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完好。

萧致远松一口气,顾不上其他,用浴巾将她裹起来,抱回卧室。

卧室的灯大亮着,子矜靠在他怀里,并未挣扎,只是冷冷的笑:“你以为我自杀么?”

他皱眉不语,看见她几乎全身上下肌肤通红,全都是磨擦出的血痕,大腿、后背更是惨不忍睹。他将她放回床上,怒气溢满:“你疯了!”

子矜仿佛没有听见,她披着浴巾站起来,浑身上下的肌肤火辣辣的疼。

刚才在浴室,她一遍遍的擦拭自己的身体,到了最后,明明感受到沙砾擦过般的疼痛,她却觉得停不下来。这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她只觉得脏,仿佛要把这层皮肤揭下来才甘心。

而现在,萧致远在身边,她却仿佛被抽离开了,可以冷静的面对已发生的这一切……

他在担心自己会自杀吗?

不,不会。

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呢。

子矜在衣橱里找了家居服穿上,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走出了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记得拿了钥匙和钱包。

身后他的声音焦灼:“你去哪里?”

她没有回答,径直按了电梯键。

电梯门打开,子矜迈进去一步,萧致远已经追了出来,拽住她手臂:“你去哪里?”

她不看他:“买点东西。”

“买什么?”他浓黑的眉皱在一起。

她不答,只微微仰起头看她,眼神冷刺如同匕首,只说了三个字:“避,孕,药。”

萧致远一愣之间,她已经关上电梯的门,红色的数字正快速的往下跳。

他反应过来,疯了一样去摁另一台电梯的开门键。深夜,电梯上来的速度极快,短短半分钟不到,他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她桑子矜永远都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最深的刺伤自己。

她可以一眨不眨的搓破自己的肌肤,可以面无表情的在他面前提起“避孕药”,她就是这样,不动声色的,让他知道她对自己,是如何的……不齿和践踏!

萧致远冲下一楼,走廊上却没有人。他有些慌乱的四顾,过了片刻,才想起小区的对面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于是一头冲进了夜色中。

这个盛夏的夜很静。街道上甚至没什么人,只有红绿灯在马路的另一头,单调地变幻出不同的颜色。

萧致远快步穿过马路,推门进药店。

声响惊动了昏昏欲睡的店员,她揉了揉眼睛问:“要买什么?”

“刚才有没有人来买药?”萧致远比了比自己的肩膀,“这么高的女孩子。”

“没有啊……”店员怔了怔,“买什么药?”

那她去了哪里?萧致远站在原地,听到店员说,“再过两个街口还有家药店呢,你去那边问问。”

萧致远出门,漆黑的街道上依旧没有人影。

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冷寂得像是荒野上的孤魂野鬼,其实这一带他并不算熟,转了几个弯,才远远看到了那家药店,绿色的标牌在漆黑的夜里莹莹泛着光亮。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那个单薄的人影刚刚推门出来,就站在药店的门口,就着手里那瓶水,仰头吞下了药。

那股凉意很快的从胃里升腾起来,又渐渐的灼烧,直至怒气焚烧。

他大步走到桑子矜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语气森冷:“你吞了什么?”

子矜的手里还拿着刚刚开封的药盒,长发凌乱,脸色苍白。

她知道萧致远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电梯只下到中间就出来了,一步步走下紧急楼梯,这才避开了他,找到这家药店。

药已经吞了下去,她渐渐定了神,麻木的甩开他的手就往回走。

“桑子矜。”

身后萧致远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她没有停下脚步。

“你想和我离婚么?”他抿了抿唇,“想带着乐乐走么?”

她怔了怔,回头看他。

他往前跨了一步,唇边一抹凉薄的笑,狭长深邃的秀目中是子矜看不懂的神色:“我们做个交易吧。”

她不由自主的开口:“什么交易?”

他一伸手将她拥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给我生个孩子,我就放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停的位置不厚道,想了想还是把这个段落更完再正文停更。O(∩_∩

【以下接书版手打内容】

忽然之间

因是深夜,街道两边的商户都闭着门,分外萧索。路灯投下的光斑让这条路看起来漫漫无尽,桑子衿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缩着肩膀,略有些茫然地向前走。

她知道萧致远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两道影子像是平行线,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重叠起来了。

她不知道他这样跟着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她听清楚了他刚才说的话。

为他生个孩子?

听到的那个瞬间,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甩了他一个巴掌,然后茫然地往前走。

他真会羞辱她啊,为他生个孩子?

这样……他有两个孩子,是她们姐妹为他生的。

这个想法像是一条毒蛇盘踞在桑子衿的胸口,久久没办法消失,逼得她喘不过气来,逼得她想要扶着路灯干呕。是因为这一晚承受得太多了吗?她头脑一片空白。到底还是停下脚步,微微蹲下身扶住了自己的膝盖。

身后一双手及时地扶过来,桑子衿并未挣开。

她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她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也是这样,惊诧之间,脑海里的一切,都被抽走了。

每一次在命运对自己展颜微笑的时候,桑子矜就明天,这样的好事并不会持久。

大四的学生课业并不紧张,桑子矜和班里的同学们一样,忙着做简历写论文。

而萧致远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常回来,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倒是方屿因为要出国,老是有问题想要请教萧致远。萧致远不止一次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哪次你能是因为想我,才给我打个电话昵?”

桑子衿语塞,讨好地说:“那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啊。我找到实习工作了哎!”

电话那边那边顿了顿,“什么工作?”

“晤,回来再告诉你。”

其实工作也不纯粹算是桑子衿自己找的,因为她收到了录用通知后,和姐姐聊天说起,才知道阴差阳错地,进的就是夏子曼如今工作的公司,上维重工。

夏子曼微微笑了笑,“实习去哪个部门定了吗?我帮你去问一下吧。”

桑子矜并没有拒绝姐姐的好意,如果说有时候接受萧致远的帮助还会让她有些别扭的话,对自己的姐姐……那种天然的血缘亲近感,却是这样自然。

两天后桑子衿就去公司报到。公司是极大,作为小菜鸟的桑子衿被分在总经办打杂,至于部门的老大便是姐姐夏子曼……桑子衿小心地掩藏起了这个秘密,和同期的实习生一起,领取了工作牌,办理了相应的手续,只远远地看了眼姐姐。

夏子曼穿着浅米色风衣,细高跟鞋敲响光洁的黑色大理石,背影婉约纤长,却又气势逼人,领着一群人进了会议室。

“哇,真有女王气场……”有人悄悄感叹。

桑子矜低下头,眉眼间却掩饰不住地微笑起来……那是她的姐姐啊,这么优秀的姐姐,真好呢!

他们很快被分配到了各个办公室,桑子衿还没坐下,就有公司同事递了份文件给她,“小桑,去复印室把文件复印30份。”

桑子矜应了一声,顺着同事指的方向去了文印室。

屋里没有人,只有机器低低的嗡鸣声。她琢磨了一下机器的用法,把资料放了上去,正摁下头一个键,手机响了。

她接起来,“喂”了一声。

萧致远的声音,“上班了?”

“嗯,我在复印呢。你回来了?”桑子衿注意力大半放在机器上,看到红灯闪了闪,措手不及间——机器罢工了!她又摁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不是吧?”桑子衿有点懵了,据说今天大老板下来开会,资料是同事赶着

要的。

“怎么啦?”萧致远追问了一句。

“机器……坏了。”桑子衿顿了顿,想要挂了电话,“不和你说了,我看看怎么回事哦。”

她刚想挂上电话,却未想到萧致远带着笑意说:“别怕,我来救你。”

她自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俯下身捣鼓了半天,有些沮丧地想,或许应该回去说一下,复印机被自己弄坏了。

她正沮丧不安,一抬头,门口倚着一个年轻人,白色的衬衣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柔和,他对她笑了笑,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 “喂,我来救你了。”

桑子衿惊喜交加,“你怎么在这里?”

他径自卷起了衬衣的袖口到肘间,没说什么,果然专心致志地开始修机器,

不过五分钟,机器重新开始运作,被吞的纸张也一份份地往外吐。桑子衿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哇塞,修好了!”

萧致远眉目舒展开,声音却低沉,“怎么谢谢我?”

“呃,你怎么会在这里?”桑子衿一转念,还是想到这个问题。

萧致远还没回答,电话响了,他甫一接起来就说:“我马上过来。”他也来不及再同她说什么,只简单地说了句,“我去开会了。”

萧致远推开会议室的门,夏子曼见他进来,笑着说:“萧总,再稍稍等等,资料马上就送来了。”

“好,没事。”萧致远坐下,和同事们打着招呼,却看见夏子曼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

“您的手……”她用口型向他示意。

萧致远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手肘上蹭了一大块油墨,并不只夏子曼发现了,许多同事目光也稍有异常。他若无其事地将袖子放下来,正巧有人将资料送进来了,萧致远低头轻轻咳嗽一声,掩饰起笑意——他会告诉她……今天一早来上班的时候就看到她了吗?

负责发资料的女生在经过萧致远身侧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他并没有望向她,唇角却凝成一抹笑意,淡淡地说:“谢谢。”然后面向众人,“开始吧。”

桑子衿一颗心怦怦地跳着,几乎要蹦出口腔外,出来掩了门,才尽量镇定地问同事。“会议室里的萧致远是……”

“萧总啊,你不知道吗?刚刚空降来的,顶替他的哥哥萧正平。”和她同期的实习生消息灵通得多,“唉,说真的,上维的命运堪忧啊!”

进入上维实习之前,桑子衿知道这家老牌的重工企业如今已经不复昔日辉煌,如今处在极尴尬的时刻。有传言说光科重工有意向要将其吞并,而集团上层也有了弃卒保车的想法。

“现在看来,把这个没什么经验的萧总派来,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嘛……。”

借着这个话头,同事们反倒聊开了,或许是真觉得上维撑不了多久,又或者觉得新来的萧致远本就是公子哥一枚,并没有了往日的谨言慎行。

桑子衿沉默地听着,刚刚入职的喜悦忽然就被冲淡了。在这里见到萧致远,她是真的意外。认识他半年多了,她一直以为他的工作是从事度假村的建筑开发。他又很少提及工作上的事,她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上午匆匆一见,直到下班,桑子衿没有再见到姐姐和萧致远。她下了班回到学校,和方屿一起吃了晚饭,却一直心事重重。直到夏子曼打电话来:“第一天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桑子衿沉默了片刻,“姐姐,你在加班吗?”

“新老总过来,总得一起吃饭吧。”夏子曼笑着说,“没事了,你早点休息吧。”

九月份的天气还有些热,桑子衿冲完凉,正坐着看书,忽然听到一直埋头背单词的方屿说:“你真的准备工作了?”“是啊。”桑子衿也不回头,“我的学费还是贷款的呢,想要读研压力太大。“不是有姐姐了嘛!”方屿嘻嘻笑着,“再说你成绩这么好,不继续读书可惜了,要不咱们一起出国吧?你和你姐姐商量一下?”“我姐姐也挺不容易的。“桑子衿轻描淡写,“再说,我想自己养活自己。”

宿舍里安静下来,她们各自看了会书,桑子矜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瞄了一眼短信,站起来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哦。”

宿舍门口是一大片树荫,萧致远静静站着,直到看见桑子衿穿了t恤短裤鲍下来,迎上去,笑,“热不热?”

“你热不热呢?”桑子衿打量他的穿着,虽然是西装革履,可是扣子早就解开了,还把外套拿在了手里,一脸疲倦的样子。

他微微俯下身,似乎是在观察她的神色,还没说话,却闻到淡淡一股香气,几丝清凉,几分甜意。他忍不住又深呼吸一口,才站直身子,抱怨着说:“我饿死了。”

他的脸颊倒真是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意,只是一双眼睛比起往日明亮不少。桑子衿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和……去吃饭了?”

萧致远捏捏她的脸颊,难得这样稳重收敛的人,语气也带了无奈,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的饭局哪能吃饱啊?”

桑子衿想想也是,弯弯眉眼笑了,“你想吃什么?”

萧致远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去拉她,“晤,上次你说的冷面。”

“你……不是专门跑来吃这个的吧?”

萧致远没说话,脚步却加快了。桑子衿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或许这家伙是真的饿了。

之前有一次她带着他在学校后门吃烧烤喝冰啤,后来两人一数,光羊肉串就吃了四五十串,他还嚷嚷着要加,表情活脱脱是饥饿儿童。桑子衿忍不住嘲笑他,

“萧致远,怎么你的伙食像是比我这个贫困生还困难呢?”他瞪她一眼,满嘴油腻地就要去亲她,含含糊糊地说:“好吃……”

似乎那一次之后,他就真的爱上了学校的后街,充满乐观地表示半年时间应该

可以从第一家吃到最后一家。

不过萧致远始终没有将心底的想法告诉桑子衿:他到底比她大了几岁,相处的时候总能体谅她,容忍她。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也知道因为这个差距她总有写别扭,索性便转换了立场,努力去适应她的生活。

不再带她去高级餐厅会所,倒是对这里的小吃街熟门熟路——从第一次拉肚子到现在能面不改色吃下两盆小龙虾,可以说在不动声色间,他彻彻底底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而很久之后,桑子矜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

他总是沉默着不回答,他们的关系已经那样紧张,他知道她不会信他的话。

可是他信,他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你第一眼看到她,就想对她好,想用尽全力对她好。或许,真的是上辈子欠了她吧。

他们在小饭店坐下,等着上菜的时候,桑子衿终于还是忍不住,“我老早就告诉你我要去实习了。”

“是吗?”他弯了弯唇角,轻松地说,“那么你最好叫我一声老板。”

桑子衿语塞,“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他掰开一次性筷子,带了几分随意,“调到上维的事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比你还晚两天决定。”

桑子衿“哦”了一声,垂下目光,数秒之后,又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欲言又止。

他一直微笑着看着她,不动声色。

“萧致远……”桑子衿最后还是踌躇着说,“我姐姐,她也在上维工作,你认识的,夏子曼。”

“是子曼啊?”萧致远并不吃惊,或许还仔细想了想,才说,“难怪长得挺像的。” “早知道会在一个公司,我就不投简历了。”桑子衿有些灰心丧气,“现在如果我说不干了,姐姐一定不高兴。”萧致远“哦”了一声,很清楚小丫头心里在纠结什么。

桑子矜是真的觉得难以开口,总之她现在还没有准备好将他们的关系告诉别人,尤其是姐姐她自个儿烦恼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你先别告诉姐姐我们的事吧?”

他眉梢微扬,点头,“好。”

桑子矜转瞬就眉开眼笑了,“那等我实习结束,毕业找到工作了我再告诉她。”

萧致远并没有反对,只沉吟着说:“你真打算一毕业就工作吗?”

“一毕业就工作,能养活自己是我的梦想呢!”桑子矜兴致勃勃,“我等这一 天很久了。”

她的眉眼生动,仿佛有异样的神采,萧致远看得心中微微一软,隔了一会儿,才语气柔和地说:“能养活自己也不是不好——可那是以前。现在……你不用这么累。子矜,你要不要考虑继续读书? ”

相处至今,萧致远很少给她这样的建议,从来不会干涉她的学习和生活。桑子 衿怔了怔,低头吃了一口菜,一时间没有回答。

“你好好考虑一下,你还小。不用急着工作。多读读书没有坏处。和方屿一起出去也不错,学校什么的,以你的成绩,能申请到很不错的。”他的语气依然温柔 平缓,“如果你也同意的话,实习就先不用去了。我让人替你办完手续,不让你姐 姐知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