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做了母亲,她的全部心力都转到了孩子的身上。

梁氏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

也许正因为她失去过,所以她现在加倍的,懂得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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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么。。。每次临近结尾,都会很紧张。怕写得不好…

第三三四章 来客

采珠今日也进了宫,许婆婆打发她来的。许婆婆自己活动不便,不肯来给潮生添麻烦,红豆又要照应着家里走不开,就采珠还得闲,而且她对宫里规矩也熟悉。许婆婆只有半边身子能动弹,还让红豆帮着她,做了一个长寿如意荷包。

她在宴开之前已经给潮生拜过寿了,这会儿正和李姑姑一块儿说话。

李姑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用才好,一半放宫外,一半留在宫里。许婆婆和何勇的感情就象亲人一样,她住在宫外,虽然有人服侍,有人照应,可是李姑姑也还是不太放心。但是潮生这里更离不了她。

李姑姑自嘲说:“都说立于朝堂上的男人才会遇着忠孝不能两全的事,想不到我李玉檀也遇上了。”

宫人端了饭菜过来,采珠道了谢,笑着说:“今天进宫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怦怦的跳得特别快,居然有点儿害怕。”

李姑姑也还没吃饭,盛了半碗汤泡着饭扒了两口,听采珠这么说,也笑了:“和我一样。出宫的时候,都不必回头看,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一回头梦就醒了,自己又会被那扇黑洞洞的大门给吸进去。到了王府里,你知道我干的头一件事儿是什么?”

采珠摇了摇头。

李姑姑说的那种心情,采珠也理解。她被放出宫的那天,也是一样紧张。出宫半天了,还怔怔的回不过神来,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出来了。

“我上了府里采买的车,那车赶到东市去了,我就坐在车里听着外面那些动静,羊叫狗吠鸡啼,车辙的声音,卖菜的人吆喝,还有人在讲价,争吵,还有小孩子在哭…”李姑姑又扒了一口饭,自嘲地笑了:“我就痴痴的听着那些动静,坐在车子里头哭得泪流满面。”

采珠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她明白。

出宫的这些日子,每一天对她来说都那么新鲜,那么珍贵。她怎么都过不够,连晚上躺在床上都舍不得闭眼。一闭眼,这一天就过完了。

不,其实她还怕,睡着了,她可能会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宫里,回到了漆黑不见天日的地方。

每次醒来的时候她都要恍惚一下,才能确定自己现在是在宫外头。

没有经历过那种生活的人是不会明白的。突然被压抑了那么些年,突然间挣脱樊笼的心情——

惊喜,惶恐,患得患失。

刚才进宫门的时候,采珠是真有点儿害怕。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就是隐约的在惶恐着,万一进去了,又出不来了可怎么办?

外面的一切那么美好,早晨的阳光映在床头,那桐油的漆色象宝石似的闪闪发光。红豆是个活泼的,许婆婆又很宽厚和气,还教她许多外头的事情。在宫里待了好多年,采珠其实对外面的记忆很模糊了,很多象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做的,该懂的,她都不懂。许婆婆没别的事情,闲得很,一样一样的讲给她听。采珠照顾人也精心,一来二去,和许婆婆倒是处得非常好。

红豆也活泼,人也很好,怕她住不惯,总是问寒问暖的,还挖空心思想些笑话、故事来讲,给她解闷。

想坐就坐,想站就站,想说就说…

这种巨大的幸福常常让采珠觉得不真实。

“婆婆还好吗?”

其实李姑姑隔三差五的就会打发人出去看情形,只是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好。”采珠说:“天气暖和起来了,婆婆也能时常在外面坐坐。太医说多晒晒太阳才好,阳气旺盛人才不易生病。我跟红豆把躺椅放在院子里,每天都让婆婆晒那么一会儿。婆婆总不肯闲着,非要做点什么才安心。”

李姑姑说:“她就是闲不住。”

“是啊,听太医说,虽然那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可是也要时常动动,红豆天天给替婆婆按揉活动。晒太阳的时候,婆婆就用右手剥剥花生什么的。”

李姑姑听得十分认真。

说起来,她觉得自己嫁了何勇,就象许婆婆的儿媳一样了。可是现在却不能奉养老人,连儿子也一起带进宫来,和宁皇子作着伴儿…实在觉得心里不安。

果然采珠说:“婆婆就是惦记着钧哥儿。”

李姑姑低下头:“过了这几日,我带他回去看看婆婆。”

采珠安慰她:‘姑姑别往心里去,反正离得也不算远,只要知道大家都过得好就够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有年纪的人,最稀罕大孙子。许婆婆怎么疼爱孩子,李姑姑也是见过的。

可要把孩子放在宫外,李姑姑一来不放心,二来也舍不得。孩子在宁皇子身边儿,李姑姑是天天都能见着的。再说,孩子一直陪着皇子,长大,读书,将来肯定有个好前程。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宫人问了一声:“李姑姑可在?”

“在。”李姑姑已经听出来这声音,是伺候宁皇子的芭蕉。

出来一看果然是她,而且不止她一个人,宁皇子和钧哥儿也手拉手的跟着来了。

“哎哟,你们怎么过来了?”

芭蕉笑着说:“前头有客,他们也坐不住,娘娘就让我们先带着过来了。宁殿下说想吃点心,这会儿可有什么现成儿的?”

宁哥儿生得特别象他娘,秀气。乌黑的头发,白嫩嫩的皮肤,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着象个小姑娘一般。钧哥儿和他同年生的,月份还小一些,可是和他站一起,倒显得比他还高一些呢。

两个孩子特别合得来,当然,有时候也会争吵闹脾气,可总的来说,好得跟亲哥俩儿似的。阿永虽然是宁儿的亲兄长,可是一来两人差了几岁,二来阿永爱动,和这个女孩儿一样文静乖巧的弟弟不大玩得来,宁儿倒是和钧哥儿更亲近,两人一般大小,又天天在一处待着,有时候连晚上睡觉都在一起睡。

“有,有。”李姑姑笑眯眯地问:“殿下想吃什么?”

宁儿想了想:“上次那个酸酸的,紫黑色的糕很好吃。”

“哦,那是梅子糕。”

今天正好也做了,糕取了来,两个孩子洗过了手,一人抱着一块糕啃起来。

采珠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

这就是潮生的儿子啊,是小皇子呢!

当初她们在一块儿吃苦受罪的时候,哪能想到有一天潮生姐会当皇后娘娘啊,真是做梦也梦不到的。

梅子糕虽然酸甜可口,但是也不能多吃。一人吃了一块,李姑姑又让人削了梨子送来。这梨子是贡品,特别甜,汁也特别多。两个孩子都吃得手上黏黏的,擦过手和脸,才又手拉手的玩去了。

李姑姑含着笑,看着几名宫人和宦官跟随着两个孩子都走远了。采珠在旁边说:“钧哥儿长得可真壮实。”

“他呀,生得象他爹,傻大个子。”

采珠抿嘴一笑,李姑姑说到何勇,话里的甜意那是藏也藏不住的。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采珠想起件事儿,脸有些发热。

许婆婆这两天和她说了件事呢。

不是旁的事,是亲事。

采珠的年纪,也算是老姑娘了,再耽误可真会麻烦,许婆婆琢磨着,这姑娘人勤快,性子本分,在宫里这么些年也受了苦,该给她寻个好婆家才是。可是这事儿也急不来,知根知底的人,一时间没有这么合适的。要让外面的媒婆说,那肯定不合意。

媒婆的一张嘴啊最不能信,总是能把武大郎吹成再世潘安一样。

许婆婆也没和采珠兜圈子,直接说了她的打算,然后问采珠的意思—一看她想寻个什么样的人家,许婆婆心里有个谱,也好张罗。

采珠吭哧了半天,脸憋得通红,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婆婆说:“这事儿不要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是正经事。你看李姑姑,现在过得不好么?”

是挺好的…就是夫妻难得见一回面,何勇有了老婆孩子也跟没有似的。不过这是非常情况,诚王刚登基不久,皇后娘娘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再过个几年,应该就好了。

撇开这些不说,李姑姑的确嫁得很好。

曾几何时,采珠还以为自己会在宫里待一辈子。她也没有多少野心,只盼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身边的人还曾经取笑过她,说她和白荣那样好,是不是要结对作亲?

真别说,采珠还想过。要是一辈子出不去,在这个地方,两个人互相作个伴也挺好的。不过…就算她愿意,白荣也不愿意,白荣心里头……反正肯定没想过这事儿。

“对了,昨天家里去了位女客…”

李姑姑问:“是谁?”

她想,难道是杨夫人去寻许婆婆说话?这老姐妹俩交情倒是好。

“是一位刘嫂子。”采珠轻声说:“她说她是含薰的嫂子,受含薰之托来的。”

李姑姑当然知道含薰是谁,在宜秋宫的时候就熟悉,不过李姑姑一向和含薰一向不热络。

“她怎么找去的?说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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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这两天可想睡觉了…真是春眠不觉晓啊。

大橙子味觉敏感,不喜欢牙膏的味道。也不知道哪种牙膏味道更好呢…大家有没有推荐的?

第三三五章 寿面

采珠说:“看着倒是很齐整干净的一个人,说话带着口音,看着倒很实诚。”顿一下,采珠想起了初进宫时的含薰,也是带着口音的。但是含薰学东西很快,没两个月就成了一口京城官话,要不是又见着了她嫂子,采珠早忘记了当初的事情。

“她说,早该来探我的,只是一直事多脱不开身,又替含薰陪不是,说她出门不得便,所以没能过来,还请我有空时去寿王府见面说话。”

李姑姑嗯了一声:“肯定不光为说话吧?”

“姑姑您真是明察秋毫。”采珠说:“含薰准备了寿礼,说要托我带进宫来呢。”

李姑姑疑惑:“你带了?”

采珠摇头:“没有,被婆婆扣下了。婆婆觉得我可能不好说话,就出面打发了刘家嫂子,寿礼也让她带回去了。”

有许婆婆出面,自然万无一失,李姑姑点头说:“正该如此。俗话说,天家无私事。娘娘以前也做过寿,可没见她有什么表示,如今成了皇后,她就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不用理她。”

采珠点了点头。

谁还不知道谁啊,含薰做过的事儿,采珠可比许婆婆和李姑姑还要清楚。但李姑姑和许婆婆都老于世故,眼光毒辣,早认定了含薰这人不地道,所以绝不会和她讲什么客气情面。

宫人过来传话,说前面席散了。李姑姑忙站起身来,“哎哟,光顾说话了。”

采珠也忙说:“您忙着,我去前头看看,要是娘娘得空,我就辞了去。您还有什么话让我捎带吗?”

李姑姑想了想:“没事儿,你先去吧,回头我再另打发人回去。”

潮生脸色潮红,虽然没饮酒,可是天气火热,身上也出了汗。芳园近前问:“娘娘要沐浴吗?”

“再等一会儿吧。采珠去了吗?”

“采珠在外头候着呢。”

“快让她进来吧。”

采珠先行了礼,潮生有些歉意:“今天实在忙得很,都没顾上你。”

采珠笑着说:“您还怕饿着我呀?实话跟您说吧,我早在厨房偷吃过了,还吃得特别饱呢。”

潮生也笑了:“其实我也喜欢在厨房吃东西,随便,自在。虽然席上摆着那么些碗盏,可是哪有吃东西的空儿,净在虚应酬。”

“那是您有福气。我倒想去坐席呢,又没人请我。”

采珠看着潮生的笑容,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瞧,她以前就说过,潮生长得这么好,人也好,肯定是有福气的。小宫女们凑在一起常说闲话,有时候也会向往妃子娘娘的生活,采珠记得当时不知是哪一个同伴说过,没准儿咱们这些人里,也会出娘娘呢。

没想到她们那时候一群小姑娘里头,真出了一位皇后娘娘。

“前些天哥哥打发人送信来,还捎带了许多东西,家里也得信儿了吗?”

“有,怎么没有,好几车呢。”采珠说;“我们足足理了半天。那些甜瓜什么的不耐放,还送了些给别人。其它象药材啊衣料布匹啊什么的,婆婆说几年都用不完,让娘娘给将军回信的时候说一声,说他的心意婆婆都知道,可家里人少,送来这么多东西也浪费了,下回还是少送点吧。”

潮生笑着说:“好,我一定不忘了写上,不过哥哥嫂子未必听我的。”

采珠看得出潮生倦了。说实在的,虽然过生辰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当了皇后,自己的事就由不得自己作主了,得应酬这么些人,把人累的半死,哪还有力气高兴?

含薰的事情,采珠并没有对潮生提起。许婆婆和李姑姑都是这个意思。

含薰的路,是她自己选的,自己走到今天的。不管她现在想向潮生求什么…采珠都并不能赞同她的行为。

她从椒房殿辞出来,芳园出来送她,问,“你还要不要去看一看徐美人?前些日子她染了风寒,是娘娘让太医尽心替她诊治的,现在已经痊愈了。”

采珠摇了摇头,轻声说:“我还是不去了。”

芳园心说,采珠真是个明白人。

她已经不算是这宫里的人了,而且徐美人和她的主仆之情,采珠也算是偿还了结了。知道彼此过得还好,也就足够了。

潮生泡了一个澡,又歇了一个多时辰,睡得特别沉,四皇子进来时,芳景一抬头看见,正要出声,四皇子朝她摆了一摆手。芳景会过意来,悄没声息地行了个礼退了出来。

她刚才拿着一柄锦扇。天气一暖和,蜂飞蝶舞,许多小虫子也都活泛起来了。虽然殿中熏香,纱窗也早晚放下,可总保不齐会漏进一两只来,潮生的脸颊边就被叮了一口,潮生皮肤嫩,马上就肿了一个红包。所以椒房殿上上下下的都格外当心。

四皇子撩起帐子看了一眼,潮生兀自睡得香,脸色红扑扑的,分外娇艳可爱。四皇子看她鼻尖上有汗,一支胳膊也伸到了被外面来,顺手拿起刚才芳景放下的锦扇,轻轻替她扇凉。

这活计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当然不熟练。虽然十分小心,扇子的边缘没蹭到潮生脸上,可是扇尾的流苏穗子却在潮生的肩膀上拖来拖去,没两下就给她拖醒过来了。

四皇子轻声问:“把你吵醒了?”

“没有…”潮生懒懒地朝他一笑:“什么时辰了?”

“嗯,也该起来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今天累坏了吧?”

“还好。”潮生说:“好在这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咬咬牙就挺过来了——幸好今天来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