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补药据说还一直吃着,方子换过。

可是换汤也好换药也罢,总得见成效啊?

本来么,有寿王妃作伴儿,自家王妃还不是很显眼,但是现在人家寿王妃也摘了“不孕不育”的帽子,于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的成王妃,恐怕再也沉不住气了。

不能生不怕,可是沾了个妒字,对于皇家的媳妇儿来说,是桩大麻烦。

三月里头,温氏劝四皇子纳新人。

王府里漂亮丫鬟不少,身体健康家世清白,现成的候选人一抓一大把。

当然,温氏的首选,是自己陪嫁丫鬟中的两个。都长得清秀可人,性情也温柔。

大概原本这两人就是为了做通房而预备的。

这在这个时候并不鲜见。

反正这时代男人不可能只一夫一妻,妾有各种来源,长辈给的,司僚送的,自己买的纳的等等。

既然非得有,而且那不知根底的人难免会成为将来的心腹大患,那么自己家培养一些,姑娘成亲时直接带过去就在所难免了。这此人一般身契都在主母手中,要么就是在主母的娘家扣着自己全家人,敢不听话么? 既笼络了丈夫,又不怕她们翻了天去,陪嫁的通房丫头可以说是主母手中一张好牌。

既然是好牌,就不能随便轻易出手。

温氏也没有一过门来就急慌慌的做什么。

到了现在,她不得不做些什么了。

这种事,古往今来套路都差不多。

温氏请四皇子过去,然后命两个打扮好的丫鬟上来见礼,再说两句场面话,诸如:爷身边儿没个象样的服待人,我也觉得家里冷清不象样子之类的,男主人一般不会拒绝,这事儿也就水到渠成了。除了主母自己,其他人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男人得了美妾,丫鬟也得了实惠。就算一时没什么名分,可是以后讨好男主子,服侍女主子,养个一儿半女,一辈子总有了着落。

温氏也是这么做的。

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一个叫翠凤,一个叫淑红。

一红一翠,倒是正好相互辉映。不知给她们起名的人当时是不是想到了“偎红持翠”这个词儿?起得还真是贴切。

可是这在别处都通行无碍的美事儿,到了四皇子这里却没行得通。

温氏命人整治了酒席,不管心里是不是泛酸,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

温氏比四皇子还小,但是她平时总是打扮得十分庄重。大概怕人说轻浮不服众,所以很少穿些鲜嫩的有朝气的颜色,也不梳那显得稚气的发式。

这种心理很好理解。

王妃么,自然得合乎王妃这个身份,当然不能再象寻常少女那样妆扮。

温氏这天穿的是件银珠色的宫装,下面是紫棠色撤金百褶裙子。这裙子华贵是足够华贵,稳重也足够稳重,只是穿了这样端坐在那里,显得老气横秋,也十分呆板。

四皇子坐了下来,温氏亲自执壶给他斟上酒,然后唤出两个丫鬟来。

翠凤穿了一身儿柔绿色”淑红穿的是桃红色,挽着髻,淡妆浓抹就算只有三分人才,这七分打扮也着实令人眼前一亮,与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人羞答答的跪下来给四皇子行礼。

四皇子握着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将杯缓缓放下。

小顺在门外候着,屋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自然知道。

但是后来四皇子和温氏说了什么话,小顺可不知道。

他只知道四皇子并没有同意温氏的提议,用完了饭,就温和而坚决的出了正屋。小顺本来以为自家王爷晚上肯定要住在不知东西厢房里哪一间房了,突然见他出来,愣了一下才赶忙跟上去。

怎么…是那两人不合眼,王爷没瞧上?

还是王妃话说的不婉转,王爷毕竟年轻,脸皮儿薄,所以才没顺水推丹成就好事?

小顺琢磨不出来。

虽然他在王爷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短了,对王爷也算有一定了解。

可是在某些事情上,身为宦官的小顺,是猜不出王爷的想法的。

呃…那啥…

反正老四身边儿,不可能没有别人的… [

今天没有,将来也会有…唉…真要让他一个没有,那就太理想化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寻亲

这件事儿对诚王府来说不是件小事儿。

本来不少人,都已经盘算着以后的出路了。王爷身边儿突然多出了伺候的人来~

甭管有没有名份,以后翠凤姑娘和淑红姑娘可就不是奴婢了,她们会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奴婢服侍。若是得了宠,那以后荣华富贵也少不了啊。挤不到王爷和王妃身儿的人,平时不得志的人,连露脸儿机会都摸不着的人“。

那心思可都活了。

结果王爷没纳。

本来这差不多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好些人都开始找门路托关系想谋个新差事,这一下全僵在那里了。

有人觉得,肯定是王爷年轻,脸皮薄儿。

也有人说,自家王爷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不是那爱女色的。

还有人说,王爷一准儿是没看上翠凤和淑红。

三种说法里头,后一种支持者甚众。

要说年轻,脸皮薄儿,可是寿王爷昌王爷府里也有伺候的人哪?这有什么?还值得为这个不好意思?

再说读书知理,难道那满城里纳妾取小的人都没读过书都不知理?不见得!那崇文馆的博士、祭酒、胡子雪白雪白的,家里还有不少如花美眷呢,真正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好不风流。

所以说,八成是翠凤和淑红没让王爷看上。

本来嘛,年少谁不爱风流?可是翠凤和淑红是王府里最漂亮的丫翼吗?

不是。

明眼人都知道,别说在王爷书房伺候的潮生,就是以前王爷身边的春墨姑娘,也比翠凤和淑红两块料强。就算这两人都不提,掖庭那边拨来的人,相貌也都看得过去啊。

翠凤和淑红有什么强?不就强在一个听话上头吗?

她们听的可是王妃的话,与旁人有什么好处?

尤其原来宜秋宫的老人儿,对这一点尤为不忿。

王妃来了之后,原来王爷身边近身伺候的这些人都得靠边站了。许多人连王爷一面儿都见不着。这见不着主子还指望靠什么出头?

那心里自然是有怨憩又有企盼的。

现在王爷要收身边的人,要是又收了王妃身边的人,他们能把手伸过去吗?

要是原来司在宜秋宫里的几个漂亮丫裂,有谁上位,那就不司了。怎么说大家也是一处当过几年差的,有几分香火情。自己人上了位,要挑伺候的人,寻帮手拉臂助,那也会从熟识的人里找。这枕头风儿一吹,还有什么不成的事?

可放着府里这么多人王妃却一个不挑一个不问,只从自己陪嫁里头挑人。

这么一琢磨,差不多原来宜秋宫出来的人,觉得王爷没应王妃这一请是对的。

要不然这王府后院儿里可全是温家的人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全让王妃把持住了,他们这年人一年大二年小的,都会给腾出手收拾了远远的给你发到田庄上去,你这辈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府里的其他人,当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温氏陪房里头自有那老于世故的媳妇、婆子,深知温氏现在的情形不妙。

虽然皇家没有因为无子而被休弃的媳妇却有因嫉妒而被冷落的女人而且还有不少,女人的体面,一部分是娘家给撑腰,可大半还要看自家男人给不给你脸面。

潮生相信,要不是她在书房待着,这地方儿一般人来不了估计她耳根子清静不了。

而且,幸好四皇子今日忙,一天都没在府里免了潮生的尴尬。

小厨房她今天也没有去,就是不想见到那些人当面一脸笑,背过身去窃窃私语。

晚上她去寻李姑姑,天气暖和起来已经不烧炕了。潮生帮着李姑姑把一应冬天的厚衣裳打叠包起来。

“瞧瞧,这两天来来去去的人脸上的粉都比往常厚了几分。”李姑姑啧啧有声,摇头说:“1都巴望着天上掉个馅饼砸自己脑袋上呢,真是丑人多作怪。”

潮生把包袱系好:“看姑姑说的,咱府里哪有丑人哪。”

“可不是么。要真是丑,也就没了痴心妄想了。个个都觉得自己花朵儿似的。”

潮生虽然志不在此,但是她并没有看不起旁人的意思。

人各有志。

对于府里许多丫鬟来说,府里的生活好比天堂。比如正院的那些丫裂,托着温氏的福,吃穿都讲究,套红楼里头的话,比外面一般人家的小姐还休面呢。外面一般人家,也不可能整天鸡鸭鱼肉吃着,绫罗绸缎穿着。她们已经习惯了这里面的生活,让她们出去怎么适应草檐茅舍,陋室空床?旁的不说,光卫生条件一条就适应不了。出去了她们还能象现在一样勤快的洗头洗澡?哪来那么多的柴禾够糟蹋的?再说倒马桶“,“潮生也想象不来那些养得白嫩的青葱玉手怎么拿起笤把刷马桶。

不说物质,就是精神上心理上的落差也受不了啊。

王府里是何等休面,出入的都是何等样人。听的,看的,说的,那都不一样。出去了之后,嘈杂市绘琐碎肮脏。

所以红楼里的睛文,“心比天高。”却死活舍不了一个怡红院丫裂的身份,说若要出去就一头碰死。

出去了未必不能活,只是和现在的活法儿不一样。

潮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她能出去,她会怎么样活。

她有手艺,不怕养不活自己。还有房子,虽然叔叔不在,可是房子还在,有地方栖身。将来,“嫁人”那些事情她却想得不多。

嫁什么样的人呢?

潮生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本能地避让,绕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不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能够真正找到一桩满意的亲事。

是的,亲事。

不是爱。

爱太不实际了。

即使是上辈子,潮生都觉得爱太珍贵,也太难寻。

而现在更不可能。

“想什么呢?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

潮生回过神来,把录好壳的慕子递给李姑姑:“我正盘算赞了多少钱呢,将来出去够不够做个小生意的。要是不够,姑姑可要贴补我一些。”

李姑姑看着她,没说话。

潮生想出去,说了不是一次两次,想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的未来规戈中,还有替李姑姑养老这一条呢。

可是李姑姑知道“潮生她出不去。

她这样的相貌,若离了王府,惹人凯觎时该如何自保?

一般人家娶不起,可是以她的出身,又不可能做什么大户人家的正妻。

但是留在王府里…

李姑姑想想温氏那个性格。

日子也不易过啊。

内宅中刀光剑影,每每杀人于无形,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后宫。

若潮生不这么出众,四皇子对她也不显得这样偏爱,也许她的日子还好过些。可是她偏偏生得太好,四皇子对她也与别个太不司,温氏岂能容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现在温氏只怕已经把潮生当成心腹大患了。要潮生真的被四皇子收了,那温氏会立刻将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直欲拔之而后快。

四下里暗潮汹涌,人人各怀心思。

第二天潮生起来时,就听着窗外枝上鸟儿吱吱咕咕叫,她推窗看的时候,那只喜鹊居然没被声响惊走,还站在枝上,拖着长长的尾巴,就那么站在晨光中,好一会儿才吱的一声,飞过院墙不见了。

小顺听她说了这事儿,嘻嘻笑着说:“这可是吉兆,八成你要有什么喜事儿了!恭喜恭喜。”

能有什么事儿称得上喜事儿?

潮生作势要拍他:“别胡说。”

小顺躲了一下,笑着说:“你看你,恼什么?嗯,你要是得了什么赏,可别忘了我。我这都和你说过恭喜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分我一份儿。”

不年不节的得什么赏啊。

可是潮生没有想到,半上午的时候,还真有事情发生了。

来报信儿的是门上的骆小元,说是有人来王府寻人。

寻的就是潮生。

小顺一怔:“是什么人?”

“他说姓何,是潮生姑娘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