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住处的时候,他正站在门口等她,风吹起他的袍角,少年冠如玉,细致典雅,完美如玉雕凿。他穿着正式武官袍,似乎也是去参加朝会了才回来的。

“姐姐终于来了。”薛闻玉对她微微颔首,先一步转身跨入房中。

元瑾却觉得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薛闻玉看向她,为表喜庆,回门也会穿一身正红,元瑾今天挽了一个凤尾髻,戴了与衣裳颜色相宜的赤金嵌红珊瑚对簪,一对晶莹剔透,红宝石的玉兰花耳坠。将她衬得与往日不同,明艳不可方物。

闻玉还是不习惯她将头发全梳起来的样子。

他道:“今日朝会上,皇上晋升我为金吾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

元瑾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他为何不高兴,却笑着喝了口茶:“升官了还不高兴啊,你这可是三连跳,一般人就是做梦都别想。”

闻玉却继续说:“姐姐可还知道,今日朝会一早,都察院副都御史参了忠义侯一本,说他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罪证人证一应俱全。兵部给事中直谏皇上,说忠义侯之子徐毅欺男霸女,好喜娈童,身上背了十多条人命。皇帝听了,便先夺了忠义侯的爵位,再叫大理寺直接将父子几人下狱。而副都御史、兵部给事中都是靖王殿下的人。他们这般针对徐家,肯定是靖王授意的。”

在这些人一个个站出来揭发忠义侯徐家的时候,朱槙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指微微摩挲着象牙芴。是他对付徐家,所以出手非常快准狠,一击必中。

但是忠义侯究竟是哪里惹到了靖王?虽说之前忠义侯也有不满靖王之论,但那毕竟只是私底下说说,靖王也不会在意这样的小跳蚤。

他究竟做了什么,要叫这个活阎王要将他家杀得片甲不留。

于是很快,闻玉就在徐先生那里,得知了元瑾在宫中落水的事情。

他突然连升三级,即便他是定国公府世子,也是个不可思议之事。但居然发生了,那是因为,这是皇帝给元瑾的补偿。

“徐家是太子的人,徐家出事对我们有益,而你升官更是好事。实在是不必不高兴。”元瑾听薛闻玉说朱槙竟在朝堂上如此做,心中不是没有触动。他所说的‘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原来是这个意思。

薛闻玉却是非常知道元瑾个性的人。

他一把抓住了元瑾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也带着寒意:“姐姐,你告诉我。你在宫中落水,是否是你故意——否则那徐贵妃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

元瑾看着他的眼神,轻轻地叹气。

他不可能不知道的,如果这么大的事都能瞒得住他。也许元瑾还要怀疑,自己所选择的扶持对象是否正确了。

“她为什么要害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天助我也。你不必介怀,你看这一切不都是好结果么,姐姐心中是有分寸的。”元瑾柔声安慰他。

但是这并没有安慰到薛闻玉,知道元瑾在宫中落水的事,他心脏猛地缩紧,若是…若是稍微出了点意外,他可能就永远都见不到姐姐了。

他语气淡淡道:“姐姐下次若再做这样的事,我便会不顾一切,将你带回来。不会要你再继续留在靖王身边。”

元瑾抚了抚他的手安慰他,笑道:“其实我是会凫水,才往里面跳的。”至于后面脚抽筋的事,元瑾自然是半个字都不会提。

闻玉目光却一闪,元瑾…会凫水?

生在山西的人,多是旱鸭子,再加上姐姐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怎么可能会凫水呢?

闻玉却没有问什么。

两姐弟说过话之后,外面守着的徐贤忠才走了进来,对元瑾拱了拱手:“二小姐一石二鸟,老朽佩服。”

“先生客气,”元瑾转了转杯子,道,“我这里正好有个重要的事要交给先生,劳烦先生替我拿一副纸笔来。”

当元瑾知道五叔还活着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事。

这是一个,足以非常壮大闻玉的力量,甚至足以决定成败的事。

当年太后早就料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出事。所以在九变重镇中的五个,包括京卫,真定位、保定卫。安插进去了很多自己的人,他们明面上与太后,与萧家毫无关系,实则却是萧家的人。

眼下五六年已经过去,这些人有很多身居要职,甚至不乏有总兵之类的人在里面。

但是这些人严格按照太后的命令,决不在任何时候暴露身份,并且只有太后能认命他们。倘若太后死了,那么为了他们自身的安全,便永远不能再度暴露,除非是萧家的人找到他们,并且需要他们再度跟随。

当然,他们必须严格要求,看得见本人。

知道他们存在的萧家人,必然就是身上有太后遗愿的人,他们会誓死跟随。

元瑾之前从来不提,是因为她以为萧家已再无活口。

这样的话,就算她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也毫无用处,因为她也不再是萧家的人,不再是萧元瑾。即便是她露面,这些人也不会相信她的。但是五叔还活着,他却可以动用这股力量。

有了这股力量,五叔就不必过得太可怜,而闻玉,也将得到一股强大军事力量的支持。

元瑾将人名一一默了出来,交给了徐先生,将这名字上的作用讲清楚了,才告诉他:“如此机密之事,还请先生务必保密。”

徐先生根本没料到,元瑾手上竟然有这么强大震撼的东西,他擦了擦汗,郑重地道:“二小姐放心,老朽定知道轻重——只是不知道,二小姐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徐贤忠一开始想过,元瑾是不是从靖王那里得来的,但是他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可能。

朱槙若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早把他们灭光了,不会还留着。

元瑾却是抿了口茶,淡淡地道:“这先生就莫问了,我自有我的来源,你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

二小姐有神秘之处,徐贤忠一直也知道,他没有多问。而是仔细地将纸收下,然后道:“我正好有个事,想麻烦二小姐。”

元瑾示意他直说便是。

徐贤忠才说:“眼下靖王同皇上,越来越剑拔弩张,随时可能会出现情况。我非常需要靖王的兵力部署图,只有有了靖王的部署图,才有主动权。”

那就是——让她去偷朱槙的东西?

元瑾听了沉默,又喝了口茶才说:“我考虑一下吧。”

不知道为何,她却突然有一丝犹豫了。

第57章

徐家被定罪的速度极快,三天之内,徐家忠义侯连同两个嫡子皆已收押大理寺。忠义侯削爵削职,两个嫡子当中一个丢了官,一个曾闹出过人命官司的被判流放海南。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家已是岌岌可危。

虽然这一切来得诡异而迅速,但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那是因徐家得罪了靖王朱槙的缘故。

至于他们家为何会得罪靖王,却是无人知晓。

孕满五月,徐婉小腹已经隆起。她不顾自己的身孕,提着裙子快速地奔跑在庑廊上,满脸的焦急。

身后的丫头婆子跟在她身后喊:“少夫人,您快停下来吧,仔细腹中胎儿!”

徐婉却充耳不闻,前方就是傅庭的书房门,她一把将门推开跑了进去。

傅庭正在书房内看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他穿着件家常的深蓝直裰,身形瘦削,嘴唇微抿。看到不住喘气的徐婉后,他低下头淡淡道:“你着着急忙慌地要做什么?”

徐婉没有说话,而是突然双膝一弯跪在他面前。

“阿庭,我的我父兄姐姐…”徐婉边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帮我啊!父亲年事已高,如何经得起被削爵削职,大哥还年轻,又怎能被流放海南。他若去了,便和死了一般无二啊!”

“你应该呆在房中好生养胎,到处乱跑什么。”傅庭却只是淡淡道。对外面追上来的丫头婆子说,“将少夫人带回去,看管在房内,不许少夫人出来。”

“傅庭!”徐婉却忍不住了,她不要那些婆子们拉她,而是继续苦苦哀求,“我徐家再无旁的依靠了,我妹妹又还小,只有我能救徐家,我不能坐视不理啊!”

傅庭看她满脸的泪痕,终于还是想起之前两人一起长大的经历,就道:“如今谁能救徐家,他们惹到了靖王头上,你觉得靖王殿下要做的事,谁能阻止得了吗?你也别白费功夫了,你父兄他们人没事,找个地方安定地过下去就是了。”

“不是的…您去求太子殿下,他与靖王一向不和,他会愿意帮徐家的!”徐婉以膝上前,抓他的手,“我平日伺候您也是无微不至,您便是不看在我的颜面上,也看在我腹中孩儿的份上…”

傅庭听到这里,却将她的手拂开,抽回了自己的手。

“太子殿下一直没开口,便是不会摊这趟浑水的。还有…”他冷笑一声,半蹲下身,眼神冰冷地看向徐婉,“这腹中孩儿是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所以,不必说什么看在孩子面上的话——你不配。”

徐婉看着他冷漠的脸,还是往常她所爱的,那样淡漠而又有礼的模样,眼泪滑下了脸颊。

她知道,他一直不爱她,这一切都是她强求来的。可是她有什么错呢。

她爱他,愿意给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虽然这孩子,是有一日她用酒灌醉了傅庭,无意得来的。知道自己有孕的时候,她曾不胜欣喜,以为自此之后她就能绑住他了。

但是这一刻她知道,他其实一点也没变,还是像以往一样的无情。

傅庭似乎不想看到她继续哭,站起来准备离开,跨出了房门。

“傅庭!”徐婉在他身后说,“她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

傅庭的背影一僵,其实两个人从未正式地谈过这个话题,徐婉一直都非常避讳,两人之间曾有过另一个人存在。

“你恨我徐家害了她,但你何曾想过。难道你父亲不是害了她吗,太子殿下不是害了她吗。为什么你只对我一个人这样,不过是因为你的懦弱罢了!”徐婉冷笑道,“你若真的这么爱她,怎么不去帮她报仇呢?”

傅庭沉默许久,却并没有回答,只是道:“送少夫人回房去歇息吧。”

说罢快步走出了书房门。

春回大地,三月暖春。走廊外的西府海棠正在盛放。

傅庭望着盛开的海棠,一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有个人站在他背后,抱拳低声道:“大人。”

傅庭却也没有转过身,只是问:“怎么了?”

“我们留在西宁卫的探子回话,说西宁卫参将萧风,秘密见了几个从宁夏卫过去的将领。”

傅庭眉头微皱,道:“他是武将,见几个武将将领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怎么了,有何异样之处?”

属下迟疑了一下,才说:“您吩咐过。倘若萧风开始每日晨起,好生习武看书了,便回来禀报您。他在见了这几个武将将领之后,便如您所说那般,有些不一样了。”

傅庭听到这里,竟控制不住手一颤,随即很快握紧,恢复了淡漠语气:“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另外告诉留在他身边的人,不论他要什么,都要给他找来。”

属下领命去了,傅庭站在海棠树前,神思不定。

其实之前,萧风虽然被放过,流放到了边界。但他毫无生存的意志,倘若不是因萧灵珊还留在皇宫,恐怕早死了也不一定。毕竟他最亲近的那些族人,一个个地都没了。

傅庭其实一直在观察。

旁人可能觉得他是个文官,是太子身边一个无足轻重的爪牙。但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知道的东西,远比别人想象的要多很多。萧家绝对没这么容易败,肯定还有别人所不知道的力量存在。

萧风却是萧家明面留存的唯一一个嫡系。倘若他恢复了求生的意志,是不是表示着,他想要去做什么了呢?

而且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不知道为何,傅庭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仿佛有一股隐隐的势力,背后有某个人,在推动这件事的进行一样。

他按紧了左手,若真是如此,那也不枉,他精心保他一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

元瑾这日,却是早早地被丫头叫起来。

朱槙今天要带她游园的,嫁过来这些时日他都在忙,这靖王府上的景致都还没有带她看过。

虽然元瑾对看什么景致并没有兴趣。

丫头们立刻服侍元瑾起身,怕朱槙会等她,元瑾只叫丫头梳了个简单的发髻,但是女子梳洗本来就麻烦。结果等她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朱槙还是已经在喝茶等着了,他来得真是早。

“叫殿下久等了。”元瑾屈了下身说。

朱槙则放下茶杯,笑了笑说:“无妨,也就等了那么半个时辰而已。”

…他这语气分明就是有妨。

“那我们快走吧,一会儿日头就高了。”元瑾道,她下午还要回定国公府去,崔氏她们觉得她整日在靖王府也无聊,因此叫她回去,一起参谋薛元珍的婚事。

她已经提脚往外走了,朱槙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回来。”

元瑾回过身,笑眯眯地道:“殿下怎么了,妾身只是怕逛园子耽误了殿下的时间,所以才想着快些。”

朱槙嘴角一勾,这是逛院子又不是受刑,有什么好快的。

他指了指小桌上放着的早膳,缓缓说,“过来,把早饭吃了。”

元瑾只能过去坐下,定是方才她在梳洗的时候,他就叫人备下了。黄米枣糕,攒肉丝雪菜丝卷儿,一笼还冒着热气的龙眼包子,白糖雪花糕,四样什锦酱菜,切开的泰州咸鸭蛋,一碗鳝丝面。

那泰州咸鸭蛋最是一绝,色泽橙红,油润润,沙松松地嵌在羊脂白玉般的蛋白里。她就是不饿,看得也饿了。

再加上朱槙盯着她,不吃饭是不会让走的,只能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饭。

朱槙看她别的动的少,咸鸭蛋却吃了一枚半的。这鸭蛋其实是贡品,乃是扬州知府送给他的。既然她喜欢,便叫李凌多要一些吧。

等她吃好了,朱槙才站起身说:“你跟在我身后便是。”

他带着她走出去。府中种了许多垂丝海棠,眼下海棠花开,将这春日装扮得分外美丽。元瑾见他径直走在自己前面,也没有要停下来介绍院子的意思,仿佛不是要逛院子,而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她觉得有些奇怪,朱槙要带她去哪儿。

出了二门便是外院,元瑾才认出这是去演武堂的路。

演武堂自一道窄门进去,就是一个极其宽阔的大院子,里头种了两排银杏树,屋檐下摆放着军械架,上面放满了刀枪棍棒,不过并没有人在里面演武,可能已经清场过了。

元瑾侧头问道:“殿下,咱们不去游园了?”

“给你看一些东西。”朱槙说着,径直穿过这个演武场,到另一扇月门前。这里却是重兵把守,竟有八个身配绣春刀的侍卫守在门口,看到朱槙后行礼:“殿下。”

朱槙微微颔首,示意元瑾跟着他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里面竟还是个院子,朱槙带着她走进了第一间屋子。这却是个兵器屋,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弩箭和弓箭,依照大小次第排好。

元瑾一看眼睛便被吸引了,她走至近前,一一观赏这些各式弩箭。

朱槙果然不愧是西北靖王,她从未见过这么齐全的各种样式的弩箭,他都是从哪里收集来的?难怪他行军作战所向披靡,旁人哪里比得过他这些。

朱槙见她连自己都忘了,只顾着好奇地打量这些弩箭,露出一丝笑容。果不出他所料,寻常女子喜欢珠宝玉器,她却偏生喜欢弩箭,带她去逛园子她不喜欢,看到这些倒是眼睛都亮了。

朱槙见她看得正仔细,就打开旁边的暗柜,从里头取出一把精巧的弩箭。

元瑾一看便认出来了,这正是她头一次来的时候,在他书房里看到过的那把弩箭。她眼睛一亮,立刻从他手里抢了过去。朱槙并不计较,只是笑着由她抢走了。元瑾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按不动:“殿下,这里头没有箭?”

她果然是懂一些的,知道按不动是因里面没箭的缘故。

朱槙道:“原本的箭常年淬毒,所以我已经取了。你用一些普通箭簇就行。我已经叫人给你做了一些竹箭,等做好了便能用在这上面了。”

元瑾听了朱槙的话一怔:“殿下,这个您要…”

“给你玩玩,不过可不能带出府。”朱槙笑道。

这东西很危险,若被有心人得去,会被用以不正之途。

元瑾心中微动,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弩箭杀伤力极大,射程又远。军队以弩箭装备,甚至能整体提升一倍的战力,可见是一种多重要的武器。这样精巧的弩箭,必定是朱槙军队的秘密武器,构造是绝对的机密。

他竟然真的会给她!

“怎么了,不想要?”朱槙一挑眉问。

“怎么会!”元瑾立刻笑着否认,她自然是巴不得要。她不动声色把弩箭放在自己身后,免得朱槙问她要回去。

朱槙看她藏匿的动作,也没有点穿,而是笑笑问:“会用吗?”

其实元瑾是会用的,但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即便是因为喜好懂一些弩箭的事,又怎么会用呢,于是她摇了摇头。

“可要我教你?”

他送上门来,元瑾如何会不答应,她立刻点了点头,笑着拉他的衣袖:“殿下当真好人!”

“不用给我灌迷魂汤。既然送给你了,便不会要回来了。”朱槙却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嘴角一勾,先走了出去:“跟我来吧。”

两人到了演武场上,侍卫在约莫在十丈远处立起草靶。

朱槙叫人拿了把普通的弓箭来:“你先试试普通弓箭。”

他给她的是一把轻弓,以前朱询在学这些的时候,元瑾曾试过。但即便是最轻的弓,拉起来也有些吃力。她勉强拉开之后,箭脱手而出,虽力量准度都不足,却也射到了靶上。

这让朱槙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会脱靶呢。倒还有些样子。不过动作还不标准。

朱槙走到了她身边,从后面看她。伸手抬高了她的手臂。“举高一些,若要对准靶心,需得比靶心更稍微高一些。”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微磁。元瑾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上的粗糙,这才是常年用刀剑和弓弦的手。

让靖王殿下亲身指导,天底下几个人有这样的荣幸。

元瑾突然想起一件事,问他:“我听说,殿下是自小就开始学骑射?”

朱槙嗯了一声:“七岁开始,我便跟着当时朵颜三卫的首领学习箭术。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吧。”

“那殿下定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了?”

朱槙行军作战多年,刀剑弓弦都已经成了他本能的一部分。不过他向来不喜欢自夸。只是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元瑾是从未见过朱槙真正的风采,他是名满天下的战将,刀剑弓弦的功夫自然不会差了。元瑾想看看,朱槙手上的功夫究竟能强到什么地步。便央他:“那殿下能否让妾身见识见识?也好学上一学。”

说着,将自己手中的弓递给他,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朱槙也一笑,却推开了她的手。元瑾还以为他是要拒绝,谁知他只是说:“这弓太轻了,我用不了。”

他招手叫人拿了一张他平日练习用的弓来,这弓外表暗沉无光,又重又大。元瑾捏了捏弓弦,弓弦纹丝不动,她就知道这把弓的确很重,恐怕是她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拉不动的。

朱槙却将弓拉满,对准草靶,眼睛一眯。此时从他身上,真正散发出一种凝练的大将风范。箭瞬间脱手而出,正中靶心!

他又拿了一根箭,再度瞄准对准下一个草靶,甚至连位置也不换,箭射出又是正中靶心。

如此三箭后,他才放下弓箭,问她:“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他的动作太快,几乎已经是本能一般的百发百中,她怎么能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