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去问韩君瑶吧,她最清楚,我得去找小叔了。”

顾承泽被顾瑾昀拉去酒吧,两杯酒下肚后,顾瑾昀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黎晏书为什么要取消婚礼吗?”

顾承泽点头:“知道。”

顾瑾昀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听说夏姨就是当年的车祸肇事人,黎晏书因为太内疚了,觉得没脸见你,所以才取消了婚礼。”

顾承泽没反应,继续喝酒。

顾瑾昀用肩膀撞他:“你听见没有啊?”

“听到了。”

“看你这表情,敢情你是早就知道了?”

“嗯。”

顾瑾昀呆了:“那你什么意思啊?就这样放弃了?因为二十年前的事情?我告诉你,那是她妈,跟她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忘了她是怎么帮你找阿姨的了?”

顾承泽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这些我都知道。”

“那你还不去找她?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这件事对阿姨没办法交代对吧?我觉得你多虑了,阿姨的性格多温柔啊,而且她那么喜欢晏书,肯定不会……”

“行了!你让我安静一下,行不行?”

顾瑾昀委屈得不说话了,喝了两口闷酒后又开始吐槽:“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样的性格,真不知道黎晏书看上你什么了?”

顾承泽苦笑着终于说出实话:“她根本就不爱我,她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和董事长怄气。”

“这种借口你也信?一看她就是在说谎。”

“她有没有说谎,我最清楚。”

顾瑾昀嗤笑:“你是谎言检测器啊?”

“没错!我的身体就是一部谎言检测器。”

顾瑾昀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猛地喷出来。顾承泽连忙掏出白手帕擦脸。

“我没听错吧,小叔?你有这么牛的功能,FBI应该招募你去啊!”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顾瑾昀看着他,突然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好吧,我相信你了。你知道今天晚上是谁让我来的吗?”

“是谁?”

“是我奶奶让我来的。”

顾承泽有些吃惊:“董事长?”

“没错。”

顾承泽十分意外,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瑾昀静静地看了顾承泽片刻,忽然大笑起来。

顾承泽有些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疯?”

顾瑾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测谎仪?哈哈,你不是说自己是测谎仪吗?我刚刚对你撒谎了,你知道吗?”

“你刚刚对我撒谎了?”

顾瑾昀点头,继续大笑:“对啊,你不是说你听到谎话会有反应吗?可你怎么没有反应呢?”

顾承泽震惊地站起身来,两只手在身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地摸了一遍:“难道我的过敏反应被治愈了?”

顾瑾昀看到他的奇怪举动,终于不笑了,好奇地看着他。

“你再对我说几句谎话试试……”

“什么?”

“快说!”

顾瑾昀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愣住了。

顾承泽的情绪已经趋于亢奋,不停地催促他:“快说啊!”

“我讨厌你!”

“你连谎话都不会说了吗?说得严重点,越严重越荒谬越好。”

顾瑾昀站起来大声喊道:“我太讨厌你了,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我早就已经不爱你了,我恨你!”

酒吧里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们。

顾承泽却兴奋地抱住了顾瑾昀的脑袋,在他的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众人再次看傻眼,这次连顾瑾昀也傻眼了。

顾承泽揉了揉顾瑾昀的头发:“臭小子我喜欢你!”他说完,拿起外套就往外跑。

“你去哪里啊?”

“我去找黎晏书!”

“你有病啊!”

顾承泽兴奋地在街上狂奔,一直跑到了韩家楼下。

韩君瑶打开门,看到挂满一脸诡异笑容的顾承泽时吓了一跳。

“黎晏书呢?”

“她还没有回来,我估计她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手机也关机。”

“那我知道了,谢谢你!”

韩君瑶看着顾承泽跑走的背影觉得十分无语:“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呀!”

黎晏书站在江边凭栏吹风,顾承泽顺着江滨步道很快就找到了黎晏书,兴奋地跑了过去。可走近后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整个人渐渐冷静下来,站到她旁边和她并肩望着江面。

黎晏书不看顾承泽,缓缓地开口,仿佛在和一个老朋友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仿佛他们俩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记不记得,上次也是在这里,我跟你说,希望我们的另一段关系能从这里开始。”

“嗯,我记得。”

“可惜那段关系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

“谁说它要结束的?我不同意,它不可以结束。当初向我求婚的人可是你啊,现在又说要结束,难道你想要对我始乱终弃吗?”

黎晏书的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对不起,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顾承泽摇头:“我很清楚你现在的心情,但我们俩的关系不是你一句简单的分手就可以结束的。你的母亲伤害了我的母亲,害得我们母子失散二十多年,这么巨大的伤害,你以为是我们分手就能够弥补的吗?”

黎晏书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离开我的!从现在开始,我必须实施对你的报复和惩罚, 我要你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不可以离开我,必须和我厮守到老。”

顾承泽说完,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黎晏书。

黎晏书在顾承泽的怀里终于痛哭出声。

顾承泽轻抚她的背给予安慰:“别哭了,再哭下去我会心疼的。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你要对我有信心,对我们的关系有信心,难道分手会比我们在一起更容易吗?”

黎晏书在他的怀里慢慢停止了哭泣。

“晏书,请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再说‘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没有爱过我’这样的话,虽然我知道那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话,但是我听了还是会非常难过,非常痛心。”

黎晏书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你看清楚我的脸。”

顾承泽不解地看着她。

“如果我们在一起,未来的每一天,我的这张脸都会提醒着你和阿姨的那段过去,那段骨肉分离的痛苦的过去……你不会开心的。”

“是你不能原谅你自己,不要拿我当借口。”

“没错!我是无法原谅我自己。假如我没有找到阿姨的手链,假如我不知道你曾经遭遇过什么,我或许可以原谅我自己。可是,这一切我分明都知道,我怎么还能心安理得?”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理解你的心情。”

“你不理解,没有人能够真正地理解另一个人,就像我对阿姨所经历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一样。我有十分爱你,就会有百分愧疚。我宁愿你恨我,怨我、惩罚我,也不愿意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原谅我,接受我。”

“我不是说了吗,我惩罚你这辈子永远都不许离开我,我惩罚你用自己的余生来爱我、弥补我!”

黎晏书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晏书,你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我会给你时间来消化这件事,只要不分手,怎么样都可以,我会等你的。”

黎晏书扑进顾承泽的怀里,任泪水决堤。

黎晏书推门进入韩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韩志鹏:“韩叔叔。”

韩志鹏用关切的眼神望向黎晏书:“你还好吧?”

黎晏书勉强笑笑:“嗯,我没事,谢谢韩叔。”

黎晏书说完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韩志鹏敲门走了进来:“晏书,我能和你谈谈吗?”

“韩叔,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可是,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跟她说完了。”

韩志鹏叹了口气:“晏书,这么多年来,你真的误会你妈妈了。”

“她都做出了这种事情,我还能怎么误会她?”

“这件事情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受害者是承泽的妈妈。”

“她做出这种事情你都能原谅她?”

“那是因为我理解你的妈妈。当年我遇到你妈妈的时候,她就被这件事折磨着,非常痛苦,甚至一度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黎晏书冷笑:“是吗?那她现在怎么还活着? ”

韩志鹏的脸色瞬间变了:“晏书,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她再怎么有错,毕竟也是你的母亲啊。”

黎晏书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有些过头了,便没有回击。

韩志鹏放缓语气:“事发的那天晚上,你妈妈正在公司里加班,她是听到你生病高烧不退的消息才急着赶回去的。因为下了大雨,没有交通工具,所以她才借了公司的车,没想到会在半路出了车祸。”

黎晏书望着韩志鹏,脸色有一瞬间的诧异,但随即又冷笑一声:“难道你是想告诉我,我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妈妈她一直以来都很爱你!”

“她既然爱我,那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我们?我当时那么苦苦地哀求她,求她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可她还是走了,当着我的面,上了别人的车。”

“你真的误会她了。那次车祸以后,她被公司的老板抓住了把柄,那个人不断地勒索、要挟她,她一时软弱,屈服于对方,谁知对方非但不放过她,还变本加厉,她最后离开你们父女俩,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法面对你们。”

黎晏书连连摇头:“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我不信!”

“你以为你妈妈不断地嫁人只是因为她贪婪爱财、爱慕虚荣?其实她只是想要借助更强大的男人来挣脱泥潭,她的这些苦衷又能跟谁说呢?”

“挣脱泥潭难道只能借助男人吗?靠自己不行吗?”

“你们这一代的孩子是赶上了好时代,理解不了你妈那个年代的女性,社会给她们的机会并不多……我和你妈当年是纺织技校的同学,当年我就很仰慕她,我们俩是有感情基础的,并不是外界传说的那样你妈勾引我……”韩志鹏感慨道,“承泽的妈妈受了很多苦,你妈妈又何尝不是呢?她只是一时糊涂,误走到人生的岔路上。晏书,你妈不是不爱你,她恰恰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宁愿你恨她、怨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内心的愧疚。”

黎晏书痛苦地摇头:“不要再说了,韩叔叔,请你不要再替她编造借口和谎话了。”

“我刚才说的究竟是谎话还是实情,你仔细想一想就会明白。晏书,人生是会面临很多重要的节点,每个节点的选择和决定对你的人生都至关重要。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选择。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一个人静静吧。”

韩志鹏离开了房间。

黎晏书颓然地坐到床上,痛苦地掩面而泣。

花园里景色宜人。

顾承泽陪着傅晚瑜在花园里散步,走到凉亭里时,顾承泽细心地将坐垫铺在凳子上才让傅晚瑜坐下,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茶水倒给母亲喝。

傅晚瑜接过杯子:“我听说婚礼取消了……”

顾承泽愣了一下。

“为什么呀?”

顾承泽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不语。

微风吹过傅晚瑜的脸庞,仿佛将过去所有的痛苦回忆都吹散了。她温柔地笑笑:“晏书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