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师,”我看了眼正那儿喝茶的系主任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确认说,“我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五千字儿呢,要不您还是看看吧,手写的,原创的,全部都是我自个儿的意思哦!”

老头子“噗”的一声一口茶全部从鼻子眼儿里喷了出来。

我晃晃悠悠地出了学院办公室。我们新传和袁睿他们的法学院都处在同一幢文科楼上,我们在四层,他们在下面一层,我出了办公室的大门站在走廊的栏杆那儿百无聊赖地向下看了看,看到下面熟悉的法学院教室时心里头就情不自禁地会有点儿难过,正那儿期期艾艾地感伤呢,一抬头,就在对面法学院的阶梯教室旁看见了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我再见到袁睿,再见到袁睿我的心里仍然没有办法克制住那种强烈得快要喷薄而出的激动。我站在五楼走道的栏杆旁,看见袁睿我扭回身就直往楼下冲!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确切的想法,可是我就是想见见他,想再要跟他说上一句两句或者只是几句话,我就是想问问他“你好不好”,或者亲眼再看一看他也好!我想这都已经多少天了啊?距离我们分开,我都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再见到他了!而在我看来我们的分手是那样的决绝干脆,既仓促而又非正式,一个电话就把所有的问题全部都给抹杀掉了!而那些我们曾经拥有过的甜蜜和幸福呢?我想想我心里头真是又不甘心又觉着委屈!

下楼的时候我健步如飞,简直就恨不得自己能够一下子长上翅膀飞到他身旁,远远的,我看见袁睿正朝着教学楼外的公车站那儿走去,我攥着拳头用力狂奔,跑得太快我压根儿就没留神,结果在二楼楼梯口转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一脚踩空,“扑通”一声直愣愣地摔倒在水泥地上。

记忆中这是我第二次因为他而摔跤了,第一次是发生在最开始,而第二次则意味着结束。我摔得非常严重,整个人从高高的台阶上扑下来,“吧唧”一声摔成一个直挺挺的“大”字,疼得我当时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爬起来查看的时候我都被我自己给惊呆了,因为我除了膝盖以外下巴和手肘都给磕破了,用手一抹结果发现手上全是血,吓得我简直就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我回过神来还没等嚎呢,身后突然就有个非常突兀的声音说:

“他马上就要去美国了。”那个带笑的讥诮的声音说,“我听我爸爸说是你父亲给他的机会。他从很早开始就已经知道你究竟是谁的女儿了,2002年第十一期的《军事访问》里说的就是你爸爸吧——于又一总司令,当时我就是和他坐在一起看的。”

我想我是还有些听不懂苏娆她究竟都在说些什么,我慢腾腾地转过身来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几乎克制不住地就想要发抖:

“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苏娆勾着嘴角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漂亮的水光潋滟的大眼睛里写满了令人惊心的得意和嘲弄:

“我为什么要早点儿告诉你呢?袁睿他利用我我生气,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谁叫你要跟我争他来着?!整个法学院里有谁不知道我苏娆喜欢他?!我为了他跟我爸爸差点儿就闹翻了,我为了他去求我爸爸收他做自己的学生,我这么做我究竟都是为了什么啊?结果他找到更有钱更有势的了他立马就把我给一脚踢开了,你以为他真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跟你说我认识他这么久了,他虽然从来没有明明白白地承认过我,可他也从来没有明白地拒绝过我!他接受我对他的好,他给了我希望却又一次一次地让我对他失望,到最后他利用完我了他就把我给甩了?!于菲菲我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听劝,你弄成这样你怪得了谁啊?!”

她说完这话突然间把手一挥,一张纸片随着她的动作“哗”的一声落到我的面前,我垂下头的时候我看清楚了,那是一张半旧的已经有点儿发黄了的老照片——是我和于又一两年前的一张合影。

我不敢相信,我喜欢的男孩子竟然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才喜欢上我的?!那个清秀的倔强的男孩子,那个连多收了别人几十块钱都会觉得脸红的男孩子,那个为了我而放弃保研和大好前途的男孩子,那个即使面临困境也绝不肯轻易向别人低头的男孩子…他…他竟然是因为我的出身才跟我在一起的?

我晚上把自个儿给关在宿舍里头上网,百度和Google都很容易地就能找到那一档栏目,CCTV军事频道,我爸爸2002年底荣升D市军区总司令,当时电视台确实是给他做了一期专访,题目就叫《知足常乐——“铁血将军”于又一的幸福家庭生活》,节目里我爸爸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笑嘻嘻地指着对面大屏幕上调皮地挂在他脖子上的我说:

“对,这是我女儿!我们就这一个,现在在X大读大三呢,全家人就数她的胆子大,经常一口一个‘于又一’的这么称呼他老头儿…”

电视里那个长相知性的女主持人听了这话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满场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而我坐在电脑面前看着屏幕上那个笑得明显有点儿缺心眼儿的女孩子,忍不住“哇”的一声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想我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我捏着苏娆给我的照片想着她刚刚对我说过的话,我压根儿就不敢相信袁睿他竟然是这么样个居心叵测的男孩子!他利用我和苏娆对他的好,他嫌贫爱富,他见异思迁,这压根儿就不在我的心脏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我不能相信袁睿竟然是因为我爸爸才喜欢上我的。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是不会骗我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有一张干净的清秀的脸,黑亮柔软的头发、墨黑的还带着一点儿小小小小卑微的眼睛,他是那样的温柔而矜持、骄傲而自卑,他不该是这样有心机的一个男人!可是这张据说是苏娆从他的垃圾篓里捡出来的照片告诉我他的确是轻视掉了我和他的感情,他收拾东西离开学校宿舍的时候他就像丢垃圾一样毫不客气地把我的照片给丢掉了!

他要的当然不只是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只是没有办法了,我爸爸压根儿就不允许,可于又一心里头又大约舍不得伤害我,所以就采取这种比较怀柔的方法把他给打发掉了!

事实会是这样的吗?

那照片都已经被他给撕掉了,是苏娆捡回去又给重新粘上的,目的当然就是利用它来打击我!我心里虽然知道可是仍然觉得抑制不住的心痛——它伤痕累累的破碎的样子实在是伤透了我的心!

”于又一“、”于菲菲“——照片的背后就这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这两个名字。

我一见这样我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伤心欲绝,哭得惨绝人寰,我想它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我一心一意喜欢的那个男孩子他原来看上的压根儿就不是我,我爸爸说的对——他看上的是于又一的女儿而不是我于菲菲!他压根儿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关于我的出身、我的来历,中国一共就那几大军区,我父亲领导着其中一个,于又一的名字足以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可是我想我是那么真心地喜欢他呀,喜欢他黑亮的柔软的刘海儿、深邃的带着一点儿小卑微的黑眼睛,他的出身和贫穷从来我都没有介意过,我那么真心地对待他还有他的亲人,我做什么都会自然而然地考虑考虑他的感受,我只想要好好好好地跟他在一起,可是他竟然压根儿就不是因为喜欢我?他从一开始就有他的目的!

我哭得声凝气噎、哭得痛不欲生、小娟她们无论怎么劝我我都不肯停,我想我心目中美好的爱情它现在终于也开始破碎了,几乎就是摇摇欲坠!我一伤心我也顾不上他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你就让我哭吧,干脆让我哭死算了,如果苏娆说的那都是真的的话!

顾修宸在第二天下午打电话过来约我出去骑马,可我不想出去,我昨天哭了一夜我哭得连脑壳都觉着疼了,现在压根儿就没有一点心情!我心里也一点儿也不想去质问我爸爸了,与苏娆说的袁睿利用我相比我其实更介意的是他丢掉了我的照片——他压根儿就已经不想要我了!

除此之外,我想我还不愿意让顾修宸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的膝盖非常不幸又给摔伤了,两只胳膊肘还有下巴也全给磕破了,伤痕累累,丑得连我自己见了都觉着有些嫌弃得慌!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觉得我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喜欢待在学校里,因为同年级我认识的那些人现在基本上都已经开始到社会上实习了,剩下的另一批则三三两两地分布在教室和图书馆里准备着即将到来的研究生和公务员考试,还有的则忙活着要出国。小娟、苗苗、晓晓还有薛丽莉她们几个也不例外,我的身边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冷清,宿舍里就那么几个人来来回回的却总也聚不齐,眼看着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迷茫,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非常非常地害怕寂寞。

而我本身就是个非常喜欢热闹的孩子。

十二月,穆北在美国北部的一座小城里给我打电话,这家伙自从那次我没有听我爸爸的安排和他订婚以后就对我有点儿爱理不理的,对我也不同以往那样那么的热络了,可是就算这样我也知道,他也知道,我们俩这一辈子都不会和彼此失去联络的,而他心里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不理我的,就像我永远都不会不理他一样。

我把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给讲给穆北听,这家伙听完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游说我:

“菲菲,你还是到美国来吧,到了这里你就会发现它完全是个不同的世界,我相信这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的,而你也一定会喜欢上它的!”

我听了这话努力地静下心来想了想,不可避免的,我心底对美国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这期间顾修宸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我,跟他在一起我常常会觉得我自己非常非常的放松,越来越没有负担。有时候我心里甚至都有一种很搞笑很搞笑的错觉,我觉得我跟他在一起那感觉就像是一对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的老朋友、或者是一对还处在蜜月期里的小夫妻,呵呵,总之那感觉又亲切又熟悉又没有负担。我还想到我以后如果出国留学的话,那就可能要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他一次了,到时候我如果想他了那该怎么办呢?不可否认的,我想我已经开始变得习惯并且依赖他。

第三十一章

新年过后,我决定接受我爸爸的安排出发赴美国留学,我爸爸虽然嘴上面没有多说什么,可是看他那样子肯定 早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他这个女儿就是有点儿傻得不撞南墙不知道回头的脾气。

而我自己也觉得我这回伤得的确是有点儿严重。 整个寒假我都是无精打采的,懒洋洋地窝在家里头不愿意出门,就连平常过年时那些最令我兴奋的走亲访友都不能够完全勾起我的兴趣。

我爸爸看我这样这个时候就要来询问我了:

“这回可都是你自己想好的啊于菲菲。”我爸爸跟我说,“你爸爸费尽了心思想要把你给保护在自己的羽翼底下,是你自己削尖了脑袋拼命地想要往外头钻,这回你知道爸爸是为你好了吧?”

我压根儿连 ]点都不想说话,我把脑袋给软趴趴地搁在老头子的肩膀上,鼻子[ 酸,泪水忍不住又要掉下来。

我爸爸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别把事情给想象得太坏咯,也别把人都给想得太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的,无论如何他总有点儿自己的无奈。”

我心里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个“他”究竟指的是谁,于又[img]dssyz_156.gif[/img]他这是不希望我心里头太记恨[img]dssyz_156.gif[/img]个人了,因为在他看来有心事的孩子是不那么容易快乐的。

我想我心里究竟是不是真的那么怨恨袁睿呢?其实也不是。因为我知道他[img]dssyz_156.gif[/img]定也有他的理由和难处,可是我心里头就是忍不住会觉得很难过,我想我那么用心、那么认真对待的感情它居然是这么的不纯粹的,这让我打心里觉得很伤心。

我挤挤眼睛在我爸爸的肩膀上用力地抹了[img]dssyz_156.gif[/img]下眼泪,我爸爸见了拿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脑袋。

三月份,北方的天气开始回暖,鲜艳的嫩黄色的迎春花在和煦的春风中随风摇摆,我在回学校收拾东西的时候打电话给顾修宸,我说宸哥哥我马上就要到美国去了,临走前我想请你吃个饭你说好不好。

顾修宸听了在电话那头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再见的时候阳光很好,我在我们学校门口的小书店旁又见到了顾修宸,这老板自然还是 如既往的潇洒俊朗,只是眉宇之间多了 点儿小小的落寞和疲倦。我想想我之前都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着他了,所以这 次 看他我的心里头就觉着很高兴。我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抱抱他,他看见我笑笑,抬手就把我给牢牢地抱怀里去了。

我觉得我有点儿舍不得他。

半个月后,我所有的出国手续都已经办妥了、行李也基本上已经收拾妥当了,这阵子的主要工作就是走东窜西地和亲戚朋友们约会、话别,每天基本上都不怎么着家。明明聚会时是很热闹很快乐的气氛,可是 想到这是为了分别而举行的,我的心里头就觉得分外伤感。

顾修宸在纽约北部他自己的小公寓里头给我打电话,说他这两天刚好有事情出差在纽约,如果我暂时没有其它事儿的话,不妨可以早点儿出发去他那里,他说他可以带着我先在纽约那儿到处转转。

我[img]dssyz_156.gif[/img]听可真高兴啊,我又高兴又期待,我想着我马上就要到新的地方去啦,那儿会有[img]dssyz_156.gif[/img]个崭新的可能属于我的世界,尽管我的心里头还是有[img]dssyz_156.gif[/img]点儿舍不得离开爸妈,可是我想我的骨子里就是有这么[img]dssyz_156.gif[/img]股子又好奇又冲动的新鲜劲儿,我急于要去感受顾修宸和穆北嘴里头那个据说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决定要先去纽约。我爸妈知道我的决定后又来跟我谈了。我妈妈坐在我的床边儿上问我:

“菲菲,你宸哥哥到现在…有跟你说过什么没有啊?”

我想了想,我压根儿就不明白她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我稀里糊涂地摇了摇脑袋说:

“没有啊。”

我妈妈看看我爸爸。我爸爸拧着眉头微微不解地说:

“难道他又改主意了?你说这顾少爷心里头究竟都在打什么主意啊?”

我张着嘴[头雾水地看着他。

我爸爸我妈妈还有我奶奶把我给送上了去纽约的飞机。我这个时候心里头真是又激动又期待, 路上都是神采飞扬精神奕奕。

顾修宸带着人到机场来迎接我,我出了通道 看见他就觉着很高兴。在我们身边左右还各有 对别后重逢的情侣们在那儿热情地亲吻拥抱,左边的那对青春亮丽,右边的那对白发苍苍,但是两对情人眼中那因为重逢而闪耀着的喜悦叫人看了只觉着心底无限温馨。

顾修宸站我对面笑意融融地冲我拍拍手:“来,菲菲,让哥哥也搂 搂抱抱!”

我在他的长胳膊碰到我之前 抬手就把自个儿手里的包包给挂他胳膊上去了。他转转眼睛很搞笑地做了个鬼脸,旁边他的两个助理见状背过身去“哧哧哧”地低声偷笑。

我这样在纽约又停留了几天。期间和顾修宸去了许多许多的好地方,比如星光闪耀的百老汇、五光十色的时代广场、繁忙热闹的华尔街还有素有“纽约绿洲”之称的中央公园。

顾修宸在那儿帮我拍了很多照片。有我站在华尔街上和N多游人的合影,背景虽然人影憧憧熙熙攘攘,可是照片里头唯 能看得清楚的就是正眯着眼睛 脸“奸笑”的小坏蛋——这是顾修宸这么形容我的。

我们到中央公园宁静漂亮的小广场上喂鸽子,到这附近的海洋馆里头去看海底世界,然后学着那些憨态可掬的小企鹅们[img] 摇 摆地走路,又在纽约街头瞪着双大眼咬着冰激淋很老土很跌份儿地拍了许多许多搞笑的大头照片…

晚上我们裹着毯子坐在地板上懒洋洋地整理这些照片,我 ]见我那傻样儿简直都快要笑抽了,那 刻不知道怎么的,我突然间觉得我自己又有点儿舍不得离开顾修宸了,那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太贪心 下子吃多了酸葡萄那样,胸口又酸又堵得人难受得慌。

顾修宸住的小公寓旁还有 小片小广场,我们每天晚上吃完晚饭都爱去那里走[ 走。通常情况下都是无所事事,就那样懒洋洋地坐在喷水池边远远地看着那些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和小孩子在宁静的小广场上喂鸽子、溜冰、放气球还有 起欣赏迷人的落日。

这个傍晚,我照例咬着冰激凌从广场东头踩着滑板慢腾腾地滑过来,顾修宸也像往常 样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的小水池旁笑嘻嘻地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用力蹬了两下地面正要滑过去, 个不小心、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孩子突然间从我背后撞了过来,我身子 倾,眼看着就要摔倒在水泥地上,顾修宸非常及时地冲上来把我给 把就扯怀里了。

冰激凌“吧唧” 声掉到地上。

我的小心心啊,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间哆嗦了 下。我吸了口气试着拿手推推他,他手 紧又把我给牢牢牢牢地锁怀里了。

我突然就觉得今儿个的天气它明显有点儿热啊,胸腔里暖融融的,拿手 抹竟然发现额头上的汗都给他勒出来了~~~

星期六,顾修宸突然说他临时要到波士顿会见 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客人,而我回头 想反正我在纽约这儿已经都玩得差不多了,不如干脆就收拾 下跟他 块儿出发吧,所以我很仓促很忙乱地就上了去穆北那儿的飞机,手忙脚乱的, 直等到了机场才想起来要先给穆北发条短信让他到机场来接我来着。

顾修宸在飞机上笑嘻嘻地拿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第三十二章

我在机场并没有等到穆北来接我。或许是因为离开纽约的时候实在是太仓促了,我的短信他压根儿就没来得及看到;或者是因为有事情临时耽搁了,或者是因为堵车所以他要来晚一点儿…

我必须得承认我自己是个有点儿小贪心的孩子。我想我和穆北认识这么多年,两个人打小青梅竹马地一块儿长大,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够在一起,可是我的私心里一直都以为(或者说是希望)——他是我的,他就是我的!我在他的心里头就像他在我的心里一样,是有一个谁也无法撼动无法取代的位置的。

穆北跟我说过他会在美国等着我,一直等着我,他说他从来没想过我和他之间还会有别的人,那么我自己呢?我后来我想了想,我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在心里头隐隐约约地盲目地坚信着我们永远都不会错失彼此呢?还是说,那仅仅就只是我们对彼此的一厢情愿的希望呢?

我觉着我自己在一般情况下都是个没有什么心思的小孩儿。尤其是在经历了袁睿的事情之后,我似乎真的有点儿明白了外头的世界无论人和感情其实都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人性也远比我想得还要复杂,而我爸爸妈妈还有我奶奶为我安排的一切听起来其实也很好:

我在大学毕业以后,本本分分地按照他们的安排出国留学、学习、毕业、找工作、交朋友、结婚、生孩子…如果生活一定要像这样平平静静地继续下去的话,我希望将来那个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会是穆北。

——或许就是这样了,在我决定来美国之后,我想我和穆北我们两个还是会和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两个人互相调侃、互相照顾、在这个陌生的远离亲人的地方相亲相爱相依为命,然后等到时间对了、人也对了,我们会自自然然地回到中国去结婚生子,买一个不用很大也不能太小的新房子,我们一家人打打闹闹地生活在一起。

我娘家和他姥姥家是住在一个大院儿里的,出了我爸妈家的院子没走两步就是他姥姥家,我想咱俩以后要是真结婚了那可就省事儿了,周末回家想见着谁都可以,就连春节时究竟是去哪边过年都不必讨论了,我们肯定是两家轮着过,整天带着孩子在我爸妈还有他姥姥家混吃混喝地当“蠹虫”,像个甩手掌柜一样丝毫不必为究竟谁来带孩子这个问题而操心,我们两个的娃儿有他姥姥姥爷、太姥姥太姥爷这么样一大家子的人帮忙操持着,怎么着都不会妨碍到我们!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生活在一起,那也许真的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我是个特别捱不了寂寞的人。

我想我大约就是带着这样一种有点儿天真的龌龊的小心思跑到美国去找穆北去的,在我对袁睿的心思被令人失望的现实给彻底的打碎了之后,我对那些激烈的狂热的琼瑶式的爱情感到有点儿发怵,我想我这辈子还是就安安分分地过吧。我就愿意当一个不想长大的傻丫头。我希望到了美国以后在那儿迎接我的会是一个崭新的生活还有穆北那张一旦笑起来绝对是可以迷死人不偿命的脸。

我那先前被他和我自己强行打压下去的小心思就这样争先恐后地又冒了出来,它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又鲜活又带着股小小的顽皮劲儿一个劲儿地往外钻。

然而我这次不想控制它。

顾修宸有事在身,他把我送到麻省附近穆北住的小公寓旁后就和自己的助理先行离开了,我站在暮色沉沉的异国的大马路旁和他挥手道别的时候,他坐在车里头一而再再二三地嘱咐我万事要小心,有事儿千万记得要到纽约去找他啊,他说他需要在那儿再待上一阵子。

我笑他太啰嗦,挥挥手目送他离开,然后低下头伸手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长毛衣和呢裙子,转身走到台阶上去敲门。

四月的傍晚下了一点儿雨,濛濛的雨丝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又轻又细。我在房子外头听见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很轻松很自然地从屋子里头飘了出来:

“请问你找谁?”

我身体往后闪了闪,抬头扫了一眼那门边儿上挂着的金色小牌子,这里应该是Aaron Davis在麻省的住所。

“这是Davis的家吗?”我担心自己的英文表达不够清楚,看一眼门牌号、又看一眼那美女,喉咙里不自觉地就有一点儿发干。

那女孩子看看我,这是一个长得很fashion、金发碧眼的标准西方美人,金色的长头发看上去非常的妖娆而且有弹性,鼻子小巧挺翘、棕褐色的大眼睛看上去非常的撩人,嘴巴很大,厚嘟嘟的,让人感觉她有点儿像那个朱丽亚罗伯茨。

她穿得有点儿少,身上是件葡萄紫色的紧身小裙子、裙子的长度勉强能够包住她的大半个屁股。

我眼睛从上往下地打量着她、然后又再慢慢地从下往上地打量回来,我知道我自己这样子看人确实是有点儿不太礼貌,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我眼看着她那胳膊上明显还没来得及整理好的黑色的胸衣带子说:

“Aaron Davis住这儿吗?”

她表情要笑不笑、姿态十分慵懒地靠在Aaron Davis家的门边儿上打量着我说: ”Yes。“

那一刻不知怎么我的身体里突然间就有一根神经它“突突突”地直跳,我的脑袋里就好像是装了糨糊一样,而我自己压根儿就听不清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她究竟都在说着些什么。我舔了一下自己有点儿发干的嘴唇问她说:

”那么…那么你也住这里吗?“

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更奇怪了,笑得那样子比刚才不知道要快活上多少倍:

”我?我当然也想!可问题是Aaron 他根本不会同意我住这里,因为他说他在中国的未婚妻马上就要过来了,而我就只能够在这儿待上一晚。“她说到这里她又笑了一下,看了看我还没等说话,屋子里头突然就有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说:

”Jessica,你在跟谁说话?“

我站在门边儿伸手把门给推开了,我也不说话,我就站在门边儿上这么样看着他,这个漂亮的干净迷人的男孩子,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儿那个风流的滥情的美国资本家的血,他其实和他那叫人倒尽胃口的浪荡子父亲一样,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穆北呆住了。

我在他发愣的当口我转身就往小公寓旁的大街上冲,穆北追出来,几乎是不要命,他三步两步地跨过来在楼梯口一把就把我给逮住了:

”菲菲你听我说…“他的手牢牢牢牢地钳住我的胳膊,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太突然了,他抓住我的手明显地在发抖,”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菲菲…“

我尖声大叫着打断他的解释,奋力地拿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再也不要听这个人说话了!永远不要听这个人说话了!这个混蛋,他骗了我,他骗了我的感情!我想我认识的穆北他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子的呢?!那个干净迷人的男孩子,那个潇洒从容的男孩子,那个聪明顽皮的男孩子,他是我于菲菲从小到大第一个喜欢的人,他是我从小就引以为荣和艳羡仰慕的对象,然而他现在怎么样呢?他口口声声地告诉我说他是喜欢我的,他满怀深情地告诉我说他会在美国等着我的,可是现在结果怎么样呢?在他的家里头却还藏着一个漂亮的性感撩人的黑肩带女郎! 而他现在拦着我干什么呢?他还想对着我解释些什么呢?难道还非要我捉到他和她或者她们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那样他才会无话可说吗?不不不,我想我不要这样!我死也不要这样!!那个Jessica口中的,显然精于one night stand、懂得把”红旗“和”彩旗“区别对待的男孩子他绝对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穆北的!我想我再也不要听他说话了,永远也不要听他说话了,这个满口谎言的虚伪不堪的感情骗子!

穆北冲过来抓住我,他一边拿手用力地掰我捂在耳朵上的双手一边大声地冲着我吼说: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昨天…”

我奋力地跳叫着挣开他的束缚回身就往大马路上冲,穆北在我身后伸长手臂想要来抓我,却在下台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咕咚”一声摔倒在台阶上。我回身往马路上奔的时候眼里的泪水却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我想我总是习惯把事情都给想象得太美好。撇开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不谈,我喜欢穆北,他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漂亮到完美的男孩子,他干净而聪明,潇洒而俊朗,有时候又单纯可爱得像个大孩子——这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子他有一部分是属于我的,是属于我于菲菲的,从我四岁的时候、还是野蛮的脏兮兮的小丫头开始。

我不允许别人分享他,他是我的荣耀和骄傲,我不允许他像别的某些出身富裕的男孩子一样,是个风流浪荡、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和钱财所以就辗转于感情游戏的男孩子——我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变成这样!

他让我觉得末日来临。

我狂奔在陌生的暮色深沉的美国大街上时我的心里头想着,那不会是我认识的穆北的。我不要这样的穆北!我想我认识的、我要的那个男孩子他都不该是这样的。穆北是我于菲菲打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我和他我们两个从我四岁的时候开始就认识了,然后我们两个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耍、一块儿做功课,一直到十四岁时偶尔都还会裹着毯子睡到一张床上,而我打小时候起就挺喜欢他,我现在…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第一次被他外婆给抱到我家来时的样子,那还是一个粉粉嫩嫩的长着一头小黄毛的羞答答的”小丫头片子“,就因为被我亲了一下他小样儿哭都哭到昏天黑地。咱俩第一次手牵着手上幼儿园是在什么时候?有一个小姑娘瞧着他漂亮死活要走上来亲他一口,被我”啪“的一声一爪子又给毫不犹豫地拍得哭了回去,就因为这我记得我还被我爸爸给罚了一晚上的站;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年纪小刚刚没了妈妈想家,一到晚上就在隔壁的院子里头哭着喊着要找妈妈,哎哟喂当时把我给心疼得呀,我那么小我都已经知道要心疼他了,可他呢?我想想我差不多连心都快要碎了,瞧瞧我从小到大我多心疼他呀!长这么大表面上看着都是我欺负他,可是实际上全是他欺负我,打小他就爱笑话我没他长得漂亮、他还说我笨?!不仅经常拿巧克力骗我帮他写作业,他还时不时拿佟晓如养的那些肉肉的破烂玩意儿来吓唬我!我想想那时候于又一究竟是我爸还是他爸呀?我从小到大都没捞得着在他的背上骑过一回大马,结果全让他那小王八蛋给骑着了!他长得漂亮了不起啊?长得漂亮就能说我将来如果嫁给他会拉低他们家族遗传因子的平均分了???我呸!丫个混蛋!他还说他有脸说他喜欢我呢!他还有脸说他会在美国等着我呢!亏我爸爸还说我们家和他们家知根知底,亏我爸爸还说他将来会对我好,亏我还相信我爸爸的话想着以后可能会和他在一起呢!知什么根知什么底呀?!分明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想我怎么会就这样相信他了呢?我想我巴巴地跑来美国这儿是要投奔谁呀?他和他的那个美国父亲一样,都是个自以为是的滥情的风流子!混蛋,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我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一路想一路哭,我想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伤起心来才不管它什么场合不场合呢!我淌眼抹泪张着嘴巴一路从穆北的公寓哭着出来,闭着眼睛狼哭鬼嚎,我也没想过我究竟可以去哪里,我想我就是不要回去了,死也不要回去了!永远都不见穆北了!这个混蛋…

我张着嘴巴哭,走路的时候哭,上车的时候哭,说话的时候哭,坐车的时候哭,下车的时候我还哭,我哭着哭着下了车子走了一会儿忽然就意识到这个事情它有些不对劲儿啊——我完全就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儿了——完全不知道! 抬头看看四面全是红瓦白墙的古老的欧式建筑,没一个地方是我认识的!我绕着这个大街昏昏沉沉地走了一阵想找个车子来坐,转完了我就发觉结果我老在原地兜圈子,我走来走去我就是走不出去,我头都晕了,脑子里全是糨糊,完全分不清南北西东!这个时候我的听觉系统和英文理解力简直就降到最低,我走在大街上想抓个老外来问问车站在哪里,结果我问了我才发现我压根儿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脑子里”嗡嗡嗡“”嗡嗡嗡“一直响一直响,就好像有一次我在考英文听力时前一夜压根儿没睡,然后在考试时我的脑子就彻底糊了,什么东西听在耳朵里都是一团糟,那字符都是浮动的,压根儿就完全传输不到大脑!我松手放开那老外的衣片儿时我心里头想:完了,我这回肯定要彻底歇在异国街头了!

我的手机没电了。这个时候我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我有好好的待机时间超长的诺基亚和飞利浦不用我要用这个不到一天就会歇菜的美国货了,丫赶什么时髦呀?看看这回究竟是谁能救你了!

我就这样哭哭啼啼地走了很久,最后走着走着哭着哭着我就想起来了,美国还有顾修宸呀!宸哥哥才不会像穆北这个混蛋一样是个风流成性、嘴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浪荡子!那个人面兽心的混蛋!宸哥哥说过如果我有事儿可以到纽约去找他,他会在纽约那儿多待上一阵子,他还在那儿等着我!

我就这样我又哭哭啼啼兜兜转转地爬上了去纽约的火车。凌晨两点多,终于,在我自认为就要因为历尽千山万水而客死异乡的时候,我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掩映在青灰夜色里的欧式小公寓下。

让我想想我之前是不是已经告诉过各位,我在这个晚上脑袋已经明显被驴给踢过了?

我想那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从麻省哭到纽约,我哭了一整个晚上,到达顾修宸的公寓时我那时候基本上就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一个劲儿地抽噎着,像吃多了打嗝时一样半点儿也不由人控制!除此之外我想我还被伤着了,我心都给穆北那臭混蛋给伤透了!可我伤了心了我还觉着饿,我又饿又觉着冷,四月份呀,大晚上的我只穿了一件很哈韩很拉风的麻花大毛衣,里头是一件薄薄的粉T恤配一件黑色的小裙子,我走了一路差点儿没被冻僵了我!

我抽抽噎噎地按响了顾修宸他们家的门铃。这件事情我后来想了想,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我没准儿会回来呀?否则的话为什么他那个晚上开门会开得那样快?我门铃第一声还没有响结束呢他就冲过来了,“咣当”一声拉开门,我在愣了一下看清楚那张掩映在阴影的阴沉的脸庞时我委屈得“哇”一声就哭出来了:

“宸哥哥,”我哭得惊天动地,哭得肠断气噎,哭得一抽一搐地对着他说,“宸哥哥,穆北他有别人了,袁睿他也不要我了,要不…要不你就要了我吧?!”

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发誓那不过就是我在经历了巨大的伤心和迷失的恐惧后一时委屈所说出的孩子话。像迷路的孩子终于见着亲人了,心里想着你可不能不要我,千万不能不要我,我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需要你了。

然后两秒钟之后我却为这句孩子话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他让我体会到了我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那种深刻的痛楚。

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在我面前总是和煦如春风的男人、会和我一起坐在摆着玫瑰的长桌子旁打牌的男人、会在下着倾盆大雨的夏夜陪我去花房听雨的男人、会哄我宠我疼我的男人…他这个晚上变得叫我不认识,这时候的他完全像一个被惹怒了的想要把我生吞活吃了的野狮子。

我们俩之间的第一次完成得就像在作战。我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那样叫人狂乱的痛楚和激烈,这种感觉我在很久之后回想起来,竟觉得顾修宸那时候骨子里其实是恨我的,因为我的缺心少肺和视而不见。

他让我觉得他恨不得能把我给活吞了。

我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仍然站在阴影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大约只有两秒钟的工夫,他就像一阵飓风样瞬息间就把我给卷怀里了。

公寓门发出一声巨大的“嘭”的撞击声。

我的身体被他的长胳膊给牢牢地锁在怀里,双手被他只一只手就给轻而易举地剪在了身后,整个人被他强硬地架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唯有脚尖能够勉强着地支撑着自己。

这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叫人始料未及!我的原意里,我只不过是想要向他索要一个温暖坚实的拥抱,只不过是想向他寻求一个暂时的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在经历极度的伤心疲惫还有迷失之后,我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无力。原来我所喜欢的男孩子他心心念念算计着的不是我和他相爱而是我能给他带来什么利益,我从小到大引以为荣和倾心仰慕过的男孩子他原来只不过是个两面三刀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我想如果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像袁睿和穆北这样的话,那么我以后究竟还要不要恋爱了呢?如果今天这路它要是再长一点儿的话,那么我想,我今天铁定是到不了了。

我太累了,筋疲力竭,我的精神和身体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接近虚脱般的疲惫过,我想我再也走不动了。

顾修宸把我给卷进怀里,身体死死地抵在他自己和墙壁之间,紧接着他那火热的唇瓣就跟着落了下来,落在我裸.露在外头的冰冷的颈子上,柔软的带着凉意的耳垂上、还有因为呼吸被截断而微微开启的嘴唇上。

我失声惊叫,奋力地拿手捶打着他,我想我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着太委屈了、太伤心了,我需要他来抱一抱我,给我一点儿温暖和力量。然而那并不是这样的,他在啃噬着我,吮咬着我,左手从我的衣服下摆不顾一切地探进来,重重地揉捏着我腰上的皮肤,我的T恤和内衣被他的大手给推高,毛衣在撕扯中滑落在半腰,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死死地卡住了我的下颚,滚烫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的,灼热的带着浓烈酒气的喘息急促地喷洒在我的耳根上,我大声惊叫,痛哭着哀求,他不管不顾,嘴下咬得愈加用力,终于,在他的大手即将覆上我的胸口时我的惊叫声一下子提高了一倍,我哭得肝胆欲裂地向他求饶:

“不,不不不宸哥哥,我说错话了,我知道我错了,我刚刚只是说气话来着…”

原本那只是一句撒娇的任性的孩子话,就是它现在让我变得毫无后路可退,它此刻变成了这个男人手中的尚方宝剑,他要用它把我给收服了,整治了、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