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着拧开门把手,门没锁,捂着半只眼睛探进脑瓜,浴缸里没人,半透明的桑拿箱也没透出人影儿,再看地板……她不由瞪大眼睛推门而入,跑向躺在地板上“睡觉”的郝佑鸣,扬声喊道:“阿德,阿德快过来救人!”

钟玄德疾步走来,习惯性地试了下鼻息,又用手臂贴上他的额头:“体温偏高,请大小姐打电话请医护人员过来。”说着,他抄起郝佑鸣的身体扛在肩头向卧室走去。

很快,酒店医护提着急救箱来到房间。量血压、体温,测试结果:血压没有明显偏高趋势,体温39°,初步诊断为发热,俗称高烧。

乔芊见这么多人在旁折腾他仍是昏迷不醒,焦急地对钟玄德说:“送医院吧?”

不等钟玄德回话,一只滚烫的手包裹在乔芊的手腕上,乔芊猛然转身,郝佑鸣缓慢地摇着头,一个字没说又昏睡过去。

女医护宽慰道:“乔小姐别着急,吃过退烧药再用冰袋降温可以有效地控制病情。我会留在这里照料郝先生,一旦病情加剧再送医院也不迟。”

“好,好吧,他自己似乎也不想去医院。”

“郝先生是公众人物,有所顾虑实属正常,近看更帅呢,呵呵。”

乔芊望向病恹恹的“酥胸半露”的睡美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从女医护手里接过水杯和退烧药:“我喂他吃药吧,请你暂时不要离开,先去客厅稍作休息。”

女医护稍显失望地退到客厅,乔芊刚准备把药片交给钟玄德,忽悠又想起他喂自己吃药时的可怕行径——两指捏住腮帮子直接弹到舌根处。

“帮我扶住他的肩膀。”

钟玄德得令执行,乔芊则捏起药片往郝佑鸣嘴里塞,却发现他牙齿紧合:“乖,张开嘴。”

处于昏睡中的郝佑鸣自然听不见,于是,钟玄德腾出一手,雷厉风行地捏起他的腮帮子。

“……”乔芊把药片放进他嘴里,拧开一瓶矿泉水帮他往喉咙里送药片,可是矿泉水只在口腔里溜达一圈又溢出唇角。因此,钟玄德托起郝佑鸣的下颌,迫使嘴的方向几乎正对天花板,拿起水瓶就要灌。

“停!你想呛死他啊?”乔芊哪里知道郝佑鸣在进门前,曾摆过钟玄德一道的恩恩怨怨。她急忙扶住郝佑鸣的双肩坐到他身后,继而扬手轰赶:“出去,我来。”

钟玄德见“女前胸”紧贴“男后背”,提醒道:“大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需要你赶走郝佑鸣的时候你回卧室躲清闲,现在又来教训我该如何如何,想怎样?”

“对不起。”钟玄德此刻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郝佑鸣绝对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

卧室里终于安静下来,乔芊给郝佑鸣喂好药之后又取来一条干毛巾帮他擦头。他的身体烫得像火炉,但发烧又不能受冻,所以她先得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再用冰袋压在额头。

“热……”燥热感导致他拉扯棉被。

“冰天雪地,寒风凛冽,你在北极,你在北极,听到企鹅们的叫声了么?……”乔芊道出不知道管不管用的心理暗示。

“北极,没有,企鹅……”郝佑鸣在半昏迷中顽强纠错。企鹅分部在南极。

乔芊干咳一声,继续为思路清晰的病人制造幻觉:“北极熊的吼声总听见了吧?”

郝佑鸣感到烧心烧肺般的燥热,触碰到乔芊冰凉的手指,撩开背角,艰难地向床中央挪了挪,邀请她上床“休息”。

“不用表现出一副生命垂危的死样子,有一种东西叫特效退烧药。”乔芊压下被褥重新把他裹起来。

退烧药果然有奇效,头已然不像刚才那样剧烈疼痛,郝佑鸣把脑瓜蒙进被子里,可怜巴巴地说:“自从十六岁离开家,感冒发烧都没人照顾,内心深处是多么渴望一个拥抱。”

乔芊斜眼望去,知道她最听不得这些事才故意装可怜的吧?

“忙碌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又开始找你,咳咳……”

片刻,他感到床边一沉,乔芊身穿完整衣裤钻进被窝。

她侧过头警告道:“不许搂我抱我,只是睡觉。”

郝佑鸣诚恳地点点头,叫她关上晃眼的照明灯。

漆黑的室内,郝佑鸣因身体不适无法安眠,乔芊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哼起《致爱丽丝》的旋律。这首名曲是贝多芬在四十岁时为他心仪的女学生所创作的钢琴曲,后来爱丽丝嫁给了贝多芬的朋友,故事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浑浑噩噩间,郝佑鸣接触到低于自身的体温皮肤,不由拉住她的手。乔芊这一次没有推开他,因为她可以感受到他渴望得到解脱的迫切情绪。

她拉高七分袖的袖口,索性将整只胳膊借给他。

“你就这么喜欢我啊?”她调侃道。

他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臂膀,立刻让她沾上一片火热。

乔芊侧身支起,一手盖住他的额头,吃过药已有半小时,却感觉更严重?

只关注体温,忘了控制距离,郝佑鸣这个忘恩负义的男子居然趁机将她捞进怀里。炙热的薄唇在她的微敞的领口处反复磨蹭,然后收紧双臂,把滚烫脸颊埋在她锁骨以下的位置。

乔芊扬起拳头,在打落之际又戛然而止。

他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变得很安静。

算了,他还能占她多久便宜啊,最多五个月,他们都会为了所肩负的使命回归各自的岗位,在人前做起好好先生和贤妻良母。

这样的命运,至少她无法逆转。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小徒弟借刀杀助理】

凌晨五点,乔芊在当当作响的敲门声中苏醒。她从棉被里艰难地抽出手臂,摸索半天才打开台灯,擦了下脸颊上的汗水,想挪动身体,却被郝佑鸣紧紧桎梏其中。他的额头附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紧蹙眉头,显然睡得很不舒服。

乔芊摸了摸他的额头测试体温,没有之前的滚烫感了。她想抓到床头柜上的毛巾帮他擦擦汗,但腰部以下动弹不得。

“先松手,我不走。”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可能此刻的他看起来真的很需要关怀吧。

郝佑鸣双眸紧闭,眉头蹙得更紧,环在她腰间的一臂又用力地收了收。

敲门声再次传来,乔芊应了声,告知钟玄德客厅等。

她抬起头,贴在郝佑鸣的耳边,窃窃私语:“你出了很多汗,泡在汗里睡觉多难受啊,我去给你拿件干净衣服换穿。”

郝佑鸣胡乱地摇了两下头,一腿骑在她身上,手指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腰部与肋骨之间游走。

她身上也是潮乎乎,半湿不干的衬衫粘在皮肤上就像一块豆包布。不过,原本应该产生难闻的怪味儿才对,却没想到这样的融合居然让她的身体带出一缕淡淡的香气。她耸了耸鼻子,以前还没还真没察觉这种香气如此浓郁。

这便是母亲让她使用秘制香料泡澡的用意吗?这种算不上香气的香料可以稀释汗水所释放的异味,此刻就连带郝佑鸣周身的气流都是清爽的。

一根手指抚上她的嘴唇,乔芊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郝佑鸣已把嘴唇凑过来,她急忙盖住他的唇:“给你阳光就灿烂,得寸进尺!”

郝佑鸣压根没睁开眼,一手滑到她的臀部,虽然隔着衣裤,但湿透的衣衫让触感变得无比清晰,乔芊终于不再顾及他的病情,一脚踹开!

…………

她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打开卧室门,一开门见钟玄德仍旧站在门侧保驾护航。

“我们在度假,该休息就休息,适当放松一下。”

“谢谢大小姐关心,我不累,职责所在。”钟玄德留着半句没说,何况卧室里还有外人在,不能因为对方是病人就忽略他是男人的事实。

乔芊发现医护人员歪在沙发上犯迷瞪,走上前致谢并送客。待医护人员离开,乔芊坐到沙发上,问:“急着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郝先生放在外衣兜中的手机持续发出震动提示,据我顾及不少于十通未接来电。”钟玄德指向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他并没取出手机。

乔芊猜想可能是林依娜见郝佑鸣彻夜未眠乱了阵脚,于是她抓过外套摸出手机,翻阅来电号码却发现不是林依娜,而是另一个从美国打来的长途号码。

手机在她掌心振起来,依旧是同一个号码,来电名称为:Amanda

乔芊想了想,接起电话,本想用英语告诉对方郝佑鸣没带手机,但是还没开口,对方已用流利的中文开始咆哮了。

“别告诉我你正在忙!因为工作时间你根本不会开手机!你这臭小子打算气死我?!”

听对方声音至少超过六十岁,乔芊轻咳一声:“对不起,冒昧打断一下,郝佑鸣发高烧在休息,等他醒来之后给您打过去好不好?”

“啊?佑鸣生病了?严重吗?吃过药了吗?有没有送医院?”

一连串不安的追问透露着亲密的讯息,乔芊舒口气,幸好,刚才还以为仇家呢。

“请您放心,吃过药后已经退烧,再过一小时我会帮他测体温。”

“那就好那就好,请尽心尽力照顾我家佑鸣,我不会亏待你的护士小姐。五分钟后我的秘书会再次拨打这个号码,请把你的姓名和卡号告诉她。”

乔芊撇嘴吹了下发帘,刚要表明身份,对方又以命令的口吻继续说:“在佑鸣生病期间,除了工作伙伴Miss林之外,其他年轻女性若借故接近他一概谢绝,千万不要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坏女人!靠近我家佑鸣。”

咬牙切齿的劲头一听就有所指,杂志事件刚刚曝出,乔芊必然联系到自己身上:“我的领悟能力低,请问哪类女人算不三不四呢?”

“这位护士小姐在说笑吗?我家佑鸣目前是单身贵族,所有企图勾引我家佑鸣的女人都是我的眼中钉。”Amanda活了一把年纪还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乔芊眼珠一转,忽然哈哈一笑:“哦哦,我懂了!放心吧Amanda女士,我一定不会让那位姓林的小姐再次接近郝先生!”

“等等,你说什么?!”

“嗯嗯,我真的懂了,原来林小姐不是郝先生的女朋友而是工作伙伴啊,不过这位林小姐对你家佑鸣特别关心,我还以为他们是情侣关系呢,误会一场。哦对了,您千万别说是我讲的!否则我一定会被炒鱿鱼。”

“好,我保证被炒鱿鱼的一定不会是你。”

砰地一声,Amanda女士怒火冉冉地挂上听筒。

乔芊歪在沙发上笑得直打滚,哈哈,叫你林依娜欺人太甚,叫你郝佑鸣耍流氓成瘾,一箭双雕什么的最有成就感了!

俄顷,郝佑鸣的手机再次响起来,乔芊清清喉咙接起来,对方是Amanda女士的女秘书,请乔芊提供手机号码以及银行账号。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我是酒店的医护人员,目前郝先生的病情所有好转,我还要去照顾其他生病的客人,再见啦。”

挂上电话,得知Amanda正是郝佑鸣的祖母,乔芊抱着沙发靠垫又是一阵欢快的翻滚。她没有听错,在与秘书小姐通话的同时,Amanda奶奶正使用另一部电话质问林依娜,那高亢的声音可以冲破铜墙铁壁。

“大小姐,打算何时启程?”钟玄德不想泼冷水,但也不希望她蹚浑水。

乔芊原定在本地玩几天就回家,怎料郝佑鸣又通过蛛丝马迹找上门,并且郑重申明没有赶她走的意思,虽然原谅了他,但不代表她已彻底消气!既然一场“报复大戏”即将开锣,她没道理不看完表演再走吧?

她欢蹦乱跳地路过钟玄德身旁,走进卧室,惊见床上没人,这才想起来郝佑鸣被她一脚踹到地毯上那一桩大快人心的美事。

绕到床的另一边,郝佑鸣抱着棉被卧在上面呼呼大睡,乔芊从浴室取来一件干净的浴袍,帮他擦了擦汗,见郝佑鸣半梦半醒,又跪在他身后,连哄带骗地推起他的身体。

郝佑鸣就像喝醉了一样,懒洋洋地靠在她肩头,毫无防备地任由她“摆布”着。

“芊芊……”

乔芊一愣:“你刚才叫我什么?”

“不叫你芊芊难道叫你‘小乔’么?”

“呸,我倒希望你是周瑜,反正迟早被诸葛亮气死。”

“诸葛亮还没登场我已经被你踹死了,咳……”郝佑鸣揉了揉钝痛的胸口,之前发生过什么他不记得,但乔芊殴打病人这段他作为受害人深有体会。

“麻烦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

乔芊心中一惊,现在如果让祖孙俩通上话,大有可能会穿帮,还有林依娜八成也在狂拨他的手机追问原委,所以绝不能让他现在就摸到手机!

“三更半夜谁会给你打电话啊?你先上床躺着,我一会去拿。”她倏地站起身来,先将正拿她当靠垫的郝佑鸣无情地撂回地板,继而走到卧室门口,用郝佑鸣可以听清的音量,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说:“两位医护辛苦了,我的朋友已退烧,请回去休息吧。”

——先把妖言惑众的自己撇清才是王道!

“手机顺手带……”他话没说完,乔芊已合上卧室门。

乔芊充耳不闻,一边把被她甩倒在地的病人扶上床,一边自言自语:“这家酒店的服务态度可以打满分了,酒店医护唯恐你病情恶化,居然一直留在客厅里等消息。是不是很贴心很尽心?是不是?”

“嗯?……嗯。”郝佑鸣倚在床头喝了口水,一抬眼皮看到乔芊的神态,不由咬着杯子边注视起来。

“我脸上有脏东西么?”乔芊借机走进洗手间,返回时见他正往门口走,乔芊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表现出关切的神态,急道:“发着高烧乱跑什么?别让我着急快回床上躺好!”

“你忽然之间……这是怎么了?”在郝佑鸣的记忆里只存在一个叫乔芊、三不五时对他拳打脚踢的女徒弟。

“我?难道你刚才对我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乔芊瞪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郝佑鸣侧开两步倚墙而立,缓慢地眨动眼皮,等待她揭晓谜底。

他如此平静,导致她无法以一问一答的耗时模式继续下去,沉默许久,她突然捂住脸飞奔床头,趴在床上呜咽假哭。

拖沓的脚步声靠近耳边,乔芊赶紧把头埋进松软的被褥:“你别过来!我讨厌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有多喜欢我可是转头就不承认了!”

“呃?”郝佑鸣驻足,“哦,原来是这件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仍旧语速平稳,乔芊越演越无力,偷摸握拳,开始兜圈子:“这不是大事么?”

“你一早就知道。”郝佑鸣从没不掩饰对她的好感,是喜欢啊,没错的,喜欢她的小聪明,喜欢她的气质以及独有的气息,否则根本不可能选她做接班人。

这是乔芊所听过的最没情调的示爱,抽出纸巾假装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才转过身:“喜欢我就应该事事迁就我,举止温柔笑容儒雅,我提出的要求就是你必须完成的使命。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除了占我便宜就是欺负我,要么就是被你的粉丝攻击,如果不是我有一颗坚强的心早就气挂了!”

郝佑鸣还是一副无法彻底回魂儿的模样,或许是最近太累了,一串闷咳伴随目眩袭上神经,晕晕乎乎爬上床,贴着乔芊侧身躺倒,身子一歪枕在她的腿上思考……不管是兴趣爱好还是食物,对于他皆有独宠,而乔芊在他的世界里开创了新的唯一。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他悠悠地抬起头,诚恳地说:“除了祖母,在我生命中必不可缺的两样东西是魔术和饼干,如今多了一个你,我决定把你排在饼干前面。”

“………………”她该感到荣幸么?!

“这回知道我有多重视你了吧?有诚意了吧?”

“如果你真有诚意的话请立刻死在我面前!”

“……”郝佑鸣感觉还是不要接话为妙,自觉自愿滚回枕边继续昏睡。

乔芊斜视他的背影,睡吧睡吧快睡吧,养足精神才好迎接郝奶奶劈头盖脸的狂轰乱炸!哈哈。

 

第三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