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蒋方卓一拿到菜单,翻开的当下就下意识地往向南星这边偏了偏:“想吃什么?”

  向南星闻言,低头研究起了菜单。

  蒋方卓本就与她邻座,她这么一低头,脖子上的吻痕又落在蒋方卓眼里。

  蒋方卓突然想到赵伯言刚才问他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和商陆约10点这么晚。

  迟佳这次请客,蒋方卓之前都推掉了。他原本和商陆约好了今晚7点,吃个饭,聊一聊商陆近期的动向。

  叶氏准备发展AI制药,这是公司未来10年的规划方向,商陆虽然刚博士毕业,但已经有了s-lab这样的成绩,叶氏想要挖商陆,蒋方卓自然就成了中间人。

  但商陆提出的要求,确实有些苛刻了——

  实验室他必须要有六成的占股。

  之前就是因为他要的股份额太多,被富通医疗釜底抽薪。

  外界都以为商陆这是为了利润。

  但其实不是,商陆和蒋方卓聊过这事,他之所以要这么高比例的占股,是为了确保未来,产品运用到临床阶段后,他有压低定价甚至是开放专利的话语权。

  这是商陆一直以来的追求。

  他在清华时,参与的叶氏清影实验室手持超声设备,就因为专利费太贵,成本压不下去,导致定价太高,至今都没能在国内普及,目前就只能在国内外一些收费昂贵的私立医院,见到手持超声设备的身影。

  拿s-lab的辅助诊断智能系统来说,富通医疗是美国的公司,它的只能数据库是绝对不会无偿共享给中方。商陆若不开口要这么高的占股,永远只能当一个没有话语权的科研人员。

  商陆和富通医疗谈崩的结果完全在意料之中,虽然s-lab解散了,但三项核心技术的专利在商陆个人名下,这也是商陆为自己留的一手。

  富通医疗挖走他的人,那就每年交专利费给他,作为弥补吧。

  而叶氏,这些年才开始把目光投向AI领域,AI制药的前景肯定是无限的,但风险肯定也与之成正比。

  商陆提的要求,叶志伟在考虑,也在等,等着看商陆是否能在短时间内重建一个s-lab——

  团队的价值永远要比个人要高。

  但叶志伟也担心,商陆万一被中科院或者别的机构挖走。

  导致这段时间,蒋方卓不得不实时跟进商陆的近况。

  本来商陆今天下午见完中科院的人之后,和蒋方卓碰面,约在7点是正好的。

  可6点左右,商陆却突然发微信给他,说想改到晚上10点……

  商陆是个规划性很重,很少临时改时间的人,蒋方卓本还有些不解,如今看着向南星脖子上的吻痕,似乎又懂了。

  他脸色微微一沉。

  正看着菜单的向南星指着一道香椿虾仁抬头问蒋方卓:“加道这个怎么样……”

  却一愣——

  蒋方卓突然朝她伸出手来。

  向南星下意识往后避了避,直到学长无奈笑着:“你领口黏了粒米。”

  向南星才停下没再避。

  学长的手伸到她衣领边,定睛一瞧,又是一皱眉,抱歉笑笑:“不好意思,看错了。”

  她的衣领上哪有什么饭粒?可他既然手都伸过去了,索性顺手将她刚才脱外套时弄塌下一半的毛衣领,稍微理了理。

  蒋方卓的动作再自然不过,谁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她脖子上那道吻痕,总算被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蒋方卓噙着笑收回手,接过向南星刚才的话,低头去看菜单:“你刚点了哪道?”

  谁也没发现他低头的那一刹那,嘴角噙着的笑,顷刻间消失。

  *

  商陆原本和蒋方卓约的今晚7点,而他吃了向南星买来的药,真正昏睡过去之前,给蒋方卓发了个微信,把见面改到了10点。

  他原本以为,那个女人会陪他但很晚的。

  即便他在屋里睡着,而她,在客厅里坐着。

  他在她脖子上留的吻痕,她应该会遮掉吧,就像她大四暑假那阵子,他有时候没控制住力道,在她颈侧或肩侧落的吻痕,两三天都消不了,她便索性用粉底盖住。

  其实在她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商陆就后悔了。

  太幼稚。

  明知道她会想办法遮掉,还这么给她找不对付。

  *

  商陆和蒋方卓虽改了时间,但还没约具体地方,商陆躺在沙发上睡了会儿,被手机吵醒。

  蒋方卓发微信问他,一会儿约在哪儿。

  向南星给他买的药,药效确实猛,他的烧退了点儿,脑子却一直昏沉。他揉着太阳穴回蒋方卓的微信,说了个附近的粥铺。

  蒋方卓自然要问:你还没吃晚饭?

  不等商陆回复,蒋方卓没又发来一条:我刚吃完饭,这家的粥很好,我直接打包一份,去你家找你得了。

  商陆想想,回了个“好”。

  有客人来家里,他自然要收拾下,尤其是茶几上这一堆东西。

  叶氏想挖他,他摆这么一桌子别的研究院提供给他的合同模板,被蒋方卓看到,怕不是要以为他在炫耀些什么。

  他把茶几上的东西包括电脑,全都转移进了书房。

  书房里全是赵伯言的手办,有美系的复联英雄,也有日系的大胸妹子,尤其后者,洋洋洒洒摆一排,商陆看着都头疼。

  放下东西就准备关门走人。

  一张三折的信纸却从合着的笔记本电脑缝隙里,滑落了出来。

  商陆只能忍着那一排大胸妹手办给他的精神污染,停下离开的脚步,弯腰捡起信纸。

  那是姥爷写给他的遗书。

  可惜直到上周,才落到他手里——

  还是连同他当年塞给她的银行卡一道,由向南星狠狠甩到他脸上的。

  只不过那晚她喝得太醉,她对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统统断片,只留了个烂摊子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顺便说说上一章商陆的做法,有人认同,也有人不认同,有分歧很正常,读者是上帝视角,看到人物面临抉择时,大多数想的是:我要是他,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但作者不一样,比起把自己的想法带入人物,作者的出发点更应该是,这个人物的个性(一意孤行)、成长背景(母亲因庸医而死)、过往前史(他对中医的偏见),会令这个人物做出怎样的选择。而到目前为止,商陆做的一切决定,不管对错,都是建立在他人设基础上的,这并不牵强,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人物。

  举个例子,他之前从没看过姥爷的信,没有上帝视角的他,在面临姥爷绝症却只看中医,看的还是星仔的爸爸,星仔不打一声招呼就反悔没带姥爷去纽约……他自然会因姥爷的死,埋怨自己以及其他人。

  不知大家认不认同。

第44章

  商陆把姥爷的信小心翼翼放回桌上,出了书房。

  其实他拿到这封信,和他生病都在同一天。

  都是因为同一个女人。

  上周,他从蒋方卓家离开之后,确实是打算直接回家的。

  蒋方卓的公寓在东三环,他借住的赵伯言的公寓在北三环,压根不会路过工体。

  商陆刚回国那阵,赵伯言就把车借给他开了。

  赵伯言如今住的地方离工作的医院才一公里,骑个共享单车上下班,只需要五分钟,开车反而能堵半小时。

  虽说赵伯言总抱怨,自从自己不开车,桃花运都变差了。用赵伯言的原话说:如今的女人怎么都这么拜金?男的开辆好车,她都能高看你一眼。

  可赵伯言的心思大家都懂,他把车给商陆开,失了桃花运,不就是为了那个最拜金的女人——迟佳么?

  就赵伯言自己还装糊涂。

  而男人一旦装起糊涂来,是连自己都能骗过的——

  那晚,当商陆开着车,最终堵在工体西路的那一刻,若他扪心自问一下,回家的路那么多条,非得挑一条这么舍近求远的路?他怕是回答不了自己。

  工体西路头尾都在查酒驾,堵得动不了,他拐进工体大门的那一刻,还想着自己这样做是避开拥堵抄近路,可当他一记刹车在酒吧门口停下时,脚就再也不听使唤,再也踩不下那油门。

  Vics酒吧门口,负责引导泊车的服务生见状上前,以为是客,示意哪儿还有空车位,他才终于重踩油门,把车停了过去。

  停车区里,蒋方卓的车也在,商陆一眼认出——

  学长竟比他先到。

  其实那会儿向南星和蒋方卓通电话时,他依稀听见,电话那头,她说她在Vics……或者……Mix?

  这两家酒吧对面而立,下了车,商陆犹豫了一下,先去了Vics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