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看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潮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四皇子仿佛没察觉,仍旧光明正大的偷懒。一手捞起潮生的长发,在手指间缠绕消遣。

好吧,他也难得偷懒一回。

这个潮生很有发言权。从她到东宫,就没见四皇子睡过一次懒觉。哪怕是生病的时候,仍然每天坚持练字读书不辍。

现在是婚假期间,可以赖一会儿床。

可是赖床就赖床吧,干嘛拉她头发?

潮生要把头发扯回来,四皇子没松手。

两人对视了几秒,他很无辜的把手松开了。

潮生白他一眼,把头发扯了回来。

她板了一会儿脸,还是忍不住笑了。

四皇子轻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人,怎么这会儿傻乎乎的?

“起来吗?”

“起来。”

可是虽然说了,两个人都没动。

这会儿的气氛太安逸,太舒服。偷得浮生半日闲——即然半日都偷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有好些话想说,可是眼下却只愿意享受片刻的安静。

四皇子的手伸过来,在被底握住她的手。

他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潮生觉得这一刻他们如此接近,好象变成了一个人…

不,比那种感觉还要融洽美好。

这个午觉睡了两个多时辰,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芳园她们进来服侍的时候,潮生觉得很不好意思。大白天两个人关起门来…不知道会让这些近伺候的人有什么联想啊。

芳园替潮生挽了一个髻,四皇子走了过来,芳园放下梳子,知机的退了下去。四皇子笑着拈起眉笔:“来来,我帮你画一画眉。”

潮生狐疑地看着他:“你会?”

“就和画美人图一样吧?我会画美人,难道不能给你画好眉毛?”

潮生笑着仰起脸,闭上眼睛:“好吧,画吧,大不了再多洗一遍脸。”

四皇子端着她的脸庞,一手执着青黛眉笔,缓缓的,一笔一笔的描画。

潮生只觉得那笔端一下一下的划过皮肤,那种感觉…难以言喻。笔尖就象画在她心弦上最敏感的地方,她整个人都微微战栗着,脸不觉的就红了。

她眼睛微微睁开一些,看到他专注的神情,还有那令人沉溺的眼睛。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眉笔从他指间滑落。

他捧着她的脸庞,热吻就落在她的眼帘处。

潮生微微发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他身上。

他的唇很烫,她的眼皮仿佛要被他吻化了一样。

潮生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掌心又潮又热。

真奇怪,以前她好象没有这么敏感…

“不,不行…”

潮生抓住他的一只手,努力平定喘息,声音很低:“还疼的…”

四皇子的脸庞埋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身体贴合的那样近,没有一丝空隙。她分明感觉到他…不过他还是松开了手,放了她一马。

别的新婚夫妻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潮生不晓得。但是他们两人,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

几乎没什么感觉,时间流逝得那样快,一眨眼就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了。

大公主一看潮生的气色,就露出了笑容。

潮生脸上那种红晕不是任何一种胭脂能调出来的,她看起来眉目舒展,容光焕发,举手投足间和原来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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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卡…

第二一二章

“怎么样?他没敢欺负你吧?要是有,你只管说,我给你做主。”

潮生声音小得象蚊子哼哼:“他挺好的…”

“咦?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潮生脸一板:“听不清算了。”

大公主哧一声笑了:“哎哟哟,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啊,这就不认娘家人了。”

潮生充耳不闻,拿着波浪鼓逗虎哥儿。

大公主只能见好就收——唉,这出了嫁的姑娘,到底脸皮儿厚多了。

“阿罗前儿还去看你来着。”

“前天?”潮生回过头来:“他什么时候去的?”

大公主挥挥手,不太在意:“反正他说你看着挺好的,就回来了。”

这孩子八成又爬墙上房了。照他这么逛,哪天逛进皇宫去都不稀奇。

“进过宫啦?”

“嗯。”

大公主微微一笑:“父皇还和气吧?”

“皇上挺和气的。”

“那,皇后呢?”

潮生说:“皇后娘娘也挺和气的。”不用她一个个问,潮生干脆自己说:“还见着了贺贤妃、朱贵妃,李德妃,姚丽妃,陈安妃…”再想想,摇下头说:“没了。”

“那个陈妃,就是你以前伺候过的人吧?”

“是啊。”

大公主说话间揪了一下虎哥儿的耳朵,虎哥儿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娘,大公主也藏起手来,无辜地看着他。等他转回头去,她再揪。

潮生很想说,做为一个大人,这么对一个还没满周岁的孩子,过分啊,太过分了——

可人家是亲娘啊,亲娘玩儿子,要别人插什么嘴?

于是亲姑姑也无良的坐壁上观。

“你看,皇后就擅长这样,她从来不自己出头露面,贤妃被陈妃分了宠,陈妃又被贵妃分了宠,掉过头来,陈妃小产又疑似贵妃和贤妃所害,贵妃也因此不受皇上待见,好象还被禁足了?”

“对。”

“你瞧,从头到尾没皇后的事儿嘛。”

虎哥儿十分顽强,别的孩子被这么老揪老揪的,早该哭了,他小脸儿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依旧和他娘玩儿这种另类捉迷藏。

是啊。这就叫上兵伐谋吧?无怪当时美女那么多,可是只有陆氏成功上位做了皇后。

大公主的话引申一下,皇后如果要对付四皇子的话,可能会延用她的一贯手法,我不对付你,我让别人对付你,然后看你们自相残杀,最后两败俱伤,我的儿子从头到尾没沾上什么嫌疑,然后,大概就能象陆皇后成功上位一样,三皇子最终也能成功上位。

毕竟三皇子前面已经没有别的障碍了。论嫡,元后嫡子已经死了。论长,二皇子比他长,可已经残了,且那个暴戾任性的脾气…绝无可能。

所以三皇子若论嫡长,绝对能争得一大批的支持者。没什么意外,皇帝去了之后,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

可如果论贤呢?他就悬乎了点儿。三皇子功课不怎么样,骑射也不怎么样。陆皇后的手腕心计本事,好象这孩子都没遗传到啊。他么,更象一句老话说的,外甥象舅,他象陆国舅,不笨,也不出色,很平庸。

皇帝似乎对他并不满意,具体表现就是——皇帝从没有立太子之意。

太子就是储君,立下太子,名份早定,再让其他没指望的儿子分封就藩。如此一来,陆皇后就是稳当当的太后,三皇子就是下任皇帝,这事情再没悬念。

陆皇后怕什么?怕的就是皇帝属意的不是她的儿子啊。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也没摆开一桌的山珍海味,就是挺普通的一顿家宴,何云起拿出上战场的劲头儿来,三下五除二,四皇子就甘拜下风了。

大公主的酒量也不容小看,西北极冷,男男女女,连小孩子都能喝。这个潮生就甘拜下风了。她喝那甜酒,两杯脸就热。要让她喝烈酒,咳…

四皇子手盖在酒杯上,陪着笑说:“今天实在不能再喝了,非出丑不可。”

何云起哈哈一笑:“出丑怕什么,又没外人是吧?”

潮生瞅他一眼:“哥,你再这样儿,我们下回可不敢回来了。”

何云起扁了下嘴。

得,他是为了谁啊?把这小子收拾服贴了,妹妹才不受欺负嘛。可这还没开始收拾哪,就心疼了。

小姑娘家就是…

何云起摇摇头。

不过大公主也发了话:“吃菜吃菜,灌什么酒啊?”

好吧,这个妹夫…同时还是小舅子哪。

这事儿闹的。

何云起觉得亲上加亲也有不好的地方。妹夫是要收拾的,可小舅子又得关照…

阿罗一直在打量四皇子,他从四皇子进门就开始纠结这个称呼问题。何云起挺豪爽,反正比你大,喊哥就成。

可是阿罗觉得,他比潮生大,既然娶了潮生,那为什么不是四皇子喊他哥呢?

再说,这人看起来瘦瘦的,脸又白,要说何云起是大哥,阿罗是心服口服的。可这么个小白脸儿…咳,阿罗那声哥实在喊不出来啊。

好在四皇子也不强求那声哥,含含糊糊的就混过去了。

大公主说:“头一个月新房不能空,不然今天就留你们住下了。等出了这个月,你们好生回来住几天。妹妹在王府住得可习惯?”

潮生心说,住的倒是习惯,就是不习惯床上多了一个人。还有,虽然天天不用干活儿不用早起,却总是睡眠不足…

自己想想也奇怪啊,不知道两个人哪有那么多话说。

“好啦,吃完饭你们也歇一会儿。”

潮生住的屋子还是老样了,虽然只离开了这么短短的两三天,潮生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却觉得…恍如隔世一样。

四皇子站在门边,饶有兴致的打量屋子。

“进来啊。”

“这就是佳人香闺了…”四皇子十分感慨:“吾向往已久…”

潮生愣了下,背过身去笑了起来。

这人,这么一本正经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来。

四皇子迈步进来。

潮生的屋子和她这个人差不多,很简单,也雅致。屋里东西并不多——架子上空了好些地方,大概心爱之物和常看的书都打了包运往王府了。

潮生推开窗子:“你睡一会儿吧?刚才可喝了不少酒。”

“不困,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潮生替他除了外袍,又拿了个新枕头来给他靠着。四皇子却看不上那个,非要枕床上原来那个。

潮生也脱了鞋子,靠在枕上假寐。

四皇子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上:“你平时在家中,都做些什么?”

“嗯?”潮生闭着眼睛,随口说:“也没做什么,绣花,看书,帮嫂子打理点杂事儿…”

很宅。

不过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个个都是宅女。出门的话,不是亲戚应酬,就是烧香拜佛。至于逛街——完全可以让那些铺子送货上门,任挑任选。

“就没想过我?”

潮生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没想过。”

四皇子的手慢慢滑动,潮生把他的手按在了襟口处,没让得逞。

“口是心非。”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