,各种轻蔑打压。”

“承蒙皇上信任,不拘于出身科举功名,任用僧人道士,方有朝中儒释道三足鼎立的局面,倘若你真的如我预言的那样成为第二个僧人宰相刘秉忠,或许这个局面能够撑的更久一些。”

袁珙一席话,说得道衍禅师心潮澎湃,彻夜未眠,辗转反侧,他想起少年时立志屠龙的理想,秘密加入明教,看着教主韩山童登上顶峰,遍地皆是红巾军,一呼百应,可是韩山童渐渐失去了对明教的控制,被手下朱元璋,张士诚等群雄架空,沦为傀儡。

明教就此衰落,一蹶不振,甚至被朝廷判为魔教,永无翻身之日,连小教主都不在了,明教何去何从?其实道衍也有些迷茫,真按照姚继同的遗言,解散明教,让教众普通人的生活,他不甘心,不舍得。

可若不照做,明教苟延残喘到何时?难道像狐踪这样,不拼完最后一滴血决不罢休吗?

这和赌场那些输红眼的赌徒有何区别?

而袁珙的到来给迷茫焦灼的道衍开辟了另一条出路,这条路甚至可以实现他少年屠龙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