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这么操心？”
“能不操心吗？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缺了根关于感情的弦。”
童宇骁哪里是缺根弦，情话说得一溜一溜的。
初心看着江衡：“那霍俨呢？他是什么？”
江衡挑眉，惊讶她会这么问，但还是直白的点评，“他？大概是刚出温室的树苗。”
从前是从没离开过温室的花。
初心笑而不语。
那些年他们都还待在温室，年轻、冲动又自我，最终只好选了不同的两条路。
有些遗憾，不过并不后悔。
电梯到三楼，江衡单手摁着电梯门，要她先出去。看她走出去，他又重新按了个8，等电梯关门。
初心诧异：“你不去食堂？”
“上楼拿点东西。”
初心：“…”那还跟着她下来？
江衡笑了笑：“童宇骁不在，我得照顾着你点，不然他回来得揍我。”
理所当然的语气，初心忍俊不禁。
与江衡道别去食堂，赵祈琦已经排上队了。初心走到一边，给童宇骁打电话。等了很久，都没人接。
再打一个，依然没有。
她叹气，走到赵祈琦边上排队。
“愁眉苦脸的？”
初心盯着手机，给童宇骁发消息问他怎么了，她很担心他。
“没事。”
赵祈琦抽走她的手机，让她好好排队，“没事还这样？刚才干嘛去了，这么久？”
初心其实心情并不好，还想着童宇骁，“好了好了，好好排队，吃完回单位还忙着。”
她把手机拿回去，看到队伍还长，脑子里又一次想起刚才在税务局门口的谈话，心里五味杂陈。
被删除的数字仍旧清晰，初心打开短信界面。
【初心：霍俨，明天中午有空吗？吃个便饭吧。】有些话她想跟他聊聊，彻底说清楚。
那边很快回了个“好”，却没问哪里见。
*
下午回单位，忙着处理那家让人脑门疼的企业，不符合要求硬是要申请免税，一次次递交资料，怎么都解释不通。
险些又要吵起来，微信响了，初心看到屏幕上童宇骁的名字，果断决定挂了电话。
【童宇骁：一直在忙。】
她打字回复，打到一半退出对话框口，去看世界时钟，现在纽约该是半夜。
初心直接语音回过去问他：“这个点还不休息？”
童宇骁也放弃打字：“怎么了？情绪不高？”避过了她的问题，反而问她。
没想到他光听一句语音消息就发现她情绪不对了，初心觉得自己更委屈了，比在税务局遇上苏晚还委屈。
她离开办公室，去空无一人的茶水间，向他发起语音邀请。
童宇骁很快接通。
初心：“童宇骁。”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温柔，还有些沙哑。
但初心没发现。
“我很难过。”她说
语音那头有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
童宇骁放轻了声音，“傻姑娘，跟我说说？”
初心搬了个小凳子到窗边，趴在窗台上，把语音开了外放模式。
“就是很难过，难过的要命！”
童宇骁被她第一次的撒娇震得愣住，越来越懊恼自己此刻竟然还在纽约。
初心又说：“你跟我说说话，我听听你的声音就不难过了。”
“好，我跟你说话，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哦，我一直都想问你，你说你看上我哪一点了？”
她一直都不明白这个问题，他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耳边传来童宇骁的笑声，酥酥麻麻的，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偏偏看上你了。你明明就是个毛手毛脚的姑娘，粗枝大叶的，还是个路痴，但又死鸭子嘴硬的不肯承认。”
初心不满：“童宇骁！”
没想到他都知道，连她是路痴都被看穿了。
“那次在找永辉，你是故意的？”她这才想起来，吃了一惊，“知道我在万达地下停车场迷路了，所以假装自己也是路痴带我去的永辉？”
童宇骁这次没遮掩，承认得很爽快，“嗯，看你在车库里兜了这么久有点心疼。”
“胡扯！什么心疼了，那时候明明你对我冷冰冰的！”
“外冷内热。”他解释，“表面对你满不在乎，心里在意得不得了，说的就是我。”
初心：“…”
这男人怎么这样犯规？！
她清了清嗓子，问：“回到上一个话题，你还没说完呢！”
“嗯，回过去。其实没什么理由，傻姑娘，光我看到的你自己绊自己摔跤就摔了三次，还总被人欺负，欺负得躲在洗手间外光听着也不知道回击。你说我要是不亲自看着照顾着，我能放心？”
意外的答案，却让初心红了脸。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那次她差点在会议室摔个狗吃。屎，穿了顾然的老北京布鞋在洗手间外听墙角，结果遇上童宇骁。
“在洗手间外那些话不是因为你小心眼才说的？”她有点明白了。
童宇骁还是笑：“我小心眼，欺负了你，我得怼回去。”
果真是替她出气呢！
初心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冷不丁想到的就是江衡上午说的话。他确实体贴得让人心里直冒泡泡，就是他什么都不肯告诉你，光行动了，到最后还被她误会小心眼。
她换了个姿势：“我平时不这样，就在你面前摔了那么三次。”硬是给自己解释。
“嗯，平时不这样，说明咱俩有缘分。”
“江衡说你缺根弦，我看根本不。”眼睛酸酸的，某些压抑的情绪缠绕在心头，初心吸了吸鼻子。
童宇骁听到她忽然间带着鼻音的声音，沉默几秒，问她：“见过江衡了？”
初心揉了揉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今天上午去税务局碰上了。”还是没说其实是她特意去找江衡，就因为担心他。
“以后在税务局有问题就找他。”想起来她的倔脾气，他改口，“不过我家姑娘这么厉害，用不上江衡。”
“你这样捧得我要骄傲了！”
手机短信的声音响了一下，屏幕上方快速闪过短信内容。是她的银。行。卡进账2000块，名目是工资，她以为是之前说的单位打算提早发的中秋节福利，没在意。
“骄傲上天也不怕。”童宇骁淡定的答，“只要…嘶。”
话没说完，手机里传来他的抽气声，很短促，可光听着就很疼。
初心坐起来，怕自己刚才听错了，直接把手机凑到耳边换成听筒模式，“你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童宇骁捂着手机，那头一丝声响都没了。
“没事，不小心撞到了。”
初心半信半疑，叮嘱：“你那边很晚了，快去休息，工作忙也要顾着身体。”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童宇骁笑起来。
她吐槽：“难不成你家里就没人关心你了？”
童宇骁竭力控制语速，不想让她听出端倪，“他们都不是我孩子他妈。”
又一次脸红，连心跳都开始加速。
初心催他赶快休息，结束语音。
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把小矮凳恢复原位，初心往楼下看了眼，茶水间的窗口可以清晰的看到停车场和经济园区的大门，而停车场里果然没了白色的大众。
算了，还是先别告诉童宇骁自己要去见霍俨，等解决完了这事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童美人：神清气爽，孩子他妈终于什么都知道了！
沫子：你确定？你现在可瞒着她一件大事哦！
沫子：回去跪榴莲吧！【幸灾乐祸脸.jpg】童美人：…
第三十章
翌日，临近饭点， 初心盯着手机， 做着这两天重复最多的动作。
从昨天语音聊过后， 童宇骁再次跟她断了联系。她心间缠绕着困惑与莫名的恐慌，发消息怕打扰到他， 没消息又心头直跳， 怕出了什么事。
大概是当初霍俨出国整出来的后遗症， 她没安全感， 一直都没有。
没等到童宇骁的消息， 霍俨反倒给她发短信说已经等在楼下，就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初心最后看了看跟童宇骁停留在昨天下午的语音对话，拿包离开办公室。
此时恰好饭点，单位的同事纷纷拿着饭卡出来。她等在电梯前，吴蕴边打电话边走过来， 看到她，似乎还笑了笑。
不知道是在笑手机里打电话的人，还是在笑她。
初心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位置，没想到吴蕴反而走到她一边， 挂断电话， 跟她并排站着等电梯。
“去外面吃饭？”吴蕴笑着问。
态度是出人意料的好，好似回到了初心刚来经济园区的时候， 那会儿她还没撞破吴蕴的谎言，这姑娘对自己还是和颜悦色的。
初心也笑：“嗯， 去吃饭。”
她吃软不吃硬，人家笑眯眯的，她也板不起脸。
只是诧异的看了身边的吴蕴好几眼。
“我脸上开花了？”吴蕴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特别和善，一点也没往日的尖酸刻薄，“还是要补个妆？”
初心狐疑的目光，越来越觉得奇怪，“没什么。”
冷了这么久，她还不习惯跟她这么热络。
或者是因为童宇骁？
“哦，电梯到了。”吴蕴先一步走进去，顺手拉了初心一把，“能在一个单位相聚不容易，要好好珍惜，你说是吧？”
初心怔住，鸡皮疙瘩都要起了。
她觉得聊不下去，随口问一句：“你要离职？”
除了离职，她想不出来这人莫名其妙的示好。
“没啊，谁说的？”吴蕴嘴边的笑却更灿烂了些，望着初心的目光里藏着抹惋惜。
惋惜？
初心以为自己看错，再去看，什么都没有了。
索性作罢，古古怪怪的，她不想掺和。
初心下楼，霍俨就等在门外，大概是怕影响不好，他没有进大厅。
“来了？”她主动打招呼，很坦然的。
霍俨习惯性要去接她的包，被她往后躲过去。半伸出去的手讪讪的收回，垂在一侧。
他往边上让开道，示意初心先走，“我们走吧。”
吃饭的餐厅离经济园区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了。事先预约过，服务生直接带他们进最里面的包厢。
“点菜？”霍俨把菜单推过去，被她又推了回来。
“你点吧，我随意。”
初心并没有想长聊的意思。
霍俨点头：“好，我来。”
点完菜，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初心放下茶杯，开门见山，“霍俨，我这人宁折不弯。”
霍俨面色骤变，却什么都没说。
“我臭脾气，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还是。”
所以，她走不来回头路，也从不相信所谓分手了还能当好朋友的理论。
包厢里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安静的、尴尬的、让人无所适从的。
许久，霍俨动了动唇，来这之前鼓起的所有勇气瞬间消散，“初心，后来我才知道你经历的那些…”
说不下去，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语去形容。
初心却笑了，没了痛楚与纠结，“没什么，都过去了。”
早已不是三年前爱而不得的痛彻心扉，更没那么矫情了。
可能是身边有了一个童宇骁，足以温暖她的心。
“不过有些事你大约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初心犹豫一瞬，还是选择告诉他，“其实那会儿你在国外读书，你妈妈先找的我。你虽然一直瞒着我，但我知道你妈妈看不上我。”
或者说是看不上她家的家世。
初心撑着下巴，没去看霍俨，“我以为你妈会跟偶像剧里似的直接给我一张支票，要我离开你。你别笑我，去之前我都设想过无数次，要是你妈妈把支票扔过来，我是该扔回去还是直接撕了？结果，偏偏都不是…”
霍妈妈确实给她扔了件东西，不是支票，不是钱，杀伤力却比支票更大。
她给她看了几张照片，第一张就是苏晚的。
那时初心只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长相精致，笑起来温温柔柔，特别舒心，让人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霍妈妈说：“她叫苏晚，跟我们家是世交，现在在耶鲁大学读本科。她爸爸是苏氏的掌门人，妈妈是教育局的，你觉得她跟霍俨相亲怎么样？”
又拿出一张照片，她说：“这姑娘妈妈开了连锁酒店，爸爸是某局的局长。还有这个…”
初心第一次底气全无，委屈得不行。
他男朋友的妈妈拿着一张张女孩的照片，一个个给她介绍家世背景，年龄学历，要她帮着一起挑，哪个适合霍俨。
第一场战斗，初心完全败了。
她大四那年，霍俨已经出国留学，她打算考研，本来是稳进的，两个人也规划好了未来的道路。他回国，她读研毕业，然后，他们就结婚。
初心给自己倒满茶，喝了一小口，“我面试被卡，卡得莫名其妙，你表姐说是因为我缠着不该缠的人。但我宁愿不读研也不想放弃你，还苦苦挣扎着。”
结果就出了爸爸那事。
“后来我爸爸班里出了件事，家长找上门来吵闹，差点要离开讲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你们家不答应，给我爸也挖了个坑。”初心笑得讽刺，“你看，你家多势大权大啊！”
“霍俨，我怎样都没关系，但不能连累我的家人。更何况，你要我拿什么去面对一个永远都不会祝福我的婆婆？我吃软不吃硬，只能跟你们家硬碰硬，学不来低眉顺眼的妥协。你们霍家和周家背景强，为了你可以不择手段，可我有牵挂，做不来孤注一掷的飞蛾扑火。”
比狠，她比不过。
霍俨忽然握住她的手，这次她没躲，“对不起，霖霖。”
手是冰冰凉凉的，三年多前，她还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面对这些。突然遭遇的迎头痛击让她几乎缓不过神来，那时，她特别希望霍俨在她身边，像现在这样握着她的手，跟她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