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翔听得哑然失笑:“真是胡说八道,她只要对你好就行了。”

英修罗却手舞足蹈地连说带比划:“不不不,必须对你好才行,否则的话,就算她长得美若天仙,我也不要她。”

英翔温和地笑道:“你的要求太高了。”

英修罗却信心满满:“肯定会有的,我可不担心。”

英翔笑道:“好吧,那爸爸以后就靠你了。

英修罗高兴得连连点头:“对呀,这就叫养儿防老,嘻嘻,爸,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

英翔看着儿子明朗的笑脸,实在不忍心让他失望,只得答应:“好,我不死。”

当他在持续的剧痛和不时的昏迷中又度过了难熬的几天后,盘古提着一个大大的保温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正要出门去上班的英修罗高兴地跳了起来:“盘古,盘古,你可来了。”

英翔被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出过的惊喜交集的笑声所触动,在昏睡中醒了过来。接着,他便看见盘古笑嘻嘻地被儿子连拉带拽地拖进了自己的房间。

盘古放下保温箱,仔细地看了看英翔,随后将手掌平放到他的胸口。稍顷,他微微有些诧异:“怎么用了这么多化学药品?”

桂森他们还没来,英翔更不愿再提此事,便对盘古笑道:“他们也只是尽他们的职责。”

盘古微微点头,平淡地说:“苍月先生让我告诉你,过去以为你用五年时间就可以调养好,当时是估计得过于乐观了。现在看来,多半得用十年时间,你才能彻底恢复。他请你耐心一点。”

英翔笑笑:“我没关系,多少年都可以,我不急。”

英修罗却抢着说:“我可急得很。”

英翔看着他笑道:“盘古现在来了,你就不用担心了,快去上班吧。”

英修罗却坚持:“我要看你吃了药再走。”

这次盘古拿出来的药是七彩缤纷的颜色,妖异到了极点。他是用透明玻璃瓶装的药,整个瓶子看起来就像一块水晶,在灯光下闪烁着七彩斑斓的光点。

英修罗一看便大奇:“咦?怎么这次是这个颜色?你加了什么东西?”

英翔也感到颇为奇异:“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七彩修罗汤了。”

盘古没有回答,将英翔平稳地托了起来,缓缓地喂他把药喝下去。

英修罗仔细地看着英翔把药咽下,好奇地问道:“爸,是什么味道?好不好喝?”

英翔仔细品了品,想了半天也形容不出来:“不苦,也不甜,有点酸,有点麻,很古怪,说不上来。”

英修罗更加心痒难搔,忍不住对盘古说:“给我尝一点好不好?”

盘古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不到人类居然还有乱吃药的习惯。英修罗立刻感觉很羞愧,马上摆手:“哎,我什么也没说。”

英翔忍俊不禁:“好了,你现在可以去上班了吧?”

英修罗这才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桂森和那几个医学专家来后,看到盘古,知道他送药过来了,便好奇地要求他送点药汁给他们化验一下。盘古却坚持不肯,说必须经过修罗同意,他才能给。

他们已经都听黎远望说过,这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的人其实是个性能非常优良的精灵机器人,可他的性格、表情和动作都如此像人,令人惊叹不已。对于他的拒绝,那些医学专家都无可奈何,面对这样一个先进的机器人,巧取固然不行,强抢则更加行不通。

盘古每隔六个小时便会给英翔喂一次药。那药一直被他放在保温箱里,始终热气腾腾。在两次喂药的间隙里,英翔睡得很安稳。仅仅过了五天,他就大见起色,不再感到剧烈的疼痛,能够起床走一走,在客厅里坐一会儿了。英修罗喜得语无伦次,让人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桂森他们都感到很惊奇,对英翔吃下去的药更想一探究竟。乘着盘古不在,桂森恳切地请英翔帮忙说服盘古,可英翔解释说,盘古只听修罗的话,自己也无能为力。桂森又请他先说服修罗,英翔只好答应试试看。

英修罗一听便断然拒绝:“爸,我才不给他们呢。”

英翔大奇:“为什么?”

英修罗理直气壮:“我爹地说,人类有很多行为都像害虫,一旦他们发现什么东西对他们有益,马上就会飞扑过去滥采,那东西很快就会灭绝。我们制药的材料来之不易,有很多材料在地球上的量很少。他们要知道了,还不立刻就把它采光了?那你的病怎么办?我才不让他们知道呢,等你的病彻底好了再说。”

英翔听他这么一说,也就只得作罢。

盘古在这儿连着呆了十天,英翔便把他带来的药喝光了。这时,他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让人不再那么担心了。桂森形容说,英翔现在的情况很像是马上就要掉到谷底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托住了,无论是什么原因,至少不会再出现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这是令人惊喜的。

当英翔吃完了药,盘古便匆匆离开。英修罗一直将他送到基地的大门口,殷殷嘱托他加紧制药,赶快送来,这才笑吟吟地回到工作台前。

此时,不仅是英修罗满脸喜色,黎远望也是喜出望外。趁着四周没人,他悄悄对英翔说:“你看,坚持一下,现在就恢复过来了。”

英翔仍然很虚弱,躺在床上问他:“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有灵丹妙药?”

这么多年来,那些医学专家不知道已经试过多少药,却一点用也没有,都是暂时压制住病势,随后病情却以更大的力量反扑过来。英翔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蛰伏在自己身体深处的邪灵鬼魅,那些黑暗中的阴鸷的脸和不断闪烁着寒光的阴森森的眼睛都让他清晰可辨,他们似乎有着无穷的耐心和强大的力量,始终在伺机扑向势单力孤的自己。

英翔早就丧失了信心,根本不相信有什么药能彻底治愈自己的病。这次的发作,就像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几乎摧毁了他的全部意志。他感到极度厌倦,厌倦了坚持,厌倦了忍耐,厌倦了挣扎,厌倦了生命。现在,只有儿子稚气的小脸和殷切期盼的目光才能逼着他不得不继续撑下去。

听着他心灰意冷的问话,黎远望却固执地坚持:“我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奇迹的。当年,你能活下来,而且一直活到今天,这就是奇迹。”

英翔淡淡地说:“我痛恨这个奇迹。”

现在是大白天,外面是火辣辣的艳阳高照,黎远望气势很盛,完全不被他的情绪所影响,顽强地说:“你这只是重病之下的软弱罢了,人之常情,我理解。不过,小翔,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永不放弃。”

英翔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深深的疲倦。他轻声说:“我累了。”

黎远望没听懂,赶紧起身:“那你休息吧。”

英翔看着他离开,这才缓缓地闭上眼睛。

英修罗却没有察觉到父亲的消沉心情,在晚上跑到他的房间里,躺在他身边,兴致勃勃地陪他看窗外的星星。

第41章

夏夜的银河极为壮美,横贯南北,气势磅礴,最引人注目的是银河带的几个星座。

如果在灯火辉煌的城市,星空会很黯淡,而在这里,海上的夜空却十分清晰地显露出宇宙的深邃与壮美。

英修罗对着天上的星星指指点点,如数家珍:“爸,你看,织女星和牛郎星好亮啊,织女星的西边是武仙座,再往西是北冕座、牧夫座。嗯,由织女星和牛郎星的连线继续向东南方向延伸,可以找到由暗星组成的摩羯座。”

英翔跟着英修罗的手指一一看过去,脸上带着微笑。辨认星座,识别方向,是他自小就接受的训练之一,但那种实用主义的观看星象却不像英修罗的纯粹欣赏那般有趣。

英修罗欢喜地指着西北方的半空中清楚显现的北斗七星:“看,那是大熊座。北极星是小熊座α星,在小熊座的南边,是天龙座。由牛郎星沿银河南下,就是射手座。妈妈就是射手座。爸,你看,射手座里的六颗星组成了‘南斗六星’,与那边大熊座的北斗七星遥遥相对,多漂亮。射手座部分的银河最宽阔最明亮了,因为那是银河系中心的方向,哈哈,妈妈真了不起。”

此时,英翔觉得满天的星斗都在对着英修罗亲切地眨眼、微笑,回应着他的注视。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宇宙深处有丝熟悉的声音在轻轻荡漾。他禁不住侧耳细听,那丝声音却始终若隐若现,听不清楚。

英修罗又兴奋地指着南方的天空。在南天正中的夏夜星空中,有一列横跨银河的巨大星座,那就是天蝎座。这个星座由十几颗亮星组成了一个头朝西、尾朝东的大蝎子。

他开心地说:“爸,你看,那是你的星座,哈哈,多么壮观。爸,在西方的星象学里,天蝎座的守护星有两个,一个是神秘莫测的冥王星,还有一个是战神火星,天蝎座的守护神是统治地狱的阎罗王。天蝎座的人有着无限的耐心和惊人的意志力,其他星座无人能及。哇,爸你好厉害呀。”英修罗说着,忍不住手舞足蹈。

英翔看着天空中那引人注目的巨大的天蝎座,笑道:“那你是什么星座?”

英修罗坐起身来,抬头挺胸,双臂平平伸出,做天平状,笑嘻嘻地说:“我是天秤座,哈,我最厉害,可以称天称地称良心。而且,哈哈哈哈,我是令神秘冷漠又坚忍不拔的天蝎座最头疼的星座,因为在十二星座里只有我不怕天蝎座。嘻嘻嘻嘻,爸,你说是不是美妙至极?”

英翔看着儿子得意洋洋的神情,听着他的妙语连珠,不由得笑出了声。他伸臂搂住欢喜地倒进自己怀里的儿子,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在心里纠缠了他很多天的魔魇已经被天真无邪的儿子击退了。

英修罗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天才,使天网系统以惊人的速度完成了。十月中旬,天网系统的网上模拟操作大获成功,顺利通过联合专家团的验收,并受到了高度赞扬。

十一月一日,在基地召开了盛大的庆功会,表彰和嘉奖有功人员。

整个基地都拉起了欢迎专家团和上级领导莅临指导的大红横幅,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这一个多月来,不停地喝着盘古带来的药,又经过英修罗在饮食上悉心调养,英翔已经能够如常走动,只是苍白的脸色和更加瘦削的身体却依然没有恢复,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刚刚重病初愈。这时,他又变成了一个温和而淡漠的人,除了一早一晚在海滩上散步之外,几乎不出外活动,完全不引人注目。

而小小的英修罗却在这半个月里成为更加耀眼的明星。

由乔勇负责向专家和领导们介绍天网系统的所有情况,然后是英修罗对技术方面进行讲解和答疑。

专家团还为他召开了数次技术研讨会,就当今计算机领域的一些难题与他进行研究,研究的形式却是专家们问,英修罗答。

专家团中的不少专家都来自于名牌大学和着名研究院。英翔风闻已经有专家提出要聘英修罗担任他们大学的教授。对此,他并不担心,相信以英修罗的性格,对这些都是敬谢不敏的。

只是,他坚持不准英修罗去参加众多的餐会、酒会等应酬,理由是他还未成年,那种场合不适合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众人拿他没办法,都在心里嘀咕,觉得他太狷介,不识时务,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知道把握,真是愚蠢。

本来,英翔已有两个多月没有陪着儿子上下班了,但最近来的人太多太杂,他不放心,又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儿子。

那些曾参加过“长风万里”行动作战会议的高级将领们这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无聊得把头发染成白色”的病病怏怏的人能够参加那样高度机密的会议,原来是“父凭子贵”。认识英奇的人则颇为他感到欣慰,原本他们都为他有个“不思上进,碌碌无为”的儿子而感到遗憾,现在却“隔代遗传”,孙子小小年纪便大放异彩。

很多人都对英奇欣羡地赞道:“英家后继有人,你孙子了不起啊。”

英奇一概客气地谦逊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趁着他们应酬的空档,英翔悄悄问他:“爸,这次我可以和修罗离开了吧?”

英奇却不回答,只是关切地问他:“你的身体怎么样?”

英翔微微一怔,半晌才说:“还行。”

英奇打量着他,微微叹了口气:“你的脸色还是太差了,要多休息。”

英翔看着父亲,眼神变得幽深如潭水。良久,他点了点头:“是。”

开庆功会的时候,英翔拒绝让儿子出席,英修罗也不愿意去,两人关上门在屋里下跳棋。英奇对领导们解释,适当的“冷藏”对英修罗的安全是十分必要的,众领导这才释然。

大会很隆重。作为天网系统开发计划的负责人,黎远望在会上侃侃而谈,详细介绍了其中的艰难过程和科技人员们坚忍不拔、为国奉献的精神。人们看着这位容光焕发的青年将军,无不点头微笑,雷鸣的掌声不断响起。

英翔却在家跟着儿子玩电脑游戏。他刚入门,级别又低,经常误入群怪中束手无策。英修罗哈哈大笑,总是乘着肋生双翅的飞马,手舞奇形兵器,威风凛凛地赶来救他。英翔被儿子保护得风雨不透,感觉很开心。

自天网系统成功完成之后的半个月来,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对他们的临控更加严密。即使是他们呆在屋里哪儿也不去,他们所住的这幢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都围满了保护他们的人。同时,他发现自己的枪已经不见了。

不过,英翔一直对这些变化不动声色。英修罗则完全没有察觉。整个系统虽然完成了,还有一些补丁程序需要完善,因而英修罗仍然天天在上班。

庆功会开过的第二天,一些领导便回了北京,黎盛、魏勇强和英奇则留了下来。但他们却都没有跟英翔交代什么。英翔也沉默着。双方似乎是在对峙,看谁先出招。

英修罗天真地问了英翔几次:“爸,等我把这几个小补丁做完,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英翔总是会将他搂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放心,爸爸一定会带你走的。”

英修罗心中欢喜,便不再多问。

终于,英翔走进了黎远望的办公室。

黎远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沉稳地看着他,似乎已经知道他的来意。

英翔在他对面坐下,沉静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他们默默地对视着。

身着将军服,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黎远望的气质已经与过去迥然不同。他冷静镇定,有种震慑人心的威严。

英翔看着这个少年时的玩伴,青年时的战友,三十多年来亲如手足的兄弟,不由得感慨万千。他们本来可以齐头并进的,现在却已经分道扬镳。他很清楚,这不能怪任何人。黎远望代表的是主流社会,而自己却早已行走在人生的边缘。

黎远望凝视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憔悴消瘦的好友。这是他一生中惟一的知己。自从进入政界,走上仕途,他便知道了人心的诡诈,政治的险恶。现在,除了自己的父母外,他只相信眼前的这个朋友,相信他永远都不会出卖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荣誉和生命全部托付给这个朋友,然而…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英翔听着他的叹息。一个生性光明磊落的人,此刻更是高官厚禄,前途无量,却忽然叹起气来,意味着什么?

黎远望看着英翔温和的眼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已经学会了谨慎,随时随地都在提醒自己,隔墙有耳,哪里都不安全。

终于,英翔先说话了:“远望,有些话总是要说出来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说呢?”他的声音很轻,神情很平静,似乎什么都明白。

黎远望沉吟半晌。是的,那些话总是要说的,而且也必须由他来说。

他轻咳一声,缓缓地说:“小翔,修罗现在掌握着国家的最高机密和国防命脉,我不能放他离开。”

英翔看着他,眼光依然很温和。他轻声问道:“那么,你是不是准备关我们一辈子?”

黎远望与他对视着,却久久无语。

第42章

中央气象台发布了强台风警报,预报有一股热带气漩已经在南海形成,并迅速向西北方向移动,预计将于未来五天内在海南岛登陆,并横扫海南全境,随后登陆广西一带,这段时期,将有一个强降雨过程。

海南全省的沿海地区已经在紧张准备,以防范可能出现的灾害,基地内也不例外。

不过,此时仍然天青日朗,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黎远望和英翔坐在安静的屋里,更感受不到空气中隐隐的那股紧张和低气压造成的闷热。

沉寂中,英翔一直耐心地坐着,等着黎远望的回答。

黎远望忽然发觉,需要面对英翔,大概是他一帆风顺的仕途上惟一的荆棘。真是巨大的考验啊,他在心里叹道,终于转过头来,勇敢地直视着英翔。

“九年前,你在东都救过我。”他轻声说。

英翔没吭声,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黎远望继续说:“在那之前,得知我被捕的消息后,我爹找过你爹。”

英翔倾听着,一言不发。

黎远望静静地看着他:“那时候,我爹不是要你爹派人来救我,而是要求你爹想办法杀了我灭口。”

英翔并未感到惊讶,似乎早已知道这件事。他温和地说:“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之策。”

黎远望的态度也很温和:“如果不是你凑巧在那里,我多半是要被灭口的。这件事我明白,你也明白。我们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安危而置千万人的生命于不顾。”

英翔听完,静静地点头:“我明白。”

黎远望诚恳地看着他:“小翔,对不起。”

英翔轻轻一笑:“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黎远望很诚恳:“我会把黎鹰接来陪修罗的。”

英翔笑了:“这你只怕做不得主吧?江离不会同意的。”

黎远望见英翔并未有任何不悦的表示,似乎像过去一样,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决定委曲求全,便松了口气。他十分感激这个好友没有给自己难堪,便笑着自嘲:“说来真是丢脸,我们家像是有怕老婆的传统。”

“这也没什么,很正常。”英翔愉快地笑着。“如果依露逊还在,无论她说什么,我都没有意见,不管她怎么做,我也都不会反对。”

黎远望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依露逊还在,一切都会不同了。”

“是啊。”英翔也同意。“如果有依露逊陪着,修罗就可以照常过无忧无虑的日子了。”

黎远望微有些窘:“小翔,对不起。”

“你别多心。”英翔微笑。“我没怪你。”

他的笑中大有深意。如果依露逊还在,就凭她的脾气和本事,哪里会任人摆布?只怕立刻就会要了黎远望的性命。

黎远望看着他豁达的笑脸,忽然像是回到了从前。他热切地倾身过去:“小翔,你回来吧,让我们并肩作战。现在机会那么好,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代。如果我们两个人联合起来,一定能书写新的历史。”

英翔淡淡地笑道:“远望,人各有志,也人各有命。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哪里还会有什么雄心?”

黎远望深深吸了口气,想起他发病时的情景,顿时说不出话来。

英翔很平和:“不过,远望,你说的也没错,这是你的时代了,你正该当仁不让。”

黎远望仍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英翔站起身来,礼貌地说:“告辞了。”

黎远望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神情依然镇定如常,心里却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此后,英翔一直心平气和,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这与他一年前的激烈抗拒截然相反,倒弄得几位领导有点忐忑不安。

英翔仍然在早晨和傍晚出去,带着英修罗跑步。鹰队始终跟在他们身旁,刀锋小组却只是远远地看着。

英翔旁若无人,不疾不徐地在海滩上跑着,常常会跑上十公里甚至二十公里,累得脸色煞白,却不肯停下来。罗汉他们都对他的身体很担心,却不敢劝阻。

黎盛他们分析,英翔是以这种方式在发泄心中的怨气。这倒在情理之中,也能够理解,他们反而松了口气。

英修罗却欢喜得很,跟在父亲身旁跑得乐呵呵的,偶尔还跑去追逐飞落在沙滩上的小鸟,清脆的笑声欢快地飘扬在海风中。

当盘古又提着保温箱出现的时候,英修罗喜笑颜开地跑到基地的面包房去订生日蛋糕,对着那些漂亮的点心大吞口水。

接到回报的消息,黎氏父子才想起,这天是英翔的生日,随即,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在英翔的记忆里,从来就没有过生日的概念,弹指一挥间,三十八年就这么过去了。

得知这天是英翔的生日,很多人都忙碌地张罗起来,有的为了表示心里的歉意,有的为了安抚他的心情,都决定好好替他庆祝一番。

英修罗没想到要求到他们家来吃饭的人竟然多达上百人,顿时愣住了。

英翔一直都呆在房间里吃药,休息,压根儿就不知道外面的扰攘。当英修罗跑来找他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也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不喜欢热闹,也没精神应酬那么多人。”他轻声说。“你去告诉他们,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不用麻烦了。”

英修罗扁了扁嘴:“我本来只是想找个理由,好吃你的生日蛋糕嘛,我又没想让他们知道。”

“爸爸又没有怪你。”英翔微笑道“订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我们两个人吃,这样很好呀。”

“是啊,我当初就是这样想的嘛。”英修罗喜形于色。“可是,他们忽然涌过来,说要来给你过生日,简直让我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