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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骂:不知道在做什么下流的梦。

她尝试着掰开陆岐然的手,又不敢动作太大了将他吵醒,如此费了大半天劲,倒累得自己出了一身汗。

她也不做无用功了,只将臀往前挪了挪,尽量避开他不老实的兄弟,谁知刚一动,环住她的手臂却又收紧,用力将她往后一揽。

“陆岐然你有病吧!”

身后传来一声几分轻浮的笑意,“你有药?”

程如墨听他声音慵懒却是清醒,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使劲挣开他的手臂,转过身去怒视他:“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陆岐然含笑看着她。

他眼里还带着点睡意,将醒未醒,几分蒙眬,轻浮放浪却又十足坦荡,程如墨呼吸顿时有些乱,“我起床了,”她撑着床坐起来,谁知下一秒又叫陆岐然伸手拉了下去,一把揽进怀里。

“你放开。”

陆岐然大笑,“我说了睡沙发,是你让我进来的,引狼入室,怪不得别人。”

程如墨脸贴着他紧实的胸膛,听见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脸顿时烧红,“呸,什么狼,顶多算只狼狗。”

“我要是狼狗,你是什么,嗯?”陆岐然恶意地往前抵了抵。

程如墨彻底慌了,脑海里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会儿想今天身上穿着的内衣是旧的,还不是一套;一会儿又想,一次还能算一夜情,再来一次就成炮|友了…

正想着,腰上受到的钳制消失了,陆岐然收了手,又往后挪了点,恢复了平日里惯常的模样,笑着看她:“这次的事,真的非常感谢。”

程如墨怔了怔,随即敛了目光,淡淡说:“没事,同学一场。”

她打算坐起来,陆岐然看出她的意图,伸手将她的手一攥,说:“再躺会吧。”

程如墨瞥他一眼,心想盖被窝纯聊天,有意思吗,又不是玩蓝颜知己红颜知己这种欲盖弥彰的把戏,要不是实实在在真枪实弹,要么赶紧起床趁着大好日光该干嘛干嘛。

虽然这么腹诽,她还是乖乖躺着没动。

“和我说说,你和白苏的事。”

程如墨一时没吭声,盘算着陆岐然究竟是想知道她和白苏之间哪部分的事。她想了想,方说,“没什么事,六年前的你确实是块香饽饽,白苏也看上你了,让我让给她。”她自嘲一笑,“让不让这事,我做得了什么主,她该去问叶嘉让不让。”

“你们就是因为这事闹掰的?”

程如墨顿了两秒,“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两个女人为你反目成仇,听着特有成就感是不是?”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程如墨静了片刻,“我和她渐行渐远,不能说和你没关系,但你顶多算个导火索,跟斐迪南大公被刺杀一样。但一战酝酿了那么久,各种势力蠢蠢欲动虎视眈眈,有没有这个事,最终都会爆发。我和白苏就是这样。女人之间的友情没你们男人之间那么单纯,往往越亲密的朋友暗地里越是风起云涌。我和白苏,归其究竟,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这事儿,你既不要觉得有成就感,也不要觉得有愧疚感,”她看了陆岐然一眼,“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个幌子。”

陆岐然一笑,“你既这么说,我自然不会自作多情。”

静了一会儿,程如墨问他:“你和叶嘉为什么分手?”

陆岐然脸上表情一滞,沉默下去。

程如墨直视着他,等了片刻也没等见答案。暗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

“我去年和她分手。”

程如墨正准备伸手去捞手机,听见声音,动作停了下来。陆岐然也坐了起来,望着黑暗中某处,低声说:“她想结婚,而我不想去帝都,她也不愿来崇城。交往八年,谁都不甘心妥协。”

程如墨顿时一阵恍惚。

八年,说起来轻飘飘的两个字,但中间隔着两个人蹉跎的岁月,哪是能这样一笔带过的。

“她大学就在帝都,当了两年律师之后,自己和人开了家律师事务所,事业的根基都在那边。而我从文案做起,坐到了包装组二把手的位置。任何一方放弃,都意味着必须要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我并不是不愿结婚,但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已经跟着我耽误了八年,我不能继续耽误她了。”

程如墨没看他:“八年时间,中国打败日本赢了二战。时间对女人就是不公平,二十六岁,男人的岁月刚刚开始,女人的青春已到了强弩之末。”

她突然觉得兴味索然,拿起手机从床上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陆岐然背靠着枕头静坐着,眉宇隐在一片蒙昧之中,脸上轮廓显得柔和,看起来几分忧郁。

第17章 冲动是魔鬼(七)

程如墨突觉有些不忍心,一面又为此刻觉得不忍心的自己感到不忍心。前程往事到底应该一笔勾销,她不该去招惹他。

如果说先前还有些赌气,现在真是有些后悔了。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说:“我得走了。”

陆岐然似是回过神来,立即从床上起来,“我送你。”

“不用,我坐出租车回去。”

陆岐然走到她跟前,见她神情低落,立即不由分说攥紧了她的手腕,低头紧盯着她,“你生气了?”

程如墨别过脸去,冷淡地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有什么就直接说,我虽在尽力猜你的想法,但有时候未免力不从心。”

程如墨顿时一惊,立即抬眼去看陆岐然,“你猜我想法做什么?”

“你这人,惯爱口是心非,我搞不清楚你哪句是真情流露哪句得反过来理解,问你你肯定不说,只能猜了。”

程如墨霎时无语,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扭了扭手腕将陆岐然手挣开,自己轻轻握着方才被攥着的地方,别过目光,说,“没什么好猜的。我这人性情古怪尖酸刻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明天回江城,今后也没大有可能再过来,今天就先跟你道个别。这次合作很愉快,你要是承我情,到时候写报告就将这次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她顿了顿,轻咬了一下嘴唇,“馄饨和热干面都还不错,你下次有机会去江城,我请你吃正宗的。”

她说完,也不敢去看陆岐然的表情,扭头走进浴室,反锁上了门。

等她再出来时,陆岐然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听见她出来了,抬眼看她一眼,说:“等我刷个牙,我送你回宾馆。”

程如墨叹了口气。

路上很堵,陆岐然边踩离合边踩油门,越开心情越差。程如墨看他眉峰紧锁,眉眼间一股沉抑之气,纵然很想开口让他别送了,也不敢趁着这时候捋虎须。

不算长的一段路,开了一个半小时。到达的时候已是饭点,于情于理她该请他吃顿饭,但如此下去,真有种没完没了的架势了。

陆岐然在路边停了车,也不看她,淡淡说:“明天一路顺风。”

程如墨顿了几秒,方点了点头,再见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伸手打开车门,径直走了出去。

陆岐然转过头看她一眼,她穿着件咖啡色的风衣,衣摆在转身时,小小地打了个旋。

——

程如墨回江城以后,休息了一天,周二准时上班。她感冒还没好,去见齐简堂时鼻头擤得通红。

齐简堂幸灾乐祸,“真有你的,半点好处没捞着还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程如墨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下,“你就是喊我过来说风凉话的?”

齐简堂笑了笑,伸手丢给她一份文件,“这是崇城那边写的报告,你看看吧。”

程如墨看了一眼署名,是“陆岐然”,便说,“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怕他过河拆桥?”

“他不是这种人。”程如墨意兴阑珊,不太愿意继续讲这话题,她见齐简堂桌子上放着盒巧克力,伸手拿过来看了看,没见着标签,她拆开来尝了块儿,问:“哪个小姑娘给你的?还手工制作,多纯情啊。”

齐简堂笑了笑,没说话。

程如墨好奇:“你没事吧,今天怎么不借机炫耀你的风流情史了?梯子都替你支好了你还不顺着往上爬?”

“行了行了,”齐简堂笑着挥了挥手,“你回去工作吧。”

程如墨扬了扬手里的巧克力,“那我拿去吃了啊,不知怎么回事饿得慌。”

走出去两步,却又叫齐简堂喊住了。程如墨回头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今天下班了陪我去看看车。”

“算加班吗?给加班费吗?给我就去。”

齐简堂顺手抄起桌子上的文件作势要扔过去,“你掉钱眼里了吧。”

程如墨嘻嘻一笑,拿着克力关上办公室门回去工作了。

齐简堂以前开着辆三四十万的奥迪,这次打算换个宝马7系。程如墨对车子一窍不通,只知道哪些车子听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真要落实到具体参数,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听销售介绍了半天,依旧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齐简堂自己相中了一辆,拉着程如墨坐上去试驾。

“说你俗你还不信,你知道言情小说里男主角都开什么车吗?不是宾利就是林肯,或者布加迪迈巴赫,如今兰博基尼和保时捷都不兴写了,你还开宝马。”

“你懂什么,”齐简堂发动车子,“没听过吗,宁愿在宝马里哭不愿在自行车上笑。为什么是宝马?宝马大众啊,我要是开个布加迪出去,小姑娘不认识牌子的,还以为是十几万的国产车呢。”

程如墨大笑,“瞧不起国产车是吧,好的红旗要好几百万呢,你也就只有点勾引小姑娘的出息了。”

齐简堂没理她,猛打了个方向盘,车子拐了个急弯。程如墨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上午吃下去的几块巧克力像是顶在了嗓子口一样,“停,停车!”

齐简堂看她一眼,立即刹了车,“怎么了?”

程如墨飞快打开车门出去,蹲在一边干呕。

齐简堂走到她身边蹲下,轻拍她后背,“我说你没事吧?成天跟林黛玉一样,早让你去做个胃镜检查检查。”

程如墨摆了摆手,“没事。”

齐简堂买了瓶水过来,程如墨漱了漱口,心里舒服些了,说:“你自己试吧,我在旁边等你,汽油味闻着有点恶心。”

最后齐简堂拍板付了定金,潇洒一挥手,说:“走,咱们开着新车吃火锅去。”

程如墨好久没吃火锅,这次撒开膀子点了一堆,齐简堂看她在菜单上勾得不亦乐乎,立即伸手夺过来看了看,“就你这二两米饭不到的饭量,点这么多吃得完?”

程如墨没理他,“再帮我点盘腐竹。”

“谁点谁负责吃啊。”

最后程如墨干掉了三盘羊肉两盘牛肉,冻豆腐白萝卜金针菇等等若干,看得齐简堂大跌眼镜:“出了一趟差,食量见长啊,陆岐然在崇城怎么虐待你了,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他可没虐待我,好吃好喝伺候着呢。”

吃完以后,想喝点东西,程如墨看见对面有家卖冻酸奶的,有点心动,但想着大姨妈比上个月已经迟了十多天了,真吃了明天就得来,一来又要疼得哭爹喊娘…

她正拿纸巾不紧不慢地擦着嘴,想到这茬动作顿时停住。

齐简堂看她一眼,“还吃不吃?不吃我就买单了。”

“哦,不吃了,”程如墨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买单吧。”

齐简堂提议吃完了开着新车去江边兜兜风,程如墨有心事,哪里有心思兜风,勒令齐简堂立即将她送回去。

车子在楼下停下,程如墨先进了楼道,瞅着车子开走了,又走出来,飞快去了附近的药店。

程如墨第一次买这种东西,在药店门口踌躇了半天,进去之后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富有经验,但心里发虚又羞耻,总感觉售货员看她的眼神带着异样。但一想,指不定人家见多了,太阳底下无鲜事。

她怕结果不准,三个牌子的一样买了一支,也不好意思问使用方法,自己兜包里装着了,飞快赶回去。

回家拆了包装看说明书,又去百度了些知识,说是晨尿结果更准确。但她哪里等得到早上,弄清楚了用法立即钻进洗手间。

她坐在马桶上,死死盯着观察区,看着对照线显示出来,而等了两三分钟,观测线并无动静。她正要放下心中大石,暗嘲自己是疑神疑鬼,却看见检测线蹦出来了,很浅的一道。

脑袋里顿时嗡地一声,程如墨望着弱阳的结果,大脑一片空白。

她默默坐了片刻,起身去洗澡睡觉。

第二天清晨,用剩下的两支又检测了一次,这次没什么可侥幸的,鲜明的两道杠。

程如墨望着镜子,白色的日光灯下自己脸色惨白得活像只被道士贴了符的女鬼。泪意只往上涌动,都顶着眼眶了,又叫她死死压了下去。

哭个屁哭,还有脸哭。

她手攥紧了,漠然地瞅着自己,试图冷静下来,从一片乱局中找着条出路。

反正这事儿刘雪芝是不能告诉的,孩子也肯定是不能要的,至于告不告诉陆岐然…

正和自己死扛着,外面手机突然响了。她吓了一跳,省过神来,出去拿起来一看,是林苒打来的。不知怎的,心里那股狠劲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仿佛一瞬间从英勇赴死的刘胡兰变成了垫了几十床蚕丝被都觉得膈人的豌豆公主,她按了接听眼泪决堤一样往外涌,伸出手掌死死按住眼睛,声音却发着颤,“林苒…”

电话那端吓了一跳,“怎么了,亲爱的?”

第18章 自食其果(一)

林苒到程如墨家的时候,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见程如墨正坐在没开灯也没拉开窗帘的客厅里,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跟个孤魂野鬼似的。

林苒立即抬手将灯打开,望见程如墨抬眼来幽幽地看了一眼,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她蹬了鞋走进去,伸出手背探了探她额头,“姑奶奶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啊。”

程如墨呆呆地望着她,“我怀孕了。”

林苒立即将手抽回去,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问道:“齐简堂的?”

程如墨瞥她一眼,“陆岐然的。”

“什么时候的事?怀孕多久了?”

程如墨垂眸,“上次班聚的时候。”

林苒气结,“你没采取保护措施?敢情上次和你一起去见白苏你俩就暗度陈仓了啊,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说都不说一声。”

“用了避孕套。但不知道是不是破洞了,还是陆岐然没有立即出来…总之,”她声音低下去,“就是怀上了。”

林苒起身去给她倒了杯热水,“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

程如墨手捧着杯子,“没什么关系,他是他,我是我。”

林苒简直无话可说,瞅了她半晌,方说:“那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程如墨叹了口气,放下水杯,将额头埋进手掌里。

她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声音沉闷,似是浸了水一般,“以前年轻气盛,总觉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有点蛛丝马迹就以为对方喜欢自己,为了这点执念大雪天能坐十几个小时的车去他老家找他,就为了跟他说句喜欢。”她顿了顿,“真的,我不骗你。大四上学期,过年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坐车去珲城找他。当时他女朋友在他家里,但是他还是出来见我了。冰天雪地的,两个人沿着中央广场走了半个小时,我把这辈子矫情的话都说尽了。他说,跟女朋友是异地恋,所以更加珍惜。后来我冻发烧了,一个人在宾馆里躺了两天,烧得稀里糊涂,给他发短信,哭得跟傻|逼一样。这样的事,我如今再也做不到了。”

林苒长叹一口气,伸手攥住她的另一只手,“但你还是得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再说…结果如何还不一定。你们条件相当,也不是没有结婚的可能性。”

程如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抬头望着林苒,双眼红肿,“你知道吗,陆岐然和她女朋友谈了八年,从高考结束之后就一直在一起,去年才分手。八年时间,叶嘉要是愿意生,他们孩子早就打酱油了。陆岐然这样条件的,哪里缺人给他生孩子。”

“两人谈了八年还没结婚,你没想过是为什么?异地都是借口,关键是还缺那么点决心,总而言之就是不够爱。”

程如墨摇头,“如果叶嘉回头要找他复合呢?你觉得他是会选择八年感情还是一夜荒唐?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即便陆岐然出于责任愿跟我结婚,我也不会接受。”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

“这个时候你大什么度,都闹出人命了,怀孕又不是件小事。”

程如墨抽了抽鼻子,“当然我肯定会跟他说,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是…我特别后悔,真的特别后悔,早知道代价这么沉重,我肯定不会尝试。我才跟他说呢,我不图他什么,如今就来这么一出,换做是你,你信吗?伤疤早就好了,我非得还将它掀开再往上撒把盐,我就是自己犯贱…”

“你别这么说,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一没犯法二没违反道德。总之你一定要告诉他,听了他的反应再做决定。顺便尽早抽个时间去做个孕检,先对大致境况有个了解。”

程如墨点了点头。

她坐了会儿,心情平复了些,想起来是林苒给她打的电话,便问:“你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林苒叹了口气,“你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了,我也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没事,你说。”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林森跟我说,想把他妈接过来住。你了解我这个人,平日遇见点看不顺眼的,总要损林森两句,这是我俩的相处方式,他也知道我没恶意。但是他妈不一定这么想啊,谁愿意自家儿子天天被人指着鼻子骂呢。再说我也确实不怎么勤快,除了做饭,其他家务事一概不想碰。他是单亲家庭的,父亲去世早,他妈勤俭惯了的,到时候来了肯定看我哪儿都不顺眼。”

“非要住一起吗?你和林森的积蓄拿出来买个小户型,让她一个人住着也宽敞啊。”

林苒摇头,“他妈本来一直有关节炎,这些年血压也高了,他妹妹在帝都上学,也没个人在近前照顾。再说真要搬来江城了,让她老人家一个人出去住着,也不合适。林森这人性格好,特别迁就我,但是孝顺他妈是他的原则,这点也是我看中他的原因。我并不是不愿意跟老太太一起住啊,就是担心两种生活习惯在一起不好协调。”

“你见过老太太吧,感觉怎么样?”

“去年过年去过他家,那是作客,老太太肯定客气。但搬过来就是正经的一家人了,都客气端着,也没法过日子。”她叹了口气,“但我也是真心疼林森,这么多年过来也不容易。哎…所以结婚就是麻烦,哪里是看对眼了领个证那么简单,两个家庭的组合磨合才是最困难的部分。”

她看了看时间,“我差不多也得去上班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今天就先请个假吧,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现在主要是保持心情愉快,也别太焦虑。即便真的要做流产手术,也没你想得那么可怕,”她站起身,看着程如墨,“谁没年轻荒唐过呢,再说这也不是你的主观意愿。”

程如墨点头,“你先去吧,别迟到了,我先洗把脸换件衣服。”

林苒走了以后,程如墨仍旧坐着没动。

她将手机拿过来,翻出陆岐然的号码,踌躇良久,还是没能拨出去。

起身去洗漱,瞧见镜子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想画个淡妆,又想到化妆品是不是对胎儿不好,就只涂了一层保湿乳液。

拿着包走到门口了,仍然觉得难受,有种西面楚歌无所适从的惶惑,在走廊里静静站了片刻,还是给齐简堂打了个电话请假。

走廊里有风穿堂而过,四面都静静悄悄,除了尽头处有扇气窗,照进来几许微弱的光芒,四下一片昏惑。

身上的薄汗叫穿堂风一吹,背后浮起一层寒意,她咳嗽几声,裹紧了衣服。

她手里仍攥着电话,盯着看了片刻,一咬牙,拨出了陆岐然的号码。

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听起来极为清越熨帖的声音,几分轻松,程如墨都能想象,他此刻正坐在桌前,准备吃早餐,崇城今日天气很好,他心情也一定非常好。

如此一想,心情不免有些蠢蠢欲动,早先已被自己理智打压下去的侥幸心理又有些死灰复燃的迹象。

背靠着门,轻声和他寒暄了几句。她声音发哑,还带着点无法掩饰的颤音,那边陆岐然问她:“怎么了,没休息好?”

“不是…”程如墨悄悄深呼吸,“陆岐然,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什么事?”

“我…”她将伸进衣袋里的手攥紧了,“我怀孕了。”

那边死般静默。

程如墨疑心是不是信号断了,忙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拿下来看了看,状态仍是通话当中。

她一颗心顿时不可抑制地往下沉,颤抖着问了一声,“喂?”

那边仍是沉默,过了许久,陆岐然发冷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这就是肉上的钩子?”

“我…”程如墨正要解释,那边却挂断了,单调刺耳的忙音破开空气一般,一阵一阵撞击着耳膜。

程如墨呆立着,过了许久,缓缓地,缓缓地地放下了电话。

走廊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暗了,她身影隐在一片蒙昧之中,似被吞噬了一般。

——

陆岐然挂了电话,仍觉得愤怒。当然也不单单是愤怒,愤怒之外还夹杂分辨不明的喜悦和无措。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这样简答的一句话惊得乱了阵脚。

他静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手掌里。似乎在沉思,但实则什么都没想。

这样坐了片刻,陡然听见卧室里传来“滴滴滴”的声音。这声音他早上起就听见了,因为忙着做早餐,也没去在意。

此刻,他似乎有意让自己从眼前这一团乱麻上分片刻的心,是以循着声音走进去,在卧室里静了片刻,再一次听见“滴滴”声,是从抽屉里传出来的。

他将抽屉拉开,看见早被淘汰的诺基亚手机屏幕欢快闪烁着,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低电报警。

这手机他去年出差还用一回,后来公司年终发了一支新的手机,有了新备用,就将这老古董彻底抛弃了。

手机没插卡,但有些功能还能使用。他点开收件箱,里面仍存着十几条信息,都是一串的号码,也不知道发信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