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应该是罪臣失恋的那次吧。”哭得太放肆了,像个娘炮。于是就怀疑上她了。再加上被穿着女装被龙阳带出门那次,她简直漏洞百出。难怪在龙府的时候,陛下会用那么奇怪的态度对她,果然是为了要护她周全。

赵凰璞摸了摸下巴,眼儿一转,摇摇头笑道,“朕一开始就知道。”

看着她瞪大眼瞳,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她是完全忘了好歹当年也参加了选妃,差点成了他嫔妃这件事吗?

“爱卿的选妃图,朕甚爱,过目不忘至今。”

“那张熊猫眼的仕女图?”陛下的话听起来怎么就一点不像在夸她呢?那张丑死人的黑眼圈选妃图跟她本人差很多好吗,“陛下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为何……还怂恿我去考东序府。”

“天子识人,跟男女有关吗?事实证明,朕眼光不俗,小如的才学不输任何男子。”

“既,既然如此,陛下应该不会追究小臣女儿家的身份了?”

“朕为什么要追究?”陛下耸耸肩,完全一副好脾气的明君模样,让她长舒一口气,下一瞬,陛下的声音交织着一阵暧昧的暖流吹进她的耳朵,“应该说,朕高兴的很呢,小如是女儿家。”

她倒抽一口凉气,看着不知何时靠近自己的陛下,捂着被他吹拂而来的气息刷红地耳朵,掉头就跳下床铺,欲逃,“谢陛下不追究之恩,那罪臣就不叨扰陛下休息,先行告退了!”

还没走两步,后衣领被拽住,她悬空的脚丫还不死心地想往外逃,可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被再度拖上龙床。

陛下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将她强压在床榻上,湿漉的发丝刷过她的脸庞,几缕调皮的发尾钻进她的嘴巴。

“小如,你现在不能走。”

“为……为何?”她眼神左摇右闪,就怕稍一定神就看到陛下因扯动而半滑落在肩头的衣襟,略微起伏的胸膛在丝衣后若隐若现。

“昭阳殿不安全了。”

“……恕臣直言,我倒觉得陛下身边更危险。”她当然知道昭阳殿有人在怀疑她的身份,而这个人可能就是昭阳殿主人绮妃娘娘,可——看看现下她跟陛下聊天的奇怪姿势,男上女下地躺着,还秉烛夜谈,这完全是成何体统吧!陛下风流她一向知晓,可要风流到她身上来那就素不奉陪了。相较之下,她觉得绮妃娘娘身边比陛下的寝宫安全不知多少倍好吗。

“朕的身边是挺危险的。”他轻笑,有些莫名的高兴。早知道拆穿她女儿身的秘密能让他意识到,他不仅是她效忠的君主,还是个男人的话,早在她失恋那刻,他就该这么做,“但,现在不是你暴露女儿身份的时候。相父还在等着你的小辫子呢。”

“……”她忘了,就算陛下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早已视她为眼中钉的丞相大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置她于死地的借口。

“所以,小如得陪朕演这出戏。”

陛下一边说着,一边牵起身边的软被,温柔体贴地盖在她身上,“为了证明你不是女人,陪朕睡觉。”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按理应该反过来才是吧。能召上龙床睡觉的才是女人啊。

像是看懂了她的疑惑,陛下含笑续道,“朕的寝宫从不召嫔妃过夜,这张床——除了小景子,你是第二个光临的臣子。”

“……陛,陛下——”原来如此!她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娘们兮兮的尴尬和猜想简直是在侮辱陛下。他虽风流成性,但眼下根本没时间想什么男女之别,他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救她这条狗命,只有她在那里因为胸前两坨肉感慨万千,“既然陛下盛情相邀,那睡觉这件事……小臣就不客气了!”

“嗯。你不用跟朕客气。朕的龙床很舒服的。”

看着她不再挣扎,乖乖躺平在他身边,睡在曾经小景子睡过的位置上,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想戳了戳她的脸庞,举起又放下了。他在想,如果这时候提醒她,她是第一个光临他龙床的女人,会不会把她刚放平的心又吊到嗓子眼。

算了——看她折腾了一宿,快要耷拉下来的眼皮,他叹了口气。

“陛下,有件事小臣想不明白。”强撑着疲累,朱八福突然开口道。

“你睡在身边,朕怎么能把持得住?”他半开玩笑地揶揄道。

第一个光临他龙床的女人,躺在他身边,同他盖着软被纯聊天。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了,这个皇帝的设定到底哪里出了错,怎么就能让这个女人觉得自己对她只是欣赏,毫无觊觎。

朱八福撇了撇唇,对于陛下的调侃已然习惯,开口直接续道,“绮妃娘娘如何突然怀疑到小臣身上来了?”

赵凰璞静默了一瞬,勾唇笑道,“你怎知怀疑你的就是绮妃?”

“那名传小臣觐见陛下的太监是昭阳殿的人啊。”

“你又怎知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一脸不明就里地看着他,让他没来由有些怅然,这小妮子,只知光明正大同男人朝堂辩斗,却丝毫不懂后宫玩弄的把戏,往后,要如何教导她适应这深宫生存的伎俩呢?

他伸手盖上她的眼帘,轻语道,“睡吧。这件事朕会查清楚。你只要安心待在朕的身边就好。”

“嗯……”她打着哈欠,缓缓应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咕哝道,“陛下再答应小臣一件事可好?”

“好。小如说什么,朕也答应你。”第一次与她同塌而眠,他满心被细暖填满,只想任由她予取予求。指尖轻轻地撩起她披散在背后的一簇长发,不让她发现小心地嗅吻。

“明日帮小臣同少公子解释解释,我不想他乱吃飞醋。”

“……”撩拨发丝的手停了下来。

“陛下……”

“……”

“睡着了嘛?”

她稍稍转身,但见陛下已经闭眸不语,自己一截发尾不知何时跑到了陛下的唇边,她倒抽一口凉气,朝前挺了挺身子,将自己那撮不知死活的头发挪出陛下的唇边,抬手一撩身后的长发,将它们全部老实地压在身下后也闭眼睡去,却不知道这样反而露出了细白的颈脖和背后玲珑的曲线。

身后的双眸睁开,贪婪的视线落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从后颈掠过肩线一路向下。他伸出手去小心轻柔地划过她的背脊……

要他去跟第一个睡他龙床的人解释,第二个睡他龙床的人的关系?嗤——

不过话说回来,小景子这刻不会还泡在冰冷的湖水吧?他虽不想让小如女儿家的身份太早暴露于众,可也是时候让小景子彻底清醒冷静了,不然还不知道他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李宸景木然地站在湖岸边,过分明亮的宫灯已撤,绮妃掩面哭着离去,一众太监宫女尽数散去,有人劝他离去,却见他毫无动作,只得行礼离开。渐渐的,灯火葳葳的岸边只剩他一人呆立着。夜风瑟瑟,拂柳轻轻摇曳,他的衣袍却因彻底湿透无法摆动,沉甸甸地贴在身上,跟他此刻胸口的感觉一样,又冷又沉。他抬手拭掉面颊上的水,不知道自己在倔强什么,却分明在等人归来。

“把水擦干净,回屋暖暖身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 出去浪差点忘了更新!忏悔一下……再继续浪

第99章 卷三第十一章

一方带着熟悉脂粉香味的丝帕递到他面前,李宸景黑瞳斜睨看了一眼来人,即刻脚步轻移,不自觉地拉开与来人的距离。

他不着痕迹的动作,让柳蓉蓉哼笑出声,湖水粼光泛在他的眼瞳里,他没看向她,更对她递出的帕子置若罔闻。下一瞬,竟是抬脚要离开。

“宸景哥哥是怕皇上知晓才与我如此避嫌,还是为了旁的人?”

“你既已如愿进宫了,往后好自为之。”他转身背对她简单交代道。

“可我没想那么快放过你。”她的声音一向好听软糯,即便说着狠话也带着女儿家的娇弱,“你既不想和蓉蓉重新来过,蓉蓉就只能抓住皇上这唯一的依仗了。”她不笨,在丞相府多日,他的冷淡已经明确告诉她,他跟以前任她予取予求的李宸景完全不同,不论她如何提起过往,小时候的青梅竹马,懂事后的情窦初开,他都无动于衷,所以,就连丞相也觉得她的存在已不是威胁,只养着个人吃饭而已。

“柳家女儿既然进了后宫就不能只当个没名没份的侍女,皇上碍于丞相不能封我,可现下,丞相的眼中钉已经不再是蓉蓉,绮妃娘娘又刚好失了皇上的宠,这么好的时机,宸景哥哥难道舍得袖手旁观不帮蓉蓉一把吗?”

“……”后宫伎俩,前朝制衡,这些他自然明白。他更知晓父亲现在的眼中钉是谁人,比起柳蓉蓉,小八现在才是旧党中最有威胁最撩得陛下不顾念相党的存在,“你打算仗着我的愧疚活到什么时候?”

李宸景的话冷静又直接,是柳蓉蓉从未听过的语气,比起在丞相府时的淡漠更添了几分冷意,却让她更加斗志更胜,想要不顾一切地刺伤他,“因为宸景哥哥的愧疚一直都挺好用的不是吗?既然以前宸景哥哥都不介意为蓉蓉所用,为何现下打算收回去了?就因为那个把你丢在这儿,勾着皇上回了寝宫的朱大人?她的所做作为跟蓉蓉有何区别?”

“他跟你不一样。”

李宸景声音不重却掷地有声,听在柳蓉蓉耳里却更加刺耳,“是啊,自然不一样。在戏耍玩弄宸景哥哥这件事上,我对她甘拜下风,她比我心计更重计谋更高,不仅让宸景哥哥高看一眼,还让皇上陪着她一起对所有人撒谎。”

“……”

“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知道蓉蓉要说什么了?”她见他沉默不语,继而举步要走,三步两步冲上去拦住他的去路,逼着他听完她接下来的话,“柳党案礼部给事中朱骢大人府上没有十八岁的长子,倒是有一位十八岁的长女!聪明如你为何从来没有去查过她的身份,你在逃避什么?脑子里除了跟她在一起就没有别的了吗?”

“……让开。”他故意别开眼,仿佛不看她就听不到她嘴里的话。

柳蓉蓉看着他黑眸阴沉垂敛,紧抿下唇,紧咬牙根的表情,心底说不出的畅快,“哈,哈哈!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何时知道的?对……丞相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你又怎会不知,你只是不想承认她跟我一样,为了翻案,为了报复你们丞相府,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你接近皇上对不对?”她承认她仍就对他余情不减,毕竟他是如此风姿卓雅的男子,俊到近乎称之为美的精致外表,举手投足间贵而不骄的风度,虽对所有人包括她都冷冷淡淡,但至少偶尔也会给她一个柔软的眼神,她曾经以为这就够了,然而柳家事发之后她才发现,比起那一闪而过的柔雅,她更乐意看他被伤到模样,即便如今伤他的人已不是自己,虽然心头刺痛却也格外痛快。

良久,李宸景抬了抬脚,身上的水明明在缓缓变干,却感觉比方才更重,他重重地跨步出去,绕开面前嘲笑不停的柳蓉蓉,她却仍旧不肯放过他。

“皇上的寝宫从不召幸嫔妃,只有你留宿过,而那位朱大人现下正躺在上面,喂!宸景哥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不甘宛如冷火灼烧着她,她难受就不能放过他,这是丞相府欠她的,“我们的朱大人比蓉蓉有出息,她摘到皇上的心了。”只要他们丞相府的人不好过,只要能让皇上动了要对付李襄凡的心,她已经不介意这股枕头风到底是谁吹的了。

“说完了?”他的眼眸不带情绪地瞥她一眼,转瞬移开,抬步就走,就在擦肩而过的片刻,他突得启唇,“他摘了谁的心,心里有谁,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他若真对我有隐瞒也该由他自己告诉我。若还想留着点丞相府对你的愧疚过后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宫廷生活,就别再让我瞧见你用这些伎俩碰他。”

说罢,李宸景没在意她的反应,踩着沉甸的步子回到小八的厢房,他坐在她方才坐的位置上,抬手随性翻着她搬来的史书,滴水的衣衫已经变干,形成水渍挂在身上,他却不想回去换身衣袍,执拗地等着,不需要解释,他只想他回来。

直至天渐渐光亮,窗外枝头鸟儿吱吱有声,阳光渐渐侵入而来,照在已燃尽只剩几缕青烟的烛台上,门外开始传来宫人们杂扫的声音。他才接受这个事实,她当真被陛下召入寝宫,彻夜未归。

他是怎么想的?他,什么都没想。他正忙着努力告诉自己,朱大人心里有谁和谁在一起,对他而言都无所谓。救他和救柳蓉蓉那时应当无差,都是丞相府的亏欠下的债,他不过无法苟同父亲的做法,不过为了方便待在他身侧,护他周全才装成这副模样,与心动无关,与其他无关。

所以,哪怕这当真又是一场别出心裁的欺骗和报复,他也无须心伤。

朱八福是被下腹的坠痛给唤醒的,然后才感觉到脸颊上有什么在挠。一睁眼,竟对上爱妃的猫爪子,它喵喵地叫,似在催她起床,可她维持了一夜挨着床沿侧挺的姿势睡觉,现下脖子也痛腰也痛,再摸摸有些不适的肚子,哎,多灾多难。许是昨夜水中受凉了,还好不算太疼。撑着胳臂起身,她突然想起这张床昨夜可不只躺了一个人,她赶紧回看身后,只见宽大的龙床上只剩下金绒软丝被,陛下早已起身不在内寝室,不用一起身就面对和陛下共处一夜的尴尬,她拍拍胸口正要下地,发现自己脚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被人抹上了药膏,泛着一股淡雅的幽香。

她摸了摸脚丫,站起身,绕过屏风,只见自己昨夜换下的衣裳已经晾干,正悬在陛下放置上朝用的龙袍旁,金色绫罗上绣着升龙腾起,翟纹十二章,两只团龙怒目的广袖低垂展开架起,透着肃穆威严,而自己小小的儒衫没规没矩地挂在龙袍一侧,简直亵渎了这份皇家气派。她急忙踮脚将自己衣裳拿下,竟嗅到跟陛下身上相似的味道。不仅帮她晾干了衣裳,还熏了香?在低头看看自己被涂抹药膏的脚丫子,她不禁叹道,御前的人就是不一样,体贴周到又心细。

可这般细心周到的下人怎么这会子一个也看不见?朱八福狐疑地看着满室安静,只有脚边的爱妃挠着她的脚丫子喵喵作响。

也罢,没有人更好。不然她还得避着换装。

她急忙脱下陛下的衣裳换回自己的儒衫,重新站回龙袍架下,对着一旁的穿衣镜抬手束发。离内室间的隔门近来些,她忽然听到寝殿外室传来一阵说话声,是礼部统府龙昂的声音。

“圣上今日不上朝却在御书房召见父亲大人、年大人还有各部几位侍郎大人,眼下又让臣帮忙起草这些委任诏书,怎么?这次是真的不打算给李相一个台阶下了?”

朱八福轻依在内外室相接的垂帘上,隐隐地隔着帘幕偷偷看向外间,龙昂大人侧对着里间门帘,正巧让她看了个真切,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提笔飞快地在书案上写着,写完一份又急忙换下一份。

“怎么?他们病了。朕准假,让他们好好休息,不休息到身体痊愈精神抖擞统统不用出现。这还不算让步?难道还要朕挨家挨户去求他们来上朝不成?”陛下的身影却不在她的视线范围,他的话语带着几分冷讽,与昨夜温吞与她说话的态度完全不同。

“倒是不用挨家挨户。以臣所见,圣上只要领着小景往丞相府走一趟,这些人的病就该好了一半了。”龙昂停下笔来,用笔尾点了点脑袋,末了又续上一句,“差点忘了,还有一味重要的药材,朱大人的项上人头。”

“龙大人,别总想着别人的项上人头,好好用你的项上人头为朕办事。”

“圣上当真要颁布这些委任诏书?”

“有何不可?刚好秋试已过,朕还留有几个钦点名额。你,年有余,龙阳,卫晨暮统统入朝伴驾。加上龙右相刚拟给朕的升迁名单,还有什么职位不能补上?朝中可以有人生病,但不可以没人做事。他们既身体抱恙,朕找几个临时顶缺的为他们分忧,让他们好好养病,如此体恤臣下的君王,朕自己都感动了,爱卿不感动么?”

“臣知晓冠冕堂皇假仁假义的诏书该怎么写。圣上实在无须费心为臣多演一遍感动戏码。”龙昂吐着槽,搁笔看向上位,眼中似有戏谑,其他政务圣上早有防备,特意培养了东序府六部,即刻上任都无问题。可,“李相的位置,谁来补上?”

“……”

“朝廷革改刚到一半,且一直推行的都是李相的政略,虽不喜他,但郡县上报皆颇有成效。圣上觉得谁能替代这个位置?”

“……”

龙昂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抬手边摇边拒道,“圣上可别想说我爹,他要是拍胸脯跟你打包票能接手,麻烦你一定回绝他。臣比你了解他。论老树盘根的朝堂关系他是有,在军在政都没问题,可论革改新政,李相从未让他插过手,他也不曾细细研究过,他接手非得越搅越乱不可。”

“你倒是不怕拆自家亲爹的台。”陛下嘲弄地一笑,却在下一刻丢出让她冷汗直冒的答案,“那龙大人以为李宸景李大人如何?”陛下的声音七分笃定三分试探,听得她身子禁不住越贴越往外,身子被脚下门槛一绊,踉踉跄跄地摔出了内室间,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子就听陛下身边窜出一道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声音。

“……别逗了。你明知道姓李的他一向两边不靠。你让他跟自己老子对着干?他会依你才怪……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边吃边更……然后一个不小心认真去吃去了……忘了发出去……直到看到微博一堆小可爱在催今天的提示TAT

第100章 卷三第十二章

龙阳的声音让朱八福微愣,她刚站稳脚跟便转头朝他看去,只见龙阳正站在陛下身侧,本来正欠身看陛下在写着什么,一见她跌跌撞撞地从内室间滚了出来,顿时直起腰眼神凶狠地瞪向她。

她被瞪得莫名一窒,仔细想来,自从她在龙府把陛下气走后,两人再没见过,莫非在怪她没用女人的身体伺候好陛下,还占着自家表妹的名头得罪了陛下?嗯……估计就是这样。

龙昂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帘幕低垂的内室间,再看了一眼朱八福未着束冠披散一头的细软青丝,拱手就朝上位一抬调笑道,“圣上好兴致。这种节骨眼还不忘恩泽雨露,想来是胸有成竹,臣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朱八福一摸自己脑后的散发,连忙急着摆手解释,“龙昂大人会错意了。陛下是为保我身份不被拆穿昨日才召我……”

她解释的话语才说到一半就被陛下起身打断,他走下上位台阶,自然地行至她面前,抬手帮她顺了顺毛躁散乱的额前短发,“睡醒了?朕看你睡得很安稳就没叫你起身。饿了吧。朕为你传膳。”

“陛下我……”

“朕也还没用膳,两位龙大人一起用膳?”他不等她要接上句解释的话,转身看向龙昂。

龙昂轻笑一声,开口拒道,“臣与小阳不需要等佳人起床再用膳,一早便用过了。陛下和朱大人慢用就好。”

“谁说的,我饿了。”一直没说话的龙阳突然开了口,他站在龙书案边,双手环胸,继续瞪视着朱八福。

“皇家内院的米粮没你想的那么好吃,龙爱卿。”赵凰璞挑挑眼眉,“不试试怎么知道。怎么?你想跟他两个人吃?多我一个?”这话他是瞪着朱八福说的。

被眼刀子莫名地一刮再刮,朱八福能说啥,“你想吃就吃啊,瞪我干嘛。陛下又不会那么小气。”

“小如,你倒是会替朕大方。”赵凰璞哼笑一声,抬手刮了她鼻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唤来下人叫了膳。

趁着太监端膳的功夫,朱八福迅速滚进内室去束了发。大约是知道这屋子里的都知道她是女人了,所以总觉得每个人都怪怪的,龙昂说话怪,龙阳眼神怪,陛下呢!最奇怪。她摸了摸鼻头,想想他撩她发丝的动作,看她的眼神,还有亲昵的说话语气,句句卡在暧昧边缘又没特别说明什么,却句句都在强调经过昨夜同榻而眠,他们俩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

“小如,吃饭了哦。”

听听,就是这种家常便饭的语气让她无力招架。朱八福叹了一口气,回过身去,陛下正撩开隔绝内外室的帘幕,朝她招招手,“把爱妃抱出来,它也该吃饭了。”

“……”她想说点什么来结束两人之间弥漫的暧昧气氛,可一对上陛下的眼神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般使不上力。陛下只是态度奇怪,可他一向是这样的人设啊,风流倜傥,四处留情,看见妹子就撩,对妹子无限宠溺无限好,他也没对她特别表示什么,只是因为现在她的妹子身份公开了,于是分她一点对待妹子的宠溺感觉,她不需要自作多情地多想吧。而且还有好多朝堂正事没解决,哪有心情想这些无聊事。

朱八福蹲下身,捞起爱妃,走向陛下。他自然地替她撩起垂帘,也不伸手接猫,反而指着地上的白玉银边碗对她说,“那是爱妃的食盆,抱它过去吧。”

“……”她是不是太敏感了?他有时间等在一边,又是替她撩帘又是指导她认识爱妃吃饭的盆,自己抱猫过去喂或者遣下人来喂不是更快?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只得应了一声,朱八福抱着爱妃放到食盆边,爱妃乖乖开始进食,身边的陛下却开口道,“爱妃的膳食都是猫儿房特别做的,以后传膳,若朕不在,记得吩咐猫儿房为爱妃准备吃的。”

这副交代自己女人帮忙看猫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当她没谈过正常男女恋爱就不知道什么叫撩拨嘛?可她能怎么办?她不敢说破,对方来头太大,不管她猜对猜错她都没什么好下场,眼下只有装不懂当白痴。

囫囵地应了声,朱八福被陛下领着坐到一边的白璧玉瓷的小几上,几碟小菜,几笼各色馅子的小汤包,黄橙橙的小米粥摆在桌几上,东西不多却考究精细。龙阳早早落座在那儿,他抬手懒懒地撑着下巴,翘着二郎腿,黑沉沉的眼眸正阴郁地斜视着她。朱八福倒是习惯了龙阳这番打量,老是一副她欠了他银两的眼神,她看了一眼桌上碗筷摆放,知道陛下的用餐器皿和他们不同,自然而然地就坐到龙阳身侧去了。

她这一落座倒让龙阳不自在了几分,本来没坐相斜歪在椅上的腰直了直,对着她一挑一挑高翘起的二郎腿也落了下来,撑着下巴的手默默放下,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莫名地变成了端坐的姿势。

“龙爱卿似乎不喜欢跟你坐,你瞧他不自在的,小如,还是坐到朕身边来吧。”

陛下的话一出,两人皆是静默一片,良久,朱八福找回自己的声音,眼一横质问身边的龙阳。

“我坐你旁边,你不自在嘛?怕我啊?”

“我怕你?你以为你是谁?我干嘛要因为你不自在?”他本就因为看见她披头散发一脸暧昧地从内室间滚出来而一肚子火,被她这般一问,张嘴就怼她。

“那我就坐你身边恶心你!”

“恶心我?就凭你,你坐我身上我都不怕你!”

“你以为我不敢坐你身上嘛!”

“有种你试试啊!”

“你以为我不敢试嘛!”

“啪”

一声不悦地拍筷声,他们端坐对面的陛下笑着发火了,凤眼阴沉地扫过两人,弯唇道,“小如,告诉他,你没种。”

“我……我没种。”遵旨照办。

“还有龙爱卿,喜欢让人坐身上,朕这就赐几个美女给你泄火,说吧,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没种的。

“可以吃饭了嘛?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