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杀她,也不憎恶她,这已算是万幸了。

徐澄不理会纪姨娘的这些言辞,而是看向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迎儿,说:“迎儿,抬起头来。”

迎儿惊得身子一抖,然后惶恐地抬起头来,但不敢抬目,只是垂着眸,娇昵软糯又战战兢兢地道:“老爷,奴婢在。”

徐澄望了她一眼,她与纪姨娘一样,才几日不见,便瘦削了许多,看来这几日确实心力交瘁了。徐澄审视地看着她的眼眸,问:“你是真心想嫁给陈豪么?”

迎儿听老爷说起陈豪,根本掩不住内心的激动,再想到老爷问的这个问题,她涨红着脸点了头,急着问道:“老爷,陈豪回来了?他完成老爷交给的任务了?”

徐澄还未开口,她又含羞地问:“是陈豪求老爷把奴婢许配给他么?”

问完这些,她才意识到,对方可是老爷,府里的人没几个敢直视的老爷啊,怎么可能回答她的问题呢。

她又吓得直磕头,“奴婢该死,奴婢在老爷面前失了仪,还望老爷莫怪罪。”

徐澄是个会察颜观色的人,见迎儿诸多表现,已能断定她对陈豪是真心实意,并不只是为了纪姨娘而笼络陈豪。他看向李妍,征询道:“夫人,我想把迎儿许配给陈豪,你有异议么?”

李妍和煦一笑,“这可是良缘佳配,是府里的一大喜事,我哪里会有异议。”

迎儿激动地朝李妍直磕头。

纪姨娘被巧儿扶着起来,跪在了徐澄面前。纪姨娘不知徐澄是何用意,听徐澄这么安排,她还以为是好事,也跟着跪拜了一下,说:“多谢老爷和夫人承全妾身屋里的丫头。”

没想到徐澄却道:“从今日起,迎儿就不需在你屋里伺候了。我让她去学堂做洒扫,待过了正月十五孩子们上了课,她也好在耳房里烧水泡茶,以后孩子们就不必带着自己的人去学堂了,一堆人伺候着,他们根本静不下心来读书。”

纪姨娘脸色阴郁,徐澄竟然要将她的心腹打发出去,意味着以后陈豪她也靠不上了。

纪姨娘嘴角抽搐了一下,闷闷不乐地说:“妾身本就活不下去了,要不是迎儿死死拦着,妾身此时已经赴黄泉了,可是就这么一个用得最顺手的丫头,老爷还要让她出去,妾身…真的没活头了。”

徐澄淡淡地说:“我本没甚么用意,只不过学堂那儿离至辉堂近,以后迎儿与陈豪成了亲,就可以和陈豪一起住在至辉堂旁的那排矮屋子里了。你放心,不会少了你的配额,你屋里少了一个人,就让夫人屋里的绮儿过来伺候你好了。”

纪姨娘嘴角再抽搐了一下,暗道,老爷真是好主意,说是让夫人手里的人来伺候她,干脆说是来监督她好了,谁不知道绮儿是夫人屋里的第一大丫鬟。

她也不想为此多辨,温顺地说:“既然老爷如此安排,妾身就不推委,厚脸皮应下了。迎儿不想妾身死,那妾身就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不让老爷和夫人见了烦心就好。只是…妾身夺了夫人手里的人,夫人会不会心疼?”

李妍确实很肉痛,之前徐澄可没跟她商议这事的,估摸着他也是临时起意才这么安排的。李妍很不舍得地说:“绮儿一向勤快,办事沉稳,手巧又心细,而且每回给我梳发都十分合我的心意。她在我屋里伺候多年,还真没犯过甚么错,要说我不心疼,那是假话。但是老爷已经开口了,我哪能攥着她不放手,还望妹妹善待她才是。”

“夫人放心,妾身自然会好好待她,会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纪姨娘见自己与徐澄和夫人说了这么几句软乎的话,觉得可以开始说解禁的事了。

她一直跪着没起来,此时再往前膝行几步,含情默默地看着徐澄,柔声软语道:“老爷,这大过年的妾身总该出去走走才是,妾身的娘家,还有玉嫔娘娘那儿,若不去道个福,会叫他们以为妾身礼貌不周。何况往年都会去的,如今不去,他们还以为妾身病着呢。”

李妍忙看向徐澄,希望他不要同意,纪姨娘一旦能出得这个门,她就会惹很多事来,她要是去见了皇上,那就更不妙了。

徐澄并不直视纪姨娘,他很随意地摆了摆衣襟,站了起来,说:“倘若他们以为你病着,肯定会过来看你的,你何必忧虑,此禁不能解。”

纪姨娘忙拽住徐澄的衣摆,苦苦求道:“老爷,妾身以前从未求过甚么,今日妾身算是求老爷了,就解了妾身的禁罢。妾身之所以犯错,那也是一心惦念老爷啊。”

徐澄回头瞧了她一眼,道:“你昨日才开始禁足,怎么能今日就解禁,府里的规矩你不懂么,凡是禁足必须半个月。”

纪姨娘沉默了,半个月也行,她不急在一时。徐澄说完后用力抬腿,便把纪姨娘手里的衣摆给带了出来,然后往外走。

李妍也起了身,对迎儿说:“你现在就跟我走罢。”

迎儿不舍地望了望纪姨娘,再跪下来向纪姨娘磕了个头,然后才起身跟着李妍出去了。

李妍让迎儿自己去学堂那儿,先做洒扫的活儿。迎儿心里欢喜,才走出几步,又小跑着过来了,怯怯地问:“夫人,陈豪他…他在哪?”

李妍只知道前几日陈豪被徐澄关起来了,现在她也不知道陈豪的情况,随口道:“他这几日还在为老爷办事,过几日就回来了,你安心干活就行,老爷会择个好日子让你们成亲的。”

迎儿傻乐地点着头,然后往学堂那边跑去。

李妍快走几步,追上了徐澄,问道:“老爷,半个月后真的要解纪姨娘的禁?”

徐澄摇头,“只不过先敷衍她而已,我并不是担心她出去找皇上,因为府外已布了人,不仅她本人出不去,而且她连个纸片都传不出去的,我是担心她会对你动手。”

徐澄说话时已停住了,看着李妍,“你不记得么,前些日子我跟你说过,我要为你谋福,自然要保护好你。”

李妍如墨的眸子闪了闪,说不出来的感动。

稍凝噎了一下,李妍轻声问:“半个月后若不解她的禁,她肯定还会闹,而且这么一直禁着也不是个事,是不是该想点别的法子?”

“我已经想好了,待一切形势稳定了,皇上大势已去,我会遣纪姨娘出府,由她自生自灭。她也攒了不少细软和珠宝,出去了也能活得很好。”

李妍点头,“老爷此法甚好。”

徐澄凝望着她,“你是我的夫人、我的妻,我本该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享着清福,以前欠你的,我都要一一补偿过来,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让妾扰了你。”

李妍一汪秋水迎着徐澄,徐澄见她似乎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轻轻一笑,说:“你回院子里去歇歇,我要去至辉堂,估摸着明日午时才能回来。”

李妍默默地点着头,看着徐澄远去的背影。他的背影是那么高大,步伐是那么稳健有力,哪怕心中运筹着颠覆乾坤的大事,他看起来也是那么平静,没有丝毫的浮躁。他确实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且想依靠他的人很多。

而她,做为他的夫人,被他这么细心保护着,是否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呢?

李妍一路寻思着这些,回到了锦绣院。她把绮儿叫到跟前,把老爷让她去秋水阁伺候的事说了。

绮儿一听就要哭了,“夫人,奴婢能不去么,奴婢不喜欢纪姨娘,如何能做到用心伺候她?”

李妍也不舍得绮,叹道:“我也不想的,可是老爷开了这个口,咱们也不能违逆的。你无需过于用心伺候她,只要不与她针锋相对,不跟她吵架就行。还有,你要保护好自己,待过了一些日子我会再想办法让你回来。”

绮儿默默点着头,流了一行泪,说:“我会好好看着她,她若有甚么不轨行动,我就会来禀告夫人。”

李妍很是欣慰,“你能这么时时为我着想,我心里就很高兴了,有你在她身边,她不会有甚么不轨行动的。另外,我让你把雪儿和紫儿也带进去,你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另外,你们三人不算是秋水阁的人,所以你们可以自由出入秋水阁。”

崔嬷嬷刚才听说让绮儿去,心里十分不安,现在听说夫人要把雪儿和紫儿也配过去,这才放心不少,忙把雪儿和紫儿叫进来,让她们听夫人训话。

李妍对雪儿和紫儿也是信任得过的,听崔嬷嬷说,她们自十岁进府就一直在锦绣院,而且老实敦厚,平时也很听绮儿的话。

李妍让崔嬷嬷拿出首饰盒,亲自挑了两副耳环和上好的玉镯子,再亲自给雪儿和紫儿戴上,说:“这些都是我早前为你们准备的,到时候你们嫁人,我会再为你们添备一份好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嫁人。你们俩进去后,要把绮儿当小主子一般看待,事事都要听她的,知道么?”

雪儿和紫儿是粗使丫头,平时就是听绮儿的安排,让她们把绮儿当小主子看待,根本不是甚么难事。此时夫人还对她们这么好,给了这么些好东西,她们感激地直磕头。

李妍再拉着绮儿的手,说:“你的我也早已为你备好了,都好好地放在那儿呢,将来定不会亏了你。”

绮儿泪眼莹莹,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道:“即便夫人啥也不给奴婢准备,奴婢心里也只有夫人这一个主子,奴婢生死都为主子效忠。”

李妍将她拉了起来,“你们都是难得的好丫头,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们叫回来的,别哭了,赶紧把泪擦了。”

绮儿拭掉泪,朝李妍笑了一笑。

雪儿和紫儿跟着绮儿去了,李妍看着身边的崔嬷嬷和门边立着的晴儿,倒觉得有些过于清静。崔嬷嬷懂得李妍的心思,便问:“夫人,要不要再挑几个好丫头上来,你是夫人,本该配八个丫头的,本来就已少了一半,只有四个,如今就只剩晴儿一个了。”

李妍摇头,“不用了,有你和晴儿就足够了,人多院子里乱,就是你和晴儿比以前要辛苦多了。”

崔嬷嬷像嗔怪自己亲生女儿一样,撇嘴道:“夫人这么说,可是把我和晴儿当外人了,我们哪里怕甚么辛苦,只要夫人心里舒畅就行,不就是烧水、生炭火和一些擦洗的活么,这算不得甚么。”

李妍盈盈笑道:“好好,我不说了。”

晴儿欢喜地走过来,“夫人,我来为你梳好看的发髻好不好,平时奴婢瞧着绮儿给夫人梳,奴婢在旁也学会了不少呢。”

“好,我就让你练练手罢。”李妍来到妆台前坐好,由着晴儿摆弄。

纪姨娘刚才由巧儿伺候着洗了身子,梳好了发髻,换上了华服,此时坐下来正要吃点东西补一补,没想到见绮儿带着雪儿和紫儿进来了。

她哪里还吃得下,简直想把这一盘点心给砸到绮儿的脸上去。

绮儿和雪儿、紫儿一起向纪姨娘行礼,纪姨娘极力忍住没让自己动手,她温和地笑道:“绮儿,我屋里只不过走了一个迎儿,身边还有巧儿和外屋的飞儿,哪里用得着这么些人。夫人也真是太大方了,但我真的使唤不上这些,你让这两个丫头都回去罢。”

绮儿福了福身子说:“姨娘,这是夫人的安排,奴婢哪里敢妄自将她们退回去。听说姨娘近来身子不是很好,奴婢几个一定会好好伺候姨娘的。雪儿、紫儿,你们快去生火,为姨娘炖燕窝粥吃。”

绮儿说完,便与巧儿站在一起,候在了纪姨娘的身边。

纪姨娘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好像吃点东西也要被人监视着一样,她将手里的盘里往边上一推,淡淡地说:“巧儿,过来伺候我宽衣,我要躺会儿。”

巧儿忙过来为纪姨娘宽衣,纪姨娘躺下后,便挥手道:“你们俩都出去罢,有人在旁立着我睡不着。”

绮儿便跟着巧儿一起出来了。

纪姨娘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心里的一口闷气实在憋得难受,以前她从不把李妍放在眼里,以为自己稍稍动点手腕就能将她治服,没想到今日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一不小心就被李妍给治得死死的,现在每日跟坐牢一般。

可是她又不能对绮儿发火,绮儿是能自由出入秋水阁的,绮儿要是转头就到夫人面前去说她的坏话,她怕是再也解不了禁了。

这口气,她真的没法顺下去。

没过多久,已是用午膳的时辰了,小灶房里的厨娘已经把饭菜摆在了外屋的桌上,绮儿跟着巧儿进了纪姨娘的屋。

巧儿轻轻唤道:“姨娘,你早膳都没用,现在该好好用顿午膳了。”

纪姨娘皱眉道:“我没有胃口,把饭菜都撤了罢。”

巧儿来到炕前劝道:“姨娘,你若是再不好好吃饭,身子渐渐不支,以后还怎么…”她想说又没说下去,因为有绮儿在旁,说甚么都不方便。

不仅纪姨娘觉得憋屈,巧儿也憋屈得不得了,连说个话都不能直抒胸意,这日子还怎么过。

纪姨娘知道巧儿的话意,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没好气地说:“吃,干嘛不吃。绮儿,听说平时都是你为夫人打理头发的,你过来给我梳个倭堕髻如何?”

绮儿走了过来,很是乖巧地说:“好,奴婢一定会用心帮姨娘梳的,只要姨娘不嫌弃就好。”

迎儿来到学堂后,拼命地干活,想到老爷和夫人都同意了让她和陈豪成亲,她是一边干活都能一边笑出声来,可是一想到纪姨娘还在水深火热中,她心里又不痛快起来,要不是纪姨娘,她当初也迈不出那一步,也得不到陈豪的心。

她干了半上午的活,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都忘了去,以至于错过了时辰,当她去膳堂时,发现饭菜都已经收了。她饿着也不觉得难受,再回到学堂干活,正当她拎来一桶水擦桌椅时,忽然见书堂院前走过一人,她定晴一看,那不是陈豪么?

她跑到门口,小声地叫道:“陈豪!”

陈豪耳力非常好,能听到是学堂里传出来的声音,也能听出是迎儿的声音。

他激动地走进学堂里,见迎儿手里拿着抹布,旁边还放着一个木桶,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老爷安排的。这几日他一直在悔过,有时候恨不得一掌劈死自己,知道自己乃是老爷身边的贴身侍卫,不该被纪姨娘摆弄的。

现在老爷还把迎儿安排了出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心里不仅悔恨不已,而且更加知道要报恩于老爷,以后除了老爷,他不能向任何一人透露不该透露的事情。

迎儿把手里的抹布往桌上一扔,欢喜地跑过来,眼见着就要扑到陈豪的怀里。陈豪却往后一退,正色道:“迎儿,咱们以前不该那样,只要还没成亲,男女不得有任何肌肤之亲,也不得私授。”

迎儿听得脸红一片,赶忙往后退了一退,犯错般低着头说:“还望你不要怪我,我以前是不是太…”

陈豪柔声道:“这哪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迎儿本想让陈豪帮一帮纪姨娘,这可才刚见面,她就没说这些,而是羞涩腼腆地朝陈豪笑了笑。无论如何,只要他们将来能成亲就好。

第55章 为妻之道

次日,李妍一人用了早膳。

崔嬷嬷见了叹气,说:“夫人,老爷昨儿个早上才出屋,昨儿个午时就又闭关了。老爷这心结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开,我瞧着夫人早膳用得没滋没味的,比不得年前有老爷陪着的那些日子用得尽兴。”

李妍翻看着这一年来总开销的账本,略微抬头说:“小孩子都知道饭要抢着吃才香,一个人用膳实在没啥趣味,何况前几日荤腻吃得有些多,今儿个就喝一小碗粥倒也舒畅。老爷这心结…怕是反反复复得好几个月罢,迟早会好的。”

晴儿端过来一盘蜜枣呈在李妍面前,李妍随手抓了一颗吃,眼睛一直盯着账本,当她看见帐本上详细记着府里一年基本生活的开销要十多万两银子时,有些被吓住了。想来也是,光过个简单的年就花了上万两,另外孩子们过年的礼物还不算在内,因为就骁儿和珺儿的玉佩便值个上万两。

府里上下共一百多号人,十多万两或许还是节俭着花的。

李妍之所以想起来要看账本是因为大清早的齐管事和殷账房过来了,给了她一张条子,上面有徐澄的亲印及亲笔字,要从库房里提二十万两银子和一万两黄金,另外还提了三箱珠宝,总价值在五十万两以上。

当时李妍有些吓懵了,所以用膳起来才没滋没味,她知道徐澄要拿这些钱去养兵马、买武器,还要一大笔钱用来犒赏,既然要干大事,那可是要花大钱的。徐澄这次是备水一战,估计这五十万两的银子花起来还不能大手大脚。

李妍寻思着怎么来钱,虽然有田庄和宅院,铺子也要开,但想挣钱还得周转的,赚钱没那么快。

倘若徐澄过些日子又要一大笔钱怎么办,府里的人还要过日子呢,而且府里剩的钱财真的不多了。

开始她想到卖田庄和院子,但仔细一想,觉得万万不可,此事要是传到皇上那儿,那可是不得了的事,皇上用腚也能猜得出徐澄想要干甚么。就连早上殷管家说要提的那些钱财,也得今晚上偷偷摸摸往外运,不仅掩外面人的耳目,连府内的人的耳目都要掩住,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错的。

李妍细细看着账本,忽然来了灵感,因为她看见账本上还记着去年章玉柳的开销,想起章玉柳的拂柳阁还封着呢,章玉柳在府里也呆了这么些年,阁里肯定藏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李妍放下了账本,伸了伸懒腰,说:“嬷嬷,坐多了腰骨都酸痛,要不咱们出去走走罢,我记得章玉柳的拂柳阁一直封着,何不去瞧瞧?”

崔嬷嬷扶起李妍,说:“林管事说拂柳阁的东西要老爷看过后才能入库,可是老爷一直没想起来要看,咱们能自作主张去拆封么?”

李妍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觉得徐澄应该不会怪她自作主张,她这可是费尽心思为他筹钱呢。

晴儿才为李妍找出妆缎狐皮斗篷,还未来得及为李妍披上,宋姨娘便带着碧儿过来了。

李妍见碧儿双手捧着一个大锦布包袱,还不知宋姨娘这是带来了啥,有些纳闷。

宋姨娘谦和温顺地福身,“夫人万福。”

“妹妹多礼了,不知妹妹所为何来,今日外面又飘了些雪花,妹妹不必来请安的,我早说过,一旬来个两三次便罢。”

李妍坐下了,崔嬷嬷也为宋姨娘看了坐,晴儿还把刚才的那盘蜜枣端了过来。

宋姨娘拿了一颗蜜枣在手里,说:“妾身整日闲着无事,这大年初二本该带孩子回娘家一趟,但老爷昨日遣林管事来吩咐了,说今年天格外冷,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路上的冰是冻了又化,化了又冻,怕路上不安全,便派马兴带人替妾身和孩子们去宋家一趟走个过场。呆在阁里实在闲得慌,就寻思着来看看夫人,何况大年初二该喜气洋洋的,一家子该坐在一块儿唠唠才好。”

“妹妹说的是,我适才还说坐多了腰骨酸呢,我呀,也是走不了娘家,太远了。细细数来,我都好些年头没见着爹娘了,也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西北可是个苦寒之地,他们一呆就是数年,怕是遭了不少罪。”李妍说时颇为动容,眼眶红了起来,她可不是思念李祥瑞,而是思念自己的亲生父母。

宋姨娘见自己惹得李妍难过,慌道:“都怪妾身这张嘴,一不留神戳到夫人的痛处了,还望夫人莫怪。”

李妍摇头,“我不怪妹妹的。”

宋姨娘又小心翼翼地说道:“李将军在西北驻守了好些年,说不定过个两年皇上就让你的爹娘及两位兄长回来了,到时候夫人少不得要与娘家人团聚的。”

李妍点头,释然地笑了笑,“妹妹说的是,总归有相见的时候。”

宋姨娘将那颗蜜枣吃了,不敢再乱说话,伸出双手在火盆上方烤了一会儿,她见碧儿还捧着大包袱呢,便把碧儿招近身来。

“夫人,妾身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常去绣房看看,便也跟着做起了针线。”宋姨娘说话间已经打开了包袱,拿出那件华丽无比的紫袍来,“这是妾身为老爷做的长袍,不知老爷穿着是否合身。”

宋姨娘怕紫袍碰着了火,站起来拿在远处看。李妍也起身跟着过来,她被这件紫袍真是闪花了眼,她以前只听说宋姨娘针线活如何了得,但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她亲手做的东西。

李妍惊叹道:“妹妹真是好手艺,你已多年不动手了,没想到做出来竟然一点也不比往年差,这么好的袍子,还真是让我大饱眼福了,老爷看了定会喜欢的。”

宋姨娘脸儿微红,谦虚地说:“夫人过誉了,只要老爷不嫌弃才好,妾身还担心在老爷面前献丑了,才先给夫人过目的。”其实她是担心直接给徐澄,徐澄又像几年前那样嫌大嫌小的,她会下不了台,而且她越过夫人私自送紫袍给老爷,难免会让夫人心生嫉恨。

这次她费了全身心血做出来的,可不能啥作用没起,反而让夫人生了恨。

李妍还在细瞧着紫袍,看着上面一针一线绣的图,好东西谁都喜欢,她没办法不让自己多看。若是明明面对着好东西,她还做出一副不屑的样子,那可不是她的处事风格。

宋姨娘见夫人神情流露的是真情实感,并没有嫌恶或生气的样子,她安心了许多。

李妍看过了瘾,便让碧儿再包起来,说:“老爷午时会过来用午膳,你亲自呈给他才好,这般方显你的情意嘛,你这可是熬心血做出来的。”

宋姨娘柔声回道:“只要老爷能穿在身,就是妾身莫大的荣幸了。妾身担心自己呈给老爷,老爷会想起当年妾身做的那套不合身的衣裳来。还望夫人不要说是妾身做的,待老爷说愿意穿了,就说是绣房里做的就行。”

李妍笑道:“老爷可不糊涂,绣房里那些绣娘们的手艺老爷也不是一无知晓的,说出来他也不会信的。”

“那夫人就说是外面的铺子做的如何?”

李妍摇头,“这种蒙老爷的话我可说不来,待老爷说了声好,我就明明白白地说是你做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老爷穿上,如何?”

宋姨娘忙行大礼,感激地说:“夫人这般为妾身考虑,妾身真的无以回报,只能给夫人行个大礼了。”

李妍爽利地笑道:“多大点事,怎么就扯上无以回报了。”

碧儿已经将收好的包袱交给了晴儿,然后朝宋姨娘使个眼色,她觉得此事差不多了,可以走了,若再坐下去多说了些甚么,一个不小心惹得夫人不高兴了,把这事闹黄了也就不好了。

宋姨娘懂得碧儿的眼色,再与李妍客气寒暄几句就起身告辞了,说明早再来请安。

宋姨娘和碧儿一走,晴儿就嘟着嘴不高兴起来,说:“夫人,你也太大方了,宋姨娘想依靠夫人的面子在老爷面前博好感,夫人干嘛要顺她的意。”

李妍叹道:“你当我愿意啊,可她已经做出来了,我不帮她的话,她自己也会想办法呈给老爷的,我何不做个顺手人情呢。再说了,这件袍子确实好,既然她开了口,那就让老爷穿着罢,我没必要做个恶人叫老爷和府里的人觉得我心胸狭隘。老爷若真念她的好,我也拦不住;老爷若是不将她放在心上,也不是一件袍子就能挽回老爷心的。”

崔嬷嬷附和道:“就是,老爷顶多能去她房里坐一坐,或用个膳,难不成还能歇在她那?老爷的丁忧还在身呢。”

李妍也觉得崔嬷嬷说得十分在理,便不再寻思这事,说:“咱们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去拂柳阁看看,晴儿,你去管事房一趟,叫林管事拿钥匙,拆封开门。”

她们来到拂柳阁前,见大门及院墙上全是积雪,无人打扫,门上生了一层铁绣,一股凄冷的感觉迎面袭来。虽然章玉柳以前也只不过是个妾,可她是第一个妾,又有太夫人撑腰,她的拂柳阁装饰得也只不过比锦绣院差一些而已。现在,人去楼空,这个拂柳阁也物是人非了。

林管事拆了封把大门打开了,进了院子后,发现里面的积雪更厚,因无阳光照射,这些雪不扫出去根本融化不了。

林管事忙找了十几位家丁来,一会儿功夫就把积雪全铲出去了。地上很湿滑,崔嬷嬷和晴儿搀扶着李妍进院子,林管事再把里面的门一一打开。

里面还是当初的陈设,只不过到处都落了一层薄灰。章玉柳走时,这屋里还来不及收拾,所以还保持着她走时的样子,桌子上还放着茶壶,杯子里还剩着半杯茶。

李妍从外屋走到里屋,再看了偏屋和耳旁,还看了旁边几间屋子,她发现章玉柳屋里的布置丝毫不比锦绣院差,只不比没有锦绣院那么大而已。

最后李妍来到里屋,崔嬷嬷找到了绒毛掸,掸干净了一个椅子,扶李妍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