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袭警?!”

女警的怒视,郑衍叙全盘接收,他轻轻放开手,卸下了女警的防备,继而稍一低头,对着女警耳语起来。

郑衍叙的音量掌握得十分好,旁人完全听不清他俩说了些什么,但等二人再回到原地,女警已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谁不知道郑先生是谈判高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击蛇身七寸,又稳又准。

女警愤愤地剜一眼博晏,直接调头走了。

博晏看着女警决绝的背影,这是要…撒手不管的节奏?博晏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得发颤:“你是警察!”

女警回头:“我是警察没错,但我首先还是个女人。”

这一刻,博晏面对一位全然陌生的袁女士,天干物燥下,终于体会到了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第 15 章

博晏此刻面对,一个冷脸的,一个表情莫测的,一个奸笑着看好戏的。

敌我力量悬殊,博晏只能狂打同情牌:“袁满,有什么事咱们私下里解决行不行?别当着外人的面…”

博晏的眼里,有急切,有悔意,即便这悔意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但那一刻,袁满差一点就动容了,从17岁到27岁,十年的感情,她没有他这么狠,终究不可能瞬间就断的干净。

四目相对间,博晏眼看她就要动容了,眼里刚生出一丝欣喜,却又一只手,突然斜刺里伸来打岔——直接蒙住了袁满的眼睛。

被突然蒙住眼的袁满也吃了一惊。随即耳边一热:“你对他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是郑衍叙的声音。

他的声音还是低沉悠扬如大提琴,却有股莫名的力量,把袁满钉在了原地。

对于这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博晏彻底怒了:“这是我俩的家事,你们这帮外人插哪门子的手啊?”

“…”显然,郑衍叙不屑于和低等人格的生物交流。

郑衍叙沉默的当口,一旁的钟以默言笑晏晏地接过话头:“博先生,别墨迹啦,是你自己脱呢?还是我们代劳?”

博晏试着挣扎,却被两个混混控制得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徒劳地看向袁满:“袁满…”祈求的意味比之前更浓了几分。

终于,袁满再度开腔了——

说的却不是“放了他”,而是——

“这件西装,是我第一次飞去美国看你的时候帮你买的…”

此话一出,博晏彻底泄气了。

钟以默却更来劲儿,挑眉示意混混们放开博晏。

全世界都静静地看着博晏,博晏一脸铁青,扭捏了半晌,终究是猛一咬牙,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一把甩到地上:“你们满意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这就…完啦?钟以默顿时有点意兴阑珊。博晏怒瞪了周围人一圈,调头就走。

钟以默看着他的背影,明显的意犹未尽。却在下一秒,博晏被袁满的下一句话狠狠绊住了脚步——

“这条领带,是我们认识七周年的时候我送你的礼物。”

“…”

“这件衬衫,是你第一次来我家见我父母之前,我帮你买的。”

“…”

“这条裤子,是你拿下第一份实习工作的时候,我送给你的。”

“…”

“这双鞋,有一次你在商场里等我,我见你在那儿试鞋,却没舍得买,等你离开了,我才进店里偷偷帮你买下。”

“…”

最终,博晏脱得只剩一条底裤。

那愤恨到几乎滴血的眼神,仿佛在场的这些人掘了他家祖坟。袁满却始终面无表情,语速平缓。

只有捂着她眼睛的那个人知道,这女的究竟在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

袁满、郑衍叙、钟以默一行三人上了车。

钟以默抢了原本属于郑衍叙那盆宝贝盆栽的副驾驶位置,只能被逼一边怀抱着盆栽,一边把头探出窗外,和今天刚结交的小混混们道别。

“钟律师,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替我们和条子理论了几句,我们今晚肯定要在局子里睡了。”

“没事没事,举手之…”

最后一个“劳”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该死的司机就猛地一踩油门,钟以默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靠椅上,就这么被逼闭了嘴。

钟以默吃痛地揉着后脑勺,脑袋扭向驾驶座,指控司机:“小叙叙,三天不见,你更阴险了。”

郑衍叙扫了眼自己的盆栽——很好,没有任何损伤——这之后才肯把目光分给钟以默一丢丢:“钟律师,三天不见,你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

郑衍叙一边恢复平稳车速,一边意有所指地瞄一眼后视镜里混混们的身影。

钟以默撇撇嘴,自己那是路见不平好嘛!那几个小混混帮摆水果摊的老奶奶,结果被高度老花眼的老奶奶误会,一路误会进了派出所…钟以默正暗着:“自古英雄无人懂啊!”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后座的那位胖妞。

“三天不见,你还不是变得跟我一样爱管闲事了。”钟以默说着,意有所指地带了眼坐在后座。

确实,今晚郑衍叙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钟以默这二十年来对他的认知。“郑衍叙”这三个字一贯可以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关你屁事关我屁事、我冷漠所以我存在”划等号的,今天是吃错药了?竟然肯帮这胖妞手撕前男友。

至于这位胖妞…

钟以默扭头朝车后座一瞧,果然,胖妞正望着后视镜发呆,而后视镜里投影出的那个脱得只剩一条底裤和一双袜子的身影,已经渺小得快要看不见了。

钟以默忍不住劝一句:“哎呀!姑娘,别看了,再看也回不了头了。”

言犹在耳,袁满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看一眼钟以默担忧的脸,再看一眼司机先生冷酷的后脑勺,袁满鼻子一酸,就这么“哇”地一声,又哭了。

0.1秒之后,车子毫无征兆地一记狠刹,袁满的第一声哭声刚划过嗓子眼,身体就因着惯性往前一冲,脑袋正好卡在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的空隙里,卡得袁满瞬间哭意全无。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阴测测地回过头来,看向正忙着手脚并用地拔着脑袋的袁满:“再哭就给我下车。”

说完便重新启动车子。

袁满见他跟没事人似的,就这么放任她被卡着,眼泪确实被逼了回去,鼻涕却被逼了出来:“喂喂喂!帮我把脑袋推出来啊!”

郑衍叙头也不回:“你就这样待着吧。”

袁满只好看向另一边的钟以默,钟以默自然接收到了她的求救眼神,正准备帮把手,耳畔却响起阴测测地一句:“你哪只手帮她,我就折了你哪只手。”

眼看正义使者真的被这臭司机唬得缩回了手,袁满急得大呼小叫:“别信他!他不敢!”

钟以默却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看被卡着脑袋的袁老师,声如蚊鸣:“他敢…”上个月练剑道,他的胳膊就被自己这位多年好友弄脱臼了,这个周末,他可不想手也脱臼…

…车里,终于安静了。

袁满的脑袋仍卡在那儿,双眼怒瞪前座的那两人。被忽略。

袁满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没人性的,在那儿聊得欢:“知不知道哪有24小时营业的花店?”

“干嘛?”

郑衍叙用下巴点一点他怀里抱着的盆栽:“它被人弄残了,我得去买营养液。”

钟以默不可思议地看看表:“这都一点多了,上哪去找花店?”

就在这时,后座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我知道。”

郑衍叙一愣,这才回头看。袁满半天不说话,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正卡在前后座之间。

袁满说话带着浓厚鼻音,不光郑衍叙,钟以默也压根没听清:“你说什么?”

袁满只能重复一遍:“我说,我知道哪有营养液。”

“哪儿?”郑生双眼一亮。

这回…轮到袁满得意了:“你先帮我把脑袋弄出来再说。”

“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讲条件了,”郑衍叙不为所动,“说不说?”

袁满撇嘴。不说。就跟他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郑衍叙略一思索,朝袁满伸出手去。

袁满见状,不禁得意一笑,却在下一秒,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这厮压根不是要帮她把脑袋推出去,而是伸手把座椅的间距调小,顿时卡得袁满哭爹喊娘:“你这是在滥用极刑啊!”

不说是吧?继续把间距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