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水冲刷着他疲惫的身体,使血液的奔行速度渐渐加快,他那变得特别怕冷的身体终于感到了几分暖意。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同时也做了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他用干浴巾擦着头发,走出了浴室,随即便听见礼貌的敲门声,似乎已经敲了很久了。

他过去打开门,外面站着管家。

“楚先生,”他恭敬地说。“先生请您下去。”

楚寒秋立刻放下毛巾,跟着他下了楼。

客厅里坐着很多人,陆基、琅昆、冯祁赫然在目,苏秦和苏娅也在。大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他停下脚步,显然情愿远离这种热闹。

一看到他,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这种从所未有的隆重礼遇,使楚寒秋不禁退后了一步。他微微皱着眉,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因为刚洗过澡,他的短发湿漉漉的,身上飘散着清新的气息,脸颊上居然有了一点血色,显得比以往年轻了许多。他那平时显得幽深莫测的双瞳中,阴郁肃杀之气也淡了很多,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灼灼的神采。几个人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此时就像是某个古老王国的王子,气质飘逸,高贵而光明。

陆基抢先招呼他道:“来,阿秋,过来坐。”

“是啊,阿秋,别客气。”琅昆也笑道。“我们都是来看你的。”

冯祁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楚先生,我是专门来向你道谢的。”

苏秦没有做声,只是笑着,好像对刚才当众逼迫楚寒秋的事有些尴尬。

苏娅似乎体会出了父亲的情绪,过去对楚寒秋做了个请的手势:“秋哥,来,请坐。你不会真生我父亲的气了吧?”

楚寒秋只得走过去,略有些拘谨地坐到沙发上。

“阿秋,我们今夜一齐到这里来,就是怕你一气之下不辞而别的。”琅昆爽朗地笑道。“我们一致想留住你。嗯,我很赏识你,想不想到我的参谋本部来?”

楚寒秋立刻摇头:“我不会打仗。”

陆基笑道:“我看你当那些特战队员的教官倒挺合适的。”

楚寒秋淡淡地说:“在我们家,我根本还没有资格教人呢,能把交给我的工作做好就不错了。”

苏娅到底年轻,显然有点兴奋过了头。她朗声说:“秋哥,你太谦虚了。今晚你做的事太伟大了,不仅是救了那么多人,从后果来看,完全可以说你挽救了我们的国家。”

楚寒秋听她讲得那么夸张,似乎有些意外。“我没做什么呀。”他慢条斯理地说。“整个行动是苏先生和冯先生做的决定,监控着行动的是冯先生,直接指挥突击行动的是琅将军,参与行动的是你们的特战队员,保护了总统和副总统的是那些特勤人员。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算不上什么。”

几个人一想,他的这些说法从某种角度上讲好像也挺符合事实的,都笑起来。

陆基笑道:“阿秋,你确实很好,很好。我一向就没看错你。”楚寒秋跟他是多年交情,这次也是由他推荐给苏秦,他对此很得意。

冯祁有些认真地说:“楚先生,我想请你来训练我们的特勤人员,主要是专门保护总统和副总统的这些人。”

楚寒秋摇了摇头:“我真的做不来。”

“怎么会?”冯祁不明白了。“你就按你自己训练的方式训练他们不就行了?”

楚寒秋迟疑了一下才说:“那不一样。我从十岁起就开始接受训练了。那方法…是家传的,无法训练别人。”

苏娅好奇地问:“为什么?他们也不过是晚了十来年,这没有多大关系吧?”

楚寒秋低头看着自己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没吭声。

陆基却明白,对他们两人说:“既然是他们家的不传之秘,阿秋自然不能说,不然就是家族的叛徒了。”

其他人立刻懂了,马上不再多问。

这时,管家前来禀报:“晚餐准备好了。”

苏秦便笑着说:“我们边吃边谈吧,今天大家折腾了这么久,也都饿坏了。”

几个人都没有异议,便起身一齐来到餐厅。长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几个人互相谦让着落座。

楚寒秋走在最后,等他们都坐下了,才坐在末座。管家立即将几道素菜放在他面前,然后放下一杯清水。

冯祁第一次跟楚寒秋一起吃饭,不由得有些惊讶:“咦?楚先生,你完全吃素吗?”

楚寒秋点了点头。

苏娅笑道:“是不是很意外?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吃惊呢。”

冯祁的好奇心大炽:“为什么呢?有什么讲究吗?”

楚寒秋淡淡地说:“我的胃不好。”

冯祁不解:“那是很好治的病呀。”

楚寒秋说:“我这胃病…一直治不好。”

管家替他们斟上红酒,几个人举杯碰了一下。

“为今天的成功。”苏娅说。

大家一饮而尽。

琅昆放下酒杯,感叹道:“今天真痛快,一场仗打得干净利落,大获全胜。”

陆基也赞成:“是啊,真没想到,一场天大的危机却解决得如此圆满。阿祁呀,你父亲今天表现得很好呀。”

“他是总统嘛,应该这样。”冯祁谦逊道。“我父亲回家后给我打了电话,对楚先生大加赞赏。”

“总统先生过奖了。”楚寒秋客气地说。

他一直吃得很慢,坐得笔直,动作轻柔,细嚼慢咽,偶尔会优雅地喝一口水,餐桌礼仪无可挑剔。看到他吃饭的样子,就知道他其实受过极好的教育,绝不是那种普通的混黑社会的粗野之徒。

冯祁看着他,心里更生好感。

除了楚寒秋始终很沉默外,那几个人的感觉都很畅快,不由自主地谈论着今夜这件事会引发的后果。这些都是他们曾经热切期待,百般设计希望能够达到的效果,却由于今天的突发事件而取得了,实在让人喜出望外。他们热烈讨论着下一步的行动,浑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楚寒秋吃完饭,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想悄悄溜走。

苏秦连忙碰了陆基一下。

陆基赶紧抬头叫住他:“阿秋,今天的事,大家都很感谢你。苏老弟如果有什么话不妥,你也别放在心上。那时候大家都比较急躁,说话难免有些过,其实他也没别的意思,还是很尊重你的。”

楚寒秋静静地听完,说道:“基叔,我没什么。苏先生说过什么,我都不记得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陆基马上点头:“你说,什么要求都没问题。”

楚寒秋的声音始终很淡:“你们宣传的时候,不要提起我。”

陆基看了苏秦一眼。

苏秦立刻说:“好的,我们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一句都不会提,我保证。”

“谢谢。”楚寒秋温和地说。“苏先生,您放心吧,我们有家规的,那比合同的约束更严厉。我会做到合同结束,然后离开。”

苏秦欣慰地点头:“好好好。”

“苏先生,你们慢用,我先告退了。”楚寒秋彬彬有礼地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27章

发生在金海岸大酒店的恐怖事件轰动一时。

很快便证实,被俘的恐怖分子确系前特种部队队员。于是,这些被强制退役的特种兵的生活状况受到了极大关注。媒体的调查表明,他们退役后,有相当一部分人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生活艰难,不得不铤而走险,一些人不得不加入黑社会,参与走私、贩毒、抢劫、杀人,有的则远赴海外去当雇佣军,为恐怖组织效力。

事情一被披露,顿时引起广泛关注,人人震惊不已。

人民议会通过的军队精减案受到严厉置疑,因为投赞成票的议员绝大多数来自反对党,因而给自由党造成口实,迅速反戈一击。

议员的选举也进入了最后的关键阶段,东M国政坛非常热闹。在这种热闹中,冯祁秘密地派章静兰赴印度尼西亚,调查楚寒秋家族的详细情况。

腊月二十八,全球所有的华人世界都是喜气洋洋,购买力空前旺盛,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在东M国国安局总部,章静兰刚从印度尼西亚返回,冯祁便急不可待地召她到办公室听取详情。

章静兰拿出了一大叠大幅照片和文字资料,边说边递给冯祁看。

“这个家族在印尼的历史非常悠久,至少有两百年了。家族中曾经出过拿督夫人,在当地是望族。整个家族现在大约有六十多人,大部分都在当地生活,有些年轻人分别在香港、欧洲和北美上学或工作。所有人的职业都很正当,没什么疑点。”她递过去几张照片。“这个人就是楚寒秋的父亲陈雅文。他是小学校长,在当地德高望重,很受尊敬。据当地人说,他有过三个孩子,长子陈书林在四岁时夭折,现在有一子一女。”她又递过去在不同场合拍摄的两个年轻人的几张照片。“这两个孩子都在英国上学,儿子陈书海在伦敦大学学经济,女儿陈书香自牛津大学法律系毕业。两人成绩平平,目前都没有工作。陈书海喜欢赛车,去年参加过巴黎-达喀尔汽车拉力赛。陈书香则长年周游列国,喜欢水上运动,曾参加过从澳洲到美国的帆船比赛。”

冯祁边听边看着照片和资料。照片上的老人清癯儒雅,那两个年轻人则笑得很张扬。三个人与楚寒秋的脸形体貌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没他那么苍白瘦削,可以看出,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血缘关系。

章静兰又拿出一张照片:“这个楚寒秋的经纪人,其实是他母亲的姑妈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姨。”

冯祁看着那个充满世俗气息的平庸而尖刻的中年女子,耸了耸肩,笑道:“看来果然是家族企业。”

章静兰将手上的一叠资料递给他:“我们在当地进行了多方了解,包括政府、税务局、警方等等,这个家族确实没有任何污点,历代都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是传统的华人家庭,对子女要求严格,家教很好。偶尔有些年轻人生活比较奢侈,性格有点张扬,有些不切实际的爱好,却并不过分,也都没有不良嗜好。这个家族中从来没有人吸毒,没有人赌博,没有人参与犯罪,也不去色情场所。在感情方面,家长们的要求也很传统,年轻人的婚姻基本都要征求家长的意见,婚后也没有离婚的事情发生。他们的家族中有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老,这些长辈们的意见很重要。遇到重大问题,家族便会开会,由这些长老们集体做出决定,而家族中的任何人都会服从这个决定。所以,他们家族中的各个家庭和个人之间几乎从不发生争执。”

冯祁听着,悠然神往,喃喃地说:“简直像是个乌托邦,世外桃源。”

章静兰又递上几页英文资料:“他们家族也经营一些橡胶园,有几家贸易公司。不过,总的来说,他们对做生意兴趣不大,反而喜欢田园生活,与世无争。数代以来,他们的财富一直不少,人人都丰衣足食,过得很宽裕。人们虽然有些奇怪,但都认为是他们祖上留下的产业。据我们了解,他们家族曾经有过庞大的基金来支持家族中所有人的生活,这笔基金是委托着名的加拿大伊普森投资公司管理的。伊普森公司是家老牌的投资基金公司,一直经营有方,信誉卓着,所以这个家族中的人都生活无忧。后来,在2041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中,他们也没能幸免。伊普森公司破产倒闭,他们家族的基金也全军覆没,由此还牵连到家族中的橡胶园和贸易公司相继被出售和倒闭。那两年,他们与全世界被这场金融风暴波及的人一样,生活很艰难,只能苦苦维持。不过,只是短短的几年,他们就恢复了元气,其资金来源十分神秘,令人捉摸不透。这件事让当地人觉得很奇怪,也很佩服这个家族的能力。当地警方和税务部门曾经介入调查过,不过从没发现他们有犯罪的迹象,因此不敢断言他们的资金来源不正当。”

“2041年?”冯祁思忖着。“那不就是楚寒秋从加州伯克莱毕业的第二年?”

“对。”章静兰点头。“根据这些资料,我判断,大概就是因为这场金融风暴危及了他的整个家族,迫使他不得不重操旧业。就算他不愿意,整个家族的压力也是他无法抗拒的。所以,他那种沉默寡言和冷漠厌世的性格也就可以理解了。”

“是啊。本来他可以做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律师的,结果却又得重新去做不能见天日的职业杀手,这确实有点让人受不了。”冯祁沉思着,对她的看法表示赞同。“对了,陆基曾在那一年救过他,那时候他受了重伤。”

章静兰点头:“我推测,很可能是因为他在大学期间没有坚持训练,所以才会在重出江湖时失手。”

“嗯,我也这么想。”冯祁同意她的分析。“这些日子里,我们也向一些目击者了解过发生在十一年前的那件事,看情形确实没有问题。当时,如果不是陆基碰巧救了他,他那时候就死定了。从种种迹象来看,我认为他不会是外国间谍或者恐怖分子。”

“对,我也认为不可能。”章静兰平静地表示赞同。“他的做法根本不符合我们这行的规矩或惯例,也不符合逻辑。况且,他如果真有什么别的图谋,那最大的企图也无非是刺杀总统或者副总统,可是恰恰相反,他却奋不顾身地屡次救人。如果再有什么怀疑,我实在想不出他这样做有什么图谋。我的意见是,他纯粹就是为了赚钱,以奉养他的整个家族。”

冯祁点了点头:“看来是这样。嗯,那我就放心了。”

章静兰看着他:“局长,你想让他加入‘护首计划’?”

“是啊。总统对他非常赏识,一直要求我招募他,主要是承担‘护首计划’的核心人物。一旦战争爆发,中国军队如果仿效美国搞什么‘斩首行动’,总统希望让楚寒秋贴身保护他。我也仔细想过了,外围仍然按照我们现在的计划,这没问题,如果真的情况紧急,需要护着总统杀出重围,驾机飞往海外,楚寒秋是个很好的人选。看过他这次的表现后,我对他很有信心。我看,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即使其他的卫队都遭遇不测,只剩下楚寒秋一个人,他也有能力把我父亲护送出去。”看得出来,冯祁对楚寒秋已十分欣赏,这段时间开展的例行调查也只是以防万一。

章静兰笑着点头:“总统的意见当然是最好的,局长的安排也非常妥帖,我完全赞成。不过,他会愿意加入吗?”

冯祁感到没把握:“我前两天对他提过,看上去他不是很愿意,不过没有当面拒绝,只说要考虑一下。”

章静兰哦了一声,问道:“那,副总统知道这事吗?”

“知道,他没意见,关键是看楚寒秋的意思。他逼过楚寒秋一次,这次也就不便再逼他了。”冯祁很理解苏秦的顾虑。“不过,他答应帮忙劝说。”

章静兰想了想,忽然说:“哎,冯局长,其实现在想起来,自从楚寒秋来到这里以后,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我们有利的,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些事还直接扭转了我们的不利局面。”

冯祁连连点头:“是啊,我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不应该再怀疑他了。”

章静兰笑着说:“说句迷信的话,也许他是上天送来的一员福将,有意要助总统成功。”

冯祁愉快地笑起来:“这样说倒也很有意思,看来我母亲要去庙里还神了。”

章静兰也笑着随声附和。

冯祁将她带来的资料都收好,放在一边。沉吟了一下,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我们那边的人说潜伏在我们政府高层的人代号叫‘信天翁’,地位十分重要。他提供的情报只有那边高层的两、三个人才能接触到。这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你要加快工作进度,想办法找出这个人来。”

章静兰立刻说:“是,局长。”

一转眼就是大年三十了,东M国由于华人众多,而且很多都是富商或高官,其家人更是各行各业的消费主力,因此,各商家都针对中国年推出了种种促销政策。

西M国也一样。

虽然两国划江而江,敌对状态严重,现在却都同样沉浸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

虽然中东局势仍然紧张,巴以之间战火纷飞,俄罗斯与北约互相指责,美国与伊拉克似乎就快要打起来,可全世界的华人现在都不会注意这些事情,他们都在陆续踏上归途,纷纷赶回去与家人团聚。

各地的旅行社大肆招徕生意,世界各国都努力宣传自己的旅游资源,以吸引经济实力强劲的华人前往旅行消费。谁都知道中国人喜欢走到哪儿买到哪儿,消费力十分可观。

这时,苏府上下也是喜气洋洋,佣仆们都收到了不菲的红包,做事更加卖力。外面担任守卫的特勤人员也都领到了苏秦发放的额外奖金,其数额令他们喜出望外。

楚寒秋则一直远远地在后花园里坐着,神情淡然。

去年春节他也是这样,大家都习惯了,都不去打扰他。

等到吃团年饭时,苏府就更加热闹了。

按惯例,苏秦一家四口坐一桌,他们又把不当值的特勤人员也叫了来,在一边另外坐了一桌。

苏秦很客气地感谢那些特勤人员。几杯酒下去,这些人的情绪也都放松了。

楚寒秋不肯像去年那样坐在苏秦和家人坐着的那一桌,而是与特勤人员坐在了一起。这些人借酒上脸,闹嚷嚷地起哄,一定要逼他喝酒。

“秋哥,你今天要是不喝一杯,那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对,秋哥,我们一向佩服你,你今天也赏个脸。”

“秋哥,酒也是水,还不都一样?”

“秋哥,今年是大年三十,你放松放松,喝了酒就去睡觉,有我们值勤呢。”

“对啊,秋哥,要是喝醉了,我搀你上楼。”

“我背你。”

“秋哥,我们这么多兄弟的面子你不能不给吧?”

“秋哥,来来来,就这一杯,行不行?就一杯…”

那些年轻人都围在他身边,笑容可掬地将装满白酒的杯子全都伸到他的面前。楚寒秋看着眼前的酒,呆着脸,一直不肯接。

苏秦笑着看了一会儿,想上去劝解。殷美娟暗暗拉了他一把,轻声说:“孩子们的事,你别管。他们也辛苦一年了,今天就让他们放松一下吧。只是喝一杯酒,顶多是醉了,不会有事的。”苏秦想了想,认为喝一杯也没有什么关系,便坐着没动。

苏娅和苏偌好奇地看着他们,都想看看楚寒秋喝酒的样子。

楚寒秋试着解释:“我对酒精严重过敏,真的不能喝。”

人人都不依,看那架势,只差逮住他强灌了。

“秋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他们起哄着。

楚寒秋犹豫了很久,终于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想跟他们把关系搞僵,便接过杯子,跟他们一一碰杯:“好吧,这一杯酒,我敬你们。”

众人欢呼,纷纷一饮而尽。楚寒秋也将杯中的酒干了。

人们这才落座,气氛更加热烈。

楚寒秋放下酒杯,立刻有人提起酒瓶替他斟满,大大咧咧地说:“秋哥,喝了酒,就是亲兄弟。我们今天不醉无归。”

众人立刻叫好。

楚寒秋静静地坐着。

他们喝的酒是极烈的本地烧酒,就像一把火,猛烈地烧向他的全身,然而,他并没有感到暖意,反而开始发寒。那股寒意一直从骨头缝里冷出来,似乎有人正在猛烈吸食着他的骨髓。

他没吭声,脸色却迅速白了下去。

第28章

那些特勤人员彼此间也在相互敬酒,没人察觉到楚寒秋有什么异样。

接着,又有人上来要跟他干杯。楚寒秋犹豫着,还是举杯与他碰了碰,然后喝了。

待酒过三巡,他的脸色已渐渐发青,嘴唇变得煞白。

苏娅举着红酒杯过来,笑道:“秋哥,我这杯酒你也是要喝的。”

楚寒秋没说什么,举起杯跟她碰了一下,又一饮而尽。

苏偌也走了过来:“秋哥,那我这杯酒你更要喝了。嘿嘿,如果不是我,我家和你哪里有缘碰上呢?”

楚寒秋一声不吭地又跟他喝了一杯。

有特勤人员大声起哄:“秋哥,你的酒量好得很嘛。”

楚寒秋只觉得身体里正在翻江倒海,整个人如堕冰窖,那股剧烈的寒意正循着他的神经系统向全身的每个细胞扩展,如千万柄利刃刺向他身体的各个部分。他用尽所有毅力,努力控制着自己,心跳却越来越缓,呼吸越来越困难。

苏秦最先发现他的异常,起身抢上前来:“阿秋,你怎么样?”

楚寒秋已说不出话来。他轻轻摆了摆手,往楼上走去。

大家都有些意外,却以为他只是喝醉了。有两个特勤人员奔过去,扶住了他:“秋哥,你是不是醉了?我们扶你上去休息。”

楚寒秋已没有力气推辞,只得任由他们扶持着,步履艰难地上了楼。

一进房间,他就去开桌子抽屉,从里面拿出注射枪和一管蓝色的针剂。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竟然打不开针剂的盖子。

那两个特勤人员顿时傻了眼,其中一人拿过药瓶:“秋哥,我来。”他轻轻一揭,盖子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