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没敢问,李姑姑是不是也没有睡好。

“这个,你留着当今念想吧。以后要有空了,给我梢个信儿。你叔叔要是敢待你不好了,你也别忍着,只管回来找我。”

“吸,我知道。”

李姑姑递过来一个小包,潮生也递过去一个小布包。

结果里面的东西出奇的相似。

李姑姑那个包里是好几样赤金首饰,不知道是她攒了多久的东西。

潮生递过去的那个包里也是她两样最值钱的首饰了,还有她以前得的赏。

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姑姑觉得潮生要出去了,虽然叔叔看着人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生爹娘,隔了一层。就算是亲爹亲娘,有时候也会为了几个钱卖儿卖女的。

自己手里有钱,总能宽裕些,不用时时处处仰人鼻息。

而潮生想的是,李姑姑年纪也不小了,当年受过罪,落下伤病,春秋天还好,夏天多雨时和冬季天寒时,身上总是不得劲儿。再说,这当差,谁能保证能太平无事呢?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手里有钱,心里总不慌。

结果就成了眼下这样。

潮生给的也是这此,李姑姑给她的也是这此。

“嗨,我在府里又用不着钱“”

“我出去了跟着叔叔,哪用得了这些?”

“胡说。”李姑姑瞪她一眼:“你也不小了,过一二年就要说人家了,咱们师徒一场,我这给你的东西也不是让你胡花乱掷的,是留着压箱底当嫁妆的。”

“我用不着这些,姑姑才要留着防身养老呢。”

两人谁都说不服对方,最后各退一步。

李姑姑收下了潮生东西里的两样,潮生也收下了李姑姑给她的“嫁妆”。

李姑姑不是不难过。

她本以为,潮生能留在王府,长长久久的。

没想到分离来得这样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千万记得给我梢个信儿。”

“我知道。”潮生说:“姑姑要是有事儿,也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家住哪里,姑姑一定记得别忘了。”

“我记下来了。”李姑姑又嘱咐她一席话,无非是对叔叔要恭敬但更要自己多留个心眼。

这全是为她好,旁人可不会对她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

小顺和小肃也来送她,小顺摔着眼说:“你一走,以后可尝不着你的手艺了。”

小肃一直沉默着,潮生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才好。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他们一直送到角门。

叔叔已经雇了辆青布骡车等在门口。

潮生站在门边,回头望。

李姑姑朝她挥了下手,急忙捂着嘴将头转开。

小顺挥着手,还咧着嘴,可是看起来不象笑,更是是一雷哭相。

小肃还是那么沉默。

这一步迈出去,就回不去了。

潮生觉得脚仿佛有千个重。

叔叔一直等在车边,也没有催她。

潮生咬咬牙,转过头,迈出了门。

呃,中间改了一次,删了几百字重写的。

还是觉得心里想的没有表达出来啊…

呃。抱抱大家。

第一百二十二章

骡车走得很稳,牟轴轧轧的响,那声音既单调又规律。

潮生自己都没发觉,她紧紧攥着小包袱,坐得直直的一动不动,手心里都出汗了。

渐渐的,车外的声音渐渐变得多而杂,潮生忍不住,微微掀起一角车帘向外张望。

外面的一切,让她觉得那样不真实。

她真的离开了王府?

可是外面的生活,她能应付得来吗?

虽然从前是做宫人、做奴婢,可是她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

离开了那一切,前面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潮生深吸了口气。

车子转了一个弯,拐上另一条街。

外头传来叔叔的声音:“你还记得不记得这条街?”

潮生想了想,低声说:“不记得了。”

她根本不知道宫外的一切是什么样。

“嗯,这条街也变得多了。路重新修过,以前两边也没有这么多铺子。”

潮生原来的家离诚王府并不近,诚王府在京城西面,潮生的家却在城南。她心事重重,却不觉得这段路远,只觉得好象没过多长时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到家了,下车吧。”

潮生如梦初醒,连忙应了一声。

牟帘被掀开来,叔叔伸手过来扶她。

他的手上全是硬茧。

潮生脚乍一沾地,没有站稳。在车上坐了那么半天一动都没动,脚麻了。

叔叔在一旁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嗯,没事。”

叔叔松开手,转过身给车夫结车钱。

潮生抱着包袱,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扇门。

就是这儿吗?

她在这里没待多长时间,对这扇门印象不深。

依稀记得是这个样子。

青砖黑瓦,门前踏脚处垫的是一大块青石。巷子深处传来孩童嬉戏追逐的声音不知谁家在洗衣,棒槌敲得咚咚直响。

往前头望,隔着几房人家,就是南城的一条大街。再往里望,那个重新漆过的门应该就是钱婶家。

对,就是这儿。

她心里踏实起来。

打发走了牟夫,叔叔看了她一眼,又说了一回:“到家了。”

潮生点了点头,看着他上去敲了敲门。

敲门?

家里还有旁人?

这个家不是只有她和叔叔两个人吗?

啊,不。

潮生立刻想到,也许叔叔是娶过亲的,也就是说,她还有婶子。有可能是以前娶的,也有可能是她进宫的那几年里头娶的。

她的心又微微提起来。

如果有婶子,不知婶子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里面有人应着:“来了来了。”

果然是女子的声音。

门从里面打开,门里站着一个穿着青布衣裳,头上包着素帕的女人。

潮生打量着她,她也看着潮生。

不,潮生立刻想,这肯定不是她婶子。

这个女人的头发都白了,年纪足可以当她奶奶。

难道,这个真是她奶奶?

潮生有点迷惑,更多的是慌乱。

她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女人。

她是谁?

怎么办?要露馅了吗?

如果是真正的潮生,肯定会认得自家亲戚的吧?

潮生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那个女人又惊又喜,还没说话,眼泪就徜了下来,一把抓住了潮生的手,却问旁边站的人:“这这就是…”

叔叔点了下头:“对,这就是潮生。

他又对潮生说:“这是许婆婆,“是你娘的长辈。以前一直住在乡下,我才接了她来。”

啊“既然需要介绍,那这位许婆婆就不是潮生以前认识的人了。

潮生松了一大口气,乖巧的屈了下膝:“婆婆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长辈,但是总之是长辈没有错,该当孝顺有礼。

结果许婆婆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哪能让你给我见礼,“我就是当初伺候,你娘的下人…”

唔?

这关系好象还很复杂。

叔叔替潮生拎着两个大包袱:“进去再说吧。”

“啊,对对,我糊涂了,快快快,进屋说话。”

潮生应了一声,被她半扶半拉着进了门。

隔壁的门忽然吱呀响了一声,潮生转头去看时,那扇门却砰的一声又重重的合上了。

钱婶家…

潮生没怎么在意那个动静。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

院子显然是打扫过的,连砖缝里都扫得干干净净,窗根上也没有一丝灰。院子不大,也没有多少杂物。

穿过院子进了堂屋。这屋子和潮生记忆中的一样,没有什么大变化。

不,变化也有的。

潮生记得走的时候,屋里显得凄凉寥落。现在看着感觉完全不司,门上挂了布帘,椅子上摆着垫子。桌上还放了一套茶具“只是这样微小的变化,却让人感觉到了,温暖。对,就是一股温暖的,家居的气氛。

不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空旷的日屋。

“累了不?这些年可苦了你了”许婆婆拉着她坐下,上上下下仔细的把潮生打量了一翻,手掌也翻过来细看,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出来,引得潮生也心酸难抑。

没有人关怀的时候,再苦也捱得住。

可是被人这样一问,突然间压抑了多年的艰辛酸楚好象一下子开了闸,汹涌着朝外倾泄。

“没事儿“我运气也挺好的,后来在王府里头干的也都是轻省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