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里却在想,这个小霸王本性不坏,先前只是被廖氏教养坏了才那样嚣张跋扈,可你看,不过数日光景,他却已经像换了一个人,可见孺子可教,若有人肯悉心教导,循循善诱,这孩子必当能成大器。

比起阴冷刻薄遇事逃避的颜朝,颜夕显然更能堪当大任。

她们回到水榭时,人俱都已到齐了,梅花鹿肉的香味扑鼻,调动了味蕾和食欲,景王率先撕下一块鹿肉放入口中,“哇,真是人间美味,来来来,大家快尝尝!”

安雅公主一边吃着鹿肉,一边小声地问颜筝,“你怎么不吃?”

颜筝压低声音道,“不是说陛下要来吗?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

安雅公主轻轻笑了起来,“我父皇最喜欢搞突袭,他可能要到宴席中途才来,也可能等我们都吃完了再出现,甚至还有可能他已经来过了,别人是猜不透他行踪的。所以,你不用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碍的。”

果然,一直到烤肉宴结束各家公子都散了,永帝都不曾出现。

回侯府的马车上,安烈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他笑着对颜筝说,“筝筝,你不是想当安雅公主的伴读吗?不日就有旨意下来,圆了你夙日心愿。”

颜筝一愣,“啊?”

安烈侯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傻丫头,陛下今日来过了,他看见了你和安雅公主玩得甚是愉快,便允了你的请求,这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吗?”

他顿了顿,又道,“宫里头虽然也不是什么太平地,但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旁人就是想动你也要掂量几分。何况,公主的性子温和,贤嫔娘娘素来也是好性子的人,只要你自个机灵一些,不会有事的。总比在外头要安全……”

颜筝眉头一跳,连忙问道,“最近皇城是要出什么事吗?为什么父亲会这样说?”

安烈侯对女儿的超快反应非常欣慰,当即点了点头道,“龙骑找到了洛王的尸首,听说是安王做下的。陛下痛失爱子,怎么肯善罢甘休,借着二月十六皇后的生日,一纸诏书,便将四位藩王都宣入皇城。”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我估摸着,陛下这是要撤藩了。你说,那些藩王能束手就擒吗?”

当然不能。

藩王虽然没有旨意不得随意出藩,但有自己的领地,有自己的王府,有自己的私军,只要不离开自己的藩地,他简直可以为所欲为。可一旦撤了藩,就什么都没有了。

回到皇城王府,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还要随时担心抄家灭族的危险。

过惯了山高皇帝远土皇帝生活的这几位王爷,怎么能受得了?

受不了,必然要倾力反抗,皇城怕是要遭遇一番危机了。

颜筝惊讶极了,“二月十六?”

在她的记忆里,永德十四年的二月十六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除了皇后娘娘的诞辰之外,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记录。再往前或者往后数日也是如此。一直要到四月,才是永帝选妃,景王求赐缪莲。

至于撤藩,那是子虚乌有的事。至少,永德十六年韩王谋逆时,他仍是北府的藩王。

可是,安烈侯的政治敏感度很高,他素来擅长揣摩君意,不会无缘无故地提撤藩的事。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她的记忆出了错,还是许多事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不再按着前世的路按部就班地前行了?

飞驰的马车里,颜筝的脸色越来越白……

翌日,咸宁长公主派人来请颜筝过府去玩,廖氏晓得这个消息,心中气得不行,但长公主的面子,她却不得不给,只能陪着笑脸将人送上了车。一转身,就派人去了秦月娘处挑拨离间,希望能利用秦月娘,打压颜筝。

颜筝无心搭理廖氏,一门心思都是撤藩的事。

她原本以为,上天让她回到过去的时光里,是为了修复错误,拨乱反正。但她没有想到,随着她和司徒锦随手一点微小的改变,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和事也开始发生变化了,整个时局开始往不一样的地方发展,局面,开始变得不可控制。

一直以来,她所倚仗的不过是那点对历史的先知,假若连这个都没有了,她还何谈什么改变未来?

颜筝惊慌失措了。

这些事情,是不能跟阿云说的,一个字都不行。唯独有司徒锦,才能理解她此刻的害怕和惶恐。对,司徒锦!她必须尽快找到他,和他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她脑子里恍恍惚惚的时候,婆子笑着掀开马车的门帘,“颜二小姐,到了。”

车子停在了咸宁长公主的院子门口,颜筝被婆子扶着下了马车,跟着便往里面走。

长公主倚在炕上,端坐着姿势,一动不动地对着伏案作画的人,时不时催问道,“阿云,好了吗?我可以动了吗?还要多久才好?哎呀,我的腰酸!”

原来,元湛也伏在炕上,正在给长公主画像。

恰好这时,婆子掀了珠帘请颜筝进去,长公主见着了救星,忙道,“客人来了,不画了不画了。”

一面冲着颜筝招了招手,“好孩子,你来得正好,快上来。”

她拉着颜筝的手,对楼云说道,“不如你给颜二小姐画一幅?”

屋子里站着的婆子丫头们便低声地笑,大伙都明白,长公主这是看上了颜家的二小姐,要撮合她和二公子做成一对。

颜筝的脸微微红了,她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依着长公主的话坐到了她边上,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看着画几,“见过楼二公子。”

元湛便让丫头将长公主的画像先移开,又取了一张宣纸,先是看了她几眼,然后再慢慢地在纸上落笔,不一会儿便画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来。

画人像是很费功夫的事,一时半会成不了。长公主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聊,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们两个慢慢画着,我有些困了,先去隔壁的屋子里小憩片刻,阿云,等你画好了再让人叫我啊。”

这便带着丫头婆子们都去了里间,只剩下元湛和颜筝在外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给他们制造机会。

颜筝静静地看着元湛画自己,隔了良久,才幽幽问道,“你这么大动干戈地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元湛低低地说,“永帝要撤藩了,宫内危险,给安雅公主当伴读的事,你想法子推了吧。”

颜筝有些惊讶,“我父亲说,宫内比宫外安全……”

元湛挑了挑眉,“你父亲倒是什么都对你说。”

颜筝毫不遮掩安烈侯对她的信任和宠爱,“父亲确实告诉了我陛下要撤藩的事,他让我安心在宫里给公主伴读,宫里比宫外安全。这是不是意味着,永帝早就在宫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藩王们就算结盟,他也有万全之策一举击溃他们?”

她心里很清楚,永帝若是撤藩,便意味着韩王的举事要提前了。

身为韩王跟前紫骑的统领,云大人必定要跟着韩王鞍前马后身先士卒,她不想他死。

元湛的目光微微一动,嘴角却漾出一抹微笑,“你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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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筝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希望你离开韩王,不要卷入这场纷争,你是否愿意?”

韩王与永帝之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迟早要发生,她改变不了这必然的命运。而与前世一个微小的变化,即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这认知也让她有些胆怯。

所以,她不想要管那么多了,天下和苍生,那是君王的使命,对她而言,母亲的幸福和爱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事。

韩王如何与她无关,她只要阿云活着!

元湛微微一愣,语气有些生硬,“离开韩王?”

颜筝以为他生气了,忙不迭解释,“陛下如果撤藩,四位藩王谁都不会坐以待毙,必将有一场恶战。韩王或许有雄图伟略,武勇当世无匹,可永帝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这一仗,韩王恐怕必败无疑……”

她想到史书上读到的那些惨烈后果,眼中不由蒙上了一层雾气,“你是韩王的左肩右臂,我晓得叫你就此离开他,有些不大仗义。可若是明知道前途死寂,我怎能不阻止你飞蛾扑火?阿云,相信我,只有离开韩王,你才能有命活……”

元湛目光灼灼地望着颜筝,脸上的表情阴一阵晴一阵,他也不说话,完全猜不透内心所想。

颜筝不由有些怯了,她垂着头不敢看他,双手不停地绞动着衣角。

半晌,头顶上的人问道,“在你眼中,韩王是个雄图伟略武勇无匹的人?”

不该是霸道跋扈,纵情声色,昏庸荒淫的无耻之徒吗?

颜筝一时噎住,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弱弱地答,“呃,你知道我会一点占卜之术,这些都是卦象告诉我的。”

她眼睛一转,便想好了托词,堂而皇之地撒起谎来,“卦象说,韩王若是谋逆,必定要溃败。韩王若是败了,紫骑焉能有好结果?阿云,我并不是教你做一个不忠不义之人,我只是不希望你有事。”

古人笃信鬼神之说,她以为这些言辞可以震慑到阿云,至少也让他生出敬畏之心。

谁料到元湛却风轻云淡地一笑,“依我看,你的卦象有时灵有时不灵,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将话题岔开,“既然安烈侯觉得宫里要比宫外安全,那你就入宫去吧。等这事了了,我再请泰国公和长公主向你家提亲,你看如何?”

颜筝心下想,不管阿云从前的身份如何,如今他却是楼家的二公子,只要他不主动掺合进去,就算韩王败了,说不定也能保他安全。

她晓得他本事大得很,既然他都无所畏惧,不将撤藩之事放在心上,那她又何必杞人忧天。

更何况,前世的泰国公府并没有卷入韩王谋逆一案,泰国公也好,长公主也罢,并没有受到韩王谋逆案的影响。景王登基之后,原本是要重用泰国公楼清远的,只不过楼国公以身体为由拒绝了出仕,过了几年长公主病逝,他就搬去了江南。

史书里虽然不曾记载楼家两位公子的详情,不过,世子夫人是永宁侯府胡家的小姐,那是安烈侯府的老亲,她虽对这位表姑不太熟悉,但印象中却也是见过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楼家两位公子,即便后来不得景帝的重用,但性命却是无虞的?

有了这一层心思,颜筝便也略略松了口气,她低低叹口气道,“都随你吧。”

话音刚落,元湛便放下笔来,笑意盈盈地说道,“画好了,你看看,像不像?”

颜筝向几上望去,惟妙惟肖的人物跃然纸上,倒当真有几分像她。

她笑着伸出手来,“那给我吧。”

元湛却将她的手打掉,“我的宣纸我的笔墨我的画,凭什么给你?这是要挂在我屋子里的。”

这时,里屋的长公主处悉悉索索响起了动静。

颜筝想到了心底的事,忙低声对元湛请求,“我是坐长公主府的马车来的,等会儿必定也要送我回去。我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帮我换一个信得过的车夫,我……我等会有个不想让人知道的地方要去。”

自从昨夜意识到历史的轨迹与她记忆中的发生了偏差,她一夜未眠,就想要找个机会见一见司徒锦。

前世他经历的时光比她多,晓得的未来也比她远,他还是将她带到这里来的那个人,见识必定也比她深。既然已经说好了要做同盟,那么不再按照原有轨迹行进的事件,他们也要共同面对不是吗?

但她如今生活在廖氏眼皮子底下,处处都有廖氏的眼线,行动并不自由。

凭着颜家和司徒家的世代交好,她倒也是能够正大光明地见到司徒锦的,但长辈们心心念念要将他们两个送做一堆,她避着他尚且来不及,难道还要送上门去吗?她给不了司徒锦任何承诺,这辈子,他们之间所能拥有的最紧密的联系也就是盟友了。

所以,长公主的召见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只是她需要元湛的配合。

元湛挑了挑眉,“不想让人知道的地方?”

他将身子探了过来,“是哪里?”

颜筝犹豫了一会是否要对他照实说,毕竟司徒锦的身份太过敏感了,“前未婚夫”,“拐走她的人”“情敌”,这些标签足够元湛对他心存芥蒂。

到底,还是坦白了,“我有些要紧的事得找司徒锦商量,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知道司徒锦在学文街有一个书局,他每日傍晚前后都会在那里。所以,我想让你”

果然,听到司徒锦这三个字,元湛的目光顿时凛冽起来。

颜筝做好了他发怒的准备,然而他却并没有,只是道了一句,“那我让北辰亲自送你去。”

看着她略显惊讶的目光,元湛轻轻一笑,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一掠而过,“我又不是没脑子的嫉夫,你都说有要紧事了,难道我要为了自己的醋意,阻碍你吗?”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又严肃起来,简直算得上是恶狠狠地说道,“有事就去谈事,切莫聊些有的没的,不然我可是要生气的。这些日子我对你太好了,或许你已经忘记了我原来的样子……”

颜筝轻轻地笑了,“我可没忘。”

那个一言不合就要割她脖子的恶棍,世间最残忍的恶魔,她避之不及的坏蛋,曾几何时,却成了她的绕指柔。

里屋的动静越发大了,不一会儿,长公主在众星捧月见出来,笑着问,“画地如何了?”

元湛献宝似地拿出来,“怎样?”

长公主万分慈祥地点点头夸赞,“画得真好,果然不愧是我家阿云。”

母慈子孝的模样真切,令人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又闲聊了一会,颜筝便向长公主告辞,长公主也不留她,嘱咐了人送她出去。

等到了院门口上了马车,果然车夫已经换了,那人一身家丁的打扮,但身材魁梧背脊硬挺,正是罗北辰。

如同她所期望的那般,马车一路向学文街飞驶而去。

颜筝好几次想跟罗北辰搭话,但对方板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离开北府之后,她最挂念的人除了阿云外,就只有碧落。当时她离开前,亲眼看到碧落从马上跌落,也不知是生是死,从此便成了她心中一段解不开的结。

后来,与阿云重逢之后,她也曾问过碧落的下落,阿云说,碧落没有死,好端端地在北府活着。只不过,她要再问得细一些,阿云却不肯再答了。

她知道碧落还活着,可是这远远不够,她还想知道碧落过得好不好,是否吃饱穿暖,有没有人欺负她。

这答案,罗北辰应该是最清楚的,可他不愿意理会她,连话都不肯与她多说一句,更何谈告诉她碧落的近况一事?

颜筝不由有些难过,想到当日碧落是为了让她后顾无忧才拔剑自刎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止不住了。

一直到书局门前,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颜筝知道无论心中有再多的歉疚和挂念,在这车厢里能恣意流下的眼泪,从下车起就不能再多流一颗。她咬着唇,举起袖口小心地擦拭着双眼,不让任何人看出她曾经流过泪的痕迹。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罗北辰一言不发地将她从车上接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旧板着一张脸,一副完全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模样,便只好不再去打探碧落的消息,径直往里面走去。

这时,罗北辰递过来一个帷帽,“戴着这个吧,免得别人认出你。”

年轻美貌衣着华丽的贵族小姐本就惹人注目,更何况她还是只身一人,若只是被人瞧出身份倒也罢了,最怕会有不知好歹的登徒子上前纠缠。

颜筝忙道,“多谢你想得周到。”

罗北辰撇了撇嘴,本想说几句刻薄话的,但瞥见她眼角红红的,忽然倒是不忍心起来。

他别过脸去,生硬地说道,“碧落没事,以后有机会还会再见的。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我把车停到隔壁的小巷子里,你若是好了,就赶紧出来,主上说不让你在这呆太久。”

颜筝心下一松,顿时脚步也轻快了起来,她回了声“哎”,便往书局里面走去。

108 商量

司徒锦在二楼临窗而坐,早已经将书局门口的动静尽收眼底。他招来书童低声耳语几句,轻轻一挥手,书童小跑下楼,不一会儿,便将颜筝领了上来。

“你来了。”他抬头,墨色的眼眸深沉莹亮,像一汪沉静莫测的潭水,似乎能够轻易看透人心。

颜筝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会来?”

司徒锦请她坐下,亲自倒了一杯茶从几上推了过去,“朝中即将有变故,与你了解的认知有所不同,我想,你应当是会慌乱的吧。这世间能解你心头困惑的,恐怕也只有我了。我本想寻机会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先来了。”

而且坐的还是长公主府的马车……

颜筝便开门见山地道,“永帝要撤藩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这的确和我知道的不一样。我想,你来得早,是不是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

司徒锦笑了起来,“去年,我路过昌平街,无意中看到一个姑娘卖身葬父,我见她姿色不错,又有几分才华,那卖身契上写得一手出神入化的簪花小篆,便花了五两银顺手将她买了下来,送去了普贤堂静安师太处抄经。”

颜筝睁着眼,不明白他怎地忽而说起这个。

司徒锦却笑得更深了,“她叫曹芯,原本应该被礼部员外郎赵中仁的长随买下,经过调教,送到承恩侯的府上,成为国舅爷的心尖肉,在后宅斗得风生水起,气死了承恩侯夫人,弄残了大少爷,生下了国舅府的继承人,后来母凭子贵,当上了承恩侯府的太夫人。”

他轻轻抿了口茶,接着说,“再后来,景帝登基,扶持自己的母家,原来的承恩侯府自然就没落了。这太夫人没当两年家就败了,儿子被养得纨绔暴虐,将仅剩的家产败光之后,为了骗到母亲的私房,居然找土匪绑架了她,土匪没轻没重一个不小心就将太夫人弄死了,最后被抛尸在了普贤堂山下的林子里。”

颜筝越听下去脸色越发凝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直接将她送去了普贤堂,替她将这万般痛苦的过程省略了去,也算是一种慈悲。”

司徒锦却摇了摇头,“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哪里会有什么慈悲。”

他顿了顿,“你看,我只不过是随手买下了她,却将她以后的人生都改变了。但赵中仁的长随不买下她,也必定会买下其他人,承恩侯夫人和大少爷的悲剧难道就能避免吗?这可说不定。”

颜筝愣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们所做的任何事都可能改变接下来的进程,但历史的车轮不会因此停滞,它仍旧滚滚向前。也就是说,我们只能改变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却无法阻挡必然发生的事件发生?”

司徒锦终于点了点头,“真真本来应该死在去往北地的大车上,但你替她活了下来,你的出现改变了洛王的命运。他原本是景王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却死在了墨城安王的领地,这推动了永帝撤藩的决心。”

他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但这念头并不是突然而起,永帝心里不知道已经想了多少回了。四藩虽在苦寒之地,但占地辽广,不受君王制约,永不税赋,俨然四个小国,永帝岂能甘心自己的国土与人分享?”

撤藩,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前世,因为韩王的谋逆,永帝没有来得及实行罢了。

司徒锦道,“所以,这并不是你的过失,不必太过自责。”

颜筝听懂了,在历史的洪流之中,她不过是最渺小的一朵浪花,她的努力或许可以改变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命运,但无法撼动巨大的浪潮,它们终将驶向该去的地方。

这样一想,心不由便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