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静默地坐在一起,各自忙碌着工作,直到七八点才停了下来。

“晚上出去吃?”林朔把大纲的树状图又修改了下,琢磨道:“不过酒店的自助也很不错。”

“我还有三千多没有写完……”苏绒委屈道:“好难啊。”

“等会吃完回来再写,”林朔抿了口热茶,提议道:“要不去吃日料?”

苏绒点点头,谨慎的保存了三次文档。

从工作中解脱后,她才有空来思考这次的任务。

林朔牵着她的手,带她去找小巷子里的日料屋。

她便跟着穿过夜风与街市,开始神游。

很多任务,似乎都看起来很好解决。

——离婚不就完了吗?

至于这么费劲的周旋吗?

——这么极品的家人,还不断绝关系啊?也太包子了吧?

苏绒叹了口气,把心里的吐槽都赶了出去。

宿主们都是普通人。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有爱,有不舍,有各种千丝万缕的情感。

他们也并不算太富有,如果不管不顾的抽离开这个家庭,要承担更多的工作和生活压力。

更何况,不仅是和老公的新生家庭也好,还是和母亲那边的原生家庭也好。

时间如藤蔓般让他们有了诸多羁绊,硬生生的分离同样可以疼的撕心裂肺。

就像宿主,哪怕父母明显偏心又重男轻女,她也做不到不管不顾的离开这三个人。

因为他们是家人啊。

那个市侩又精于算计的袁艳,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妈妈啊。

那个顽劣不堪的苏茂,是小时候会仰着头喊姐姐的弟弟啊。

每个人都有过温情的一面,哪怕在记忆里短暂而又模糊,也会让人感觉到由衷的眷恋和不舍。

他们的恶劣是真实的,与她之间的链接感,也是真实的。

就如同生活本身一样。

“上菜了。”林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认真道:“我们今晚再努把力怎么样?”

苏绒正捧着汤准备喝一口,下意识地懵了几秒钟:“努……把力?”

“对啊,过两天就有漫展了,”林朔笑眯眯道:“今晚努力存存稿,后天就可以放松玩一整天啊。”

原来是努力这个……

苏绒闷头喝了一口汤,慢慢道:“我觉得我的手都快断了。”

“那就不勉强。”林朔挥爪道:“你的榜单还有四天就写完了,到时候恢复日更六千,休息的时间也会多一些。”

“阿朔。”苏绒用筷子夹着八爪鱼刺身,懒洋洋道:“你说要不我们搬个家,就去新的地方定居好了。”

按照苏茂的性子,必然会什么都跟袁艳说,她又无法割断与这家人的关系,还不如躲得越远越好。

“新房子?”林朔咬断拉面,回忆了几秒钟:“去哪栋房子住?”

“哈?”

“对啊,是去光谷那边的新城海岸,还是汉口的世纪花园?”林朔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徐家汇那儿的香榭巴黎是毛坯房,肯定不合适。”

“对了,北京也有三处房产,要不我们住二环的那套?”

第33章 你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2

苏绒懵了一刻, 完全没有消化过来。

他他他不是个写手吗?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房子!

脑子里的记忆开始自动跳跃出来, 清晰的指引她找到了原因。

林朔同学,父母是汽车集团的总裁。

有——没有搞错?

苏绒任由林朔在旁边咬着糯米团,艰难地回忆着宿主当时发现真相的那一幕。

宿主和他网恋了三年, 又恋爱了两年, 期间只觉得他是个很投缘的同行,既没有问家世, 也没有问资产。

林家爸妈虽然头疼儿子又宅又直男,一看有个这么可爱的姑娘愿意嫁他,倒也没太关心家世和背景。

能真心对儿砸好就够啦。

所以直到宿主被求婚之际,她才突然发现——这货怎么可以这么有钱?!

寻常姑娘发现这件事情, 简直心头一阵狂喜。

这辈子吃喝不愁了啊!

然而宿主在得知真相之后, 整个人都陷入巨大的悲痛中。

她太清楚自家爸妈和弟弟是个什么德行了……

现在结婚一年,苏家上下都被蒙在鼓里,都亏她跟老公的一致合作。

该瞒的绝对都要瞒住, 不然绝对会折腾的鸡飞狗跳。

“苏绒, ”林朔见她又在发呆, 撇撇嘴敲了下筷子:“我要闹了啊。”

“你……你也要闹吗。”苏绒僵硬的看向他:“你放过我吧。”

“从你麻麻给你打电话之后,你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林朔揉了揉眉头,一脸无法理解的看向她:“所以为什么不给他们几百万, 直接摆平就够了?”

“结婚之前我就提过啊, ”林朔给她盛了碗寿喜锅的热汤,随手夹了个香菇喂给她:“他们要什么,直接给就好了, 你这样多累啊。”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打发走了吗?”苏绒吃了几口开始喝汤,一脸无奈的看向他:“胃口都是越养越大的,现在我压制着,还隔三差五找我要钱,往后呢?”

“如果你放任他们索取,一开始是房子车子,再然后就是你们公司的股权,最后几百万说没就没,你信不信”

想着法子花钱,谁不会啊。

可是她弟弟不学无术,又到处惹乱子,如果真被苏家父母连哄带扶的送到林家集团里,指不定给她捅多大篓子。

“那我们先去国外度个假?”林朔竖起手指提议道:“我们去秋叶原看漫展吧!”

“唔,好像……”

还没等苏绒说完,电话铃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是林朔的手机。

他虽然拔了私人用的电话卡,防止被骚扰个不停,但是工作用的卡还是正常工作状态。

毕竟商务合作太多,长期关机也会给合作方添麻烦。

但是这个号码,是只有苏绒和林家父母才知道的。

林朔给她夹了两块天妇罗,把手机翻了出来,愣了下:“号码被系统自动标记为警方诶——警察来找我了?!”

“我这辈子还会被妖妖灵打电话诶绒绒!”他扭过头来看向苏绒:“看这里!”

……怎么感觉你反而很兴奋。

“咳咳。”林朔清了清嗓子,佯装出一片正经的样子:“您好?”

“您好,是林朔先生吗?这里是汪家墩派出所,”电话里传来更严肃的声音:“请问紫金花园6栋203是您的住所吗?”

林朔愣了下,看向同样僵住的苏绒:“是的——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位自称是您亲属的男性,在您家中请锁匠开锁门、橱柜以及保险柜,现在已经被报警拘留了。”对方快速道:“请问您认识这名叫做苏茂的男子吗?”

我这个弟弟,果然是魔鬼啊。

连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苏绒在这一刻,突然很心疼这一桌子的菜。

她还没吃多久啊……

“好的,我们马上赶过来。”林朔快速回复了几句,神情同样有些恍惚。

他挂了电话,按了服务铃道:“麻烦再来一份烤鳗鱼谢谢。”

还吃吗!

家都被撬了诶你确定还吃吗!

苏绒这时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情非常复杂。

“安啦,菜都上了急什么。”林朔嚼着香菇认真道:“越是这种悲伤的时刻,越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你还真是淡定啊。

夫妇两买完单之后,直接叫了出租车去了派出所,警察倒也见惯了这种出家贼的情况,神情非常淡定。

“是交保释金把他接出来,还是报案?”余警官晃了晃证件,公事公办道:“需要我带你们去看下他么?”

苏绒托着腮帮子,略有些沮丧的开口道:“现场是什么情况?”

“所有的正规锁匠都在对应辖区有备案,所以对保险柜之类的东西都很谨慎。”余警官解释道:“当时他推辞说技术不够,在离开之后就迅速报案了。”

“现场多处有暴力开锁的痕迹,但是……你们家的门质量都还不错,就是玻璃柜碎了。”

林朔听到这里,笑了起来:“我就说这个牌子很阔以。”

你关心的点完全错了吧喂。

正常的老公听说小舅子是这种德行,离婚的心思都该有了吧。

“麻烦您……多关他几天吧,不好意思啊我出去接个电话。”苏绒僵硬地微笑着起身,跟警察赔了个不是:“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哈。”

她匆匆出了办公室,打开了手机。

果然,三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有无数的未读微信消息和语音。

苏绒深呼吸,然后拨通了袁艳的手机:“妈。”

“你终于知道关机了?啊?”袁艳急的都恨不得自己赶过来了:“你跟林朔那混账东西瞒了我们多少啊?说什么负债累累家里没钱了,怎么家里还有个保险柜啊!”

得亏自己并不是宿主。

苏绒对这个女人,一点感情都没有。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苏绒再度深呼吸,冷冷道:“我们家有保险柜,他就可以自己撬?”

她听到了脚步声,是林朔跟过来了。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想哭,说不清是哪种情绪涌了上来。

“哟哟哟,连你弟弟都开始提防着啦?”袁艳冷嘲热讽道:“你的钱就不是他的钱啦——帮着你弟弟怎么啦?天经地义!人家当姐姐的还给弟弟买房子给彩礼呢,你倒好!还把你弟弟当外人防着!接出来没有啊?”

苏绒有些仓皇的回头看了眼林朔,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你把我当过自家人吗?”

“自家人?你倒反问起我来了?”袁艳烦躁道:“你弟弟到底接出来没有啊?叫你好好照看他,你连饭都不给她做!”

下一秒,她被冻的冰冷的耳朵突然被捂住了。

林朔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索性伸出双手来帮她捂捂耳朵。

苏绒怔了下,任由他站在自己身后帮自己捂耳朵,语气冷淡道:“既然说我没有良心,那我就更没良心点好了。”

“袁艳,你听清楚了,我从现在起,不会再帮苏茂一步,也不会再给家里打一分钱。”

“苏茂从小到大添了无数乱子,我从二年级开始给家里洗碗扫地。”

“你听好了,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以后都不要再联系了。”

“你什么意思?你要跟我断绝关系?”袁艳怔了下,不可思议地骂道:“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娘从小没少你吃少你穿,你就这样对我!你还有良心吗!”

“良心?我从小到大付出了多少,年年都被数落我有没有良心,那我弟弟呢?他为这个家做过什么?”苏绒怒极反笑:“既然我没有良心,你又何必来找我呢?”

“别的也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她只觉得心里都是冰的,叹息道:“我会搬家卖房子,你就当我不存在吧。”

所有的质问都是为了榨取,回应也毫无意义。

她随手就挂了电话,把袁艳的号码拉黑,然后松了口气。

林朔放下了双手,小心的把老婆圈在怀里,小声道:“你更新还没有写完。”

苏绒:“……”

他们简单的办完了手续,一起坐车回家看了眼情况。

路走了一半,电话又响了起来。

苏绒看到苏洪两个字,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还有个人忘了拉黑了。

她叹了口气,把电话按掉,准备拉黑。

大概是对这个年代的电话不熟悉,她指尖一滑,直接接通了电话。

“苏绒!”苏洪的声音响的整个车都听得见:“你快把你妈妈气晕了知道吗!你这个不孝的女儿!”

快车司机神态惊讶的在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我不孝?爸,每个月的五千块钱,你们自己找苏茂去要吧。”苏绒握紧了林朔的手,毫不犹豫的回击道:“你们从小捧到大的亲儿子,肯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我挂了。”

她懒得再听后面的谩骂,直接挂断了电话,利索的拉黑。

林朔瞥了她一眼,正经道:“我爸妈那边都打好招呼了,我跟他们说,你们的家事他们都别掺手。”

“嗯……但是,”苏绒忍住泪意道:“我有点难受。”

“不哭不哭……”林朔把她按进怀里,温声道:“小绒绒最可爱了,谁都不许欺负我老婆。”

这个身体,和所有的记忆,都承载着宿主的情感和本能。

苏绒在这一刻,极其真实的能感受到她的渴求。

她想要爸妈的爱啊。

她也想像弟弟一样,被关心,被在意,而不是跟附属品一样,在苏家毫无存在感和地位。

越想要就越得不到,到头来都成了执念。

家里依旧静悄悄的。

苏绒开了灯,环视了一周。

这混账就在家里呆了一下午,就搞得跟龙卷风过境了一样。

有明显翻箱倒柜的痕迹,恐怕是在找财物。

外卖吃完了都没有扔,散落在茶几上,油溅的到处都是。

她叹了口气,低头收拾着东西,开口道:“阿朔,你去看下,有没有丢什么。”

林朔已经进了他们的主卧,半晌没有动静。

直到苏绒把客厅大致收拾干净,他那边都没有再吭声。

“怎么了?”苏绒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起身走了过去:“丢了什么?”

林朔跪坐在地上,眼神有点慌:“我的笔记丢了一本。”

他是日更两万的写手,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