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真心实意,痛心疾首。太投入,压根没注意到身后来来往往的人。

明小棋似笑非笑,“哦,你说他有什么可图的?”

毛飞瑜理所当然“无非是钱,资源。但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你从他那拿东西,他一定会让你还东西回去。”

话到这,已经很明显了。再说下去,就露骨了。毛飞瑜真是操着老父亲的心,斟酌用词后,说“就打个比方吧,他衣服一脱,身上全是松垮的肉,妆一卸,老人斑,眼角纹能夹死苍蝇。就这样的人……你看着能吃三碗饭吗?!”

明小棋忍着笑,眼里也有小碎钻一般,亮闪闪的。

她目光是看着这边的,但看得好像并不是毛飞瑜。

毛飞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回过头。

背后站了许久的姜棋昆一身笔挺中山装,眼神沉静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毛飞瑜背后忽然冒出一层冷汗。

姜棋昆平静说“她从来不吃三碗饭。”

毛飞瑜“……”

番外7 毛飞瑜 x 明小棋

姜棋坤受邀也来参加盛典晚宴。他这种级别的大佬, 一般不太流连觥筹交错间。他刚和几个资方高层聊完事,助理告诉他小棋也在,他这才出来看看女儿。

早知道就不看了。

听的都是些什么糟心话!

姜棋坤对这个经纪人有点印象, 是黎枝那边的, 录制《跟我去远方》的时候经常瞧见。高高大大一小伙子,长得还行,就是眼神太傲, 有一种不良青年的范儿。

姜棋坤原本对他印象还不错, 这小年轻能干事, 跑上跑下的,把黎枝安排得妥妥当当。

现在嘛……

姜棋坤倒也不是生气,只想看看这小子能解释个什么花来。

毛飞瑜也就那一刹那的眼晕, 现在已经镇定下来。并且对姜棋坤冒出不满, 德艺双馨又怎样, 还不是乱搞的老色鬼。他干巴巴地笑了笑,“姜老师您好。”

够敷衍的。

毛飞瑜随即对身后的明小棋说“还不走?”

姜棋坤也不说话,只看着明小棋。

明小棋朝他狡黠一笑,然后跟上毛飞瑜,“哦, 来了。”

姜棋坤“……?”

到外面透风,明小棋穿着高跟鞋跟不上,“小毛哥你能不能慢一点?”

毛飞瑜横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想跟我走呢。”态度不太和善,但脚步明显放慢了速度。

明小棋边走边问“你不怕得罪老姜?”

“我又不找他领工资。”

“你不怕影响到枝枝姐?”

“要真不怕, 我刚才连招呼都懒得打了。”

明小棋“……”

毛飞瑜斜睨她一眼, 语重心长道“你还小,人生十字路口走岔了路也很正常。重要的是迷途知返, 为时不晚。”

明小棋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

毛飞瑜恨铁不成钢,本能地伸手往她脑门儿上用力一弹,“敷衍我呢!”

明小棋嘶声喊疼,“野蛮人!”

毛飞瑜弹完就后悔了,刚才那一下是用了点力气,他又不自觉地放低语气,“疼啊?我吹吹?”

明小棋礼尚往来,也往他脑袋上重重一弹。结果这个方向没判断准确,手指直接戳到了毛飞瑜的眼睛上,毛飞瑜一声惨叫,“我靠!我瞎了啊!”

明小棋懵了,“对、对不起啊。”

毛飞瑜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带我去医院!”

大晚上的去人民医院挂眼科,毛飞瑜最后被包成了海盗脸。第二天去工作室上班,所有人都跟围观怪物似的

“小毛哥你怎么啦?”

“天惹,瞎了吗?”

“小毛哥你还有救吗?”

毛飞瑜烦的很,“去去去,干活儿去!”

后来黎枝过来,瞧见他这模样也是惊了一跳,“你是打算去领残疾证了吗?”

毛飞瑜“……”

“怎么弄的?”黎枝又问。

一旁默不吭声的明小棋偷瞄一眼,暗暗抓紧了手中的a4纸。

毛飞瑜不以为意,“发炎了,细菌感染,洗澡水进眼睛了。”

黎枝走后,明小棋小碎步地挨过来,小声说“对不起啊小毛哥。”

毛飞瑜不似刚才的不耐语气,声音沉了两分,“没事儿,你也只是故意的而已。”

明小棋“……”

她低头愧疚的模样,看得毛飞瑜于心不忍了,他笑了笑,“瞧把你吓的,多大点事,没关系。”

怕她东想西想,毛飞瑜干脆给她找点事做,交待道“上午你辛苦一点,帮我跑个腿,去金丹传媒的王主任那谈谈下周的广告拍摄细节。”

“我?”

“对。”毛飞瑜说“你代笔我去谈。这公司本来我们不打算接的,但也是熟人面子,你来我往的,总不好多次拒绝。大框架我们之前都谈好了,你去完善一下细节就好。”

明小棋犹豫不定,“可我一个人……”

“没事。”毛飞瑜眼神坚定且包容,“你可以。”

明小棋勤奋好学,是个好苗子。毛飞瑜本就挺欣赏她,眼下正好,让她自己独当一面就当历练。

下午回工作室,明小棋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地汇报工作进程“都谈好了,也特别说明,枝枝姐这次拍摄不穿泳装和过短的衣服裙子。”

毛飞瑜嗯了声,“那就行。”

这倒不是黎枝矫情耍大牌,金丹传媒旗下有几个杂志刊物,除了黎枝即将拍摄的这个,还有一个不太入流的,打擦边球的男性杂志。号称国内版的《风流公子》。毛飞瑜见过太多狸猫换太子的,也不是他疑心重,总之,多个心眼没坏处。

原以为一切顺利,到了拍摄那日,对方的服饰,却是比基尼这些。明小棋当即过去交涉,但对方很强硬,坚持说没有违法合同约定。

“合同里只说不穿比基尼,但我们今天拍摄的造型并不是比基尼啊,你看,长衣长袖的,露腰腹的地方也都有薄纱呢。”

明小棋气得据理力争,“你们这是强词夺理。”

“我们这是依据合同办事。”

对方就是欺负新人,知道她没什么经验,小姑娘一个,只有任人拿捏的份。明小棋是左右为难,一边是要维护黎枝的权益,一边是对这种厚脸皮的乙方实在没辙。

黎枝是公众人物,闹得太厉害,一定是她吃亏。估计对方也是抓着这一点才如此有恃无恐。明小棋去找他们的负责人,一个一个推卸,把她当皮球似的踢来踢去。

离开拍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黎枝已经在路上了。明小棋落寞地走到外边给毛飞瑜打电话。毛飞瑜接得快,“小棋?”

一听见他的声音,明小棋就忍不住哭出了声。

电话那头的毛飞瑜自己都愣了,印象中,他从没有见过明小棋这么脆弱的时候。

“别哭。”他声音好似有安抚人的魔力,“天大的事还有我。”

明小棋稳住情绪,哽咽着把事情始末说完,“对不起小毛哥,我没把事情办好。”

毛飞瑜随即沉声“不是你的错。”

他决断迅速,让黎枝不过去了,吩咐司机把人拉回去。然后自己下车,打个出租车就去了拍摄地。

金丹传媒的人一见到他,立即扬起笑脸打招呼“小毛哥到得好早,枝枝呢?”

毛飞瑜冷着脸,都懒得敷衍,直接撂话说“不拍了。”

不等对方装模作样,毛飞瑜拽着明小棋的手往前一站,不悦道“你们违反合同在先,按违约条例,工作室这边会委托律师向你们提出索赔。”

对方也懵了,没料到毛飞瑜会如此强硬。

有的还想辩解“我们是按合同办事的,这服装没有问题的嘛。”

“没问题?”毛飞瑜冷呵,拎着衣架上的一件薄纱状的裙子往这人脸上糊过去,“那你穿,现在穿,穿去步行街上走三来回!”

对方立即认了怂,往后退一步,涨红着脸敢怒不敢言。

毛飞瑜“本来是看在老关的面上,才跟你们家首次合作,原想着,再不济,也能交个朋友,以后没准儿都能互行方便。但现在来看,完全没这必要了。”

这话说得挺重,也踩在痛点上。

还有人不服气了,说得冠冕堂皇,“你们工作室的人怎么这样,大牌就能欺负人了是吧?”

毛飞瑜呵了声,“谁欺负谁,你们心里没点数?”

他牵着明小棋的手腕,把人往前推,感觉到她本能地后退,索性堵在她身后。明小棋踩着了他脚尖,撞上他硬实的肩。

毛飞瑜说“看人家小姑娘稚嫩,就玩儿阴招。好好跟你们谈事,你们不真诚。出了事儿人家好好跟你们解决问题,你们又刁难。凭什么好事儿都让你们撞上?小姑娘面子薄,一张嘴说不过流氓,那我来,流氓有流氓的搞法。”

毛飞瑜一席话说得行云流水,眼神跟尖针似的。

他一八五的高个儿,不算穿衣显瘦那一款,常年健身的习惯,让他的身材看起来很结实。人一凌厉,气势自然如风起。把对方公司吓唬得个个眼神闪躲。

明小棋跟着他,抬头挺胸地走了。

一出大厦,毛飞瑜见她半天没动静,便回过头,“我说你……”

明小棋在他身后偷偷红了眼眶。

毛飞瑜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温柔,把话小声说完“……做得好。”

明小棋噗嗤一声又哭又笑,“小毛哥,你心里一定骂死我了吧。”

“别冤枉人。”毛飞瑜不满道“哥没那么凶。”

夜幕降临,车灯闪烁,街道像流动的光带。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了会儿,毛飞瑜看不下去了,把自己外套脱下来递给她,“擦擦眼泪,别人以为是我欺负你。”

明小棋接过他丢过来的一团衣服,哑声问“你都这样给女孩子擦眼泪的呀?”

毛飞瑜“没给别人擦过。”顿了下,他呵了声,“会套话了啊小屁孩。”

明小棋揉着衣服,没吭声。

毛飞瑜左看右看,“这边没出租车。”

明小棋眼明手快,“前面就是公交车站,我们可以坐公交车。”

这趟车来得真是慢,乘客等得诸多不耐。

车好不容易来了,都一窝蜂地往前冲。明小棋被人推搡了好几下,毛飞瑜看不下去,伸手把她拨到身后,又冲前面那几个小年轻喊了嗓“挤什么挤,排队!”

毛飞瑜挺能震人,大家还真就不挤了,老老实实地让路。

上车后,他把明小棋拽到前边,“站过来,你个小短腿。”

明小棋扭过头,气呼呼道“我一米六五,是你长得太高好不好?!”

“好好好。”毛飞瑜笑道“怪我生了一双大长腿可还行?”

明小棋“……”

毛飞瑜的手扶着座椅背,相当于给她圈出了个保护罩。

车子颠簸,走走停停。

乘客来了又去,前边是个学校,人更多,但明小棋被他保护着,没感到一丝拥挤。毛飞瑜的胸膛会挨近一些,他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明小棋下意识的想问,你用哪个牌子的洗衣液。

这个想法一冒,好像开关被悄然按动,不知为何,她的脸越来越热。从车窗里,明小棋偷偷撩眼,看着身后毛飞瑜的轮廓。

忽然,那股好闻的清香味更浓郁了。

毛飞瑜稍稍低头,问“你简历上造假的吧,这么矮,一定没有一六五。”

“……”明小棋扭头愤懑,“怎么就没有一六五了,净身高呢!”

她较真的模样看笑了毛飞瑜,明小棋这才反应自己是上当了。

两人一路呛声,跟说相声似的,把座位上的一老爷爷逗得哈哈大笑。

太投入了,等明小棋发现时,已经不对劲了。她说“小毛哥,我们好像坐错车了。”

车到终点站,两人灰头土脸地下车,站在荒凉的郊区,你看我,我看你,中间一阵风穿堂而过。

静默数秒,两人齐齐笑出了声。

毛飞瑜哎的一声,“我是败给你了。”

就这样,两人又傻乎乎地等着返程车。

毛飞瑜睨她一眼,问“一直也没问你,房子租在哪儿?”

明小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西区那边,租金便宜。”

“你是海市人,怎么不回家住?”

“家里小。”明小棋含糊道“我爸妈养了一条狗,说狗和我只能留一个,然后我爸留下狗。”

毛飞瑜无言,觉得这姑娘有点惨。他说“我房子再晾一个月就能搬进去了,到时可以租你一间卧室。”

“我工资很少的。”明小棋冲他眨眨眼。

毛飞瑜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打个骨折价吧。”

明小棋哦了声,问他“小毛哥,怎么没见你谈女朋友啊?”

毛飞瑜挑眉,吊儿郎当的语气带着一丝故意为之的逗弄,“女朋友能让你见着吗?”

明小棋心一跳,忽然就沉默了。

毛飞瑜啧的一声,不太温柔地揉了揉她脑袋,“想什么呢,成天围着工作室那祖宗转,我哪来时间谈恋爱。”

明小棋别过脸,嘟囔道“你不用跟我解释。”

毛飞瑜笑道,低声说“我就想跟你解释,行吗?”

这一晚后,两人的关系显而易见的改变。

像一颗秘密的小种子,埋在土里,毛飞瑜施肥,明小棋浇水,这是两人才懂的默契。

毛飞瑜有时有事,到工作室的时间晚,径直走到小棋后边敲了敲她的肩,“坐直一点,小心颈椎疼。”

一旁的黎枝可怜兮兮道“小毛哥,我颈椎也疼,也需要你敲敲。”

毛飞瑜嘁的一声,“你是欠揍。”

中午同事们叫外卖,明小棋恰好有事出去了。毛飞瑜本能反应地说“给小棋带一份。红烧土豆少辣,多放一点葱,喝海带汤,不要肉。”

语毕,所有人起哄,“哇哦~~”

毛飞瑜自己也愣住,瞪他们一眼,“这么能嚎,干脆给你们报名个大合唱好不好?”

众人齐声“好!!”

毛飞瑜“……”

去国外工作的时候,只要有点自由时间,毛飞瑜都会去逛逛,给明小棋带个礼物回国。那天偶尔听她和同事们聊天,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上,她对一个新款包包赞不绝口。

毛飞瑜有心,在旁边悄悄记下那一页,然后托朋友从国外加大价钱买了回来。以前的女朋友总嫌他没钱,现在他财务宽裕,足够给姑娘买最好的礼物。

明小棋收到包后,愣了下。

毛飞瑜轻飘飘道“顺便买的。”

屁话,这包没在国内发售,多难买她太清楚。

明小棋把包放一边,眼神清冷,认认真真问“毛飞瑜,咱们现在算哪样?”

毛飞瑜这一次没有似是而非地闪躲,他目光坦然,深深注视她,就这几秒的交汇,心里全是欲拒还迎的复杂愁绪。他皱了皱眉,忽地问了一句“你和那老头儿断了没有?”

明小棋“……”

毛飞瑜心里窝火,但又无可奈何,看她好几眼,都是欲言又止。

明小棋却笑起来,无事发生一般,声音清亮“小毛哥,周六有空吗?”

“干吗?”

“邀请你去我家考察。”

――

周六这条,海市天气格外好。

昨儿的大风过境,把乌云吹散,抬头望,一片蓝。

毛飞瑜在路上就有了丝丝悔意,冲动了,三天前就应该慎重做决定的。原本以为只是小姑娘的一时玩笑,没想到这大早上的,她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你快点啊,我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

毛飞瑜这才恍然,哦,当真了啊。

明小棋真是行动派,并且十分诡异的,帮他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一小箱樱桃和一束新鲜欲滴的香水百合。上车后,毛飞瑜问她要地址导航。

明小棋报了个地名后,他手一抖。

如果没重名,他记得那是海市有名的富人区别墅群。

毛飞瑜盯着她,目光起疑。

明小棋仿佛知他所想,笑得灿烂无害,“开车吧,我爸妈今天都在家。”

他以为明小棋的家是在别墅群的附近,这个地址比较方便导航,可他的车竟然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地开进保安亭,并且两道关卡都顺利放行,就像是提早做了安排一样。

车停好,下车后,他还有点懵。

明小棋脚步轻快地往前带路,气氛一时有点奇怪。

毛飞瑜丧失了往日的犀利精明,大有没话找话,缓解内心撩乱的意思,便对明小棋说“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谁还没个年少不懂事,犯错误的时候。我也不是嫌弃,我自己也是从烂泥里爬出来的。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明小棋在门口站定,扭头看他一眼,“哦。”

毛飞瑜心情又don了十八层楼,提到某位,语气夹带死心,不自觉地刻薄起来,“姜老师演戏是一把好手,但除了演戏,他还有什么优点?你们走在一块儿,配吗?小棋,我不介意你的过去,我只是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未来。你何苦跟着他浪费自己的青春?他五十多岁了,再怎么勤于保养锻炼,那也是长辈,是老人家。”

他索性把话挑明“是中看不中用啊!”

别墅大门悄然打开,毛飞瑜口中的“不中用”,此时正沉静无言地看着他。

而同时,明小棋乖巧地喊了一声“爸爸。”

“……”

“??”

毛飞瑜如被雷劈中,定在原地,浑身贴满了尴尬。

番外8 毛飞瑜 x 明小棋

毛飞瑜进门之后还有点晕眩。

坐在沙发上后, 明小棋小声说:“小毛哥,你刚才进门的时候,走的是同边路呢。”

什么同边不同边的, 毛飞瑜现在只想从顶楼跳下去。

家里的阿姨沏来热茶, 姜棋坤从偏厅折回来,一身绸质的衬衫飘逸俊朗,指了指桌上的茶水, “随意。”

毛飞瑜下意识地站起身。

姜棋坤盯他一眼, “怎么了?”

毛飞瑜也回看他一眼, 眼里是乱七八糟的情绪。

姜棋坤还是那句,“我让你随意。”

毛飞瑜跟被点名的小学生似的,立刻规规矩矩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