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嗯了一声,两人已到了汪太太那儿,在门口守着的丫鬟忙上前相迎,压低嗓子道:“太太方才睡着了,奴婢悄悄进去瞧过,睡的还算安稳。”邱氏长出了一口气,既睡的安稳,那看来也不需请医。

一想到这邱氏就懊悔起来,自己不该这么不稳重,黄娟可没有心思揣摩此时邱氏在想什么,只对丫鬟点一点头就上前轻轻掀起帘子,邱氏忙收拢思绪跟着黄娟一起进了屋。

汪太太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平稳的确是睡着的样子,黄娟又仔细瞧了才对邱氏点一点头,准备和邱氏一起退出来,刚走出一步就听到汪太太开口:“大奶奶,你先站一站。”

妯娌俩双双回头,见汪太太已睁开眼看着黄娟,邱氏忙走到汪太太床边道:“婆婆,您…”汪太太冷冷地对邱氏道:“你出去。”邱氏从没听过汪太太这样说话,用手遮住唇,但还是有些失落地走出去。

黄娟等邱氏走出去才转向汪太太:“婆婆这是做什么,二婶婶对你是一片真心,婆婆您又何必把这么个贴心人赶走?”汪太太坐起身,眼神冰冷地看着黄娟:“真心?她不过是在这家里没有依仗才对我这样好,如同你一样,不为的是站稳脚跟才对两个孩子好,现在你有了亲生子,又怎会…”

黄娟打断汪太太的话:“婆婆您是病糊涂了吗?还是用您的心来衡量我的心?那两个孩子虽不是我生的,我却也知道爱屋及乌的道理,更何况大爷对灵儿也多有疼爱,将心比心,难道我就因我有了亲生子要□孩子?”

汪太太哈地笑了一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女人有了孩子和没有孩子是不一样的,你有了孩子,怎么能看着你自己的孩子吃不好过不好,而别人生的丰衣足食,等你生下孩子你就明白了。”黄娟站在那儿看着汪太太,等她说完才缓缓地道:“婆婆你忘记了,我并不是没有过孩子的人。况且世间并不是都像婆婆一般,只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宝,把别人的孩子当草,甚至要算计别人的产业给自己孩子,还美其名曰是为了他们好。婆婆,你这样说,这样做,难道真以为小叔和小姑会高兴?”

黄娟最后一句话刺中汪太太的心,她面色有些煞白地道:“你胡说,他们是我生的,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世间做娘的人为了孩子,连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这样的算计。再说,你当大爷是什么好人?他对我这个继母也好,对栋儿也好,月兰也罢,不过是面子情罢了。真对我们好,怎么还把产业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只给我们漏出一星半点?”

说来说去就是为的银子,黄娟轻叹一声,唇边有苦涩笑容:“媳妇今儿斗胆问婆婆您一句,就凭汪家原本从公公手里传下来的这些产业,婆婆您,能有这样好的供给吗?”汪太太盖的锦被,身上穿的绸,虽不能用脂粉,但首饰还是有添置的,还有每年吃的药请的医生,更别提贴身服侍的这些下人,仅汪太太一人一年的花销就足够这族内好几家人丰衣足食过一年。

汪太太下意识地紧紧拉住被角:“这是你们该做的,你们做小辈的就该奉养长辈。”黄娟抿紧唇沉声道:“但做长辈的也该疼爱小辈才是,婆婆,您仔细想想,您可曾真心疼爱过这家里每个人,除了二叔?您对成业也好,萱姐儿也罢,又有几分真心?大爷倒罢了,他总有快十岁您才进门,可那两个孩子,您是亲自看着他们生下长大的,就算养个小猫小狗,这么些年也该着些疼爱。婆婆,他们可是一口一个叫您祖母、叫您母亲的人。还有已逝的姐姐,听说她在世的时候待您只比二婶婶今日更恭敬,没有不如她的,您可曾提起过她?她地下有知,知道自己全心孝敬的婆婆…”

汪太太把被子一掀怒道:“住口,你一个做媳妇的有什么资格说我?我…”黄娟的气势从来都是遇强则强,更何况汪太太这话算是把面子都扯破,哪会被她喝止住,找了把椅子坐下就道:“我如何了?婆婆,难道我对您不恭敬吗?难道没有任婆婆您予取予求吗?婆婆,我实话告诉你罢,我嫁了大爷,这些年也经过些风雨,他的儿女就是我的儿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谁要欺负他算计他,我可不会管他是谁,一律不客气。”

黄娟这话是真正气着汪太太了,她顺手拿起一个枕头就往黄娟那里扔去:“你,你这个不孝的忤逆人,我要…”黄娟哪会任这枕头扔过去,刚要躲避就听见帘子一掀,汪枝大踏步走进来,正好看见汪太太拿枕头扔向黄娟,不由叫了声:“母亲,您到底怎么了?”

汪栋也跟着进来,也不由哎呀一声:“娘,你到底怎么了,好好地和大嫂说着话,怎么就要拿枕头去砸大嫂,大嫂可是怀着身孕的。”汪栋说话的时候,汪枝已经抢上一步拉着黄娟的手对她道:“你怎么不知道避让一下?”

这埋怨的话里满是心疼,黄娟看着那个擦着自己肩膀掉到地上的枕头,轻轻摇一下头:“婆婆久病之人,手上力气不大,我想着,让婆婆出出气也好。”汪栋已经把枕头捡起走到汪太太跟前:“娘,我做儿子的要说您了,今儿一早你就骂大哥,这会儿把大嫂留下竟要打大嫂,这怎么是个做长辈的样子?”

汪栋这话更气到汪太太,她伸手指着黄娟:“大爷,你不是常说你是孝顺儿子?今儿就把这个忤逆种给我休了,免得在我面前碍眼。”

作者有话要说:大踏步地往分家前进。

关于新坑,其实我写了的,但我想不出文名

、有病

这话一出口屋内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黄娟看一眼汪太太就低头用帕子遮住脸,汪栋已经叫出声:“娘,您到底是怎么了?大嫂这么贤惠,况且还怀着身子,您怎能开口休妻,传出去我们家还要怎么做人?”

汪太太气的捶着桌子:“呸,这事关你什么相干,她是你大嫂不是你别的什么人。....她就是忤逆了我,方才还…”汪枝已从震惊从醒过来,用手拍一下黄娟的肩头以示安慰就对汪太太道:“母亲所言乃乱命,儿子不敢从。”

汪太太的发已经有些散乱,一缕乱发披在额前再加上面上的笑容让汪枝心头更冷,这些年若真是做戏,那她也未免太…。汪太太已经冷笑出声:“大爷平日口口声声孝顺我,今日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小心愿,大爷就不肯从,这样的孝顺儿子,我要不起。”

汪栋见汪枝面色已经煞白,有些恼怒地对汪太太道:“娘,您到底是怎么了?婚姻嫁娶本是大事,哪能说休就休,若为了娘的一点小小不痛快就说大嫂忤逆大哥不孝,娘您也未免太…”见自己儿子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不是,汪太太怒极抬手就要往儿子面上打去,手快碰到他脸时候终究还是舍不得打停了下来:“这是我和你大哥大嫂的事,你休管。”

汪栋眼瞪的更大:“娘您怎么到现在还在胡言乱语?我们都是一家子,都说家和万事兴,这不是小事,儿子怎么能不管?”汪太太被儿子这话说的差点要喷血,刚要再呵斥儿子,汪枝已经跪下道:“母亲,儿子自问对母亲从无半点不尽心,儿子娶了两房媳妇,每一房媳妇也孝顺您。今日母亲说的话,儿子只当您是心绪不快说出的乱言,还请母亲日后慎言,免得家宅不宁。”

汪太太满腔的怒火全往汪枝身上发去:“好,好,你们倒是亲兄弟,一个教训了我另一个也跟着,大爷,你一个做儿子的还不能来教训我罢。”汪枝跪的直挺挺的:“儿子并不敢教训母亲,只是儿子从小读圣贤书,晓得即便是做长辈的也难免有糊涂时候,晚辈劝谏也是晚辈的本分,儿子不能为了一个孝字就任由长辈胡来。*非常文学*还求母亲日后慎言,让家宅安宁。”

汪栋在旁连连点头:“对,对,大哥说的对,长辈有了不是,做晚辈的就要劝谏,不然任由长辈乱命而行让家宅不得安宁,这不叫孝,这叫什么来着?”汪枝侧头对汪栋道:“那叫乱家之象。”

汪栋连连点头:“对,大哥果然读书比我强。娘,您一直教导儿子,都是要儿子好好读书,知道道理。儿子也是依照您的教导做事的,怎么到了现在,娘您反倒不知青红皂白乱说呢?”

汪太太用手抚着胸口,气的说不出话来,邱氏虽进了屋就一直不敢说话,此时看见汪太太用手抚住胸口十分难受的样子,这才开口道:“相公,婆婆近日来心悸频发,只怕是病久了,难免有些…”邱氏话还没说完,汪太太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邱氏不敢再多说。

汪栋的眼眨一眨就对汪枝道:“大哥,我听说妇人家久病和年纪大了之后,往往行动和话语和原来都不一样,娘已年近四十,是不是就是这个缘由?”这种事汪枝也听过的,此时汪栋一说提醒了他,于是他皱眉细想起来,五六年前好像汪太太并不是这样,那时她虽有些偏心但对自己也是嘘寒问暖,对两个孩子也十分慈爱。

不像这一两年说的话越来越过分,甚至常常说出那种挑拨的话语。汪枝不由点头:“只怕就是这样,要真是这样,这…”兄弟俩齐齐望向汪太太,听说这样改常的人,性子会变的越来越古怪,有些甚至会置体面贞节不顾,做出种种无法启齿的行为来。

汪太太听的他们弟兄齐声说自己有病改常,胸口那股气再忍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咳嗽比不得平日那样小咳几声。邱氏总是服侍惯了汪太太的,见黄娟还坐在椅上,汪枝跪着,汪栋站在那不动还是举步上前给汪太太捶着背。

汪太太咳嗽了好半日才吐出一口痰来,觉得胸口郁结的那口气好了些才冷笑看着面前的汪枝弟兄:“好大爷,为了你媳妇,竟要说我有病,你倒是对你媳妇十二分地好。却不知道…”

这话听在汪栋耳里,更是觉得自己娘和那些改常的人得了一样的病,此时也不敢打断汪太太的话,只是悄悄地拉一下汪枝的袖子让他起来才对汪太太道:“是,是,娘您一点病都没有,全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乱说。娘,外面还有客呢,我们先出去待客。大嫂想也有事要忙,就让二奶奶陪着您。”

汪枝虽被汪栋拉了下袖子,但还是没站起身。偏偏是自己的亲儿子对自己不贴心,汪太太气的背过脸去,见这样汪枝又行一个礼才站起身。

黄娟扶着肚子站起来,声音放的十分温和地对邱氏道:“就劳烦二婶婶,我先出去外面,若有什么你叫丫鬟来寻我就是。”方才汪家弟兄们的议论全进了邱氏的心,她在闺中时候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事,顿时戴了个愁帽,听说那样改常的人甚至有六亲不认,不顺心就大吵大闹搅的家中不得安宁。

要服侍这样的婆婆,邱氏觉得心中压了个千斤的担子,可是又不容许邱氏说个不字,毕竟自己才是汪太太的亲儿媳妇,这件事不能推到黄娟身上,只低低应一声是,看向汪太太的眼有些复杂。

这些都被黄娟看在眼里,黄娟又对汪太太行礼才退出去,刚走出院子就看见汪枝弟兄等在那里,看见黄娟过来汪栋就跳过来:“大嫂,方才娘那样说话,我先代她赔罪。”黄娟微微一笑:“若婆婆真是得了那种改常的病,这也算不了什么。”

汪栋的眉顿时皱了起来,摇头叹气:“方才我就在那思量呢,常听说谁家老太太得了这病,闹的家宅不安宁。我想我们家一向都是安稳的,若真如此就只有…”汪栋停了口看向汪枝,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一样:“大哥大嫂,你们都是有主意的,今儿就听我这个做兄弟的一句话,我总是娘的亲生子,不如就把家两下分开,我奉着娘过,到时她有什么气只和我发,横竖我们是亲生母子割不断的。也好全了你和娘的母子之情。”-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汪枝没想到汪栋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眉紧紧皱住,半天都不说话。分家也好,不分家也罢,黄娟都不放在心上,横竖自己是有主意的,此时只站在一边瞧着汪枝。汪栋的脸不由红了:“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孩子话,可我方才仔仔细细想来想去,这些年这样事情听说的不少,与其到时让弟兄们不和气,不如趁征兆刚起时候两下分开,倒还能全了弟兄们的和气。”

汪枝轻轻地拍一下弟弟的肩,欣慰地道:“你是真的长大了。不过这件事,你我弟兄还做不得主,还是等母亲做主吧。”汪栋急急摇头:“大哥,我晓得你是宽厚君子,凡事要依长辈治命而行,可是娘现在这样,说出的话只怕也是,”

乱命两字汪栋终究是没说出来,汪枝又拍一下弟弟的肩还是没说话,黄娟忙道:“那些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先忙着待客要紧。前日族长叔公还说,要捡一天大摆酒席请戏班子来唱戏,我都应了,挑了后日,还要让人去各亲眷家送帖子呢,婆婆的事情先放一放吧,再说,日子还长呢。”就是因为日子还长,所以才烦恼,汪枝弟兄双双看向汪太太上房的方向,双双叹了口气就往外走。黄娟扶着腰看着他们弟兄背影,那眉也渐渐皱起,汪太太这两个儿女性子倒一点也不似汪太太,说来也算件奇事。

不过此时家里还要忙别的事,那些感慨就先放到一边去,黄娟慢慢地往自己院里走,还要给月兰备催生礼,要让服侍汪太太的人嘴巴都要牢靠些,不该说的话可半个字都不能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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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散出去,戏班子请了来,酒席也预备停当,正日子一到,亲戚们都再次上门道贺。邱太太自然也带了儿媳妇来道贺,黄娟接进邱太太,问候了几声邱太太自然要去见邱氏,黄娟让个小丫鬟带着邱太太去寻邱氏。

汪太太这几日的气色并不太好,汪枝已请过医生开过安神宁心的汤药给她服下,汪太太虽不想喝可耐不住邱氏左劝右劝,若发脾气摔了药碗,就更让人以为她是因病发才变了性子,只得忍气喝下。

也因此汪太太今日并没出来见客,见邱太太来了,说两句也就放邱氏去了。邱太太刚和女儿到房里坐下,邱氏就双眼含泪地对邱太太说了汪太太这些日子的所为,最后还哭着道:“娘,婆婆这样,女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慈心

汪太太看一眼女儿那泪汪汪的双眼,长叹一声把女儿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也只有你这个实心眼的,才真相信你婆婆是现在才变了。//**//”趴在自己娘怀里,邱氏觉得安心许多,等听到她后面这句不由抬头惊讶地问:“娘,您的意思?”

汪太太的唇撇一下,拍女儿的后背两下才道:“你娘我是什么人?就你平日回家说的那些话,我就觉着,你婆婆不是外面人说的那样慈爱。再加上这次这么一闹,儿,你以后可要多长几个心眼。”

邱氏咬一下唇:“可是娘,那因病改常的事也常有,难保我婆婆不是这样。”邱太太瞧女儿一眼才叹道:“因病改常的可有像你婆婆这样,当着人面赞你大嫂,背地里就对你说你大嫂的坏话。女儿啊,你是真被她带进沟里了。”

邱太太这话让邱氏面红红的,直起身只是玩自己的手指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可女儿已经嫁过来了,而且,听相公的意思,现在要分家。相公是婆婆的亲生子,以后定是要和我们一起住的,若婆婆真的不慈爱,女儿怎么过啊。”

邱太太拍拍女儿的肩,当日把女儿定给这家,不就为的汪家名声好,虽是继母继子,弟兄们又不是一母所出,却是和和气气的。还听说汪太太对前后两房媳妇都如亲生女儿一般,这家里的下人们也是尽心竭力服侍。邱太太打听了又打听,对汪家只有赞好的没有说不是的,甚至汪太太还让人辗转寻到曾婆子一家,曾婆子对汪太太自然是说好。

只要婆婆好了,家里其他人自然不用多放在心上,这是邱太太一贯的看法。谁晓得这婆婆,并不是像外人说的那么好。邱太太不用长叹一声,当日若知道了实情,怎会把女儿嫁给寡妇独子这种最不能结亲的人家?

不过此时木已成舟也只有亡羊补牢,邱太太皱下眉就把女儿拉起来:“好了,快别哭了,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横竖你婆婆现在已被说成是因病改常,这因病你不能和她计较,可是你也能不日日在她面前。非常文学等以后分了家,你是当家主母,对你婆婆不缺吃不缺穿就这样供着就好。别的,也就不用想了。”

邱氏张下唇啊了一声才轻声道:“这样岂不?”邱太太的唇撇一下:“别忘了,你婆婆现在是因病改常之人,和平常人不一样。”见女儿点头,邱太太又扶着她的肩低低讲了些该怎么对待婆婆的事,横竖只要面上过的去,把她好吃好穿供在那,任凭她发脾气也好,大怒也罢,外人都能当汪太太这病越发重了的缘故。

邱太太说一句,邱氏点一次头,等到邱太太说的口干停下来喝茶时候邱氏才又道:“娘,这分家后也没多少家业。”邱太太把茶杯放下:“不是说汪家那两间铺子生意极兴,你怕分家后管不好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寻个好的掌柜就是。”

邱氏的手在桌上划了划才道:“娘,那两间铺子,是嫁妆,而且,不是婆婆的嫁妆。”邱太太的眉微微一皱,还不等再说,邱氏已经急急又道:“不过婆婆说,相公也祭拜的,应当分一间。”

邱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邱氏后面的话不敢说出,此时邱太太心里明镜似的,为什么自己女儿一嫁过来就出这么多事,不就是自己那位亲家要做好人又望着别人的嫁妆,才把自己女儿当刀使,谁知还做的不机密。想到此邱太太往女儿额头上重重地戳了一指头:“你啊,怎么这么笨。上头现放着个婆婆,她要真能把你前头婆婆的嫁妆当做家业分了那是她的本事。若不能你也只能受着,哪能你出头去争你前头婆婆的嫁妆?这话一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我邱家的女儿没有家教见识?”

邱氏嗯了一声接着低低地道:“女儿也知道不该去争的,可婆婆她…”邱太太打断女儿的话:“你婆婆要真有法子,也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了。我瞧着她是好人要做,恶人给别人当了。真是把这世间人都想的太蠢。你以后只记得一句,对你婆婆该你做媳妇做的就做,不该你做媳妇做的,你一个字都不要多说,免得你婆婆又挑唆着你争这争那,到时白白惹的一身腥。”

见女儿乖巧点头,邱太太叹了声把女儿重新抱在怀里:“早晓得你婆婆是这样的人,当初怎会把你嫁进来。不过我瞧着姑爷还好,虽这次没中,行动举止间不见沮丧气。现在你大伯又中了个举,只要你婆婆这边敬着,以后你的日子不会不好过。”-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提到汪栋,邱氏心里又欢喜又害羞,只低低应了一声,邱太太拍拍女儿的脸,做娘的不就盼着女儿嫁个好人家,怎么也没想到遇到汪太太这样的。不过,邱太太笑一声,这做十几二十年的慈母,也亏汪太太到现在才露出马脚。

母女叙了私房话,黄娟已让丫鬟来请邱太太,邱太太还在守孝,自然辞了不到前面坐席听戏,丫鬟应是方道:“我们奶奶已经让人备了酒席送到我们太太房里,说就请太太和二奶奶陪着亲家太太就是。还请亲家太太不要嫌我们奶奶不得空来招呼。”

邱太太顺手从荷包里抓了几十个钱给这丫鬟才笑道:“这是你们奶奶想的仔细周到,晓得我想和女儿一起吃顿饭特意安排的,我怎会嫌呢。”丫鬟行礼谢赏这才退下去,邱太太携着邱氏走出去,已看见厨房的人把酒席送上来,邱太太不由瞧一眼邱氏:“你这个大嫂可是个聪明人,你要和她多学学待人待物的事情。”

邱氏低低应了,邱太太这才和她重回上房,汪太太已重新梳妆好坐在席前,瞧见邱太太进来起身相迎,邱太太面上笑的如沐春风,走前一步按住汪太太反十分抱歉地道:“本该让女儿陪着亲家太太才是,结果反被我拉去说了半日话,亲家太太您可千万别恼。”

汪太太就势坐下才道:“母女天性是应当的,我的月兰这些日子也快生产了,不然家里这么大的喜事我们母女也能团圆团圆。”她们俩亲家说些家常话,邱氏站在一边布菜服侍,汪太太偶尔也说一两句黄娟和汪枝的不是,邱太太只当没听见一般用别话岔开。

一顿饭将将用完,老张家的欢欢喜喜走进来:“给太太道喜,方才陆亲家那边遣人来报,说我们家姑奶奶昨晚得了个千金,母女均安。”虽说不是一举得男,可先生女儿再生儿子的事也尽多,汪太太面上顿时有欢喜之色:“好,好,这是好事,你大奶奶在前头怎么说?”

老张家十分欢喜地道:“大奶奶已经知道了,已经遣人送礼。”汪太太想一想才道:“打发的谁家去送礼?叫过来我问问,总要叮嘱周全才是。”老张家的早料到她会这么一问,已让小丫头去叫人。

邱太太见汪太太欢喜的连身边的人都忘记了,这才对邱氏眨眨眼笑一笑,邱氏自然明白自己娘是什么意思,心里有些恍然,自己确是有些蠢了。邱太太笑完才对汪太太道:“恭喜亲家母做了外祖母。”汪太太这才想到自己亲家还在旁边,忙回了两句老柳家的已走进来,见了她汪太太又忘记旁边有客人,还是邱太太主动道:“亲家这边既然有事,我就还是去我女儿房里坐坐。”汪太太嘴里说着招呼不周,那眼却是往老柳家那边瞧去。

邱太太拉着邱氏出门,下了台阶才道:“看见了吧?什么叫亲母女,那才是亲母女。你啊,可长点心。”邱氏面色又是一红,邱太太挽着她的手进屋:“我瞧着这分家也是在所难免,今儿我这做娘的就再和你说说那些事。”邱氏应了就把脸往自己的娘胳膊上蹭了蹭:“娘,还是你待我好。”

邱太太捏一下女儿的脸,为自己儿女打算本是平常事,可也要瞧那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本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汪太太足足叮嘱了老柳家一顿饭的功夫才放她出去送礼,老柳家的走出院子径自往后面坐车,卢妈妈已带着小丫鬟在那等着,瞧见老柳家的出来,卢妈妈笑着道:“太太果然极疼姑奶奶,我们在这等的腿酸才见柳嫂子你走出来。”

老柳家的瞧一眼卢妈妈才道:“怎的现在不怨大奶奶了?”卢妈妈脸一红把小丫鬟手里的包袱放进车里:“柳嫂子你又笑话我,大奶奶赏罚分明这全家上下都知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不然到晚了别人笑。”

老柳家的也不再闲话,两人坐上车卢妈妈才悄悄地道:“前些日子听说要分家,这消息准不准?”老柳家的把帘子放好才对卢妈妈道:“有这个风声,就看太太那准不准。”

、分家(上)

卢妈妈应了后心里就在那打算,可千万不能分到汪栋那房,汪栋倒罢了,汪太太那边,可着实难伺候,想到此卢妈妈眼珠一转就道:“柳嫂子你说的对。对了,我昨儿得了瓶好酒,不如等完了这趟差,去我家喝一口。”

老柳家的怎不明白卢妈妈的意思,用指头捅卢妈妈一下:“我们做下人的分到哪儿都是应当的,可别有别的想头。”卢妈妈连声应是又道:“不过是去喝口酒,算的什么?”老柳家的微一笑没有说话,这一说分家,心里灵活的可不止卢妈妈一个。

请过客唱过戏,祭过祖立过旗杆,热热闹闹了十来天,这庆贺新科举人的事总算告一段落。收了许多贺礼也送了不少礼出去,黄娟把这些日子的帐都重新理一遍,算着快要到年底了,今年赚的不少,上下人等还可以多做一套新衣服。

黄娟还在理帐汪枝就走进来,看见黄娟在理帐就道:“你这几天得空就把家里的产业理出来,二弟要什么就先尽着他挑。”这是真的要分家了?黄娟看向丈夫,汪枝坐下那眉微微皱了下才道:“按理母亲是该和我这个长子住的,但现在母亲的病,二弟又是母亲亲生子势必要和二弟一起住,这所宅子就留给二弟,你我出外重新盖所房子可好?”

既然丈夫这么说,那看来分家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能离了汪太太,别说把这所宅子留给汪栋,就算再留多些黄娟也愿意。黄娟抬头看着丈夫了然一笑:“这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这族内地皮不多了,要盖房子可要到哪里去寻?再说总不能离的太远,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头一关过了,汪枝松口气才道:“就知道你是最通情达理的,还有这几年攒下的银子也要分给二弟多些。”黄娟把这账本往他面前放一下:“知道了,这个不用你嘱咐我就明白。”汪枝扫一眼账本就把账本推到妻子面前:“我没挑你的不是,只是有些,”

有些难受,黄娟看向丈夫的脸,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难受两个字,黄娟拍一下他的肩:“树大分枝人多分家也是常情,现在婆婆又这样,早早分了家,以后…”黄娟还想说下去,但看着丈夫眼里面上的难过就住了口,改握住他的双手:“自然,若你不想和二叔分开,就到处寻医问药,指望着婆婆的病早些好就是。”

汪枝反拍妻子的手一下,说出的话里带着叹息:“二弟已去寻族长叔公说分家的事了。”汪枝停一下才道:“二弟说他已长大了,不是孩子了。这些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汪枝话里有浓浓的叹息,黄娟轻轻地拍下他的手并没再说话。

午间的太阳照进屋里,屋内变的十分亮堂,黄娟看着那阳光笑了:“现在二弟长大了,你就心里这么不好受,等到以后萱姐儿出阁,你难道还要当着人面哭一场?”出嫁?汪枝看向妻子的脸上有些奇怪:“萱姐儿还小。”

黄娟抿唇一笑:“不小了,又要过年了,这过了年就满了十岁,这几日来贺喜的人中,也有隐约问起的,我都以要回来问你的话推了,等再过一两年,问的人就更多了。”说着黄娟顿一下,这过了年,算年头邱氏嫁过来就三个年头,瞧这样子,只怕邱家会要求提前圆房,毕竟汪栋已经满过十五又分了家,邱氏要管家,总不能真等到汪栋满足十六再圆房。

还有那个金容,黄娟的眉一挑,这些日子也不见她在邱氏身边时时服侍,问起邱氏,只说打发金容在房里做针线活了。这要等分了家,照了汪太太这样子,邱氏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汪枝还在那屈指计算,还记得女儿出生时候那么小小的一个,现在就有人上门议亲,真是时光易逝。春儿走进来:“大奶奶,族长那里派人来请大爷去一趟呢。”这想必是说分家的事了,汪枝忙起身出去。

黄娟把账本一合对春儿道:“把你柳嫂子叫来,这家里的有些帐要细理一理。”春儿虽应是却没立即走出去而是看向黄娟:“这是真的要分家了?”黄娟瞟她一眼:“是不是也要先理清帐,你再这样,我打发你回舅奶奶家去做粗活。”

春儿服侍黄娟的日子长,早不是那个小丫头了,笑嘻嘻地道:“奶奶要打发我去舅奶奶家,我能再服侍姑娘,那叫一个好。”黄娟不由瞧她一眼:“都会和我撒娇了?快些去把你柳嫂子寻来吧。”

春儿应是而去,黄娟把这数年来的账本都抱出来,这细细的理出来所花的时日可不少。

汪枝到了族长家一进大门就看见族长坐在院子里,汪栋直挺挺地跪在族长面前,汪枝忙上前一步也跪在自己弟弟面前:“舍弟年幼,若有什么话冲撞了叔公,还请叔公看在侄孙逝去父亲的面上原谅一二。”汪栋拉一下汪枝的袖子,压低了嗓子道:“大哥,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族长久久没有说话,听到汪栋这句话才开口道:“你们弟兄,原本是兄友弟恭我十分欢喜,可是方才你弟弟来此,开口就说要分家。阿枝啊,我苦劝你弟弟,可他口口声声说是有苦衷,难道是你这个做兄长的欺凌他?可他又说你从没欺凌过,这内里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让你们弟兄分家?”

汪枝一听这话就知道汪栋没把汪太太的病情说出,毕竟这种事也算是家丑,迟疑一下方道:“叔公,说来树大分枝本是常事,况且分家时候,产业任由二弟先择,那所宅子也是要由二弟奉着母亲居住,侄孙会另择地皮盖所宅子别居。”

族长浓白的眉皱的更紧,眼从汪栋身上又来到汪枝身上,转了四五个来回才道:“瞧你们弟兄们说话,并不是为奉养长辈或者争产业才闹的分家,那好好住一起有什么不好,为何非要分家?”

汪枝看了汪栋一眼,汪栋的脸红红的,握一下拳头看向族长:“叔公,孙儿的确是有苦衷,大哥是个好人,可再好的情意若遇到有些事,日子久了难免会被磨掉。孙儿这才想到分家这个主意。”族长哦了一声皱一下眉:“你也娶了媳妇,可是你媳妇不贤惠,若这样的话就该训诫了,免得徒生事端。”

汪枝急忙道:“二弟妹虽然年纪小,可我听媳妇说她为人甚好,也极孝顺,下人对她也是一片赞声。”族长的眉头皱的更紧,既不是兄弟之间有隔阂,也不是妯娌之间不合,这为什么要分家?汪栋的拳头握了又握终于开口:“叔公,这事是我娘,她近些日子不像从前了,孙儿常听说人到老了时,常有改常的,索性趁着这时候…”

族长的身子微微往前倾,那眉抖的很厉害:“你娘改常?这种事也只听过,在我们族内从没见过。”汪栋一张脸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眼泪忍不住出:“叔公,这种事情真是不好讲出口,这些日子我娘她全变了模样,对大哥大嫂百般辱骂,那些话都不好对叔公讲的。孙儿这才想着,索性分了家各自居住,倒也免得…”

汪栋越想越伤心,自己温和慈爱的娘此时变了另外一张脸,还对辛苦持家的大哥大嫂如此相待,全不是旧日模样。坐在上方的族长哦了一声,看见汪枝正在安慰汪栋,族长倒叹一声:“哎,有这种事,难怪会有分家的念头。只是你们的娘,怎的会变了这幅模样?”

汪枝的眉也没有松开:“这些日子也寻了医生,只开了些安神宁心的药,还说这种事他们见的多了,有能变回来的有不能变回来的,甚至有越来越暴虐的。侄孙原本想着和二弟好好为母亲寻医,可二弟说不如趁现在还好两下分开,免得日后母亲若越来越暴虐,时日长了,弟兄们有些不好做。”

族长点一点头看向汪栋:“你能这样想很好,你们都起来吧,你们也就两弟兄,当日你们父亲去世时那些产业也有帐在我这里,你们商量着各自分吧。”

两弟兄给族长又行一个礼这才起身,又商量了些产业怎么分派,汪枝因汪栋要照顾汪太太,强要多分一些好的给汪栋,汪栋自然推让,见他们弟兄如此,族长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受。

到了分家那日,除了族长,还有几位长辈,把各自分得的产业写了,正要各自落笔作证时候就听到汪太太的声音:“这分家不公,栋儿怎么分了那么少?”见汪太太出来,族长的眉皱起:“八百亩田,阿栋分了六百亩,三千两现银子,他独得两千两,哪里不公了?”汪太太喘了两口气才道:“城里的那两间铺面呢?还有下湾处那一百亩地呢?这些怎么不分?”

、分家(中)

听汪太太提起这两处产业,汪枝想站出来说话,汪栋的脸唰一下红了,上前拉住汪太太:“娘,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汪太太摔掉儿子的手,只是看着族长。汪太太嫁进汪家近二十年,历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即便后来称病,族人相见时候也十分有礼,并无半分久病之人的暴躁。此时突然这样嚷叫,除已知道些消息的族长之外,旁人都愣在那里。

想到她总是有病之人,族长的眉虽皱的更紧但还是很耐心地道:“城里的那两间铺面和下湾处一百亩地,那都是先头侄媳妇的陪嫁,当日她过世时候,万家来吊丧,就和侄子说过,不管日后侄子娶了多少房,生的多少儿女,这些都是要留给阿枝的。当日大侄子重病时候,我记得他也叮嘱过你,说这些虽放在家里取利,但都是给阿枝的。”

这些汪太太自然知道,眉微微一挑就道:“四叔这话说的原本是对的,可姐姐已经去世已有二十年了,这些年来从中取利也归在家中所用,既能从中取利,那分家时候自然也要拿出来说。况且栋儿这些年对姐姐也是磕头上坟,万家舅爷来了也是舅舅不离口。五年前万老太太去世,栋儿也服丧如仪。桩桩件件都做到了,分姐姐的嫁妆也是应当的。”

族长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此时更加相信汪栋弟兄所说,汪太太有病而且病情严重,汪栋已经满脸通红地去拉汪太太:“娘,娘,今日分家,大哥不但没欺负我,还多分给我好些银子,还说以后每年送五十两银子过来奉养娘。娘,那些是大娘留给大哥的,我又怎能…”

不等汪栋说完,汪太太已经扬手往汪栋脸上打去:“呸,也只有你还以为他们两口子是好人,要真是好人,他待你这个亲弟弟怎的不把那两间铺子分于你?你多分的几亩田地就欢喜了?那两间铺面,一年的银子比这所有的田地挣的还多。把个能下蛋的母鸡抱走,只给你几个鸡蛋你就以为他是好人。呸。”

汪太太的巴掌落到汪栋脸上,汪枝忙上前护住弟弟:“母亲有话就请好好说,难道您不心疼二弟?”汪太太横眉竖目地道:“我打我自家儿子,你还管不到我。”此时总算族内那几人也醒悟过来,忙上前对汪太太道:“大嫂,这分家的事总是有人说的,您想说什么就好好说,何必这样动气?”

还有人指着汪栋被打的通红的脸对汪太太道:“大嫂,平日间您是最疼两个侄儿的,今儿怎么就舍得下手打?”汪太太抽出帕子捂着脸就大哭起来:“我们孤儿寡母,这些年过的容易吗?”说着汪太太看向汪枝:“大爷,你摸摸自己的心想想,我虽没有生了你,自从过了门也是对你呵护备至,吃的喝的从没短少了你。你弟弟妹妹也一直敬你为兄长从没想过不是一母所生。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汪枝本就是忠厚人,被汪太太这么一说不由满脸通红起来,看着汪太太正打算说话,汪栋已经嚷出来:“娘您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大哥对不起您?自从爹去世,这个家不是大哥撑起来是要靠谁?娘您是不是叫儿子不要做人了?”

汪栋毕竟年纪还小,又觉得自己的娘说出这样的话是十分不要脸,嚷着嚷着泪就流出,汪太太一心想为儿子争这份产业,儿子流泪她哪有半点心疼。用帕子捂着嘴就道:“什么叫你不能做人,那要霸了产业尽情去享受的人都要做人,你有什么不好做人的?”

汪枝被这样一激,冲口就道:“母亲若这样说,我娘的嫁妆也就…”族长已经大喝一声:“住口,当日万家侄媳这份嫁妆,不光是我一人做了见证,还有族内其他人,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明白。你口口声声对阿枝有养育之恩,又说阿栋也克尽人子之责。但今日分家,八百亩田地分了你六百亩,这所宅院也归到阿栋名下,下人们也先由你们挑。每年尚有五十两的奉养之银。哪里又亏待了你?况且真算起帐来,我又不是不知道大侄子去世时候,这家里的下人田地有多少?生发出来的这些田地产业,有那心思歪了的怎会记在全家帐上,悄悄放到别处又不是没听说过?此时你若再纠缠,就休怪我无情。”

族长毕竟年纪已大,又被汪太太气到,说出这番话后就连连喘息。汪太太心里清楚知道,今儿这是最后一搏,只要说的汪枝心动肯点头答应,别人都不起作用,哪会把族长的话放在耳边,只是哭的更凄凉一些:“四叔你这话说的,怎么就成了我要抢夺大爷的产业。这女儿家嫁了人,本就没有自己私财,她的嫁妆本就该是我们汪家的,既是汪家的,自然汪家人人都有份,哪能因栋儿不是姐姐所生就不能来分?”

汪太太这胡搅蛮缠让族长更加恼怒,气的说不出话来。汪栋也急得话都说不出,扑通一声跪在汪太太跟前连连磕头:“娘,您这番话说出来,儿子还怎么做人,求您回去吧。”汪太太今日必要为汪栋争得这半产业,哪会把儿子的话当做一回事,哭了会儿见汪栋还跪在自己面前就伸手劈头盖脸地去打自己儿子,边打还边哭诉:“你这被人欺负都不知道还手的笨孩子,倒不如我现在打死了你,免得以后冻饿而死被人笑话。”

汪栋跪下时候,汪枝面上更红,听了汪太太这样哭诉,汪枝哪还站的住,忙跪下道:“母亲且消消气,那两间铺子既是给了我的,何不…”汪太太听了汪枝这话心头暗喜,但手上打汪栋的力气越来越大:“我们不和你们抢产业,只要我们母子能温饱就可。大爷,我养了你这么些年,难道连这点情分都没有吗?”

汪枝连连点头回身对族长道:“叔公,那两间铺子虽是我娘嫁妆,但这么些年在我家中已被视为家中产业,不如分给二弟一间。”族长已经咳嗽定了,在那和人商量了几句,听到汪枝这话眉头皱的更紧,却没有应只是看向汪太太。汪太太松了一口气,虽然不是全部的嫁妆,可能分得一半也算不白跑一趟,感觉到族长那冰冷的眼神汪太太用帕子捂住脸又哭起来,这次哭的却是去世很久的汪老爷:“老爷啊,您要不是那么早死,也不会看着我们孤儿寡母这么受欺负。连分家都不公。”

族长已收回眼道:“是,这分家确实不公,却不是对小侄孙不公,是对大侄孙不公。”汪栋此时已经转向族长:“叔公,天下男儿哪有吃分家饭的?更没有谋取不是自己钱财的道理。”这话让族长微微点头,看向汪太太的眼更加叹息,几个孩子被她教的这么好,这人也是不错的,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全不像以往一样?

汪枝已经开口:“二弟你这样说不对,这铺子虽说是我娘的嫁妆,可现在给了我就是我的,我就算送你一间也是合情的事。”汪栋一个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大哥你这话我就要驳回去了。虽说朋友之间尚有通财之义,可是那也是在没吃没穿时候。今日分家,我已因要奉养母亲而多分许多产业,每年还要从大哥你哪里拿五十两银子做孝养之资,已经多得不少。若此时再拿大哥一间铺面,传出去大哥是宽厚让产的君子,小弟就变成不义之人。这让产之事,大哥以后休要再提。”

这番话说的族长十分欢喜,刚要开口赞就听到汪太太大哭一声从椅子上滑下,用手紧紧地去掐汪栋的肩:“你这不孝子,哪有双手把银子从家门口推出去的道理?”当着众人汪栋被汪太太这样骂,心里也有点着不住,只有高声道:“娘平日常教导儿子,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银子自然是好东西人人爱的,可是没有强占别人产业的道理。大哥的那两间铺面,是当日万氏母亲的嫁妆,这些年的利息放在家中花用,这是大哥为人忠厚孝顺您又爱护我们的心。生发出来的这些产业,分家时候大哥也一并拿出一样分了,大哥为人忠厚孝顺我们就该体贴他的心,怎反而因此就要分他的这份产业?如天下都是这样做事的人,又有谁肯做好人?还有谁肯孝养继母疼爱幼弟?”

族长那紧皱的眉头在听了这番话后慢慢松开,脸上满是欣慰之色:“好,好,这才是读书明理的好孩子。”汪枝在旁徘徊一下还是道:“可是叔公,这铺子还…”族长摇一摇手打断他的话:“你要做君子这是很好的,可你要做君子也不能让你弟弟做不知恩报答的小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家产的分割,因为汪栋要赡养汪太太,再加上汪栋谦让,所以多分是很正常的。多出的部分其实就是汪栋代替汪枝这个兄长奉养汪太太所用的。如果按照平分来的话,汪栋也就多分了两百亩地和五百两银子。

、分家(下)

这,汪枝迟疑在那里,族长已经把他们弟兄扶起来:“族内若人人都似你们弟兄俩一般兄友弟恭,互相谦让,我汪家何愁不兴?你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不然就显得太着相了。/非常文学/”汪枝看着汪栋,迟疑一下方道:“既如此,每年给母亲的奉养之资就一百两银子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动容,方才商议时候,汪枝提出每年给汪太太五十两银子的孝养之资就已不少,此时又多添了一倍,这样多的银子,就算汪栋一家毫无产业,也能保的温饱。

族长不由拍住汪枝的肩:“好,好,这才是你做大哥应当做的,既照顾了弟弟,又没有乱了规矩,很好,很好。”汪枝被赞的脸通红,看向汪栋道:“二弟现在是真的长大了。”汪栋嘻嘻一笑,突然被汪太太推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汪栋回身看着状似疯狂的汪太太:“娘,您怎么?”此时的汪太太知道大势已去,谋划了这么多年不但是白白谋划了,而且还让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心中既愤怒又失望,恨不得把面前的汪枝汪栋都咬几口才解气。

听到儿子叫自己,汪太太只是抬着一双红红的眼看着汪枝:“好个照顾弟弟的大哥,若是真心疼弟弟,哪有几句话就又把念头改了,好人你也做了,产业你也得了,功名你也有了。就嫌弃我这个继母和你弟弟拖累你,要把我们赶出去了。好,好,这族内还真是公平。”

汪太太这样所为,已有人看出几分,悄悄在那议论,是不是汪太太失心疯了,不然怎会变得这幅模样?看向汪栋的眼也满是同情。

族长的耐心此时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沉着脸对汪栋道:“虽说你娘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可居家过日子总要清清静静的,以后…”不等族长说完,汪太太已经一口啐到族长脸上:“呸,你竟是要把我从这里赶走吗?好好,你们汪家可真是守规矩有志气的人家,竟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汪栋眼圈一红,泪又落下,上前跪下就紧紧抱住汪太太的双腿:“娘,娘,儿子求您了,您给儿子留一点体面吧。这些产业足够我们全家丰衣足食,况且儿子还能去挣,娘,求求您。*.**/*”汪栋跪下,汪枝也顺势跪下对汪太太道:“母亲,儿子唤了您近二十年的母亲,从来都视您为亲生母亲,母亲,儿子和二弟都已成亲,母亲就该静养颐养天年才是。”

汪枝话才说完,面上已被汪太太打了一巴掌,汪枝也没用手去摸脸,只是看着汪太太。汪栋已经拉住汪枝对汪太太道:“娘,您要责怪就责怪儿子好了,大哥又有什么错?”自己的亲生子讲出的话句句如刀,割的汪太太只觉整个心鲜血淋漓,全是为了他,可他哪有半分为自己想?

汪太太只觉心中无比烦闷,伸手指着儿子泪如泉涌刚哭了一声那气再喘不上来就倒下去。

见她倒地,汪栋忙起身扶起她,只见汪太太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汪枝过来帮着汪栋把汪太太扶到椅上坐下,汪栋连唤数声,汪太太才睁开一丝眼,只看了眼汪栋就紧紧闭上眼,恨恨地道:“忤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