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物伤其类,我的奶嬷嬷听说东宫的事,就跟我说,她们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我,希望我能求汗阿玛饶她们一命。”十三阿哥道。

紫禁城的清晨很安静,刘彻转一圈发现除了乾清宫,只有御膳房有点人气,看到御厨们正在做美味佳肴,很是生气——他吃不到。

回来就想跟康熙说,明儿就换回来,看到康熙去乾清门,刘彻下意识想跟着去,注意到小阿哥们在聊天,就闪到他们身边,不巧听到十三阿哥的话。

刘彻嗤之以鼻,真尽心尽力,就不会怕他收拾她们。

八阿哥和刘彻想的一样,“十三弟,请汗阿玛查一下你的奶嬷嬷吧。”

“为何?”十三阿哥不懂。

八阿哥见十四也好奇,念两个弟弟年幼,便掰开揉碎了讲给他俩听,末了又转向九阿哥,“十一弟三天两头生病,是不是嬷嬷惯的?”

“惯的?”刘彻好奇。

九阿哥不解,“八哥直说便是。”

“这事说来话长。我有一年冬天撞见嬷嬷问比十四弟还小的四哥,奴婢对四阿哥好不好。四哥说好,然后问嬷嬷可不可以不戴帽子,嬷嬷就同意了,还不让四哥告诉佟额娘。”八阿哥说着,顿了顿,“若不是东宫的事,我都想不起来这茬。”

九阿哥懂了,“可是再换一批,也会由着十一弟。”

“不会!”八阿哥道,“四哥说汗阿玛让梁九功把人送去东宫的时候,下过一道死令,务必照顾好东宫大阿哥。生死攸关,她们就不敢再纵容十一弟。”

九阿哥点一下头,赞同他说的:“其实也不如让额娘亲自照顾。”

“宜母妃会比嬷嬷还溺爱十一弟。”八阿哥道,“就像孙嬷嬷对太子二哥。”

说起孙嬷嬷,众阿哥沉默了。

刘彻看到连年龄最小的十四阿哥也一脸沉重的表情,莫名想笑,到乾清门就对康熙说,“你那群儿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康熙睨了他一眼,朕在上朝。

“我知道。”刘彻点头,“又没什么大事。”

康熙瞥他一眼,没大事也不能和你聊天。

“你这人真是。”古板不知变通。刘彻在心里嗤一声,嘴上说,“行吧。我再去逛逛,等会儿来找你。”身随意动,话音落下,整个人消失不见。

康熙吓一跳,就想提醒他小心点,张开嘴想到自己在上朝,连忙闭上嘴,认真听文臣武将奏禀。

刘彻信鬼神,哪怕胤禛送的驱鬼符对他没用,他也不敢往外跑。在前庭逛一遍,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而他到乾清宫,康熙也散朝了。

散朝后,御膳房送来早膳,康熙让宫人退下,就问,“他们怎么了?”往尚书房方向看一眼。

“今儿早上吃什么?”刘彻勾头看去,不答反问。

康熙顿时想翻白眼,“和你昨天吃的差不多。”

“我闻着挺香,还以为是什么新鲜吃食。”刘彻仔细看看,只有主食从饼换成了黄米糕,瞬间不感兴趣,“我——”

“等等!”康熙连忙小声说。

刘彻不解:“怎么了?”

“你,你身上的衮服颜色变了。”康熙道。

刘彻低头看看,“哪儿变了?”

“早上的时候是深黑,现在变浅了。”康熙说着,猛地瞪大双眼,“你你的脸色怎么也变淡了?”

刘彻摸摸脸,没懂,“什么意思?”

“你刚睡醒的时候脸上的老年斑很深,现在不仔细看都看不清了。”康熙皱眉道。

刘彻好奇,“我变年轻了。”

“不是年轻。”康熙站起来,仔细打量他一番,“好像是你的魂魄变薄了。”

第28章早死早超生

刘彻不禁眨了眨眼睛,消化他所听到的,“变薄?我现在就像一团气,还要如何变?”

“这……”康熙眉头微蹙,思考着该如何解释,“我感觉,只是我猜的,不一定对。”

刘彻:“别磨叽,直接说,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那我说了。你现在看起来还像个人,我担心再过几日,你真变成一团气,然后烟消云散。”康熙看着他,“这样讲能听懂吗?”

刘彻懂了,低头打量一番自己,和清早起来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可康熙没必要骗他,如果想让他消失,装不知道就行了,“唯一的办法是咱俩再换回来?”

“朕感觉是。”康熙说出来,脸上露出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舍。

刘彻见状,心底一沉。而他能来到这里已是老天开眼,还从康熙口中得知,他永载史册,一千八百年后的孩子都知道汉武帝,刘彻又觉得他该知足。

片刻,刘彻自认为潇洒的笑了笑,“我想看一眼一千八百年后的皇城。”

康熙心中一凛,见他笑比哭还难看,想安慰他,话到嘴边又觉得再多安慰都是虚言,迟疑一下,道,“容朕想想。”

刘彻能看出来康熙欣赏自己,这个欣赏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帝王,同是天下最孤独的人,也有可能康熙立志成为比他更英明的英主,拿他当一面镜子。不论如何,刘彻知道,他真开口,康熙一定会同意再试试能不能换回来。

“你这人真磨叽。”刘彻故意假装嫌弃,“御驾亲征的时候也这么磨叽?”

康熙瞪他一眼,别打扰朕。

刘彻伸手就想把他拽起来,手碰到他身上的龙袍,刘彻停下来,“先用膳,饭菜凉了对身体不好,这话可是你说的。”

康熙哪能吃得下,拿起箸,又放下,“你别再乱跑,就待在朕身边,如果到下午,朕说如果比现在还薄,那咱们就——”

“就什么?找个术士为我作法?”刘彻接道,“送我一程。”

康熙险些呛着,“别胡说。”

“你傻不傻啊。”刘彻叹气道。

康熙瞬间明白他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故意气自己,“朕在和你说正经的。”

“我说的不是正经的?”刘彻反问。

康熙噎住,“你再挤兑朕,朕就看着你魂飞魄散。”

刘彻脸上的笑僵住,紧接着叹了一口气,“没见过你这么傻的。”

“朕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康熙嘴上这样讲,心里依然不想同他换回来,可一想刘彻会消失,这个千百年前的帝王如昙花一般一闪而过,心中更不落忍,“能换回去,说明过些日子还能换回来。”

刘彻:“如果老天爷只给你我一次机会呢?”

康熙没想过,不禁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刘彻见他这样,又想拍拍他的肩膀,傻孩子,“明日再说吧。兴许,兴许你看错了。”

康熙倒希望自己看错,而他又不是真心想换回来,更不想明天就又换回来,便点点头,表示听他的,开始用膳。

而鲜香的菜肴入口,康熙却没心思品尝,匆匆吃个八分饱,康熙就去批阅奏折。

两道高高的宫墙之隔,太子坐在书房里,对面坐着四阿哥胤禛。哥俩走得比较近,也从未像这几天一样,天天见面,究其原因,自然是刘彻导致的。

太子没开口,四阿哥胤禛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汗阿玛恢复正常了?”

“不见得。”他爹今儿没让他批阅奏章,太子着实松了一口气,“孤派人问过顺天府尹,他说今日结案。”

胤禛心里咯噔一下,“明日太子二哥大婚,汗阿玛怎么想的?”

“孤比你更想知道。”太子揉揉额角,话锋一转,“孤昨儿带老大买了不少东西,那孩子很高兴,听嬷嬷说回来多吃半碗蛋羹,你说孤还要不要禀告汗阿玛?”

胤禛先前给他出主意——用孩子刺探他爹,是没想过索额图的案子今日了结。听到太子的话,胤禛不确定,“试试?早死早超生。”

“孤也是这样想的。”太子心中已经决定好了,可一想他爹这几天的表现,太子才犹豫起来,“现在去?”

胤禛:“去吧。弟弟在这里等二哥。”

太子深吸一口气,望着西边的乾清宫,“好!”

片刻,梁九功在门外禀告,“太子殿下求见。”

“宣!”康熙放下朱笔道。

太子出现在门口,进来就请安,“汗阿玛在忙?”

“不甚忙。”康熙看着太子,“保成找朕何事?”

太子露出一丝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大事。”

“那就是小事。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康熙笑着问,“说给朕听听。”

刘彻在旁边翻个白眼,真会给儿子找台阶。

可惜康熙没看到。太子也因为康熙的话放松下来,“儿子昨儿带大阿哥出宫买许多东西,用汗阿玛给的银子。”说到这里看一眼他爹,见其没生气,太子就继续,“儿子从未见那孩子那么高兴,胃口都好了,儿臣特来谢谢汗阿玛,让儿臣知道如何做一个父亲。”

康熙眉头微蹙,不懂他怎么说起这些。

太子见状,心中一突,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僵在脸上。

刘彻看到两父子的样子,又想翻白眼,“玄烨,跟他说,你我父子,这等小事无需言谢。孩子喜欢,以后多带他出去走走。”

康熙抬眼看向他,为何?

“让你说就说。”刘彻吓唬他,“晚了就出事了。”

康熙半信半疑,把刘彻交代的话说出来。太子脸色依然不对,试探着说,“多出走走?”

“是的。”康熙点一下头,疑惑不解,“你不想?那就让奴才领他出去。”

太子连忙道:“没有。儿臣觉得他还小,不懂事,出去就会要东西,儿臣不给他买,那孩子一定会很难过。”顿了顿,“还不如不出去。”

“那些小东西不值钱。钱没了跟我说。”刘彻道,“玄烨,这样讲。”

康熙把他的话润色一下说出来。

太子依然没能放心,“哪能天天要汗阿玛的钱。”

“你的兄弟都有俸禄,唯独你没有,朕该给你。”刘彻又说,“难不成你想用太子妃的钱?”

康熙说出来,太子有些窘迫,反而放心下来,“汗阿玛教训的是。儿子不打扰汗阿玛了。”

“朕也不留你了。”康熙看一眼御案上的奏章。太子立刻告退。

等太子一走,康熙就看向刘彻。

刘彻无奈地摇摇头,“你是真笨。太子在试探你。”

“为何?”康熙不解。

刘彻:“当然是你以前没给过他钱,突然给那么多,他心里不安喽。连这点都不懂,说实话,我真不放心你。”

康熙脸色微变,“你这么厉害,最后怎么还能搞成那样?”

“那是小人作祟,假传圣旨。”刘彻瞪眼道,“信不信没有小人敢假传圣旨,如果我不在,你父子二人将来也会闹的有你没我。”

康熙:“不信!”

“是人都不会承认自己不行。”刘彻道,“男人更不会承认。”

康熙下意识想问,跟男人有何关系。心中忽然一动,瞪着他,“出去!”

刘彻往他下半身瞥一眼,嫌弃道,“堂堂一个帝王,不好好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瞎想些什么呢。真给我们当皇帝的丢人。”

康熙抄起奏章就要砸他。

刘彻一闪身,到了康熙身后。

啪!

奏章扔到御案上。

梁九功从外面闪出来,“皇上,出什么事了?”

康熙抬抬手,“没事。”

梁九功退到门边,就看到顺天府尹、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联袂而来。心中一凛,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梁九功还得尽心尽职禀报。

康熙第一反应是找刘彻。

刘彻闪到他对面。

两位帝王异口同声,“索额图!”

刘彻点点头,“你打算怎么处置?”

“凌普和孙氏择日处死,索额图收押。”康熙道。

刘彻想翻白眼,“不是我,你儿子已经喜欢上男人了。凌普险些把太子带入歧途,还择日处死?”

“不然该如何?”康熙顺嘴问。

刘彻:“立即处死,家产充公。索额图那么大岁数,你又没打算收拾他儿孙,乃至赫舍里一族,他在牢里估计受不了什么罪,关不关他都一样。”

“放了?”康熙皱着眉头问。

刘彻摇摇头,“当然不能这么便宜他。等一下按我说的做。”

申时一刻,难得清闲的太子正在看书,小顺子跑进来,扶着案几就大口喘气。太子正想呵斥,见小顺子满脸焦急,心中一紧,急急道,“又出什么事了?”

“凌普大人和孙嬷嬷死了。”

啪!

太子手中的书掉在地上,讷讷道:“什么时候?”

“今日午时,菜市口处决。”菜市口人多,阳气足,消息传得快,能很好的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以至于历朝历代处决犯人都选在类似菜市口的地方。

太子忙问:“索额图呢?”

“关三个月。”小顺子道。

太子不信,“不可能!”

“是的。奴才听说索额图把他这些年贪的钱悉数交上去,就免其一死。”小顺子道。

太子:“赫舍里家什么情况?”

“在筹钱。”小顺子道,“可皇上没说要交多少,还说索额图劳苦功高,还是元后的叔父,让其看着交。这个看着办,是几个意思?殿下。”

太子头又痛了,“孤也想知道,汗阿玛是怎么想的。”

“今儿当值的赫舍里侍卫想请殿下问一下。”小顺子道。

太子站起来,又坐下,“你去把人叫过来,孤有话问他。”

第29章你替朕活

与此同时,亲自下命令的康熙比太子更加好奇,命所有宫人退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刘彻,“你让赫舍里家看着交,索额图那边知道该交多少罚银?”

“真聪明就知道,是个蠢的,少点也无所谓。”刘彻道,“聪明人大伤元气,往后不敢,也没心思折腾。蠢货,给他个江山也坐不稳。”甭说只是少交一点钱了。

康熙不禁说:“你倒是自信。”

“自信?”刘彻最不缺这玩意,“佩服我就直说。”

索额图党羽甚多,其中还牵扯到太子,康熙轻易不好动他。结果刘彻一句话,索额图关了。一句话,索额图后半辈子安排好了。

朝中没出乱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没半点怨言,居然还怕康熙——给他银子都不敢用。康熙该谢谢刘彻,又不想看他得意洋洋,“想多了。”

“心口不一。”刘彻指着他,不知情不识趣,“真够别扭。幸亏不是——”

康熙直觉没好话,忍不住打断他,“不是什么?”

不是我宫里的人,不是朝中官吏,否则早把你发配边疆去了。而这话刘彻此时不敢说,“不是我儿子。”

康熙怒骂,“滚!别逮着机会就占朕便宜。”

“明明是你问的,反倒怪起我来了。”刘彻道,“没见过比你更会倒打一耙的。居然还好意思说我跟个流氓似的。”

康熙气笑了,“朕像流氓,你就是流氓本人。”

“谢谢!”刘彻神情倨傲,一副“你才知道,我都不屑搭理你”的模样说道。

康熙险些喘不过气,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安慰一番自己,“说正事。索额图那边就不管他了?”

“不用在意他。”说起正事,刘彻认真道,“你觉得太子身边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就再给他挑几个。我记得你说过詹事府,把人安排到那儿,太子自然知道你什么意思。”

康熙:“朕以前留着索额图,就是考虑到保成信任他。换成朕的人,保成不敢用。”

“你说得对。”刘彻仔细想想他那时候的事,“让太子养门客好了。”

康熙愣了一瞬,望着他,见刘彻一副“没听清?那我再说一遍”的样子,张张嘴,挤出一句,“你心真大。”经过刘据那事,还敢让他的太子养门客。

刘彻听出他潜意思,“太子手中没兵权,母族没人,养几个文人也就逗逗他开心。难道你想看着他整天跟一群连自己的名都不会写的太监嬉笑玩闹?”

“没有。”康熙道,“保成忙,也没空跟他们闹。”

刘彻嗤一声,“你这人真不长记性。花喇一个膳房人,怎么凑到他跟前的?”

康熙哑然。

刘彻道:“你——”

“皇上?”梁九功探出头,见康熙在发呆,小声说,“礼部尚书和内务府大臣求见。”

康熙吓一跳,循声看到梁九功,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宣!”

“此时找你何事?”刘彻好奇地问。

康熙小声说:“他俩一起,应该和明日保成大婚有关。”

未来太子妃的妆奁今日下午会送过来,但东宫太小,一百多台屋里放不下,内务府大臣就过来询问,妆奁放哪儿。

今儿天好,可以直接放在外面,康熙就吩咐他放院中即可。礼部尚书跟过来,是让康熙看一下最后流程。

勾头看一眼,见上面写着太子妃的风辇从西门进,早上刚把紫禁城前庭逛一遍的刘彻好奇,“为何不是中门?”

康熙转过头,无声地说:“中门是御门。朕大婚的时候才开中门。”

“你上午处死了太子的奶嬷嬷和奶公,下午收拾了索额图,不论是让太子安心,还是做给满朝文武以及天下百姓看,都要开中门。”刘彻道。

康熙轻声吐出两个字,“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想跟你儿子生隙,最好听我的。”刘彻说着,打量他一番,“太子的龙袍乍一看和你的一样,我可不信这是你祖宗定下的规矩。”

康熙张张嘴,发现无言以对。太子的冠服、仪仗虽是礼部敲定,但也是他默许的。

“我猜对了。”刘彻肯定道,“这个太子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