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哥哥和嫂子这样,多好啊。

嗯,趁着天冷,她赶紧做些针线活儿,什么小衣裳小鞋子之类,纵然家里有得是人做,不缺她这份儿,可是这是她的心意。

与这快乐节奏不合拍的音符,大概就是何月娥。

不得不说”何月娥姑娘虽然打点得不到位,可是三节五令,温家会派人来,她也会打发乳母黄氏去给叔外祖母、表舅母请安,这个大公主总不能拦着她。

“表姐真的病了?”

黄氏轻声说:“说是因为天冷路滑,跌了一跤。”

“要紧么”?

“说是不要紧。”黄氏说得并没有什么把握。毕竟这消息都转了好几道儿了,兴许一传两传的就走了样儿。

何月娥愁眉不展:“表姐答应了接我过去”现在她这么一摔,又不知什么时候才好,再不来接,就该过年了…”

黄氏将丫鬟打发出去,掩了门,回来悄悄对她说:“姑娘,我倒听说了另一件事儿。”

何月娥忙问:“什么事儿?”

“我给蔡管事的媳妇送东西过去,听她们说起来。原来伺候诚王妃的丫裂不是说都放出去了吗?”

“是啊”不就泰荷一个跟着嫁过去了么?其他人说是开恩都放了。”

这事儿何月娥是知道的。

“哎哟我的姑娘,听她们说,哪是放了啊,都卖啦。原来那个挺伶例的,叫什么来着,“”是个什么花儿来着,姑娘可记得?”

“叫碧花吧?”

“对对”就叫碧花。”黄氏拍了一下腿:“就是说起的她。说她卖到江都那一带去,有相熟人的人从那里来,说她已经死了。”

何月娥就算再傻也听出里面不对劲了。

“没听说她犯错啊?”

“可不是么。打小儿伺候王妃的,说是王妃小时候摔着,她都扑到下头去垫着。这么忠心的丫头可不好找。”

“那其余的丫头呢?也都卖到外地去了?”

“都远远的卖啦”其他人连卖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那,“”表舅母这是为什么呀?”

黄氏猜度着:“说不定,是她们一起犯了什么大错儿,…”

可哪有什么错是这么多人一起犯的?

“要么…“就是有什么事儿,不想让人知道。”

“对。”何月娥一下子来了精神:“多半是表姐有什么事儿,旁人不知道”她院子里的丫鬟知道。怕她们走漏风声,才出嫁之前全打发了。妈妈你还打听着什么?”

“这事儿哪能打听,就这些还是趁她们在茶房里说话时我听来的。我一进去她们就不说了。”

何月娥琢磨了一阵。

她到温家时,温氏已经在待嫁了”她们并不算熟。温氏那院子的事情她也没怎么关心过。一开始乳娘说,温家把她从乡下接来”又是在他们家姑娘该出嫁的当口,说不定是想让她给温氏做腾人,权贵人家这样的事不少。何月娥自己也愿意相信这说法。虽然是小老婆,可是嫁给皇子啊,那以后还不有数不尽的荣华宣贵?而且见了四皇子之后,“”她变得越发期待。

现在温氏嫁过去,头尾都算上要三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她自己不急,温家也得急啊。瞧,连大公主这么大岁数,寡妇再嫁,还当年就有喜了呢。温氏倒好,吃了那么多药,还是只不下蛋的母鸡。

她就是想自己全占着,那也得能占得住啊。

三年无所出,在乡下都说不过去,何况是京里。

黄氏看了何月娥一眼,试探着问:“姑娘,大夫人问你在这边儿过得怎么样…”

“妈妈你怎么回的?”

“我说姑娘过得不怎么顺心…“她也没说什么。”

何月娥撇了下嘴:“我算明白了。这世道儿谁都靠不住。他们把我扔到这儿,我过得好赖他们才不管呢。”

“哎哟姑娘,小声些。”

何月娥也知道这牢骚不能随便发,真让大公主知道了没她的好儿。

到底温氏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密密的隐瞒?

月娥姑娘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特别快,胸口火热。

要是好事儿肯定不用这么遮着瞒着!

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儿!

别看温氏现在总敷衍她,没一句准话儿,要是让她抓着了这个把柄,看她还能装得下去?

“对了妈妈,表姐从过了门”不是就吃那生孩子的药吗?那药方是哪里找来的?”

黄氏摇头:“这个可不知道。听说好象是宫里的秘方吧…”,。

何月娥也不知道。当时在诚王府的时候她的心思可没放在表姐身上。再说,温氏吃药,是泰荷一手操办的,从不让外人插手。

秦荷啊,…

她跟着表姐时间那么长,从温家,到王府

想必表姐有什么事,她肯定都知道。可是何月娥又犯了愁。秦荷就是知道”凭什么要告诉她?再说,她现在根本出不了门,也见不了人,想干什么都干不了。

外头有人笑着问了句:“姑娘可在屋里刁”

黄氏忙应了一声:“在在。”打开门说:“哟,芳辰姑娘。快快,快进来。”

芳辰笑着说:“黄妈妈也在哪?我给姑娘送斗篷过来。原来上个月就该做好,送来了一看”有好几件儿都赶得粗,就退回去让重做了。这是姑娘的两件。”

黄氏赶着接过来,芳辰也没多留就走了。

两件斗篷,一件大红的,一件银红的,又轻又软”握在手里就象握住了一把春光似的暖和。

“姑娘快看,这新衣裳可真不错。”

何月娥也眼前一亮,接过来一一细看,本来是眉开眼笑的,结果没看两眼”又把斗篷往蜕上一摔。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颜色没看中?还是样式不喜欢?”

“肯定又是前边那一个挑剩下的,我不稀罕。”何月娥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她看潮生眼熟了。原来她就是以前诚王府那个让表姐吃不安睡不稳的狐媚子丫头。

这什么世道儿啊,丫头一翻身成了正经的大家小姐了”自己居然还时时处处矮她一头。

什么好东西不先尽着她挑?这斗篷,肯定是先送了她那边,又轮到自己这里。好看的,贵重的,还不都让她先留下了?

看她又拧上了,黄氏也不好劝。

虽然说姑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可现在她是姑娘,有些话也不好说。前院儿的那是驸马的亲妹妹,这谁的胳膊肘不往里弯啊?

何月娥生了一会儿闷气,让黄氏把斗篷收起来,琢磨着该怎么打听温氏的事情。

原本大公主说要带潮生去威河的庄子上小住散心,现在这么一来,可就去不成了。潮生倒还好,最失望的人是阿罗。

他都摩拳擦掌好些天,包裹都打好了,结果又去不成,一连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垂头丧气的。大公主安慰他:“等天暖和了,带你去打猎。”

天暖和?

阿罗抬头瞅瞅外面,天寒地冻啊,这才刚下入冬的第一场雪。要等天暖和,那得等几个月?

圈在笼子里的野猫是个什么样儿,阿罗这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潮生从大公主屋里出来,从屋后面过,隔着一道墙,听着砰砰的声响,还失杂着家中小厮仆妇叫好的声音。

“那边儿干什么呢?”

芳园笑着说:“阿罗少爷和人赌赛呢,比谁的雪球掷得远掷得准。”

正说着话,忽然间嗖的一声响,跟在后头的红豆“哎哟”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

潮生吓了一跳,芳园忙抢着过去扶起她来,拉开她手一看,后脑?和领子里满满的都是雪

“疼不疼?破没破?”

“姑娘别担心,没破皮。”

就是那雪球的份量着实不轻,红豆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只觉得头嗡嗡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阿罗扒着墙探过头来,居高临下的问:“哎?没事儿吧?”

红豆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还摇着手说:“没事儿。”

“啊,“”阿罗也看清楚,刚才那雪球砸着人了。他扒在那儿挠挠头,一副过意不去,又不知道说什么的窘状。大冷的天儿,他居然只穿了件单衫,还敞着领子,头上身上腾腾的往外冒白气。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过年

不等潮生说话,阿罗已经手一撑,整个人从墙上翻过来,象只大猫一样轻盈无声地落在地下。

“砸着了?”

红豆挤出个笑来:“我没事儿,没砸着。”

阿罗松口气,看起来红豆是没什么事儿。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去厨房。”潮生说:“嫂子说,忽然想吃胡麻饼。”

“真的?我也想吃。”

潮生忍着笑说:“那好,我多做些。”

阿罗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雪球来,随手往旁边一扔。他手劲儿大,雪球砸在墙上,砰一声溅开来,红豆又给吓了一跳。

胡麻饼的吸引力比掷雪球要大多了。潮生揉面,阿罗就蹲在凳子上看。潮生把面干成匀匀的饼子,一层层压起,再挥。这样几回之后,面捶挥出了筋骨,做出的饼才筋道好吃。

阿罗说:“在昆州的时候,常吃。到了这里,天天吃米。

“是么刁你想吃什么,就和厨房的人说,让他们给你做。”

阿罗又不出声了。

他平时话很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大公主给他派的两个小厮和丫鬟,常常找不到自己少爷在哪儿。

从昆州乍然到了这个地方,他一定不习惯。在这里他几乎没什么认识的人,四周也不是他熟悉环境。

潮生揭了一张热腾腾的饼递给他。

“尝尝吧。”

阿罗要伸手来接,手伸出来才看见上头黑漆漆的,不知道在哪儿抓挠得全是脏污。

“去洗洗吧。”

阿罗在身上蹭了蹭手,一把将饼抓了过去。

潮生做了三种不一样的味儿,芝麻的撤盐儿的,还有牛肉的。阿罗显然对甜的不是很喜欢,倒是棱盐的吃了两张还意犹未尽,又抓了一张牛肉的。

潮生端了饼去大公主那里,有个妇人正从屋里出来。

潮生没见过她,那妇人不施脂粉,一身青布衣裙显得干净素淡。她低头退到一旁,潮生看了她一眼,迈步进屋。

何云起不在屋里,大公主笑眯眯地说:“我今儿有口福了。”

屋里有一点淡淡的烟气,好象刚烧过纸的气味儿。

大公主掰了一块芝麻味儿的饼尝了一口:“嗯,做得好。”她用没拿饼的那只手摸了一下潮生的脸,口气活象街上的登徒子:“埃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手艺这么好,将来不知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去呢。”

潮生一笑:“我不嫁,嫂子要喜欢,我给你做一辈子饼。”

“哎哟,可惜我不是男人。”大公主又撕了一角牛肉饼吃得津津有味儿:“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寻个称心如意的好婆家。”

真能称心如意吗?哪有那么幸运的事儿。

“对了,过年的时候,跟我一块儿进宫吧”,大公主说:“穿前儿那身新做的衣裳绣莲花的那件。”

潮生怔了下:“进宫?”

正是进宫。

大公主可不开玩笑,潮生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再进宫的一天。

而且,那么巧进宫时走的,就是她出宫时走的那道银汉门。

潮生揭开一角车帘朝外看。

上一次她离开的时候,前途未卜,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宫女。

这一次回来会怎么样?

因为下雪,空气闻起来甜丝丝的。

宫中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透着过年的喜庆劲儿。这一切潮生都很熟悉,这里的声音,气味儿,颜色,“”

何月娥望着高高的宫墙,眼睛睁得大大的,嘴紧紧抿着,大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