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冰块”在梅苑也住了有二十多天了,这几天开始频频外出,早出晚归的,听说是到各地的铺子里去巡视。

这么大热天的,也够他辛苦的。看着他一早带着云福云祥坐马车离开,我在梅苑门口还是感概了一下,什么年代赚钱都是不容易的。

看着佑佑盯着远去的马车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佑佑,你爹晚上就回来了,你这么舍不得他吗?”

佑佑这段时间跟“冰块”的感情到是越来越好了,这几天“冰块”出门,更是早早起来嚷着要送他爹,还非把我也拉起来送。

“娘!你说爹不会不回来吧?”佑佑抬起头来,小脸上一脸发愁。原来是担心“冰块”一去不回啊!

“放心,今天肯定是会回来的,你瞧书房里你爹的东西还在呢!”我安慰他说。这小家伙现在这么离不开他爹了?那要是过段时间“冰块”离开杭州回京城了,佑佑该怎么办?不会抛弃我跟他爹走吧?

“佑佑!你爹如果要回京城了,你怎么办?”我试探着问他。

“爹为什么要回京城?爹答应我会和佑佑还有娘在一起的。”小家伙倔强地看着我。

“这个…你知道,你爹的家在京城,娘的家在梅苑,你爹还得回去做生意赚钱呢,总不能老是住在梅苑里,过一段时间肯定是要回京城的。到时候佑佑是要跟你爹一起走呢,还是留在梅苑陪你娘?”

“娘…佑佑不能跟爹和娘两个人在一起吗?”小家伙眼圈红了,楚楚可怜地看着我。

“好象不能。”我实在是不忍心这么说,只是想想,这个两难问题总有一天会摆在小家伙的眼前的。

“那我就跟娘一起住在梅苑。然后我让爹过几天就来看我们。”小家伙犹豫了半天,终于下决心说。

我抱起他,在他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佑佑真乖!你要真跟了你爹走了,娘肯定在梅苑天天哭,天天想佑佑呢!”

“佑佑要是看不到娘,也会天天哭,天天想娘呢!”小家伙搂着我的脖子,回亲了我一口。

两个人又在那里肉麻了一阵子,直到小轩走了过来,一脸鄙视地看着我们俩。我悄悄在佑佑耳朵旁边说,“你看,你小轩舅舅又在羡寞我们俩啦!”

“小轩舅舅好可怜,没有娘可以亲!”小家伙同情地看着小轩,对着小轩说道。

小轩一脸黑线,走过来从我手里抱过佑佑,冲着我说,“姐姐近来到是越来越勤快了,连懒觉都不睡了,起这么早就来送那家伙?”

也不知怎的,小轩与“冰块”好象总不对盘,平日里两个人见着面,也互相象隐形人似的,互不搭理。每每说到“冰块”,小轩也总是“这家伙”、“那家伙”的,而我每每提到小轩,“冰块”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仿佛没听见。

“那个…天气热,睡不着,所以早起了。”唉,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佑佑这个小家伙,每天醒那么早,催着我起床送他爹,我也是不好意思拒绝他呀。

“哼!”小轩一脸不高兴,也不理我,顾自抱着佑佑走了。

“喂!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姐姐可别忘了,我可是卖给你了,以后你到哪儿都得带上我。”小轩头也不回,大声说道。

这臭小子,这是哪儿跟哪儿呀?难道是到了什么青春期叛逆了?还是…

“小轩!你难道都知道了?小芸和小紫的事情?”我追了上去,一脸小心的问道。

“她们俩什么事?”

“那个…小芸跟周大伯的儿子小周,还有小紫跟云福啊!这个你也不能怪我的,谁让我上次问你,你什么都不说,这下子晚了,被小周和云福那两个臭小子占了先了。”唉!多好的两个姑娘家啊,就是眼神差了点,怎么就看不上我家小轩呢?

“你…”小轩满脸通红地看着我,一甩袖,抱着佑佑一跃而起,“飞”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吃过午饭,陪佑佑睡了个午觉。看到窗外晃眼的太阳,暗自感叹如果有一个游泳池就好了,泡在冰凉的水里,该是多么舒服啊。脑子一热,就对佑佑说,“佑佑宝贝,娘带你去玩水,怎么样?”

小家伙一听,开心极了,大声嚷嚷,“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去捉鱼喽!”

反正这年代也没游泳衣,即使有我也没胆量穿,也就没什么好准备的,抱起佑佑,先到隔壁院里叫上小芸和小紫,就一起往后花园里去。

小湖边到是种了不少杨柳,找了一角荫凉处,准备就从这里下水。湖水很清,都能看见湖底的小石头,看起来临近岸边的水也不是很深,我先下了水,水也就到小腿肚的地方。

小紫小芸一脸犹豫地看着我,佑佑则着急了,站在岸边直叫唤,“娘!你快带我下去呀!”

我走过去,扶着佑佑下了水,就让他贴着岸边站着,告诉他不能走太远了。小家伙一到水里,就兴奋急了,小身子侵在水里,大喊“好玩”。

看小紫小芸站在岸边还是一动不动,我撩起水向她们泼去,她俩闪躲着,最后也跳下水来,一起向我泼水。佑佑也不示弱,加入我这一边。一时间,四个人在水里闹成一团,不一会儿功夫,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想想自己当年游泳技术也是很不错的,就准备往湖中心走,小紫见了,急着喊,“小姐!小姐!你要干什么呀?”

“玩水啊!你们看好佑佑,别让他过来!”

“小姐!你回来,你忘啦,你不会水的呀!”小紫小芸都急着喊。

谁说我不会水?那是左月月不会好不好,我是左月,我可是游泳高手噢!我冲她们挥挥手,往水中央跃去。然而…怎么回事,我记得就是这么游的嘛,怎么手脚都不听使唤呢?最后变得只在水里扑腾,而且好象这里还特别深,我脚都踩不到底了…

“啊…”我慌了,大叫起来。然后只感觉身子一轻,被提出水面,搂到一个人怀里,感觉是“飞”到了岸边。我吓的不敢睁开眼睛,只是紧紧抓住救我的人的衣服不放。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旁边有怒气冲冲的吼声传来,我回头一看,是“冰块”,正满脸铁青地盯着我。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小紫小芸和佑佑也早站到岸边,一脸惊恐地看着我,那抱着我的人是…我抬头一看,是小轩。

“那个…我掉进水里了,是小轩救了我!”我对着“冰块”解释,心里暗自懊恼,这游泳技术没表演好,还落了个被人救的下场,实在是很丢脸诶。

“冰块”走了过来,一把从小轩手里接过我,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被小轩抱着,顿时满脸通红,看着“冰块”不高兴的样子,忙说,“我没事了,你放下我,我自己走就行了。”

“冰块”看都不看我,回头对着小轩他们说,“看好佑佑,待会儿再找你们算帐!”然后抱起我,飞块地往听梅院去。

回到房间,“冰块”把我放下,然后一脸怒气地盯着我,突然脸一红,背过身去,说道,“先去把衣报换了!”

我低头一看,脸也红了。这夏天薄薄的裙子,经水一侵,全都贴在身上了,这看上去,实在是…我忙跑到柜子里找了身衣服,然后到屏风后面把衣服换好。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冰块”站在窗边,我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好象已经恢复平日的冷冰冰了,看不出怒气了。

“那个,我去看看佑佑,他刚才肯定吓坏了!”说完就准备开门溜出去,这家伙性子很怪,还是躲远点好。

手臂被扯住了,我看着“冰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用力一拉,把我拉到他面前,然后伸手把我搂在怀里。

这…这是什么状况嘛?我用力挣扎了一下,可是被搂得更紧。我努力想抬头看看“冰块”的表情,可是脑袋被他按在他怀里,动也动不了。

“你象以前一样,仍然很怕我吗?”“冰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才不怕你呢!”我回答。怕他?我又不是左月月,怎么会怕他?

“那你为什么总是想躲着我?”难得能听到“冰块”这么温柔的声音。

“没有!我才没有躲着你!我只是不习惯这样!”虽然你现在是我名义上的相公,但毕竟我不是左月月啊,这个样子,的确怪怪的。

“好!我不会逼你,我会等到你习惯我的那一天!”过了好一会儿,“冰块”放开我,扶着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对上“冰块”幽深的双眸,我顿时感到心跳如雷,脸也发烫,肯定是红了。他这是什么眼神啊,不会是喜欢我的意思吧?不会的!不会的!我暗暗摇头,取笑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至于我的心跳,肯定是因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帅哥的正常反应而已。“冰块”这种绝对不会是我喜欢的类型,想起来,我还是比较喜欢象“神仙”那种温暖型的。再说了,人家“冰块”现在还是有妇之夫,虽然这个“妇”目前是我冒充着,我还是感觉有第三者插足的味道。不对,还有那个什么慕蓉师妹,恐怕还只能算是第四者插足…我摇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

“那个…我去看看佑佑!”我不敢再看他,挣脱了他的手,飞块地开门跑了出去。

在小紫房里找到佑佑,小家伙一看见我就扑过来抱着我,“娘!你没事吧。你把佑佑吓坏了!”

“没事!没事!对不起,娘不好,吓着你了。”抱着他安慰道,不忘记提醒他说,“佑佑也看见了,玩水太危险,下次一个人可千万不能到湖里去玩,知道吗?一定要有大人陪同才可以去。”

小家伙大概是真的吓着了,乖巧地点点点。

一下午,不敢回听梅院,因为没想好怎么面对“冰块”,只好在小紫房里一个人发愣。

突然,小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姐!你快去看看啦!姑爷跟小轩两个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会打起来!”奇怪了,这两人平常都当对方不存在的,怎么可能打起来。

“刚才小轩跟云福他们在院子里比试功夫,结果姑爷去了,小轩说要跟姑爷比,所以两个人就打起来了,现在两个人好象动了真格了,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我随着小紫来到迎梅院,院子里两个人真打得热火朝天,云福云祥一脸担心地看着“冰块”,佑佑却满脸兴奋,拍着小手在旁边叫“好”,也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

“你们干什么呀?比试点到为止就好了,可千万别伤了人啊!”我冲着两人大喊。

两个人慢慢收了招式,停了下来。都好象很惊讶地看着对方。

“慕容青是你什么人?你可认识肖南生?”“冰块”先开口问道。

小轩愣了一会儿,答道,“他是我大师兄!肖南生是我二师兄!”

“你是…小师叔?”“冰块”一副彻底崩溃的样子。

“你是…?”小轩还没回过神来。

“慕容青是我师傅!肖南生是我师叔,也是莫雁离的师傅!”“冰块”答道。

“啊?师傅没跟我说过。师兄们也没告诉过我你们的名字!”小轩一脸傻样。

“哈…师叔!!!”我在旁边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看“冰块”那受了打击的表情,还有小轩那副呆样,实在太好笑了。

“冰块”走过来,扯了我的手就拉我走,回头对小轩说,“小师叔先歇着吧!晚上再跟你叙旧。”

“冰块”把我拉到书房,按我坐在椅子上,直盯着我说,“你跑到哪里去躲着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

“我在小紫房里呢!去看佑佑,不小心睡着了!”我低着头,心虚地撒个小慌!

“冰块”托起我的下巴,很认真地对我说道,“我不会逼你,我会等你习惯我的存在,但你也不要躲我,好不好?”

我点点头,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办?怎么办?人家好象真把我当成左月月了,似乎有想要重修旧好的意思。这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呀?不知道如果真的左月月在,遇到这种情况会是什么反应,是原谅他与他再续前缘,还是一脚踹过去,让他滚回京城去?这事情,发展得有点令我无法控制了。

“那个…小轩是你的师叔吗?”我忙换个话题,希望打破尴尬的场面。

“是啊!听师傅说,师公原来就收了我师傅和师叔两个徒弟,他们一个人学武一个人学医,算是继承我师公两大衣钵。十几年前,师公又收养了一个孩子,算是第三个徒弟,不过,两个人一直住在山上,这十几年并没有离开过。师傅和师叔也是隔几年去看他们一次,听说那小师叔也一直没有名字,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他叫小轩!”

“那个,小轩这名字是我起的,我叫他左轩。他是我在街上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当时他中了毒,还是雁离救了他,后来我就收他做了弟弟,让佑佑叫他舅舅。雁离还跟小轩相处了有两个多月呢,怎么他就没发现小轩是谁呢?”

“冰块”看了看我,接着说,“小轩看来也跟我师傅一样,只是学武没有学医。我刚才也是从他的武功招式里看出来的。”

“怪不得呢!当初我让他跟雁离学医,他说他师傅医术比雁离都要高,他都没有兴趣学。原来是这样啊!”想想那个叫我“姐姐”的男孩,居然是“冰块”的师叔,这情况,真的是很好笑噢!想着想着,我又一个人“咯咯咯”地乐起来。

“冰块”在旁边一脸沉闷。

“冰块”吩咐刘妈好好安排一顿晚膳,说是要宴请他师叔。席上,又冠冕堂皇地说了些客气话。想想不亏是生意人啊,即使性格再冷,这场面上的话还是很会说的。我又瞅了瞅小轩,他还是一副没有接受现实的表情,不由偷笑。

饭后,我拉着小轩和佑佑去后花园散步。

“小轩,虽说你是‘冰块’的师叔,可别忘了我还是你姐姐噢!这一点可不能改变!我可不要叫你师叔!”

“谁让你叫我师叔啦!”小轩一脸不高兴。

“是是是!”我很狗腿地点头。“那个…小轩,你那个师傅在哪里啊?下次能不能介绍我认识?”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当初跟我一起下山后,我们就分开走了。你要认识他干嘛?”小轩一脸不解。

“嘿嘿!认识他,求他收佑佑当徒弟啊!你想想,要是佑佑做了他的徒弟,那‘冰块’不是要叫佑佑师叔了吗?那多好玩呀!”想象这场面,真的是超戏剧性噢。

“我才不要佑佑当师弟,那不是矮你一辈!”小轩到想得很仔细,想了想,他又接着说,“我也不要当那家伙的师叔,我不想矮你一辈,也不要高你一辈。我只要现在这样!”

看着小轩突然很认真的表情,感觉有什么不对。

这…辈份是够乱的,我暗暗叹息。

第18章 生日礼物

这几天,我的心情只能用焦燥不安来形容。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左月的生日,是一个我本不想再提及的日子,因为一年前的那天,正是杨子跟他的新娘结婚的日子。现在想起杨子,仿佛已经恍如隔世,虽说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有时候我都怀疑,那样的一个人是否曾在我心里停留过八年的时间?为什么现在想起,心都不涩不痛?是我的记忆因为这样莫名穿越而模糊了吗?将来还会有多少左月的记忆会被时间磨灭呢?

我的不安还来自于身边另一个人,那就是“冰块”。自那天“游泳事件”以后,我都有意无意的回避着他,甚至不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每天早上装着很忙碌的样子出门,到淡月居呆上一天,到了傍晚才回到梅苑,晚上更是早早地搂着佑佑上床睡觉。每每看到他对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都找着各种理由躲得远远的。

我平静的生活,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波动。看着他眼神里越来越多的受伤和困惑,我只是越来越不安。我不知道我还要以左月月的身份生活多久,是一个月还是一辈子?我即不能完全把自己当成左月月,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原有的家人和生活,按自已的意愿选择放弃“冰块”或者原谅“冰块”;我也不能完全把自己当成左月,不顾左月月这个身份给我的诸多约束,离弃所有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甚至越来越不安的怀疑,这样下去,我到底算是谁呢?

生日这天终于到了。我把佑佑交给许嫂照顾,然后回房间换了身简便的衣裙,就准备出门。我已经想好了,自己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就是古代杭州一日游。到了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除了去淡月居沿途的几条街,还有好多地方我没有去过。

“你准备去哪儿?”“冰块”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今天跟周大伯约好了,要去试几个新菜。”我低着头轻声说道,根本就不敢看“冰块”的眼睛,我的慌话想必对上他的眼睛就会露陷。

“我陪你一起去吧!”

我吓了一跳,连连摇头说,“不用了,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不用麻烦你了。”

“那你去叫刘妈陪你去!晚上早点回来!”“冰块”想了想说。

我点点头,飞快地走出听梅院,穿过前厅,看到刘叔正弯着腰修剪花木,也没惊动他,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大门。

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瞧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庞,顿觉得一股无力感自脚心窜出,蔓延而上,整个脑子都变得晕旋而空洞。在这个世界,我终究只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啊!

我茫然的挪动脚步,走到街旁,恰好是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子,我走了进去。这一刻,似乎感到特别的无助,我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了下来,把额头抵在膝盖上,泪流不止。多么盼望此刻有个世外高人能够降临在我面前,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告诉我那个左月月现在又在何处?告诉我究竟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突然感觉有个人在我面前蹲下,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是谁,两条手臂伸过来紧紧地搂住了我。我大惊,拼命的挣扎,头顶传来熟悉的叹气声,然后“冰块”低沉的声音传来,“别动!是我!”

我愣住了,停止了挣扎,眼泪却流得更急了,仿佛突然觉得这种惶恐和委屈有了渲泄的对象,终于哭出声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停止了哭泣,好久没有这么痛快淋沥地掉眼泪了,这种感觉还真是很好。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冰块”正薄眉微蹙,直对上我的眼,长长的睫毛下,半遮的眼眸里星星点点,带着些许怅然的意味。一刹那,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骤然收紧,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慌张地躲避他的眼神,猛得站了起来,兴许是蹲得太久了,脚一软,又差点摔倒,“冰块”也随即站起来一把扶住了我。

“那个…谢谢…谢谢你!你…你怎么来了?”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他低下头,盯着我的眼睛,那眼神里似乎有太多探究的问题,让我无法直视,他却这么不依不饶地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问,“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上次说的话,让你觉得为难了吗?是因为我来的太晚,所以来不及回头了吗?是因为我做错了,所以这辈子注定要是一个人吗?”他的话越来越轻,最后的问题象是在喃喃自语。

他那眼神里流动的忧伤,仿佛薄冰般易碎,那么不堪一击。我的心一下子揪紧起来,想说什么喉咙里象卡住了似的,看着他象是看到了茫然的自己,突然莫名的心痛起来。

这样性格冷漠的人,怎会有如此无助的眼神?我不知道他的生活里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悲伤?只是此时此刻,这样的他是我不忍心逃避的。我犹豫了一下,朝他胸前靠了过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安慰地轻拍着他的背。他整个人僵硬了一下,突然长叹一口气,伸手把我紧紧搂住,低着头,下巴抵靠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

我是否应该告诉他呢?因为他冷漠的性格,因为他有意或者是无意的忽视,那一个左月月已经不在了。我没有办法代替左月月来恨他,却也没有资格代替左月月来原谅他。

倘若只是毫无感情纠葛的相处,我们或许还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只是,看他平日眼神里越来越多的灼热,不容我细想,我也只能选择最简单的逃避。是的,我不得不承认,很多次看到他的眼神,我都有心跳如雷、无法呼吸的感觉,这正是让我最最不安的。

我不断告诫自己,在不确定未来去处之前,我不能在这里留下太多的感情纠拌,在这个地方,或许我终究只是个过客,无论来去匆匆还是要停顿多年。

过了好久,我们俩才分开,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去看他。我暗暗庆幸,幸好这是条很偏僻的小巷子,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一个人经过。“冰块”红着脸,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仿佛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看着他局促的样子,脸上早没有了惯有的冰冷气息,更象是个做了错事的大孩子,眼神纯净而无辜,看起来还真是跟佑佑一样可爱诶。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问。

“我…我跟着你出来的。”他象是怕做错了事一样,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你准备今天做什么?”这样的他,真的跟平日里那个对谁都很冷漠的样子很不同。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很热切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

我盯着他看一会儿,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好吧!好吧!就让我自私一回吧,不去管是否要顾忌左月月的感受,还是要考虑左月的将来,今天我就随性一天吧。

我甩甩头,准备把刚才悲伤的情绪都抛开。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拖起他就走,边走边说,“今天你就陪我好好逛逛杭州城吧!我想坐船游西湖,还想要去看看断桥,还要去逛街买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儿,最后还想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

想了想,我又停下来,回头看他,“你…带银子了没?”

“没有!”某人愣住了,半天才不好意思的说。

我摇摇头,唉!就知道是这种答案。这种大少爷,平时出门都有云福云祥跟着打理,今天这么匆忙跑出来,想必也是两袖清风,什么都没带的。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找家苏家的铺子里去支一些银子!”他挣脱我的手,看了看四周,准备走开去。

我一把拖住他,拿出自己的钱袋在他眼前晃了晃,“算啦!今天就用这些吧!本来准备我一个人用的,现在两个人用,可能少了点。大不了到时候大酒楼去不了,就找家小酒楼吧,实在不行,去淡月居也行。”

“好的!”没有银子的主也只能说好。

“今天我们就象朋友一样相处,好不好?你要忘了你是苏家大少爷苏淡云,我也不再是左月月。你一定没有跟朋友一起这样玩过吧?今天我就带你感受一下,怎么样?”我向“冰块”建议我的“游玩规则”,那些恼人的麻烦啊,暂时先推到一边吧!

“好!”某人看来还是改不了惜字如金的毛病。

“那我叫你‘冰块’,嘿嘿,这是我一直私底下叫你的名字。你也别叫我左月月,随便叫我个名吧。”

“月儿!”他轻笑一声,说道。

“月儿?”咦!好象太亲热了点,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不认为这是个好名字。

“你以前叫我什么?那个…我还在苏家的时候?”问题一出口,我就暗暗想打一下自己的嘴巴。干嘛问这个问题呀?不是说今天不想这些事的嘛。

“我们…那个时候…总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我好象…没有当面叫过你的名字…你那时候好象很怕我,不愿意跟我说话,你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冰块”吞吞吐吐地说道,说到最后一句,转变成一脸委屈的样子。

这…这是什么夫妻相处模式啊?我一脸黑线。不过想想,就“冰块”原来那整天冷着脸,要把旁边人也冻成“冰块”的样子,哪个人还敢跟他多说话呀。想想刚与他在梅苑相处的日子,不也是每次被他“冻”得相对无语嘛!也亏得我与佑佑两个人热情度高,抵抗力强,才能看到“冰块”也有偶尔解冻的时候。

我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我们不说以前的事了,还是开始我们今天的杭州一日游吧!”说完,转身就走。

“月儿!我们先去哪里?”“冰块”跟了上来。

月儿!月儿!唉,听起来真别扭!只是…好象比叫我“月月”要让我好接受的多。算了,就这么叫吧,我也懒得去纠结这个名字了。

“先去西湖游船!”我热情高涨地答道。

手突然被拉住了,我回头不解地看着“冰块”。

“方向错啦!去西湖应该往那边走!”他指指另一边说道。我暗暗吐吐舌头,其实我还真没搞清楚方向呢。我配合的任他拉着我往西湖方向走去。

我们俩租了船游了西湖,还去看了断桥,又去狂扫了好几条街,买了一大堆零食小点,还给佑佑买了好几样玩具,剩下的银子是不够去大吃一顿的,我听从了“冰块”的意见——回梅苑。

一路上,我看着捧着大包小包的“冰块”,忍不住捂嘴偷笑,这样的他,到真让人感觉亲切了很多。

等我们回到梅苑时,已经很晚了,幸好月光还不错。大门口,依稀看到几个人影提着灯笼站在那里,再走进一点,发现是刘妈云福他们。

“娘!”一个小身影朝我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小腿,“娘!你今天跟爹去哪儿了?怎么不带上佑佑?娘不要佑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