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儿离小书房地产也近。”

“是近一些。”

他说其他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你…” “我…” 两人一起出声,又都停住了。

四皇子说:“我去把衣裳换一换,洗把脸,一身的酒气别熏了你。”

“嗯。” 潮生开柜子取了便袍出来让他替换。

隔着一道门,听着那边水声淅淅沥沥的,心里刚才的慌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平定下来了。龙凤喜烛照得一屋里暖融融的,床已经重新铺好了,一条长长的合欢枕,被子也只有一床。

她摸着枕头有些出神。手指慢慢滑动。微微凹凸的,精致的花朵在指尖缓缓的延伸绽开。

四皇子出来,就看见她坐在那里出神。 “在想什么?”

“嗯?我想…这会儿是真的,不是做梦吧?”

四皇子在她身旁坐下来:“自然不是做梦。” 他握着她地手,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想起从前的分分合合,只觉得这一刻不比安谧珍贵。

“我带你看看院子吧。”

“现在?” “嗯,就现在。不用其他人跟着,我领你瞧憔。” 一对新人象做贼一样,悄悄从屋里溜出来。

“这边院子以前一直空着,咱们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我想着你住这里合适,所以让人赶着收拾出来。”

他们出了院门。夹道两边都是高高的墙,挡住了月光。潮生觉得他们两个人简直象两只小老鼠一样,偷偷的在高墙的阴影下穿行。

“那边就是小书房。回来我让人在院子这边开扇小门,要过去的话走两步出了门就行。” “有人来了。”

巡夜的人从那一边走过来,四皇子拉着她快步绕过墙角,推开一扇门,两人躲在门后,听着巡夜的脚步声响,从门外头走了过去。

黑暗中,两个人的心都跳得很快。 …潮生握紧了他的手。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新婚夫妻,却不在新房好好儿待着,跟偷怀的人一样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 她想笑。

而且也笑了。

反正这里很黑,他看不到。

“你笑什么。”

“没有。”

“真没有?”

“真的没有。”

他的手轻轻摸索着,停在他的脸颊边,“明明就笑了。”

潮生实在忍不住,肩膀微微颤抖。四皇子也笑了。

做贼的感觉很新鲜,偶一边之,也不错。听着巡夜的人走远了,两人才打开门出来。他们围着院子转了一个大圈,潮生对这儿的地势可不如他熟悉就任凭他拉着手,在安静的夜色中往前一直走。月光投在地下,象是落了一层霜。

脚步走落间的影子,就象一个个足印,浅浅的,却没留下什么痕迹。他们又悄悄溜回院子里。

新房的窗子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没人察觉这对小夫妻偷溜出去了一趟。等进了屋,关上门,潮生靠在门边,朝外看了一眼,松了一大口气。

“要是让看见,非说我们胡闹不可。”太丢人,也太不成体统了。

四皇子凑了过来:“放心吧,就是看见了,他们也不敢说。” 好吧,他说得对。她靠在门边,两人离得那样近。他的头微微垂着,他靠得近,她知道。可是她不敢抬起头来。怕什么,她也不知道。心跳得那么快,象是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潮生/”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他的手掌托着她的脸庞,她被动的,把头抬了起来。窗子也许没有关严,细细的风不知从哪儿吹来,帐幔轻微的摇晃,光影明暗不定,远处隐约的嘈杂与室内的安静交错着,讼人不知今夕何夕。

其实也许并没有风,是她的错觉。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也陌生。

他们曾经朝夕相处,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可是现在不一样。

从今往后,都不一样。她坐在哪里,看着他放下帐子。

床的里面成了一方小小的,与外界完全了隔绝的小天地。

解开了衣带,衣裳松松的从肩膀上滑落,露出细细的红绫带子,攀在玲珑精致的肩头,大红的肚兜衬着他的肌肤格外白皙晶莹。漆黑的头发披了下来,象水一样柔软。

他的唇在她的颈项边厮磨流连。一瞬间,潮生的呼吸都停止了,头微微的朝后仰,深吸了口气,又无力的缓缓呼出。

他紧紧的抱着她,象是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灯…”她含含糊糊地说:“熄了灯…”

他说:龙凤烛,是不能熄的。

“灯…”

不是龙凤对烛,她看到了,帐角还挂着琉璃灯,把一切都映得那么清楚。她伸出手,可是还差着一点,够不着。

他伸出手,扣着了灯,然后把烛芯捻灭了。

帐子里顿时暗了下来,稠红的,侬艳的,影影绰绰的人,模模糊糊的。

潮生被他紧紧抱着,呼吸急促起来。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是这样一种感觉。

血液象是被煮沸了一样翻腾着,他急切的亲吻她,潮生的头发散开来,他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向下一路仔细的抚摩着,一寸都没有漏过。潮生胡乱的摸索着,他的头发也散开了,缠在她的指缝间,他的额头宽宽的,曾有人说这是文曲额颐,代表着这人一定很聪明。

而他的眉毛平时看着很舒展服贴,现在摸起来却是毛茸茸的,并不那么柔软,扎着手心有些微痒。他的鼻梁很挺,唇是灼热而潮湿的… 他忽然在她手指上咬了一下,潮生想缩回手,他却衔住了她的指头,舌尖细细的摸绘她的指腹指缘,热,痒,还有刺痛…

她喘不过气来,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火热。很惶恐,也很坦然。然而,痛是一定痛的。

潮生几乎哭出来声来。不,她没出声。

她急切的吻他,象是溺水的人索求空气一样寻找他的唇,胡乱吸吮啮咬。

也是亲吻真的是能止痛的。琉璃灯下面的玉穗子晃动着,发出细细的“叮叮”声音。陌生的感觉,陌生的体验。潮生一点力气都没有 ,因为四周昏暗,看不清楚,所以感觉越发鲜明。

那叮叮的声音静了一会儿,又响起来,由缓渐急。到后来,就象是落了一场急雨。

第二一0章 拜见

据说,初夜比挖个菜窖都累。

潮生以前听着这句话只是觉得有趣,完全没体会到,这初夜和挖菜窖是怎么被联系到一块儿的。

现在她明白了。

这两样都很…嗯,很锻炼腰力?

嗯?还联想不起来?那请找把锄头,去挖个菜窖试试看,试完,保证就知道了。

好,扯回原题来。

初夜过了,一早起来,该是个什么景况?

阳光,微风,带露珠的鲜花,早餐——还有没刷牙的早安吻。

嗯,这些是电影中会有的。

现实中很难有。

比如,潮生这里就不大可能有,她现在处境是“丑媳妇终须见公婆”。

这公婆住得还有点远,得坐车去说早安。

其实不早了。

皇帝还有朝会,潮生他们拜见皇帝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了。

公公么,相对于婆婆来说,往往只是一个符号,他在内宫或是内宅通常并没有存在感,具体的,就象一部叫什么高高挂的电影,里面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让人看见他的脸。

但这位公公的存在感太强了。

潮生和四皇子一起,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皇帝笑呵呵地说:“起来,起来。”

看着很和气的。

皇帝笑着拈着胡子,他和潮生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从潮生第一次在烟霞宫见到他到现在,说来也好几年了,皇帝却好象一点都没有变过。衣裳还是那衣裳,人也是那个人。

皇帝完全是了一副和儿子媳妇唠家常的口气:“你们家娶了朕的女儿,又还给朕个儿媳,这要算起来,朕可没有吃亏啊。”

那是,您是皇帝啊,天底下有人能让您吃亏嘛?

皇帝很通情达理,还打趣了一句:“你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潮生看看四皇子,然后只能羞涩的点了一下头。

算,太算了。

就算不算,皇帝说算,那也一定算。

皇帝给了一堆赏赐,全是观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这些东西一不能吃不能穿,因为有内造记号也不能拿出去换钱——

接着要去拜见皇后。

话说,虽然对于潮生来说,皇后的大名如雷贯耳,可是她从来没见过皇后。

这不奇怪,宫里头宫人宦官没有上万也绝不少于八千,见过皇后的有几人呢?

潮生忍不住好奇,在去椒房殿的路上问四皇子:“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皇子想了一下才回答:“你见到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回答?

椒房殿檐如凤翼,住着皇帝的正妻。

从前,这里住的是蔡皇后,现在则是陆皇后。

潮生想一想,虽然她从来没见过皇后,可是她身边的人,或多或少和住在这里的人都有些关系。她一直的经历,也都和皇后有关系。

陈妃,四皇子,大公主…

女官笑着迎出来:“诚王、王妃来了。皇后娘娘和诸位主子都等着呢。”

潮生深吸了口气。

拜见皇帝不过是开胃小菜。

正经的考验在这儿等着呢。

四皇子轻声说:“别怕。”

潮生朝他笑了一下。不过她觉得自己这个笑容可能有点发挥失常。因为四皇子安慰的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

两人迈步进殿。

殿里已经坐了许多人——全是女人。

正中位置上坐着一个穿大红锦袍的女人。只看服色的话,说不定以有会以为她才是新娘子。

潮生和四皇子向她行礼。

陆皇后声音清朗:“快快起来。”

潮生缓缓站起身来。

皇后说:“你近前来我瞧瞧。”

潮生依言朝前走了几步。

皇后微微欠身,拉起她一只手。

皇后这只伸出来的手上戴了两枚指套,她的手柔滑细白,指甲涂成了大红色,更显得手白。

只这一双手,就已经称得上女人中的女人了。

“这孩子生得好,喏,你们也瞧瞧,和诚王倒真是般配啊。”

潮生配合的垂着头,抿着唇,一副羞答答的小媳妇状。

这低头的本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又或是将来,还都是派得上用场的。装老实、装害羞…时时用得上。

刚才抬头时瞥了一眼,她看见了陆皇后的模样。

无怪李姑姑她们说起时,不管口气如何,都不能否认陆皇后的美貌。

陆皇后生得的确很美,眉眼描绘得精致而华美,一张脸全然看不出年纪,一眼看过去,让人惊艳,完全想不到她的身份。

她已经是三皇子六皇子两个皇子的母亲,做了祖母,可是她还是美得如此令人心动。

是的,她也应该很美。

不然当时的那些妃嫔、美人们,不会被她一一打败,从从容容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潮生一瞬间又想到了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