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快尝尝,这糯米糕做的地道。”

潮生咬了一口,果然甜糯,而且不粘牙。

芳园想让她开心,讲起邻家的笑话来:“姑娘可知道,孙家这个年过得可热闹呢。”

“怎么说?”

“听说孙家大老爷退下来了,不做官了。”

孙家大老爷潮生没见过,但听孙秀真说过一次。爹爹已经升一级,年后就养老了。

“孙老太太年前回老家去了,孙大太太这些日子把孙家大老爷逼得在家待不住,大年三十都睡的书房呐。”

“为什么啊?”这个潮生却不知道了。

芳园打起精神来细说:“孙大太太家里寒微,两个哥哥都是孙大老爷给安置的差事,皆是那等有油水又不用出力的好地方。孙大老爷脾气不怎么好,孙大太太这些年着实收了不少气。为了娘家、儿女也都一直忍着。现在孙大老爷一要荣养,旁的不说,孙大太太家里那两个没用的哥哥已经让人给掳了下来。孙大太太和孙大老爷商量着看能不能再寻,可是当官儿嘛。都是人走茶凉。自己都下来了,还怎么抬举亲戚啊?”

红豆也符合:“对啊,这几日总听着隔壁有动静儿呢。”

潮生倒没留心。

芳园接着说:“孙大太太可不依不饶了,死缠烂打,破口大骂,骂的孙大老爷没处躲没处藏的,好像要把这些年受的气都发出来一样…这都好些太难了,天天不消停啊,跟疯魔了似的。”

潮生一琢磨,孙大太太现在差不多也是…嗯。更年期吧?

也怪不得,平时太压抑了。上头有婆婆,下头有妯娌,娘家人前程靠着丈夫,几十年不知道怎么挨过来的。现在突然间丈夫不是官了,这种陡然间的地位落差让孙大太太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二天孙秀真过来,也是愁眉苦脸的。说了几句话就诉起苦来“唉,你们家也听见了吧?真是的,劝也劝不过来…”

潮生只能说:“怕是过年烦躁,请大夫来,开些静心的药吃吃就好了吧。”

“别提了,大夫早请过了,我娘把桌子都掀了,说我们咒她…”孙秀真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想引她去走亲戚她不去,让她打牌消磨她不打。我二婶原来还劝过。也不成,娘还把二婶也得罪了。姑姑回来了也劝,也不行。”

“那你舅舅他们呢?”

孙秀真摇了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不过潮生想了一想:“放心吧,顶多出了正月就好了。”

孙秀真疑惑:“为什么?”

“你家老太太一回来,你娘必好。”

孙秀真想了想,顿时眼一亮:“对啊,这些天都急糊涂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个,娘对奶奶最是恭敬孝顺的。”

那是啊,孙家老太太那个婆婆面前有媳妇儿撒泼的余地吗?

其实孙大老爷爷只是顾忌面子和儿女吧?大概这么些年下来,也总有些夫妻情分,才一直忍着,不然孙大太太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这时候女人总是弱势的,难得找个婆婆不在家的时候强势一回。

“可是这些天又该怎么办呢?”孙秀真想了一会儿,还是没主意。

这可是在没什么办法。听门上说,孙大太太已经泼到拦着们骂了,让孙大老爷想躲出门都躲不了。

送走了孙秀真,潮生因为想着这些日子天冷,怕许婆婆好不容易调理过来的腿疾再犯,让人再熬些药晚上好敷。芳园从前头过来,小声说:“姑娘,诚王爷来了。”

“是么?”潮生怔了一下:“在那儿呢?”

“在前头,和驸马爷吃茶呢。”

以何云起的脾气,招待他吃茶可能性小,和他大眼瞪小眼可能性更高。

其实潮生觉得,自家哥哥并不适合在京城生活。富贵日子一日一日困得他不自在,就像阿罗一样。

他虽然是京城出去的,却是在西北成长磨练的。

也许那里…更适合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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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潮生左右看看,没见许婆婆,心里稍安定一点儿,快步朝前走,芳园忙跟了过去。

小花厅後头有一道小小的夹道回廊,有一道大屏风挡着。

潮生原来有些担心何云起再动手,不过远远看见芳辰站在回廊里头,情知道大公主肯定也在。

这就不怕了,既然嫂子在,哥哥总不能当着面和她弟弟动手。

诶,这关系乱的。

芳辰见是潮生过来,笑着往一旁让让,潮生就站在屏风边听着。

「从年三十之後,就已经有人看出不妥了,椒房殿父皇一步也没进,上元节游宴时皇后没有,到观灯时,皇后才到,已经晚一刻,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不过父皇没像往年一般兴她携手登城,在上头,两人的目光一次也没交会过。」

芳园可不敢再听下去,退了几步。

潮生在宫里时日久,一听就能发现这看似平淡的话里隐藏了什麽玄机。

帝后离心早就不是新鲜事了,可是面子体统一直还是抹平光滑平整,现在却连这属遮羞布都不挂了。

没想到他们说的是这样的正事。

初进宫时潮生在烟霞宫,就已经听说过陆皇后。当年也是艳冠後宫的佳人,手腕心计都不少,但是有些事,当妃子的时侯能做,当皇后却不能做。比如撒娇示弱,比如献媚独宠,正相反,陆氏以美艳娇媚见长,当了皇后之後却把娇媚全收起来了,全换成了一副正宫派头,不能叫人说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不装重,贤妃可以隔三差五给皇帝做东西,贵妃可以撒娇卖痴,据说有时缠着皇帝不放,把一整条龙袍袖子都哭湿,这些事儿皇后能干吗?

所以常言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咳咳,扯远了。

总之,潮生在陈贵妃那里伺侯的时侯,皇后那儿皇帝就只是每月点三五天的卯了,再没有过去当宠妃时一个月二十多天留宿的光景。

「内侍监那边,连着出了几个岔子,好些人无缘无故就不见了,父皇把御用司副监陈度传了去,结果陈度晚上就没了人影,现在不知死活,昨天皇后到麟德殿求见,父皇没见。」

陈度是有实权的,虽然潮生没和他照过面,但是御用司里头正监已经老病不堪,陈度就算是实际掌事儿的。御用司油水十足,能混上去的哪可能清白?不查则已,一查肯定十个头都不够杀的,宫中用度里面猫腻大了,皇帝那麽精明,犯不着现在才发作人。

只怕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吧?皇后的手,也委实伸的长,当初陈妃生日皇帝亲至,听说就是皇后劝说的。

表面上看,是皇后贤惠,当时潮生不明白,现在想,皇后是项庄舞剑,意在打压贵妃,想把皇帝当成自己手里的菜,想往哪儿摆往哪儿摆,後来陈妃小产疑团重重,除了皇后显得很清白,几位 得宠的都沾了瓜葛——

其实最清白的那位,只怕恰恰不清白。

潮生忽然有了个奇怪的联想——皇帝这举动,怎麽跟隔壁孙家大太太似的,一口气憋了那麽久,现在要一次全发威了?

可是皇后在里头根基深厚,外面还有陆家。

就像孙家大太太一样,看着骂得凶,其实只能出出气,除此之外她还能怎麽样?皇帝敲打皇后也好,敲打陆家也好,只要皇后的根基没动,什麽都是空话,白搭。

潮生正出神,不防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下,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何云起正站在後头。

「哥哥。」

「进来吧,外头冷。」

潮生想不到他这麽好说诂,跟着後面进来。

一直以来,何云起和大公主有什麽大事,并不与她商量的,潮生也明白,一来她是姑娘家,二来,虽然是亲兄妹,可是毕竟中间少了十几年的相处,要马上推心置腹,那也不容易。

还没出正月,四皇子穿着件锦袍,是让人觉得心里安稳的茶色。

潮生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也指定没睡好,甚至这两天可能根本就没睡过。

他站了起来,潮生屈身一福。

「行了,都不是外人,妹妹过来跟我坐。」

潮生走到大公主旁边儿坐下。

大公主点下头:「你继续说。」

四皇子却没有接着刚才说下去,摇了摇头:「只凭这些是不够的,父皇如果真要出手,就不会打草惊蛇,现在这样做,也不过是敲山震虎,只要不犯谋逆之罪,陆家就倒不了。」

是,他说的没错,可陆家谋逆吗?

照现在的情势下去,会怎麽样?皇帝若要立嫡,大皇子早亡,三皇子就是嫡子。立长?二皇子残疾,还是得轮到三皇子。

陆皇后只要有耐心,一直等下去,她早一步步的努力,终究会收获丰硕的果实,何必多此一举的去谋逆。

可是那样的了话,自家前途会如何呢?

大公主和陆皇后是绝对坐不到一张桌上去的,到时会怎样还真说不好。

现在看来挺风光显赫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侯什麽也不是。

四皇子和其他的兄弟呢?

运气好大概能留在京城,当个富贵闲人,也可能像二皇子那样,担点只谈风月的差事。

六皇子当然不用愁,他是陆皇后的幼子,三皇子的亲弟弟,将来少了谁也少不了他的富贵。

其他人…更有可能是新帝一总诏书,指到个偏僻州府去就藩,这辈子就圈在方寸之地,湮没於民间。

还有更糟的,有的王爷们,这边老皇帝刚死,那边就被新帝拿个藉口入罪的也不是没有,贬为庶民的,打发去守皇陵的,关起来一辈子不见天日的…

到时侯就得全指望陆皇后和三皇子的心情过日子了,真是不细想不知道,一细想,顿时让人觉得眼前的安逸岌岌可危。

是的,皇帝年事不高,身子也一直很康健,三皇子虽然好端架子,与兄弟们都不怎麽亲近,可是眼下看着也没什麽暴戾寡恩之举。

往好处想,似乎并不用怎麽优虑,可人无迼虑,必有近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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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我还欠着上周日的一更,明天看能不能补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陆家

大公主和四皇子现在看着都是皇上偏疼的女儿和儿子,可是爹是亲爹,娘是后娘。

陆皇后可比皇帝年轻多了,可以预见,按正常生老病死的规律,皇帝必然先于皇后去世。就算是平常人家,这种情况也是大大不妙。爹一死,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分家,给

你仨瓜还是俩枣,那不是随人家说了算?

有什么办法呢?若真是平常人家的兄弟,说不定可以请族老、官府做主,也许会有公道。可是皇帝家的事儿…咳…

也许,办法只有一个,也永远只有一个。

想不受欺负,就自己当老大。

潮生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惶恐,正相反,她心情很平静。

因为怕也没有用。

有同样想法的,肯定不止他们。

象贤妃,贵妃,别看现在都风光着,要是没了皇帝,她们封号前头统统要加一个“太”字,升格变成太妃,然后,冷宫,尼庵,道观,没生育的可以任选。有儿女的还要担心儿女安危,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们甘愿这种命运吗?肯定不甘愿。纵然自己儿子坐不了皇位,或者根本没有儿子能去竞争皇位,也绝不能让陆皇后和三皇子舒舒服服顺顺当当的。

四皇子说:“另外,过年之后,户部的朱铖两次进宫。”

朱铖是贵妃的弟弟,年纪轻轻就已是户部左侍郎。

这代表什么?

皇帝有意抬举朱家和贵妃吗?

同是外戚,也分三六九等,有陆国舅那样的救驾将军,也有朱铖这样两榜出身,靠真才实学升迁上来的子弟。大公主手指在案几上扣了两下:“行了,四弟难得来一回,别总说这些了。今天正好有熬得好汤,四弟留下用饭吧。”

潮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皇子的目光和她一触就收了回去。若无其事的说:“皇姐府上的好汤,肯定要尝的。”

大公主实在通情达理,硬是把何云起给一起叫走了,将花厅留给他们两人叙话。

四皇子问她:“那件事,你可听说了?”

哪件?哦,温氏的事。

这几天事情太多,潮生几乎没有余暇去想。

她点了下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皇帝不是已经发了话送她去方山么?那等地方有去无回,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在路上要她的命。

“人还没运回来…”四皇子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形。”

对…

温氏不管怎么说,温氏还挂着诚王妃的名头。她死了,也是诚王府发丧下葬。

潮生心里感觉很复杂,没想到四皇子说了句:“我猜,说不定这是金蝉脱壳之计。”

“送回消息的人说,丫鬟与车夫还好,唯有她…面目全非,只能凭衣饰辨认。崖下全是冰雪,没有尖石,也没有猛兽,一同跌下去的车夫尚且面目完整,在车里的人却血肉模糊,这情形有些奇怪。”

啊,这样说来,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