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只占了后院的房了,没把整个何家都占了去?

不,也许她是想的,只是何家再没人回来,早早晚晚的事。

“哎哟,你这头发还湿着哪!”许婆婆顿时急了:“可别着了凉,快坐下。”

潮生坐了下来,许婆婆又拿起布巾来替她擦拭:“姑娘小时候儿让她给算计了,这笔帐咱们定要讨回来的。”

“嗯…”潮生一笑,她倒不是太生气。有四皇子的提点在前,心里已经先有了些底:“婆婆你刚才还真厉害。”

许婆婆笑了:“这算什么。这种市井妇人…哼,要放在以前,哪用得着跟她废话?一顿板子打死了算。”

潮生听到板子二字,本能的不那么舒服。

她也挨过板子…不过那是宫里的板子,皇帝让打的。

疤好像已经全消了。

幸好消了,要不许婆婆肯定又要气愤心疼。

“她还占了咱们的房?”

“是啊,勇子原来在后头养了匹马,你可能不,不记得。”

这个真是不知道…反正潮生在这里醒过来的时候,这里没有马。

大概是何勇出门时骑走了。

“不是姑娘现在回来了,这是喜事儿,我早寻那女人晦气了。”许婆婆说:“这样的人…哼…”

潮生绝不怀疑许婆婆说得出做得到。

看她的气派…哪象是穷家贫妇?这气势这口才,就算在王府那样的地方做管事妈妈都绰绰有余的。

“啊,我刚才看见有个小姑娘…”

“哦,那是我从乡下带来的,不懂规矩,不过很听话,这两天等腾出手儿来,就给你买两个好的使唤。”

没搞错吧?

潮生一下子真适应不来这种身份的转变。

原先她还是伺候人的,现在却要人来伺候她?

“我不用的…”

“那哪儿能成。”许婆婆手按在她肩膀上:“以前那是没法子,让你吃苦受罪…以后可不会了。”

是么?

潮生愣愣的转头去看镜子。

镜子里的她也愣愣的和她对视。

不明白的事,还真多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赔罪

潮生忽然发现自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伸手的生活。

适应吗?

嗯,应该说,开始真不大适应。

潮生已经习惯了主子坐着她站着,主子吃着她看着的生活,突然之间自己可以坐着用饭了,旁边还有人站着伺候她,这一下子…真适应不来。

许婆婆开始都不肯坐下同她一起用饭,还是潮生坚持的。至于何勇,他根本没回来用饭,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用管他。”许婆婆殷勤地给潮生挟菜:“这是我的手艺,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许婆婆手艺也不错,潮生点点头:“挺香的。明儿我做给婆婆尝尝,我在府里头也学了一身儿厨活儿。”

许婆婆的脸色并没显得欣慰,倒是难过起来:“唉…若是早些找到姑娘,哪用得着吃这些苦。何勇实在太不象话了…”

潮生急忙岔开话题,指着另一道菜问:“这个也是婆婆做的。”

“对对,来尝尝这个。”

一旁站的那个小姑娘,潮生听许婆婆喊她红豆。

这倒是个很好听名字。

她这么一说,许婆婆就笑:“好听什么啊,她还有个妹子叫绿豆呢。”

潮生也忍不住笑了。

天快黑了,家家户户都生火做饭,炊烟袅袅。潮生站在院子里朝西北望去,太阳已经落山,西面天际是一片烟紫色的暮色。

诚王府…这会儿也该传晚饭了。

不知道李姑姑,小顺,小肃,还有四皇子…他们这时候在做什么?

红豆拿着一个小熏炉,里面放了定风、薄荷那些东西,点燃了在院子里熏。

这会儿天气不热,并没多少虫子。晚上的风比白日凉,淡蓝的烟被风吹着,象一缕薄纱在空中弥漫飘荡。

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潮生才转过头。

许婆婆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过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潮生回了头,许婆婆才把一件长衫替她披上:“进屋吧,外头凉。”

“嗯。”潮生问:“婆婆这些年,住在哪里?过得可好?”

“我一直住在承安的乡下,离京城几百里地呢,那地方山陡路难走,与外面不通消息…”许婆婆说:“虽然一直在打听信儿,可也打听不着什么,还是年前勇子才找着我,一起来了京城。”

“叔叔去哪儿了?天不早了…”

正说着,忽然传来叩门声。

有时候,叩门声可以听出很多东西。

潮生第一个念头是,难道是叔叔回来了?

不,不是的。

这敲门声听起来有气无力,仿佛是偷偷摸摸的来,怕人知道似的。

许婆婆支使红豆去开门,结果来的是个年轻妇人,手里提着两个一扎的点心包,穿着红裳,下面系着绿裙,陪着笑说:“我…是钱家的。”

红豆不吭声,转头看许婆婆。

许婆婆打量她一眼:“你是钱家哪一个?”

“婆婆好,我家男人行二,我娘家原姓马。”

原来这就是钱家二小子娶的媳妇。

她站的地方不亮,潮生看不清她脸,依稀看得出她不算太高。

许婆婆示意潮生进里屋去,潮生进了屋,红豆过来把门帘儿放下。

许婆婆这才说:“嗯,进来说话吧。”

钱婶儿闹了那一场,这会儿不来,钱家大小三个男人,也都没来,却让一个年轻媳妇来了。

这是又想闹哪一出?

潮生站在门边听着。

马氏嘴倒是挺甜,能言善道的,进了屋放下点心,先说了一通客气话,说邻里之间原应该多走动照应,这不,何家又回来了,他们竟然不知道,这会儿才上门来看望。又说这点心是前街香满堂买来的,猪油桂花抬糖都放得量足足的,味儿好着呢…

许婆婆淡淡的,只吩咐红豆上茶。

马氏绕了一圈子,终于扯到正题上头,听起来十分诚恳地说:“这会儿我过来,一来是来探望许婆婆和何叔,二来,也替我婆婆她赔个不是,我婆婆年纪大了,平时也总说些浑话,做出事来也颠三倒四,为这事儿我们还请郎中看过,还抓过药吃了,也总不大见效。许婆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下午她那惹您不痛快的事儿,我替她赔罪,您要不消气,打我一顿骂我一顿也使得,我这儿先给您跪下了…”

哎哟,这理由找得真好。

一句老糊涂就把钱婶儿下午撒泼的事儿揭过去了?

要论老,钱婶儿不过四十开外吧?许婆婆怎么看也是坐五望六的人了,这谁比谁老,谁比谁糊涂啊?

听着外面动静,马氏真跪下了。

二子这个媳妇应该和潮生差不多大吧?按说应该差不多,二子就和潮生差不多,他的媳妇总不会和潮生差太多,可是听听人家这口齿,看看人家这作派,比潮生那世故老练多了。赔得起笑,屈得下膝。

啧啧,佩服。

许婆婆并没有让她起来,只问红豆:“你让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都好了。婆婆要不放心,就再细细查一遍。”

“我也不用查,你自己再想想,没什么疏漏就行。灶里火要灭了,别迸出火星来烧了房,小炉子拎到背风的地方,热水可别断了。”

“是,我都记着呢。”

许婆婆不理会马氏,马氏也没傻的老跪着,潮生从门帘缝儿里朝外看,马氏正摸出手绢儿抹眼睛,顺势就起了身,又坐回椅子上。

不知是她演技了得,还是那手绢儿上做了什么手脚,眼泪说来就来,声泪俱下:“许婆婆您老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婆婆糊涂,惹您老人家不高兴,我们做晚辈的劝也劝过,可是实在劝不住。您放心,那太三间房,明儿我们就找了泥瓦匠,给您改过门儿来。我们这两年还给修过墙,房顶的瓦也补过。改回来了,不管是放东西还是住人,都保您住得舒心,绝对没什么不妥当的。”

许婆婆一笑:“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们替我看房子修房子,真是辛苦了。”

马氏忙陪笑:“哪能呢,这也是我过门儿那年,夏天下了好几场雨,看着墙要坏了,我公公请了人来修,谁知修屋的人不了解,还以为是替我们家修的,就把门儿开在那边儿了…”

许婆婆还是笑。

马氏玩弄这种小花招,许婆婆根本懒得理会。

马氏这通解释,只怕红豆这小丫头都不会信。

“您老人家千万消消气,多保重身子,话说回来了,这邻里住着,这多一尺少一尺的事儿,总是说不清楚的,街坊之间该当相互有照应,和气为贵。您老看…象您下午说的,要是闹上公堂。旁人知道的,说您老人家脾气盛,爱较真儿。不知道的,还指不定怎么嚼舌头呢。这年头儿好端端的人家,谁没事儿去衙门里生事儿呢?三班班头儿要打点,书办师爷要塞钱…为着打官司,那原告被告一起破家败亡的多了…

婆婆您经的事儿多,肯定比我们小辈儿想事周全…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两家可是亲近的,有什么事儿,坐下来慢慢商量着办,不比闹得丢人现眼失和破财的强么?”

她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

这年头打官司,可不就应了八个字么?衙门口,八字开,窍理扼四钱莫进来”

马氏这话软中带硬,又是央告,又是威胁。

钱婶儿这个二儿媳妇娶的,真是…嗯,青出于蓝而盛于蓝啊。

看来钱家继续延续着阴盛阳衰的传统。

这马氏精明看来不下于钱婶儿。但比钱婶儿又有见识,又有算计。

许婆婆一笑:“房子当然要改回来,既然你这样说了,明儿就找泥瓦匠吧。我们在家候着匠人上门,要没旁的事儿,红豆,你送钱二家的出去。”

对于官司打不打的事儿,许婆婆一字也不提。

马氏哪能甘心这么就走,端起桌上茶来喝了一口:“许婆婆…我知道我是小辈儿,说话也没什么份量。说起来我过门也没几年,潮生妹子进宫早,我都没见过她,听说她已经回家来了,这可是大喜事儿,不如叫妹子出来,我们也见见面,叙叙话啊?”

嗯,钱家果然有人看见她回来了。

难道觉得在许婆婆这里说不通,想在她身上打主意?

许婆婆收了笑:“我们姑娘可是金贵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见就见的。红豆,送客。”

马氏还要再说话,院门又被叩响了。

这次是连叩三下,很有节奏感,而且很有力。

红豆看了一眼许婆婆,许婆婆说:“去开门。”

这次是叔叔回来了吧?

红豆出去开了院门,潮生听着有人进来,脚步声很沉稳。

但听着不止一个人。

许婆婆问:“勇子,你怎么这会儿才回…”她的声音忽然间卡住了。

潮生从缝隙里朝外看,只见着许婆婆已经站起身来,呆呆看着门外,脸上露出又是疑惑,又是惊骇的神情。

许婆婆一直那样镇定,潮生实在想不出她见了什么人。

“这…这是韬哥儿不是?勇子,勇子,你说…是不是?”

门外面那人唤了声:“许婆婆。”

这声音醇厚有力,但并不是何勇。

这人是谁?

潮生怔了下…

为什么…这声音,她好象在哪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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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