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若有灵,定会为女儿欢喜的,玄衣勳裳,高髻之上插满了十六支簪子,冯瑗被紫茜她们扶起来,在镜子里再次看着自己的装束,日后自己就再不是未嫁公主,而是别人家的妇人了。

出了瑶光殿,还要前去昭阳殿接受皇后的训导,这本是为人母的事情,然冯瑗就算母后还活着,也不可能接受她的训导了,只有由谢皇后代替了。

谢皇后是早就等待在昭阳殿了,她今日是全套的皇后礼服,金钗十二树,耳边明月珰,翟衣上的水苍玉,端庄的坐在那里,宫里的妃子们依次而坐。

冯瑗在郑赵两位尚仪的搀扶下跪了下去,行三跪九叩礼,上座的谢皇后头轻轻一点,幅度轻的看不出来,说的话不过是些套话,听完,冯瑗起身行再拜礼,谢皇后这才起身,上前拉住她的手,眼里全是慈爱:“十六妹妹今日出降,需要记得,这皇宫就是你的娘家,千万别生分了才好。”

冯瑗听到这话,眼里有水汽氤氲,出嫁之日落泪却是不吉利的,只是微微点头而已。

时辰到了,驸马也来行亲迎礼,夫妻双双又给冯睿和谢皇后行礼,这才上车,出宫,往公主府驶去,从皇宫到公主府的路上,侍卫衣甲鲜明,站立两旁,冯瑗坐在车里,心头开始怦怦的跳,方才林迦进来的时候,不停的行礼下跪,连他的相貌都没有看清,也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只能透过车上的纱窗,影影绰绰能看到在车边骑马的男子,身子挺的笔直,别的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时车子停下,原来是公主府到了,有乐声传来,车帘被掀开,郑尚仪伸手过来搀冯瑗下车,出了车子,满地都是跪下行礼的人,今日的新驸马也不例外,冯瑗咬了咬红唇,婚礼上新郎全家都要给新娘行礼的,也只有公主的婚礼了,照例传免。

这才从大开的中门进去,剩下的就和别的婚礼没有什么两样了,等到行完合卺礼,冯瑗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眼睛晶晶亮的林迦。

林迦也是一身玄衣勳裳,发束金冠,或许是这些礼仪实在太过繁杂,他的发已经有些乱了,只有那双眸子,还是那么的亮。

冯瑗不由有些想笑,开口说话:“今日让驸马行礼,委屈驸马了。”驸马,林迦被这个称呼弄的有些吃惊,随即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驸马,会稽公主的驸马,这个名头比兰陵公主的驸马好听多了。

林迦呵呵一笑,用手抓了抓了头:“你也累了一天了,快些安置吧。”这话一说出口,林迦就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急色,一张黑脸顿时变成了红脸,冯瑗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由一晒,她笑起来的时候,林迦越发觉得她动人了,示意侍女上前替她把外面的礼服宽掉,头上的首饰摘掉,侍女依言而行,接着退下,关上门。

房里只剩下冯瑗和林迦两人了,宫灯也被灭的只剩下床前悬挂的两盏,林迦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冯瑗此时也越来越羞涩了,嬷嬷们虽然告诉过自己,但,想起从洛京到建康那一路上的遭遇,冯瑗觉得心开始纠在一起,疼了起来,她伸手握住了前面的衣襟。

林迦看到她的举动,坐到她身边来:“小圆,不,殿下,你怎么了,害怕吗?”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为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的冯瑗听到林迦的话,心里又放松了,她抬头看着林迦,微微摇头:“不,不害怕的,只是。”

林迦握住了她的手:“殿下,你从洛京到建康这一路上,必定吃了很多苦头,我只恨我自己不能去代替你。”林迦的手又暖又大,冯瑗的心更加的安定了,小圆,那个许久没被人唤起的名字,当日只当是耻辱的名字,为什么林迦唤来,自己会感到很甜蜜呢?

冯瑗慢慢的靠在了林迦胸前:“不是我,但是我只恨自己不能去救她,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林迦把她搂紧一些:“我知道,当我在战场上听到一些事的时候,我只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冯瑗的泪一滴滴流下来,林迦用大拇指替她擦着泪,似发誓一样的说道:“那样的噩梦你不会再经历了。”慢慢的,嘴代替了他的手指,一个个轻柔的吻落到了冯瑗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写不出H的某人爬下,想到快要完结,某只还有点惆怅。

为母亲守孝三年,是武则天改的,之前为母亲守孝都是一年,所以这里用了一年。

新婚

他的手触到冯瑗脸上的时候,冯瑗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当嘴代替了手指的时候,冯瑗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林迦仿佛感觉到她心里的慌乱,握住她的手,把她搂的更紧一些,并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更加轻柔了。

衣襟被拉开,冯瑗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林迦的手抚上了她的肩膀,一直闭着眼睛的冯瑗猛然睁开了眼睛,林迦停住动作,看向她:“怎么,你害怕吗?”

冯瑗大口的喘着气,心里此时浮上的,不是方才努力回想的嬷嬷们的教导,而是。冯瑗不敢再去想,从洛京到建康的一路上,那种随时担惊受怕,害怕下一个被拉出去的就是自己,害怕听到衣襟被撕开的声音以及女子无助的叫声,冯瑗觉得自己无法再想,她双手紧紧抱住身子,不敢再想。

林迦看见冯瑗这样的表情,这样的举动他见的并不少,但大军从胡人手里救下被掳去的女子的时候,有很多女子只要男子一近身,就会露出她现在这样的神情,惊恐不安。

算一算年龄,洛京城破的时候,冯瑗才十三岁,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就算没被糟蹋,这一路上看到的也不少了,亏的她竟挣扎着活下来。

林迦重新把她轻轻的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冯瑗的颤抖终于慢慢的停止了,林迦等她完全平静下来,才把她放平,盖好被子:“睡吧,我在这里。”冯瑗感觉到一阵安心,只是想起嬷嬷们的话,她睁开眼睛看向林迦:“驸马可会恼怒?”

林迦不由失笑:“殿下怎么说这些?殿下是公主,我怎么会恼怒。”说着林迦也在她身边躺下,想起一件事,对冯瑗笑道:“殿下日后可能叫我林郎?”冯瑗的眼睫毛扑闪两下,林郎,这是她的情郎。

冯瑗的脸上不由又有些红了,裹紧被子,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她面上泛起的红晕,点头时候那种娇羞样子。方才抱着她时,她的身子是软的,脸是光滑的,肩上的皮肤摸上去比最上等的缎子还要滑溜,林迦回想着这些,某个地方又不受控制的抬起头来,他感到喉咙一阵干渴,可能是方才喝的合卺酒有些辣。

翻身下床,用杯倒了杯茶喝,茶是凉的,也正好浇熄了他心中的火焰。林迦正预备重新回去,转身时就看见冯瑗只穿着里衣站在他身后,白色软缎做的里衣,腰身虽然是宽大的,只有胸前能看到起伏,但林迦还是感到刚熄灭的火焰又重新熊熊燃烧起来了。

他转身预备重新倒杯茶,冯瑗的声音已经响起:“林郎,你是渴了吗?那茶凉了。”叫出林郎的时候,冯瑗还有些羞涩,接着就伸出手接过林迦手里的杯子,当冯瑗的手指碰到林迦手的时候,细腻柔滑的触感又让林迦想起方才摸到她肩膀时候的感觉了,这下喉咙干的更厉害了。

林迦握住冯瑗的手,止住她欲叫侍女进来伺候的动作,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把她拥入胸前,林迦身上的味道又一次劈头盖脸的充满了冯瑗的鼻子,她抬头想说什么,林迦的唇已经落到了她的唇上,惊恐,慌乱,种种情绪之间还有一点点的欣喜,被冯瑗拉起的帐子又重新被拉下,宫灯里的烛爆响了灯花。

钦天监选的日子果然很好,新房的窗外面,是正圆的月亮。

冯瑗虽是公主,新婚的第二日也要随着新任驸马回林府重新见过林母,这是第二天大早冯瑗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面竟然浮起的第一个念头,身边的林迦应是起身了吧?

冯瑗边掀起帐子边想,等在帐子外面的是紫茜橙雁带着宫女在等候,看见冯瑗掀开帐子,她们齐齐行下礼去:“恭贺殿下,贺喜殿下。”冯瑗的脸不由浮上一层羞涩,也没等叫起,紫茜她们就起身扶冯瑗下床,伺候她梳洗,小宫女们上来换掉了床上的东西,看着她们面上半点神色都不动的去换那些东西,冯瑗的脸就更红了,那上面可还留着…。

紫茜还是像往常一样替冯瑗梳着头,橙雁拿来新的里衣,伺候着冯瑗换上,对冯瑗笑道:“殿下今日的容色,比昨日更美,难怪当日奴婢在家乡的时候,常听老人说,新娘子第二日才是最美时候,如一朵花刚经过露珠。”

冯瑗听的脸越发烧了起来,感觉到头皮被轻轻的扯到疼了一下,刚想让紫茜小心一些,郑尚仪的声音就响起:“橙雁,乡间的笑谈怎能传入殿下耳里?”橙雁吐吐舌头,没有说话。

郑尚仪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宫女,手里端着一碗东西,郑尚仪像往常一样对冯瑗行礼下去,起身才道:“殿下,这是补气血的补药,还请殿下先用了。”说着递给冯瑗,橙雁忙命旁边的小宫女端来漱口水,伺候冯瑗漱过,一口喝干,然后又漱了漱,郑尚仪这才退下。

冯瑗穿戴整齐,方才一直不好意思问出的话终于问了出来:“驸马呢?他去了哪里?”橙雁还没回答,紫茜扑哧一声笑出来,橙雁白紫茜一眼,笑着道:“殿下,驸马他今日一早起来,让奴婢们别吵醒你,就去后面练剑去了。”

听到紫茜的笑声,冯瑗不由觉得平日听惯的笑声今日听起来怎么这么的刺耳,紫茜可是被林迦救过的,万一有什么别的想法?冯瑗不由暗自骂自己,怎能有这样嫉妒的念头,更何况,紫茜只是侍女。

摇一摇头,冯瑗起身道:“去请驸马来共用早膳。”早有小宫女答应着出去了,冯瑗这才走到外面,热腾腾的早膳是早就摆在食案上了,食案分了两份,一份是冯瑗爱吃的,另一份?

冯瑗看一眼郑尚仪,郑尚仪已经答道:“殿下,这是妾问过林府的管家,吩咐厨下做的驸马爱吃的。”冯瑗不由点头,林迦已经大踏步走进来,他额上还有汗珠,紫茜急忙递上手巾,林迦接过手巾,擦擦额上的汗,走近冯瑗身边道:“殿下早。”

当着众人,冯瑗自然不好称呼他为林郎,只是起身道:“驸马早。”林迦在她身边坐下,拿了一个抛饼,就吃了起来,看他吃的香甜,冯瑗不由想起一个典故,举案齐眉,原来能和自己举案齐眉的男子就是他。

林迦大口的在吃,转身见冯瑗只是在看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动都没动,不由欠身拿起她面前摆放的一碗鲜羊奶酥:“殿下也吃。”冯瑗瞧见他嘴角有一点饼屑,伸手出去却不是去接碗,而是替他拿掉唇边的饼屑。

这才伸手去接那碗酥,手刚要撤下去,就被林迦重新握住,放在自己唇边吻了一下,当着满屋子的侍女,冯瑗不由有些脸红,拿下手没有说话,心底有一种叫甜蜜的东西漫了上来。

郑尚仪看见,眼里露出笑意,皇后看来可以放心了。

用过膳,上了早就预备好的车,依旧是林迦骑马,冯瑗乘车前往林府,一路上,冯瑗看着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打扮的不妥当的,不知道林夫人在自己成为她的儿媳之后,对自己究竟会怎样,冯瑗只觉得路程太短,自己想的太多,还不等想出个什么来,车就停了下来,车帘被掀起,林迦的手伸了进来,冯瑗抬头,遇上的是林迦温柔的眸子,冯瑗的胡思乱想顿时全都不在了,把手搭在他手上,随即下车。

冯瑗的脚才刚落到地上,林府门口守着的人全都跪了下去,恭迎公主驾到,冯瑗一眼看见在最前面行礼的是林夫人,亲自上前把她扶起,林夫人今日看起来十分高兴,却还碍于礼仪,对冯瑗连称不敢。

林迦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冯瑗携了林夫人的手,林夫人虽连称不敢,今日自己却是家姑,也随着冯瑗从大开的中门那里进了林府,林迦跟在后面,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林家族人。

到了正堂,公主驸马高坐堂上,先接受了众人的行礼,林夫人虽然也要行礼,还是被冯瑗再次传免。之后才是家礼,行礼的人换了个,林夫人高坐上首,看冯瑗夫妻拜了下去,又送上早就预备好的礼物,林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剩下的林家族人,能接受冯瑗行礼的人也不多,大都在冯瑗行礼下去的时候侧身不受,等到这些繁琐的礼节完了。

林迦才出去陪人喝酒去了,林夫人握住冯瑗的手越看越爱,初做新妇,冯瑗不由有些害羞,林夫人瞧着她,笑道:“当年我曾和你母后说过,称有个公主就给我家儿子做媳妇,谁料当日一语成真,今日公主真做了林家媳妇。”

冯瑗听到林夫人提起母后,眼里有些酸涩,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笑道:“夫人若喜欢,就喊我一声阿瑗,也是做媳妇的道理。”林夫人握紧她的手,一脸慈爱的道:“既如此,你何不唤我一声阿母?”

阿母,自洛京城破,冯瑗从没想过自己又能重唤阿母,看向林夫人的眼又有些湿润,那声阿母却含了些撒娇,就软软的依进了林夫人的怀里,林夫人抱住她,却叹息道:“可怜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为了群众的呼声,我纠结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写出这段洞房戏了,写洞房尊难啊,咳咳,冯瑗在逃亡路上并没有被那啥,只是看见过别人被那啥,所以心理上会排斥,可怜的我们小林,折腾了许久啊。

这像母亲一样温暖的怀抱让冯瑗瞬时有眼泪出来,不过也只有一瞬,她就直起身子道:“阿瑗有了阿母,怎么会可怜呢?”林夫人的笑意越发深了,替冯瑗理一理鬓边的头发,婆媳二人说了几句,就有侍女进来请她们出去赴宴。

冯瑗站起身来,林夫人也起身,替冯瑗重新理一理衣服,紫茜她们也过来帮冯瑗整衣,林夫人替冯瑗理一理衣带,再细细看一看冯瑗,觉得冯瑗的仪态在自己眼里都是完美无缺了,这才握着她的手出去。

刚走出去,冯瑗就想看看在侍女里面寻一下竹儿菊儿,特别是菊儿那小丫头,若不是她,自己此时只怕已成一缕幽魂。

室内的侍女们,却没有她们,冯瑗怕看错,又细细看了,还是没有,虽跟着林夫人出去了,还是迟疑了一下,林夫人感觉到她的迟疑,又见她的眼睛往侍女们身上扫去,停下脚步问道:“阿瑗是在寻谁呢?”冯瑗看着林夫人,还有周围那些侍女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林夫人眉轻轻一皱,随即又舒展开:“阿瑗是在寻竹儿菊儿她们?”冯瑗点头,林夫人握住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她们两个,去年就寻到了家人,迦儿给了她们一笔钱,由家人领回去了。”

领回去了,冯瑗的手指不由缩紧,当初菊儿对自己说的话可还在耳边,家里的父亲会打她,因为没吃的,才卖了她们。或许是感受到了冯瑗的手指在自己手里缩紧,林夫人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一些,笑道:“我常遣人去瞧她们的,说过的还好,你若真想她们,等到过些日子,遣人去接来住几日也好。”

冯瑗笑着点头:“阿母待阿瑗真好。”林夫人放开她的手:“说什么傻话,日后可都是一家人了。”原来此时已经到了宴会的地方,按制,林夫人是不能和冯瑗并行的,冯瑗前行,有人传报公主到,宴会早已摆设停当,所有的人都在那里等候,行礼,起身入座。

新婚就是意味着一场接一场的宴会,要一直到三个月后,新人告庙之后,宴会才算结束,冯瑗和林迦也日日穿了礼服,赴不同的宴会,这日在兰陵公主举行的宴会上,冯瑗得到个消息,谢十二郎要再婚了,此次娶的,是裘家一个庶出的女儿。

说话的人叹道:“周氏死了不过十个月罢了,这边就要再娶,谢十二郎的心性,实在也是。”冯瑗听到这个,想起当日周如蕴的死状,青的脸,黑的发,素的衣,唇边却是安然的笑容,此时那个她为之而死的男子已经重上了战场,而生命中的另一个男子,却又要迎娶新妇,若她有知,又有什么话说?

冯瑗不忍再想,却见有人看自己,转头去看,是陈小姐,她此时做了妇人的打扮,端庄的坐在那里,冯瑗端起杯酒,对她隔空举一举,喝干。旁边已经有人笑道:“这算什么,男子家的心性,他出了王氏不过三个月,不就定下了周氏?”

听到王氏被提起,席上顿时沉默,谁都知道王氏是因何被出的,冯瑗不由抬头去看说话的那个人,见不认识,兰陵公主是坐在冯瑗身边的,放下杯子,声音稍微大了点。席上又沉默一下,这才各自谈笑些别的。

兰陵公主抽出帕子来点一点嘴角,却悄声对冯瑗道:“我听驸马说的,此时满建康城都在说,谢十二郎把王氏当成了外室,也不知谢家会不会管。”

说完兰陵公主重又端庄坐好,举杯道:“今日本是贺会稽公主新婚的,来,再满一杯。”合席的人忙起身举杯,接着又是歌舞,舞娘的身姿曼妙,歌女的声音清脆甜美,这些贵妇人欣赏着歌舞,开始评论起来谁家的歌女歌的妙,舞娘舞的美。

直到歌停舞歇,众人酒也用的差不多了,宴会也散了,各自告辞出去,男客那边的宴会还没有散,冯瑗这才和兰陵公主单独说几句话,兰陵公主一进到房里,就嚷道:“每次宴会都要头疼。”她的侍女忙过来替她解下头上的发髻,兰陵公主看着侍女取下的假发,对冯瑗叹道:“姐姐的头发怎么就那么好,梳高髻也不要假发,我现在不用假发就根本梳不上去了。”

冯瑗也有些头疼,却还是撑着头笑道:“你有小公子了,自然操心许多。”兰陵公主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提到他,下个月就是他周岁呢,又有一场宴会摆在面前,这赴不完的宴会啊。”

冯瑗眼里的笑意更深一些,捶着她的肩道:“若三日没有宴会,你就该嚷着怎么空闲这么久了。”兰陵公主脸一红,还想说话,进来个侍女,先行了礼,才道:“林驸马身边的人来报,林驸马喝醉了,还请会稽公主出去瞧瞧。”

冯瑗举步要走,兰陵公主送她出去,嘴里打趣道:“姐姐自从有了姐夫,就不疼我了。”冯瑗面上微微红了红,白她一眼:“我要多疼了你,妹夫该说我了。”兰陵公主嘻嘻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公主的车驾是早就等在门口的,冯瑗上了车,看见林迦半靠在车厢上,面色微红,闭着眼睛,想是已经睡着了,紫茜手里端着碗汤,跪坐在那里。听见冯瑗上车的声音,紫茜忙转身行礼,冯瑗见她在这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悦,从紫茜手里接过汤,示意她下去。

紫茜刚下去,林迦就睁开眼,握住冯瑗的手,冯瑗这才知道方才他是装睡,心中方才的不悦有些散去,把那碗汤塞给他笑道:“既醒了,我就不伺候了。”林迦接过汤,一口喝干,碗顺手往地上一搁,伸手就把冯瑗抱在了怀里。这些日子,虽说他们夜里十分的亲密,但那是在夜里,在房里,而此时是在白天,在车上,冯瑗的脸不由红了红,咬住下唇就想把他推开。

林迦还是紧紧抱住她,头靠在她肩上:“我抱你,难道你不许吗?”说到后面,话语里面竟然带了些撒娇,冯瑗心里一软,推他的手变成了环住他,林迦把头直起来,反而变成他揽住冯瑗的姿势,听着他的心跳,冯瑗不知是酒意涌上来了还是困意涌上了,打了个呵欠就想睡去。

朦胧中听见林迦的声音:“方才那个侍女,遣嫁出去吧。”冯瑗的睡意此时全都不在了,原来林迦一直知道,直起身子,冯瑗不知怎么想的,冒出一句:“若驸马喜欢。”林迦的手,本是轻轻抚住她的手的,此时变了一下紧紧握住她,粗噶的冒出一句:“我只喜欢你。”

这?林迦看着冯瑗有些发呆的面孔,重新把她搂入怀里,柔声的说:“阿瑗,我只喜欢你,我知道你是怕别人说皇家公主太过跋扈,可是,我只喜欢你,那些侍女,合适的就遣嫁了罢。”

我只喜欢你,冯瑗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心里写下,身为公主,虽然知道驸马没有自己的允许,是不许纳妾的,但冯瑗终是读着女戒长大的,若对驸马管束太多,只怕会闹的夫妻不和美,她不似兰陵公主,生性恣意,做错事总有人护着,从八岁起,随着母后在昭阳殿内进进出出的日子,为奴后日日担惊受怕的生活,让她的性子越发内敛。

就算嫁给林迦,驸马自然是以公主为尊,但冯瑗还是想做的更好些,听到林迦的这句,冯瑗唇角的笑越来越大,甜蜜是从心里漫出来的,渐渐到了她的脸上,这种甜蜜让本就美貌的冯瑗越发显得动人。

林迦本是把她揽在怀里,靠在车厢上看着妻子,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林迦的唇轻轻颤了一下,把她搂的更紧,唇轻轻的覆上了她的唇,冯瑗此时情动,也忘了这是在车上,突然哐啷一声,好像踹到了什么东西,这个声音惊醒了冯瑗,她满脸通红的把林迦推开,林迦挫败的看一眼,原来冯瑗踹到的是方才那只碗。

看见林迦挫败的模样,冯瑗掩口笑了,林迦把那只碗捡起来,放到桌子上,重新把冯瑗拉到怀里,这次就不会有什么东西碍事了吧?只是车已经停下,侍从的声音传来:“殿下,公主府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忏悔,本来这章就预备洒狗血的,但是一写甜就停不下来啊,我的女儿啊,终于在受虐那么久后,终于在谨小慎微那么久后,可以欢乐的哈皮的过下去了,呜呜呜,女儿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呜呜呜。

摸摸眼泪继续说,这个文就快完结了,等到最后的坏人受到惩治之后,俺就很哈皮的结文开新坑了。

旧识

公主府到了,林迦挫败的放开手,也没等侍从掀开车帘,就自己跳下了车,挥开想上前来扶冯瑗下车的侍女,对着车门张开了手。

冯瑗的脸此时比刚才还要红上几分,她咬一咬下唇,要不要由林迦抱自己下去呢?看向等在车下,被林迦挡在身后的侍女们,冯瑗只觉得脸都要烧起来了,虽说夫妻之间,无不可为之事,但那总是背着人,这当着众人,由他抱下去,实在是。

林迦见冯瑗久久没有下车,再往前走一步,冯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往后一退,林迦闷笑出声,伸手只是一拉,还在害羞的冯瑗就落到了他的怀里,接着冯瑗感到自己的身子腾空一下,有些眩晕,靠在林迦怀里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在他的怀里好像很长时间,冯瑗不由用手锤着他的肩膀,林迦的嘴都咧到了耳根,这终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虽然很想把冯瑗抱进府去,看着站着满地的侍从和侍卫,林迦叹气,只怕自己把她抱了进去,这个害羞的妻子更加害羞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了地上。

冯瑗在地上站住了,扫一眼见到站了满满的侍从和侍卫,冯瑗本来就红的脸,当看到在门口迎候自己的郑尚仪她们脸上带着那种想笑而又不敢笑出来的表情,头越发就要低到地上去了。

林迦却一派气定神闲,把冯瑗从车上抱下来放好之后,双眼晶亮,郑尚仪她们带着侍从上前行礼,林迦点头以示还礼,伸手欲到后面握住冯瑗的手,冯瑗看都不看他,带头进去了。

第二日,冯瑗召来郑尚仪,还没有开口,郑尚仪就笑道:“殿下可是要遣嫁紫茜她们?”冯瑗奇怪的看向郑尚仪,郑尚仪脸上的笑非常的符合宫规:“妾终日在内室,自然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况且,遣嫁去了几个侍女,也好让别的侍女断了些念头。”

冯瑗的脸色变的有些不自然,低下头不去看郑尚仪:“尚仪会不会觉得我所为不符皇家女儿的大度?”郑尚仪的脸色都没变一下:“殿下说什么呢?身为皇家女儿,自然是可以依着自己的心性做事的,旁人的说话,由它去吧,殿下难道还不明白这点?”

冯瑗微微抬起头:“既如此,就由尚仪把她们遣嫁吧。”郑尚仪行礼退下,冯瑗又加了一句:“务必要挑好人家。”郑尚仪应是,在快要退出去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殿下和驸马琴瑟和鸣,皇后甚慰。”

说完郑尚仪就退出去了,冯瑗听到这句话,猛然想起昨日,后知后觉的想起,只怕昨日公主府门口的那幕,早就传遍建康城了?想到这里,脸色又有些发红。

“姐姐是在想什么呢,脸色一会红来红去的?”突来的声音打断了冯瑗的思绪,抬头去看,兰陵公主笑吟吟的站在门口,冯瑗也没起身:“怎么也不见她们通报一声?”

兰陵公主走到冯瑗身边坐下:“我特意让她们不要通报的。”说着依到冯瑗腿上,抬头去看冯瑗:“若我到了姐姐这里,还要通报来通报去,那多生分?”冯瑗听她话里,有些撒娇的味道,替她抚着有些乱的头发:“你不是要操办小公子的宴会吗?怎么又跑来了?”

兰陵公主打个呵欠:“这不就是在府里太累,才跑到你这里来的,再说。”兰陵公主哼了一声,就要转身睡去,嘴里还嘀咕道:“和他吵架了。”

和他?冯瑗的眉轻轻一挑,伸手出去摇住兰陵公主:“怎么,和驸马吵架了?我们的兰陵公主就让着下驸马也不怎么。”兰陵直起身子,有些撒娇的叫道:“姐姐,我才是你妹妹,怎么你偏冲着外人说话?”

冯瑗眼里的笑意更深:“我是帮理不帮亲。”兰陵公主挫败的重新靠到榻上:“嫂嫂也这样说。”冯瑗笑的更开心了,单纯而热情的兰陵公主,遇到宽厚的夏侯驸马,真是一双绝配,十四哥哥,别的不说,确是好哥哥。

此时侍女进来,唇边却有藏不住的笑意还是照着规矩行礼如仪:“殿下,夏侯驸马求见。”不等冯瑗说话,兰陵公主已经嚷起来了:“把他赶出去,从宫里跟到这里。”侍女站在那里没动,只是看向冯瑗,冯瑗对她点头示意:“请夏侯驸马在厅里等候,我们随后就出来。”

兰陵公主又要撒娇,冯瑗看着她,轻轻把她挽起:“好了,出去吧,人都到我府上负荆请罪了,难道还要赶出去不成?”兰陵公主的睫毛微微颤动,冯瑗又拉她一下,兰陵公主这才起身,和她出去了。

和各府往来应酬,闲暇时去林府在林夫人膝下尽为子媳的义务,冯瑗婚后的生活变的恬静而美好,和林迦之间的感情也是突飞猛进,在八岁以后,冯瑗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安逸平顺了。

建康城的流言是传的最快,还不到八月,冯瑗就听说谢十二郎的新婚妻子,带着从人去王小姐那里,打的一片稀烂不说,还划花了王小姐的脸,这话不过是被众位夫人当做笑谈,笑谢十二郎的裘氏夫人竟如此耐不住性子,也笑王氏自甘下贱,怎能甘为外室,需知她虽被谢家所出,却也是当年三媒六礼,迎进门的正室妻子。

冯瑗端坐上方,看着那一张张脸上露出的讥讽,不由垂下眼帘,人情冷暖就是这样,想来王小姐初嫁到谢家的时候,那一张张脸在宴会上遇到王小姐的时候,都是满脸堆笑吧,若自己当日随着金小姐前来宴会上应酬,恐怕收到的不过是奚落罢了。

晚间,冯瑗不由抱怨起应酬的不耐烦,林迦细细听完妻子的抱怨,笑着道:“我也不耐烦在建康和他们应酬来去,等去求一任外任,我们一起去外面好不好?”冯瑗听到要去外面,唇边露出笑意。林迦看见妻子的笑容,不由更抱紧些。

九月,果然有诏书下来,驸马都尉林迦,着补吴兴太守,吴兴离建康有段路程,沿长江而下之后沿震泽到达,这让只在太液池坐过船的冯瑗兴奋不已。

高高兴兴收拾好了行李,林迦带着全家上任去了。

坐在船上,看着和在太液池的船上迥然不同的风景,冯瑗觉得心情十分舒畅,田间的农人,赶着牛在吆喝,牧童骑在牛身上, 一摇一摆,好像快要睡去,冯瑗不由笑道:“林郎,总是要多出来走走,不然老在建康城里,实在闷的慌。”

林迦却像有心事,听到她这样说,微笑一下,拍着船栏杆道:“当日祖将军就是在这里,发誓不收失地,绝不回江东,谁知竟成真了。”听到提起祖将军,冯瑗不由想起祖华,听说他还没有娶,想来是再不肯娶妻的了。

林迦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杀风景,回头笑一笑,真要再说什么,就听到有人在船头嚷起来:“快些救人。”冯瑗不由皱眉,侍女早出去问了,回来行礼道:“殿下,是船头有人说看见岸上有人跳江,他们嚷着救人呢。”

冯瑗点点头,对侍女道:“救了上来,问问家在哪里,有什么难处,送他们回家罢。”侍女行礼退出,林迦握住她的手道:“阿瑗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冯瑗淡淡一笑:“说起来,他们都是皇兄治下的子民。”

船上救了个人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被冯瑗记在心上,过了几日,要从长江进到震泽,需要换艘小一些的船进到震泽,到震泽后再换乘大船,冯瑗上岸换船,看到小一些的那号船里,船头有个青衣妇人在那里忙碌,妇人脚边还有个看来不超过四岁的孩子在玩耍。

冯瑗不由皱眉,侍女早看见了,公主要上船的时候,竟然有不认识的人在船头,这怎么得了,上前就要去问,青衣妇人听到让她回避的话,惊恐的抱起孩子就要往船舱里走,她抬头的时候,冯瑗觉得她的眉眼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忙命侍女把她叫转回来,侍女已经问清,这名女子就是那日救上来的人,对冯瑗道:“殿下,当日救上来之后,她却不肯说自己家在哪里,这漫漫长江,总不能把人又赶下船去,这才留她在船上,等到了吴兴,再做打算。”

说话时候,妇人已经回转了,来到冯瑗面前,也不敢抬头,只是扑通一声跪下:“民妇不懂宫里规矩,没有回避殿下,实在是罪该万死。”她说话的时候,那个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冯瑗,妇人说完,见孩子不行礼,一把把孩子的头按下来,妇人把孩子的头按下来的时候,不免看到一眼冯瑗,妇人惊呼道:“小圆。”

小圆?冯瑗方才一直在细细看着妇人,而这声惊呼,也让她想起来了,这个妇人就是小兰,侍女已经喝道:“怎能喊殿下的名讳,还不快些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关心的小兰,终于再次出场,你们鄙视我吧,我实在太狗血了,而且还很那啥的又多加了和林迦的甜蜜戏。

鸿沟

小兰听到侍女的叱喝,忙行了一礼,起身抱住孩子就要走,冯瑗此时越发可以肯定了,这个妇人就是小兰,昔日在金家的时候,小兰的一张喜庆的圆脸,此时已经消瘦很多,眼角处有深深的皱纹,伸手抱住孩子的时候,那双手,竟似枯树皮一样,冯瑗不由叹息,小兰她,只大自己一岁。

见小兰起身要走,冯瑗对侍女示意一下,让她上前接过小兰的孩子,然后退下去,侍女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叫住小兰:“妇人,殿下有话问你。”说着上前接过孩子就退下去了。

小兰被重新叫住,局促不安的站在那边,琅琊公主归来,自己的旧主金氏全家被杀这个消息,小兰已经知道了,只是想起告诉自己这个消息的人不无恶意的笑着说:“小兰,你别以为那个小圆会是个念旧情的人,她既能下令诛杀金家全家,自然也不会忘记曾经见过她为奴的你。”

薄情的丈夫一听到那人这样说的话,就把自己赶了出来,连自己生下的女儿也一起被赶了出来,走投无路的她这才投了江。

想到这里,小兰扑通一声跪下去:“殿下,求你饶了我吧,你要杀了我没关系,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你不要杀了她。”

正在想怎么开口和小兰说第一句话的冯瑗被小兰这话吓了一跳,见小兰跪在地上,只是磕头不止,开口说:“小兰,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你快些起来。”

小兰这时候鼻涕眼泪已经哭的一脸了,磕头磕的砰砰直响,额头上肿起好大一个包,见她听不清自己的说话,冯瑗起身把她拉起来:“小兰,你快些起来,有什么话好好的说。”

小兰还是哭个不停,看向冯瑗,又看向外面,能看到船头站着的侍卫,不由抖了一下,冯瑗从旁边放着的茶壶里倒了杯茶,又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她:“喝口茶,再擦擦脸吧。”小兰见冯瑗的动作并不像要杀了自己,迟疑的接过茶,冯瑗的帕子是上好的紫色软罗,帕子一角绣了一只喜鹊,还能闻到帕子上传来的幽香。

小兰这就不敢接了,喝了两口茶,预备用袖子擦一擦脸上的鼻涕眼泪,猛然想起面前不是金家的丫鬟小圆,而是已受册封的皇家公主,手就放在那里不敢动了。

冯瑗见她这个举动,知道现在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往外面叫了声:“郑尚仪。”郑尚仪应声而入,移步上前到冯瑗面前行礼。冯瑗指着小兰对她说:“这是我的一位故人,还请把她带下去换了衣服,洗漱一下再带上来。”

故人,看着小兰那畏缩的样子,郑尚仪眉毛轻轻一拧,和颜悦色的说:“请随我来吧。”

小兰到了这个时候,心有些定了下来,小圆在金家时候,是个很温和的人,难道成了公主就转了性子不成?对冯瑗又行一礼,这才随着郑尚仪出去。

冯瑗坐在窗边,看着岸上景色,心里有些叹息,小兰,当年也是个活泼伶俐的姑娘,就因为对自己好了一点,就被金小姐遣嫁了,今日看起来,她过的并不好,自己当日怎么不去寻访寻访?而是由她去了呢?

依金小姐的性子,能给小兰找什么好人家吗?冯瑗不由轻声叹息,身后有人握住她的肩膀:“阿瑗为何叹息?”冯瑗听出这是林迦的声音,往后靠了靠:“方才遇到一个故人,不由叹息,当日若不是林郎,今日的我又在何方呢?”

林迦是听说冯瑗遇到了故人,这才过来的,听到这句话,知道冯瑗遇到的是金家的下人,不由握紧她的肩膀一些:“阿瑗要留着做我的妻子的,怎么会流落在别的地方呢?”这话冯瑗十分爱听,唇边不由露出笑容。

郑尚仪的咳嗽声响起:“殿下,人已经带来了。”冯瑗推开林迦,起身看向小兰,小兰这时头发已经梳好,换了件好衣服,脸上的眼泪这些已经擦去,看起来比刚才好了很多,见冯瑗看她,忙依刚才郑尚仪教的,退后一步,跪地磕头:“民妇参见会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