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泽岳那晚的话,还有那双含着太多情绪的眼睛,久久地浮现在脑海中。她虽然读不出那双眼里复杂的东西,但是仍被莫名地震撼了。每当想起是否要当明星的问题时,就会想起那双眼睛,以及他严酷瘦脸上的心疼和温柔…是的,就那抹心疼和温柔令她犹豫不决…

十三年了,第一次有人为她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笛…笛笛笛…”

突然,身后传来几声车鸣声,一辆蓝色轿车停在她身旁,车门打开。

“上车!”

静言疑惑地听着这个有点儿熟悉的男声,低头一看,一个戴着硕大的帽子、几乎遮住整张脸的的墨镜的男人正探头看着她。

不认识!静言迅速判断,不予理会,继续往前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往前方走去,希望能招来出租车。

“容静言,上车,不要让我被记者拍到!”男人启动汽车,再次开到她身边,声音里有几分得意,亦有几分懊恼。

静言倏地转身望着车内的男人,惊呼:“龙君毅!”

“上车!”

静言反射性地打开车门,敏捷地钻进车内,坐在副驾驶,诧异地望着他。

大明星的伪装术都这么滑稽可笑吗?她还以为遇到了疯子呢。

龙君毅回她一个帅气的笑容,颇为得意地说:“我的伪装术是越来越好了,可是,就是骗不过她的眼睛。”

“你是说善缘吗?”静言试探地问道,不太有把握,毕竟这个男人的绯闻女友实在是太多了。

“除了她还有谁?你不是一直想跟我聊聊吗?今天我好不容易躲开记者,开着助理的车成功逃脱,我们约会去吧!”龙君毅发挥他高超的车技,在车辆稀少的高速路上玩起了飙车。

“什么?约会?啊…”

来不急惊讶他的话语,静言慌乱地系好安全带,过快的速度令她晕眩,小心翼翼地说:“龙君毅,我…晕车…麻烦开慢一点儿…”

龙君毅神情轻松地分神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无奈地放缓车速,可惜地说:“为什么她总是嫌我慢呢?我坐她的车,通常是我晕车,而她从来就不肯坐我的车。”

静言努力调整呼吸,待舒服一点儿之后,怪异地瞥了神情低落的大明星一眼,那委屈的表情,和发神秘的短信的虫虫好像,像个淘气又争宠的大男孩,呃…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为了她的小命着想,她胡乱地安慰道:“善缘是怕影响你的名气!”

“不,她是怕沾惹上我这个麻烦,她讨厌娱乐圈,让我只能当个不能见天日的地下情人,不,是地下丈夫…”

“什么,丈夫…地下丈夫…”静言惊讶地问道,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善缘明明就没有结婚,而且,不是因为她的男友很神秘、身份太特殊吗?想不到,会是她不想让他曝光,好酷哦…

“嗯嗯!你不知道,圆圆小时候就是我的屠龙英雄,我7岁时,就将身心全卖给了她,她现在却不想负责。静言,你说说看,做为女人,她怎能这么不负责呢?”

感情今天,他是抓住她来大吐苦水了,奇怪极了,跟她了解的和感觉到的,怎么完全是两回事呢?静言狐疑地望着他,聪明地不予置评。她心里本来一大堆问题要询问,现在全被他给搅糊了,脑子呈浆糊状,什么问题也记不起来了,只剩下怪异和不解,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复杂,又好奇怪。

“静言,你不会也准备不负责吧?听圆圆说,你也养了一个男人,但似乎不太想负责任。还有,隋缘最近要甩了他的钻石客人,说是另有新欢…女人,一定要从一而终,要对男人负责…”龙君毅突然一脸八卦地说道,眉飞色舞,可瞧不出他哪里有那么一丁点儿委屈,怎么感觉,越是别人对他不负责,他越高兴呀。

“我和他只是合租…”

“合租不就是同居吗?有差别吗?”

“当然有!我和他不是男女朋友…”

“你们还没有成为朋友吗?”

静言的话几次被他打断,他的每一个反问都令她无语,愕然地望着他。他总是这么武断吗?而且,很简单的逻辑思维…但是,却没有说错,她和楚泽岳,现在已经是朋友关系了,男人和女人成为朋友的那种关系。

龙君毅将车开进一处开阔的平地,四周无人,绿意盎然,安静舒适,可以从护栏处俯视整个山脚下的风景,令人不自觉地心襟开阔起来。

静言恍然回神,车刚停稳,逃避似地打开车门,跳下车。

一阵清新的空气令她的神情一振,深深地呼吸一口气,站在车前方,望着山脚下变得细小的一切,怔然出神,静静地思索着他的话。

她知道,龙君毅是朋友,一个跟善缘一样,值得信任的朋友,这是女人的直觉,而且,他也一直在以他的方式帮她。

“静言,听说你想要当明星?”龙君毅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声音清朗好听,一如他的外表,帅气迷人。

静言没有回答他,仍望着前方,静待他的下文。

“顾承业昨晚找我了,说是让我帮你打入娱乐圈,而且,要制造一些话题,帮你迅速提升名气,还有一系列的造星计划…他给我开出了极佳的条件。”

龙君毅站在她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此时的龙君毅,不是那个在车里嘻哈又委屈的阳光男孩,也不是在拍摄现场时冷漠高傲的天王巨星,更不是谣传中的风流浪子,而是一种非常陌生的面貌,带着一丝沧桑,一丝成熟,更带着一丝沉重和精明。

静言侧头看了他一眼,自嘲地耸肩:“他的行动真快,不是吗?你觉得我能成为明星吗?”

龙君毅低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欣赏,睿智地地说:“你本来就是明星!”

静言闻言一愣,然后,表情转为醒悟,接着,淡淡地笑了起来,笑得如沐春风,柔雅淡然。

“龙君毅,你值得善缘珍藏你多年!”静言轻松地调侃,眼里是真心的感激笑容。

“女人,你们的名词就是欺负‘好’男人吗?其实,不用我点破,你也快要想清楚了,不是吗?听我一句话,不要涉足娱乐圈,名利带来的副作用,有时比毒药本身更害人。我在拍摄现场不理你,也是为了你着想,惹上花边新闻,对明星来说也许是好事,对你来说不是。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理我。”龙君毅意味深长地说。

“你不是就身在其中吗?成为天王巨星的你,难道,已经百毒不侵?”

“我是中毒太深,以毒攻毒,身心俱疲,唯一的救赎,就是圆圆。她是我在溺水中抓住的浮木,没有了她,就有溺水而亡的危险。”

静言有趣地望着他,为他话里浓浓的深情而震憾,男人动了真情,就是这副模样吗?但他明明是一个花花公子。

“你的女人遍布全亚洲!大明星,你不觉得对善缘有点太过份了吗?”静言犀利地追问,趁此机会,将心中的感受一起发泄出来,她早就替善缘大抱不平了。

龙君毅立即恢复了阳光男孩的模样,一副大受委屈和冤枉的模样,抬起右手立誓:“老天可鉴,我的初吻、初夜,不对,我的身体和心从来只属于她。那些女人,圆圆比我更清楚,都是公司为了商业利益炒作的。”

“即使再明白,女人的爱情也容不进一点杂质。”

龙君毅一怔,渐渐收敛起玩笑的神情,迷人的帅气脸庞上布满深思,喃喃自语:“这就是她不愿意公开承认我的原因吗?”

“老大,出大事了!”一个中气豪爽的声音突然打破两人之间的氛围,两人同时转身看向身后,龙君毅的脸上再次浮现熟悉的懊恼之情。

一个30岁左右的粗旷男子,从马路上跑过来,人未到声已先到。

“丁宪,我不是你老大!”

“老大,弟兄们去收债,不小心碰到了地刹,你得想想办法。”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龙君毅不着痕迹地将静言挡在身后,恼怒地问,那双电眼指控地望着这个始终摆脱不掉的男人。

“弟兄们告诉我,你开着助理的车离开,也没有交待行踪,我怕你又遇到了‘困难’,所以,就用GPS定位搜寻…”

“以后我没有发出信号前,就不要随意地用它。”当初用它,可不是为了打扰他用的,而是特殊情况之下才用的。

“嗯,就是因为紧急才用它找你的,咦…哇,老大,这是自大嫂之后,你身边唯一一个气质与美貌兼具的美女,不对,还有智慧…”突然,丁宪惊艳地看向静言,静言不清楚他的身份,只能尴尬地一笑,躲到龙君毅身后。

突然…

“老大,你怎么能对不起大嫂?虽然她也很美,但我们的大嫂更美,你…”

“住嘴,丁宪,说重点!”龙君毅见他越说越离谱,恶狠狠地打断他的废话。

丁宪的虎目里闪过一丝笑意,老大和大嫂的特殊关系,他比谁都清楚,没有人能拆散的,不过,激将法生效了就好。

“对方的金主,是康董。此次,必须请大嫂出面求一下情,否则,我的讨债公司要不保了。”

“什么?你想让圆圆去找那个色魔康董?想都甭想!那个破公司早该倒闭了…”

“老大,如果公司倒闭了,弟兄们谁养?难道,让他们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龙君毅被他的话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双迷人的电眼里是困惑的无奈之情,为什么,所有倒霉的和背债的事情,全被他给碰上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干练中气的怒吼声响起:“龙君毅,离言言远一点儿!”

“糟了,我忘记已经通知大嫂了,老大,我有事先走了,公司靠你了。”丁宪似乎非常畏惧善缘,急得想要逃走。

“丁哥,谁是你大嫂?!”善缘警告地反驳丁宪的称呼,迅速将静言拉到身后,不满地瞪着龙君毅。

龙君毅迅速露出可爱无比的笑容,那般纯净而无害,刚才的深沉和忧伤瞬间不见踪影,就想要腻到她的身边,那是一种全然的依赖和眷恋。

一个男人,居然有这么多面?真是天生的演员吗?但却是那样真实。

静言惊讶地望着不断出意外的几人,脑海中痛苦的缕着他们的关系,想了半晌,头痛地放弃猜测。

“圆圆,我是来劝她不要加入娱乐圈的,她被一头饿狼盯上了,那种男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他邪恶的目的…”

“言言,你要当明星,我绝不允许!”善缘激动地握紧她的手臂。

静言看着略显恐怖的善缘,急得直摇头,连忙说道:“我不当…不当明星…”

从来没像此刻一样明白,她不去当那个明星了…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所有的人…不当了…

“呼…”善缘长吁一口气,挽着静言就走,边走边说:“言言,一定要离他远一些,否则,会被染毒的。除了拍戏之外,不要跟他接触。”

“圆圆,我的身上哪有毒,你每天睡在我怀里,也没有被染毒…”

“龙君毅,你死定了…”

男人畅快的笑声和女人脑羞成怒的声音,在幽静的山上交织着响起,静言望着这对奇特无比的冤家,欣慰地笑了。

原来,男人和女人之间,也能这样相处的,而且,相处得这般融洽又奇特,还有幸福…

爱情,就是这种滋味吗?

她望着两人脸上不需多言的浓情和甜蜜,羡慕地想着,也深深地祝福着。

对于他们的关心,她感到一种友情的幸福油然而生,而爱情的幸福呢?

……

楚泽岳从幼儿园接到小游,抱着她往地铁走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叫唤声。

“谷镜明?!谷镜明?!”

楚泽岳浑身一怔,反射地回头巡视,还有谁认识他?

一个胖胖的男子打开车门,急冲冲地朝他走来。

楚泽岳看到他,眼神一暗,迅速往地铁口跑去,瞬间消失在人海之中。

“咦,难道是我看错了吗?明明很像他!”胖男子疑惑地摇了摇头,返回车内,驱车离开。

楚泽岳直到上了地铁才敢松一口气,怎么会遇到他?曾经拍卖过《深山孤行图》的画商-李云潮。

2009-07-07

43

第42章忽远忽近...

楚泽岳回到家里,一阵饭菜香飘入鼻端,他怔然地望着厨房中忙碌的纤细背影,遇到李云潮的震惊还没有平息,沉默地抱着小游去洗手。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静言听到开门声,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继续忙碌着。

平实的话语,自然的神情,却令楚泽岳感到一阵温暖,充满忧虑的心奇异地被她的笑容抚平了。他感到越来越不安,这个地方不再能接纳他了,应该说,这个城市越来越“排斥”他了,真相似乎再难以遮掩,以前的世界正带着雷霆之势向他压过来。

想起从那个雨夜至今的一切,他懊恼地皱起浓眉。

当初,他就不应该继续留在这个城市里,如果他没有留在这里,就不会遇上她,也不会将心留在这里,难以取舍。

离开这里,真的只能再次去流浪吗?

真的后悔吗?

他在脑海里拼命地想着“后悔”两字,为何心里却被陌生的温暖和甜蜜给侵占,二者顽强地将“后悔”压在最底下,使它无法抬头。

心,一点儿也不后悔,反而有着庆幸,一种难以道明的感激。

三十几载的人生,经历生死劫难,终于,他的心里驻进了一个人,一个再也无法割会、无法去忘记的人,一个让他想起时不再孤独的人,一个他无论在哪里都会牵挂着的人。

“叔叔,小游的手痛痛。”

小游怯怯地抬头,单纯的眼里浮现害怕,楚叔叔的表情好严肃哦,浓浓的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凶凶的,好可怕,他帮她洗手,握得她的手好痛。

楚泽岳猛然醒悟,迅速放松手上的力道,使出全身的力气,才使脸上的表情变得温和一些,歉意地说:“叔叔太用力了,对不起哦,小游,还痛吗?”

小游怯怯地摇了摇头,等不及擦干手,迅速逃离洗手池,往厨房跑去。

楚泽岳看着女儿害怕的神情,心脏猛地一缩。

他有什么资格?一个连女儿也不敢相认的懦弱男人,有什么资格去谈爱情,去喜欢她?他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带着一丝冷意,将那颗温热的心再次冰冻住,只有冻住了,它就不会再造反。

一顿饭,在怪异的气氛中安静地度过。

楚泽岳身上的气流影响到了两个人,静言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小游埋头吃饭,就怕自己犯错,楚叔叔好凶哦,不会打她吧?她畏惧地瞟了他冷凝的酷脸一眼,迅速低头,不敢再抬头。

晚饭过后,静言带着小游梳洗完毕,进房间跟她讲故事,两人愉快的笑声不时传了出来,令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僵硬的酷脸上,表情复杂极了,时而面带笑容,时而冷凝深思,变幻莫测。

晚上九点,静言从卧室出来,看到黑暗的客厅,疑惑地看了客房一眼,他今天这么早就睡了?他今天怪怪的,似乎,又回到了刚认识他的时候。

她站在走廊里沉吟了一会儿,直接扭开门锁,不意外地,看到了从电脑中诧异地抬头望向她的男人。

低矮的书灯下,高大的身子几乎隐在黑暗中,那双漆黑的眼睛反射着点点亮光,炙烈得灼人。两人静静地对视着,直到,楚泽岳突然低头,啪地压上电脑,站了起来。

“去客厅吧。”

他高大的身子走过来,将她轻轻地带离门边,两人神情各异地坐在平时的位子,相对无言。

“我…不想当明星。还有,小游的妈妈后天回来,你…麻烦你再照顾她一天,我的拍摄也接近尾声,不过,真正的宣传活动才开始,比较忙。”静言一口气说完心中的几件事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试图心平气和地望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再跟他对视。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的眼神,真能让女人心跳失控,几近窒息。却又像是吸食鸦片般,希望他的眼神永远地落在自己身上,就算是被烧得体无完肤,也在所不辞。

这就是飞蛾扑火时的心境吗?

这就是“爱情”吗?

她突然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如果是这个男人将来伤害她,她肯定会生不如死。想到妈妈心碎而死的悲惨人生,她的心脏一阵紧缩,小脸涮地变得惨白。

“对不起,今天我的心情不好。”楚泽岳诚肯地道歉,欠她的,注定了太多太多,他只能记在心里,一辈子。

“是我麻烦你才对,毕竟小游是我带回来的客人。晚了,早点休息吧。”静言略带冷漠地说完,逃难似地逃离客厅。

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跟她做对,这个男人的磁场,突然对她产生了无比强大的影响力,每一个细胞都敏锐地感受着他的一切,包括那难以阻挡的男性气息。

卧室内,她抱着小游温热柔软的小身体,毫无睡意。

妈妈,我该怎么办?

男人都是肮脏的吗?

爱情,就是飞蛾扑火吗?

……

宣传片的拍摄提前告捷,所有的人都非常激动兴奋,顾承业更是一声令下,将一楼迅速恢复原貌,恢复成能举行小型宴会的宴会厅,大肆庆祝一番。

静言独自坐在小吧台前,盯着手中调制的“火焰”出神。

透明的玻璃杯里,红黄二色相互交融,混合成一种火焰般燃烧的色彩,上面漂浮着的那一层红色,更是诱惑着人去品尝它。

望着望着,静言端起酒杯就欲品尝一口,酒杯却被一股蛮力夺走,凌厉中带着霸道的男声传来:“它不适合你喝。‘火焰’看似好看,后劲奇强,它是综合了八种烈性酒,经过彻底混和之后才调制而成的,能让一个酒量不错的男人一杯即醉,头也会痛上三天。”

静言静静地望着它,黑珍珠般的眼里,思绪已经不知飘向何方。为何望着它,眼前就会飘过那个男人灼热的眼神呢?那双眼睛里灼热的神采也是这般诱惑着它,却不是她能“喝”的。

真只是不能吗?不就是醉一回吗?头痛几天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她不敢醉,终究,她不是那只勇敢的飞蛾,明知会被化成灰烬,仍然义无反顾。

她将“火焰”端回手中,淡淡地说:“我欣赏就好,真美,不是吗?”美得令她不敢拥有,她意味深长地说。

顾承业深沉地研究着她脸上的表情,自然地挨着她坐好,单手撑着吧台,将她半包围在怀中,一再地向人展示他的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