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潮生有孕,家里是严防死守的,入口的东西李姑姑亲自把关,穿的用的东西许婆婆也是验了再验的。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潮生觉得有李姑姑和许婆婆两人在,自己真是省了不少心。李姑姑在宫里多年,饮食上头最易被人做手脚,而那些能做的手脚,基本都瞒不过她去。许婆婆久经沧桑,内宅里的事儿也是门清的。衣裳鞋袜熏香这些,可都容易被做手脚的。

而现在,七公主给求了一道符来。虽然许婆婆很想让潮生怀个男胎,可是毕竟外来的东西,总是有些信不过。有心拆开来看看,又怕损了这灵符的效验。要是一拆之后不灵了呢?

潮生本来也没指望它能灵验。

不过为了让许婆婆同意,潮生说:“诶,这东西虽然是七公主送来的,可是不知道经过什么人的手,万一有人起了坏心做了手脚怎么办?”

许婆婆猛地一僵,赶忙把那个荷包上面的系绳打开,把里面的符纸抽了出来。

潮生其实只是随口说说。七公主并没有要害她的理由。再说,一张符纸而已,潮生根本不相信这个有什么害人的功效。

也许这个时代的人对什么咒魇巫盅之类的讳莫如深,总相信那个东西具有邪恶的力量。

符纸就是普通的黄裱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曲曲折折的复杂的符纹。许婆婆翻来覆去的看过了符纸,又验看荷包,也没看出不妥来。

“看来是没什么,咱们是小心太过了。”许婆婆要把符纸装回去:“今天不早了,明天挑个好时辰,让前院儿李家媳妇儿来挂,她生了三个小子一个丫头,儿女俱全,让她来挂再合适不过了。”

潮生却顿了一下,把符纸接过来看。

黄裱纸好象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上面除了朱砂印,还有印的暗纹。

象是个万字如意的样子——

“哦,青阳观的符纸上好象都有这个。”许婆婆说:“早年去过一次,好象青阳观后头那口大钟上就刻着这么个花样。”

潮生打开了梳妆台抽屉,把上次含薰给她的帕子拿了出来,里面还裹着那个小纸条。

纸条上绘着的那个图样,虽然粗糙潦草,可是和这个暗纹却是一样的。

含薰当时为什么绘这个给她?

潮生后来一直都想不明白,含薰也没有再送信给她。

潮生想,她是想提醒自己什么吗?还是想传递别的什么意思。

当时她和四皇子两个人都看不出来,而潮生又没有拿给许婆婆看过。

含薰画这个图样给她,是要提醒她注意青阳观吗?

那时候潮生还没有孕,难道含薰是想提醒她去求子?

不对,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话,这种话也没什么可避人的,完全可以说一句,听说青阳观香火很盛,求子最灵。

好话是不怕别人听到的。

不能说出来的,绝对不是好事。

含薰应该是想提醒她小心什么。

这个图样相似,只是巧合吗?含薰想说的,是青阳观吗?

潮生发了半天呆,直到四皇子回来,也没理出头绪。

她心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只不过不想让许婆婆担心,潮生什么都没和她说。

等四皇子回来,潮生把人遣出去,才把那张符纸和含薰当时递过来纸条,一起放在他面前。

四皇子仔细看过,很快抬起头来:“这是哪来的?”

“今天七公主送来的,说是在青阳观求的,挂在帐子里,可以…包生儿子。她还说,当初她也用过,昌王府现在也有道士在…所以帮我也求了一个来。”

四皇子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潮生轻声问:“当初寿王府里,也请了道士吗?”

四皇子点头说:“请了,我记得听人说起过。”

“那,不知道寿王妃生产之后,道士还在吗?”

潮生的意思四皇子明白。

寿王的儿子夭折,原因众说纷纭。官方的,太医们说是暴病。私底下议论很多,最多的是说寿王府的侍妾因嫉恨下了毒手,证据就是寿王府后来打死、处置了好些人。

含薰把这个图样交给潮生,到底是想暗示什么呢?

四皇子把那张符纸收起:“这个先不要用,我拿去让人看一看。”

潮生点点头,又说:“如果能再见她一次,清楚的问一问就好了。”

四皇子想了想:“这个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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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九章 小名

这一天潮生觉得糟心透了。

一早起来她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什么事儿都不对劲儿。衣裳变紧了,胸口鼓涨涨的,那种感觉说疼不是疼,说痒也不是痒,反正不得劲。肚子也觉得涨,潮生皮肉本来就紧,肚子凸出来之后,就觉得皮肤被抻得难受。

潮生的理论知识是很丰富的,起码,她知道这会儿要是不管不顾,等皮肤纤维断裂之后,就会有俗称的妊娠纹了。

太医院十分周到,胡太医已经把膏药备下了,擦上纵然不能立竿见影,但总是有好处。

潮生把药膏拿出来,有股清香味儿。可是她说不出的心烦。

许婆婆很是理解:“人有了身子了,脾气大点儿是正常的人。姑娘要是闷,再过会儿晨雾散了,咱把椅子搬到廊下晒会儿太阳吧。”

潮生也只能点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这脾气来得没头脑,可是来都来了,自己也没办法。

然后今天一天都没有好消息。

李姑姑过来的时候,脸色凝重。

“姑姑这是怎么了?”

李姑姑行了个礼,潮生忙说:“姑姑别多礼了。”又让人给端了凳子,上茶。

李姑姑端了茶也没喝,手指在杯口划了两圈儿。

闹得潮生心里更没有底了。

其实事儿倒不大,厨房里逮着一个内贼,把潮生吃的金贵补品用次品顶上,把好的拿出去变卖换钱。

李姑姑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跟潮生请罪的时候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

潮生忙安慰她:“姑姑别气,也不是多大事儿。”

“这个都能换,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敢往里头下药了?”李姑姑抹了下眼:“这事儿,是我失察。”

李姑姑对这件事特别的敏感。

潮生明白的。

李姑姑从前伺候的严妃,就是这么出的事儿。严妃死了,李姑姑的姐妹也死了,自己也受了好多年的罪。

而且这一次,又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这种事儿。

许婆婆也劝她:“你瞧你,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不是没让她得手么?咱看得严严实实的,那起小人钻不了空子。”

李姑姑点了点头:“今天早上要熬燕窝粥的时候我看着不对,一问,就说了。府里不缺她们吃穿,不短她们月钱,王爷和王妃是好性子,从来没象别的府里,动不动打骂训斥,结果这宽纵却纵出贼来了,我问出来的时候,她还不当一回事儿似的,嬉皮笑脸的…”李姑姑说:“这事儿绝不能开头儿,头一次宽了,后面的人胆子就会越来越大,背恩卖主,恩将仇报!我就是来跟王妃讨个示下,这回,得严惩。”

厨房这些人,都跟了李姑姑好些年了,从宜秋宫到现在。潮生以前也是整日在厨房厮混的,哪个都脸熟。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些人胆子才大。王妃又怎么样?以前不一样是当宫人当丫头的?现在显赫了,也不能把过去的故人情分一笔全勾了不认吧?

“嗯,跟齐管事说一声吧,姑姑别太往心里去了。”

那人拉到外面院子里,扒了衣裳打四十板子,然后发卖。

肯定不会卖到什么好地方去的。盐井,黑窑…这辈子别想见天日了。

这一辈子大概就完了吧?

潮生心情越发不好。

许婆婆拿着一双小鞋子比大小,轻声说:“李姑姑也是一片心为了姑娘,虽然说今天的事儿她急了点儿。姑娘还有身孕呢,她这事儿其实可以慢慢的回…”

“姑姑是性情中人。”潮生说:“出了这事儿她肯定难受。在一起这么些年了,彼此都跟一家人一样…再说这事儿,本来也该来禀报的。”

许婆婆也没再说什么。

中午吃的东西不太合胃口,只觉得肚子里一直有什么在往上顶。天气闷得厉害,可又不下雨。

到了傍晚的时候,四皇子又打发人回来,说晚上不能回来用饭了。

潮生顿时也没了胃口。

两个人的时候,饭还能多吃几口。一个人实在吃不下去东西。

这不是矫情。

大概就是那个什么孕期综合症吧?

心里明白归明白,可是情绪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他不回来,就什么都觉得不对。吃饭时没人陪着,吃完饭也没人用悦耳的声音念书给她和肚子里那个解闷。

潮生都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了,才感觉到身边有动静。

“回来了?”

“嗯。”四皇子在她鬓边亲了一下,低声说:“我可知道了,你晚上又没好好吃饭。”

潮生说:“那都得怪你。”

她半醒不醒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听起来特别娇憨。四皇子觉得心都要化了,手心儿热热的——人反而往床外侧挪了一挪。

再擦枪走火,难受的是他自己。

“快睡吧。”

“你今天还没给我念书呢。”

四皇子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发:“好。”

他从床头摸了本书出来,又把帘子撩起些,让灯光照进来,翻开书开始念。

他的声音平和从缓,象静静流淌的溪水。

潮生眯着眼,头枕在他身上。

其实她没注意他都念了什么。

她只是享受这时候的氛围。他们在一起,安静,平和。他的声音不管读什么都很好听,哪怕有一回摸起账本,也能把柴米油盐读得抑扬顿挫,意味深长。

有张美颜,还有一把美声,潮生觉得吧,这人不当皇子,去干个别的职业也肯定能干好,比如…

不行,潮生赶紧把乱散的思绪揪回来。

还有孩子呢,不能教坏了他。

潮生摸了一下肚子。

她能感觉肚子里有点动静。

可能孩子也醒了,在听他爹念书。

四皇子停了下来,问她:“怎么了?”

“好象在动…”潮生说。

不过她也不能肯定,说不定是自己的错觉。肚子里这种感觉,和肠鸣有点象,咕噜咕噜的。又象是有只小蝌蚪在里面游动,一动儿碰碰这儿,一会儿又蹭蹭那儿。

四皇子紧张的把手轻轻盖在她的肚子上,想了想,又把脸贴上来。

里面的动静还在持续。

四皇子脸上露出满足而欣喜的神情,眼睛亮亮的:“真动了。”他郑重地用手指点了点潮生的肚子,一本正经地说:“儿子,我是你爹。”

潮生插了一句:“说不定是女儿。”

四皇子从善如流:“闺女,我是你爹。”

潮生忍不住笑了。

“真快啊,一转眼儿都会动了。”可是刚说了快,他又改了口:“真慢啊,还有几个月才能生。”

潮生觉得,一说起孩子的事儿,四皇子的智商情商一起降低,象个大龄儿童一样。

“诶,给他想个名字吧,我听人说,现在想个名字,开始叫他,和他说话,那他生出来,就很乖很多,你喊他的名字,他会安心的。”

“是么?”四皇子点头说:“行,明天多想几个,咱们好好儿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