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出院了?不再好好休息一下了么?”温润的声音响在耳边,田欣一抬头,不知为何想哭出来。

他是卢俊,他只是卢俊罢了。

可他不是江恒。

“你脸色不太好,正好我没事,去喝杯咖啡怎么样?”卢俊轻声问着,丝毫不强势,却叫人无法回绝,田欣微微的点头,感觉到他的手似是无意却很有力的扶着自己,不算精壮的男人此刻却有一种叫人宁静的力量。

“我在门外等你。”卢俊低眼看了看田欣光着的脚,“天冷,注意保暖。”

田欣稀里糊涂的点了一杯饮料,端上来才发现是她不喝的木瓜汁,就那么扔在一旁,眼神开始涣散。

“喂,教练。”卢俊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田欣一个激灵,“恩,什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卢俊默默把果汁推在一旁,“好像还没有刚住进医院那会儿的神色好。”

田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敷衍的恩了几声,但看卢俊十分自然的叫来了侍者,点了一杯果茶给她。

他细致入微得丝丝入扣,滴点温暖深入人心。

他却从不自夸,低调又温存。

“对不起,卢总,我失态了。”田欣垂下头,怎么也装不出高兴的样子来,心里被狠狠揪着。

午夜她从灰姑娘变成了公主,太阳升起来,她就成了海上的泡沫。

一夜之间,那个男人突然就不见了,再睡醒,突然出现了一个强大到让她无法正视的女人。

她叫什么来着?梁文静。

他叫她文静。

“卢总?”卢俊好看的眉毛微微的一蹙,“看来你今天真的不对劲了,那小老虎跑到哪里去了?我看到的是一只乱挠的猫。”

“乱挠的猫?”

“是不是在懊恼昨天拒绝某人太快了?”

乱挠的猫一下子就亮了爪子,“你怎么知道的?”

江恒!为什么人人都知道了?

文静知道,卢俊也知道,这些天台的晚风、你对我说的话、你的脚步我的口不择言,难道不应该是只属于我们的么?

为何才短短一天,就成了别人口里的谈资?

“江恒、文静、我,我们三个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无话不谈。我想,这个习惯,我们都很难改变了。”卢俊看着田欣那掩饰不住的怒气,了然的说,“其实很难改变的,并不只是习惯,还有环境。”

“什么意思?”

“你认识江恒才几个月,他是你熟悉的江恒。可你不知道在美国的江恒是什么样子,你也不知道身为江氏财团少爷的江恒又是什么样子——我知道,文静知道。”

“你大概误会了我只是因为他来健身中心没跟我说一声,不太舒服。”田欣口不对心的说着,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卢俊几次想开口,都没有能发出一个音节了,果茶端了上来,卢俊突然开口问:

“江恒知道你不吃木瓜么?”

“他怎么会知道?”

“那你知道江恒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有什么爱好,又有什么忌讳么?”卢俊平静的说着,像是手无寸铁的绅士,却总能让她遍体鳞伤。

“这样吧,我做东,一会文静健身出来,我们坐下来吃一顿饭,好么?”

“这不太方便吧。”

“就当是两个学员请教练吃饭,”卢俊调整着自己说话的方式,“我多带来一个朋友,可以吗?教练?”

田欣双手借着果茶的暖气,微微点了点头。

依旧是在这个小小的咖啡店,梁文静来了之后,整间屋子都有了生机。她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即便她穿的并不是什么吓人的大名牌,即便她面无粉黛、毫无首饰装点。她似乎就是有那么一种气质,一种田欣这样的平民丫头永远不能企及的气质。

这气质,来自于她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这气质,让她可以落落大方,也可以精于算计,却怎样都不会惹人厌烦。

“田教练,幸会。”她快言快语,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笑的十分自然,“方才真不好意思,江恒他打小就是个调皮学生,我替他给老师你道个歉。”

梁文静那样自然的直呼其名,江恒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这表情中昭然若揭着一种“熟悉”。突然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界限画在田欣面前,那边是江恒,是卢俊,是梁文静。那是一个她无法涉足的世界。

“她不会计较的,”江恒偷偷看了一眼她,心中哀叹着:

她不会计较的,我只会给她带来困惑。江恒啊江恒,你混得可真够失败的。小十六已经不是小十六,田教练也有了心上人,你只能回到那群狐朋狗友身边继续过以前的那种日子喽——

不如一醉方休。

“你又想喝酒了是吧?”梁文静突然飚出来一句,江恒笑而不语,梁文静皱起了眉头,“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真是不学好。”

“你就让我再喝一口,明天就开始上班了,公务累积如山,生不如死。”

“你该好好吃顿晚饭,回去洗个澡,刮刮胡子,明天干劲十足的去!有点CEO的样子好吧?”

田欣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一句话都插不上。

即便让她有空挡插话,她也不知道什么话才能让江恒流露出那种“了然”的表情。

他看她的时候,他和她说话的时候,他对她笑也好、调戏也好的时候,她都是被他拽着走,唯独那么一次,她说了不,他便真的走了。

一点余地也没了。

而梁文静不同,她才是那个能和江恒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的女人。

卢俊说的是对的,她从这一顿饭,吃出了太多的道理。

那有时候空荡荡、有时候酸滴滴、有时候热烘烘的心,突然一下子宁静了。

——田欣,我喜欢你。

十个小时前,天台上,他说了这句话么?

兴许只是风它太顽皮,说错了嘴。

田欣抓起那杯放了很久没有动的木瓜汁,慢慢的喝起来,原本忍受不了的味道,如今平淡的就和水一样。

江恒对着她笑了笑,突然问:“好喝么?”

田欣抿了一下嘴,想起卢俊那句话来了。

江恒知道你不喜欢木瓜么?

真是好讽刺。

“味道还不错。”田欣放下杯子,“你也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巧合。错过。强大的女配。

小胖和小十六啊~~~~~~~~~~~~~~~

小小声,其实以上三点都不是问题,问题是鹅子是偶尔要后妈一下的亲妈,噢嘎嘎嘎嘎嘎

就和傲娇的沈王爷一样,咩。

都是健身惹的祸

深呼吸,呼,吸,呼,吸——

一直按住关闭按钮的手指弹开,两扇电梯门在眼前缓缓的拉开,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气味——

速溶咖啡、香水、油墨和机器快要烤焦的味道。

格子间依旧,人也依旧,在那一瞬,田欣还在侥幸似乎那些眼神也是依旧的,但是下一秒,当昨晚加班根本没回宿舍的小莫一脸睡眼惺忪的看见她时,当她口无遮拦的喊起来时,田欣就知道,一切终将不同。

“啊!田欣!你回来上班了!我以为你直接嫁入豪门了!”

随着这一声,偌大的开放办公室似乎都停止了运转,一百多个格子间里的故事都翻到了同一页,那一页分明写着:

田欣麻雀变凤凰?还是凤凰跌下树?

脚步停了下来,眼神射了过来,嘴巴动了起来,面目表情复杂了起来。

唯一没有变的似乎只有许头儿,她依旧气势十足的横着走,走到她面前劈头盖脸的说:“回来了?去人事部消个假。”

消假?

田欣眨了眨眼,刚想问出口,却看见四周那目光颇有些揶揄嫉妒的意味,还有些转瞬即逝的不屑,田欣赶紧脚下抹油的遛了。

的确,像她这样的小兵,上班途中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竟然惊动了总裁和副总裁两尊大佛来看望,的确是让众生愤恨的一件事。

如果大家知道她私下里可以乱摸江恒和卢俊

如果大家知道江恒前天午夜刚刚向她表白

如果大家知道昨天晚上她与他们吃了顿不咸不淡的晚餐

如果。

田欣努力甩甩脑袋,这些都是太疯狂的如果,他们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着实不该去招惹的。

咣当,田欣一头撞到了人,揉着额头,抬起脸,清晨的红光透过狭长走廊唯一的窗子,将一切紧紧的笼住。他和煦又温暖,眼也微微笑着般,“早。”

“早,”田欣慌忙低下头,心不知为何又紧张起来,“卢总早。”

“注意身体。”卢俊略略一点头,便绅士的为他拉开一旁人事部的大门,仿佛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人事部主任郝刚见到卢俊一大早来了,赶忙站起来,结果卢俊却是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进来的是那个最近很红火的“田欣”。

一提起这个田欣,郝刚就火大。

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摔了一跤,搞的两个总裁出动去看望她,让秘书处的势利眼赵蕾抓住了好机会,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立了一大功。

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依旧和蔼着,眼睛都笑弯了,“小田啊,来来来,里面坐。”

卢俊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帮田欣把门给带上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人事部的七八只老狐狸们“会意”了。

郝刚这狐狸头子更是了然于心。

哦,哦哦,哦哦哦。

原来这小丫头攀的高枝是这一枝。

田欣头一次见到郝刚这中层领导笑的这般大尾巴狼,心中忐忑不安,只得抓着包坐在他办公桌面前,屁股坐在凳子边儿上,不敢坐实,人也像走在悬崖边上似的,一颗心忽上忽下。

“小田啊,这么快就出院了?多休息休息,不着急回来上班。”郝刚挤眉弄眼的说,“人性化管理嘛——”

“谢谢,谢谢领导。”田欣心中五味混杂,一会儿是为了这特权忍不住的沾沾自喜,一会儿又是为这潜在的灾祸惶惶不安。

“你可是上面亲自关照过的,公伤,住院费用公司负担一半,而且这十几天呢——你是带薪休假。”

哈?带薪休假?

怪不得许头儿说什么消假!

田欣眼睛都快瞪出来了,郝刚嘿嘿嘿嘿的笑着,笑得她全身发毛。

“小田啊,要是上面回头问起来,可别忘了说一嘴,我们完全按照上级的意思办了呦——”郝刚在“完全”二字上重重的加了一笔,田欣尴尬的回笑着,突然特别想给他一巴掌。

晚上正巧是卢俊的私陪课,他搭着条毛巾走进屋子的时候,田欣正在压腿,小姑娘往镜子前一站,专业的就像芭蕾舞演员,身体柔韧,明明不算漂亮的脸蛋,却因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而显得神采奕奕,尤其是那双眼睛,总是阳光万里。

卢俊用毛巾擦擦汗,突然明白,为何江恒会希望她是小十六了。

咳咳。

卢俊微笑着站在门口,田欣一转身,可能是太久没有运动,这么猛地一扯,那条立在地上保持平衡的腿一弯,另一条腿却挂在横杠上,身子顿时栽了。

卢俊平日一贯是缓慢的,温文尔雅,仿佛就连骂人都会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此刻却突然冲了过来,速度快的惊人,下一秒,两只手紧紧的扶住了她,其中一只还不可避免的摸到了她的屁股

“没事吧?”卢俊的气息突然在她耳边窜了一下,田欣脖子禁不住的一抖。眼前不知为何晃过了一片红土大地,心中顿时失落了几分。

为什么不是他呢?

可能,再也不会是他了吧。

他的私陪课正好上完了一个流程,还没听到他再报一个流程的消息。

事实上,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多久了?田欣禁不住自己笑话自己,不过只是两天罢了。

为何度日如年。

“江恒说的不错,”卢俊叹了一口气,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来,“你果然特别容易溜号。”

“哦,他又跟你说这些。”田欣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笑容中都是苦味,“对了,我忘了,你们无话不说。”

“听上去酸酸的。”

“哦?”田欣眼睛微微一眯,“哪有?”

这一天,卢俊的私陪课“量很足”。卢俊不知道她的话是不是酸酸的,他的肌肉是酸酸的无疑了,小姑娘几乎是上窜下跳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是的,活像只蚂蚱。

“喂,这里不对啊,起来起来,重做重做!”

“嘿嘿嘿,不许偷懒,罚你多加十次!”

“腿呢?腿抬起来!抬起来会不会啊!”

卢俊不免好笑,这小丫头为何突然火大,恐怕她自己是不知道的,但他却知道。他只是不愿捅破,亦或是不能捅破,因为捅破了,恐怕尴尬的会是他们二人。

“喂,教练,你平常要是有在健身中心这气势的十分之一,就不至于被欺负了。”休息的时候,卢俊气喘吁吁不顾仪态的躺在地板上休息,看着挡住他视线的教练的大脸,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平常?”田欣的心已经都被健身中心占满了,脱口而出,“什么平常?”

说完,她才恍然大悟,平常——公司么?

靠,在公司她要是敢这么对总裁说话,那赵蕾和郝刚一边一个,就能把她剥皮拆骨、直接下锅了!

“我哪敢。”田欣突然露出颇为小人的微笑,“我哪敢明着来。郝主任都说了,他们可是完全按照你的意思给我安排了带薪休假呢!”

卢俊双手交叉于脑后,眼神一扬,“不是我的意思,是江恒。”

江恒?

他还记得我?他还惦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