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奇看着他,和蔼地笑了笑:“远望,你不要老觉得对不起小翔,对不起我们。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个好孩子,也值得你父亲为你而骄傲。国家更需要的是你这样的人。记住,不但拍案而起需要勇气,背负骂名更需要勇气。”

“我知道。”黎远望苦笑。“私底下有人说我忘恩负义,卖友求荣,这次又有人说我背信弃义,见死不救。这千古骂名,我是背定了。”

“你已经尽力了,甚至冒险私自越过国境去救他,对此我很感激。”英奇安慰他。“过去的那些事,你做得都没错。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个人情感事小,国家兴亡事大。”

黎远望如释重负:“谢谢你,英伯伯。”

英奇呆着脸想了半天,才轻轻地说:“十五年前,我就已经失去小翔这个儿子了。只有每次看见你,才仿佛看见了那个过去总是替你出主意,帮助你闯祸捣蛋的开朗的孩子…唉,我是老了,开始喜欢回忆过去,也开始唠叨了。”他自嘲地笑了起来。

黎远望无限感慨:“英伯伯,如果小翔也像你就好了。这样,我和他就可以像你和我爹一样,一生都并肩作战,为国尽忠,岂不是好?可惜,我没那个福气。”

英奇缓缓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是小翔没有这个运气。”

英修罗上了楼后,便一直在房间里忙碌着。盘古也和他呆在一起。两人用电脑不停地交谈,又和网络中的混沌以及身在巴格达的同伴们商量着。

英奇没去打扰他,却一直守在家中,密切注意着事情的动向。

第二天,英修罗给对方发了一封邮件。

——注意你们头上的天空,那就是我的答复。

这时,在地球的那一半正是夜晚。

有人仰头望天。

不久,夜空中出现了璀璨的流星雨,千万条火花自空中划过。

属于M国的所有军事卫星、间谍卫星、通信卫星全部脱离运行轨道,直向地球表面冲来,随即被摩擦产生的高温解体、碎裂,在大气层中焚烧殆尽。

随后,对方又收到了英修罗的一封邮件。

——这是警告。立刻放了我父亲!

第64章

午后,英翔正站在临窗的栅栏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海,背后的大门被打开了。他转过身来,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拉里·福克斯。

在福克斯前面抢先进来的几个突击队员一个箭步跨过来,一把将他拽到墙边,用手铐将他的双手反铐在了钛合金栅栏上。

福克斯这才慢条斯理地坐到桌前,看着他,温和地说:“英先生,你的儿子不太懂事,你是不是应该说服说服他?”

英翔一声不吭,嘴角却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

福克斯看了他半晌,轻声说:“你儿子根本没顾及你的性命,你却好像很高兴。”

英翔笑道:“对。”

福克斯瞧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你和你儿子一样难缠,连身体都跟我过不去。”

英翔很同情地说:“是啊,又不能打死了,又要我难受,这分寸可不好掌握。”

福克斯微微一笑:“你错了,我们没有那么暴力。我们没打算让你受伤,只打算让你疼,坦率地说,是疼给你儿子看。或者,你考虑一下,不如用语言去说服你儿子,何必定要用身体?”

“你想做什么尽管做。”英翔淡淡地说。“不过,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激怒我儿子。”

福克斯也淡淡地说:“应该忠告你儿子,不要激怒我。”

英翔平静地闭上嘴,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福克斯看了他一会儿,回头叫道:“德怀特先生,请进。”

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男子,他大约有五十岁左右,是个典型的M国人,有着粗糙的粉红色的脸、肥厚的下巴、褐色的眼睛、铁锈色的头发,穿着粉色的衬衫和淡褚色的棉布裤,脚蹬一双休闲鞋,满脸的轻松愉快,一副来度假的模样。

福克斯温和地对英翔说道:“这位是埃德蒙·德怀特医生,是分子和神经生物学教授,也是国际疼痛研究学会(IASP)的会员,着名的疼痛学家。”

英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德怀特颇感兴趣地看着他,问福克斯:“就是他?”

福克斯点头:“对,就是他。”

德怀特似乎有些怀疑:“他这身体,只怕承受不了多高级别的疼痛吧?”

福克斯淡淡地说:“这很简单,如果受不了,就跟我们合作。”

“那我劝你还是合作的好。”德怀特立刻诚恳地对英翔。“人体对疼痛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再英雄的人最后都会受不了疼痛的折磨。当然,关键是看疼痛的级别。目前,我们把疼痛分为十级,或许有些人只能忍受二级的疼痛,有些人很勇敢,能够忍受接近八级的疼痛。不过,没人能忍受超过九级的疼痛。就连海明威那样的硬汉,最后都因为忍受不了疾病造成的疼痛而开枪自杀了。”

英翔沉默着,仿佛没听见。

德怀特似乎教授脾气大发,耐心地向他解释着:“我看过你的病理检查结果,虽然你的病症十分奇怪,以前我从未见过,但你患有大面积的陈旧性神经损伤,却是显而易见的。在这种情况下,只需要稍稍刺激一下你的神经,你就会疼得非常厉害。嗯,或许你不知道,要诱发一个人的疼痛很容易,用普通的辣椒就可以。当辣椒的刺激性成分辣椒素激活身体里的vanidlloid受体-1,又称TRPV1时,人们就会感觉到激烈的疼痛。TRPV1在伤害感受神经元至疼痛感受神经元上表达最多。此外,人体为什么会感觉到疼痛呢?那是遍布人体的神经接收到了信号后,传达到人体脊髓中的痛觉传入神经末梢,释放致痛物质,然后一路接力,把这种感觉传输到大脑中枢神经。嗯,这个复杂的过程非常短促。尤其奇妙的是,在脊髓中的痛觉传入神经末梢,分布着两种受体,即μ阿片受体和δ阿片受体。过去,传统的研究认为,刺激这两种受体将可以阻止致痛物质的释放,也就是关掉神经系统的‘阀门’,阻断痛信息的传输过程,那时候的大部分镇痛药物比如吗啡类药物的原理也就在于此。不过,在本世纪初,你们中国的科学家经过研究,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刺激δ阿片受体非但起不了闸门作用,相反,它能加速致痛物质的释放。啊,观察到这一现象的时刻真是激动人心。你们这些聪明的中国人…”德怀特越说越津津有味。“这项研究成果直接给人类带来的益处是,人们根据这种理论发明了一种刺激μ阿片受体而阻断δ阿片受体的药物。这样的药物可以更有效地止痛,同时也减少了止痛药本身的副作用,例如成瘾性。当然,在研究出这种特效止痛药的时候,我们顺便也研制出了另外一种药效完全相反的药,那就是刺激δ阿片受体而阻断μ阿片受体的药物,我们把这种药称为Blaze(火;火焰;毁坏性的大火;熊熊燃烧;光辉;闪耀;迸发;爆发;地狱;…)。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药物的功效了吧?”

英翔像一个学生听完老师的讲解一般,平静地说道:“是的,我知道了。”

“顺便说一句,我们将在你身上使用的那种辣椒素是从智利的红指天椒中提取的。这种辣椒被誉为‘辣椒之母’,又称‘地狱之火’。在当地,凡是种植这种辣椒的田边都要竖立危险标志,以免伤人。如果将这种辣椒素和Blaze配合起来用,你也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了吧?”

英翔仍然很平静:“教授,谢谢你耐心的讲述,我都明白了。”

德怀特顿时大为高兴:“那你是不是愿意合作了?”

英翔淡淡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德怀特很遗憾地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福克斯一挥手。几个突击队员上去,解下扣在栅栏上的钢铐,将英翔带到床上,又把他的双手铐到了床沿上。

德怀特忍不住说:“不用这样吧?他要疼起来,哪里还有力气干什么?”

不等福克斯开口,一个早已不耐烦的特种兵猛然抬头瞪着他:“教授,就算这个人疼得爬不起来了,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连杀你十次。”

德怀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顿时不吭声了。

福克斯轻咳了一声,转头朝门口示意了一下。凯瑟琳和助手推进来一个手推车,车上放着注射器和几种药剂。

这时,一个提着摄像机的人走了进来。这是过去那种古老的用录像带的摄像机,而不是现在通用的带电脑的微型数码摄像机。他把沉重的机器放到桌上,正对着英翔,调整了一下角度,让摄像机只录下英翔的全身图像,却不会把站着的人摄进画面中。

德怀特先拿起用消毒纱布裹成的圆棍,放到英翔的唇边,关切地说:“来,咬住,我们不想你弄伤你自己。”

英翔什么也没说,张口咬住了棉纱。

德怀特动作熟练地打开药瓶,用注射器吸取药液。凯瑟琳的助手将英翔的衣袖挽了起来,德怀特对准他的血管将药注射进去。

随后,凯瑟琳拿起另一支注射器,将另一种药液吸进去,递给了德怀特。德怀特看了看表,走到床的另一边,将药注入英翔的另一只胳膊。

在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英翔一直平静地闭着眼睛。

德怀特放下注射器,又看了看表,非常温和地对英翔说:“英先生,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了,随时可以叫停。”

英翔没理他。

很快,剧烈的疼痛就像成群的导弹骤然来袭一样,对英翔体内所有的神经末梢狂轰滥炸。随后,疼痛的感觉越来越烈,几乎是呈几何级数在迅速增加。这种疼痛与过去折磨了英翔十余年的那种阴恻恻的疼痛完全不同,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飞快地沿着他的神经和骨髓一路烧过去,然后直窜到脑部,迅速将他的身体烧成了一片废墟。

第65章

英翔紧紧地咬住嘴里的棉纱,双手握住了床沿的钢架,身体很快发生了痉挛。他觉得自己似乎在顷刻间掉入了炼钢炉,皮肤一寸一寸地被融化,随后是血肉在燃烧,最后是骨头慢慢在沸腾的钢水中碎成了齑粉。

三十分钟后,人们看到他一直非常苍白的脸泛起了奇异的潮红,额头沁出了一层一层密密的汗珠。

德怀特双眼放光,一直注视着英翔的反应,嘴里念念有词:“可惜,可惜,不能使用仪器观察他的脑电波。”

英翔强迫自己保持呼吸,剧烈的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却不断地令他窒息。他努力分散注意力,尽量去回想过去那种阴沉沉的疼痛。过了一会儿,似乎那种寒冷的深藏于骨髓的疼痛被激活,飞扑了出来,与炽烈的灼烧般的疼痛紧紧纠缠在一起。就如饮鸩止渴一般,两种疼痛似乎暂时达到了某种平衡,使他的神经略微缓解了一下。他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呼吸得非常吃力,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迅速湿透了他身上的毛衣。

德怀特看了看表,惊异地说:“这个人的疼痛耐受极限太惊人了,我得查查他的基因。”

凯瑟琳忽然转头问福克斯:“你打算持续多长时间。”

福克斯犹豫了一下,看着德怀特:“一个人的最高极限是多久?”

德怀特摇了摇头:“这个因人而异,没有固定的标准。事实上,疼痛是一种主观描述,所以每个人对疼痛的感觉都不一样。虽然在物质上它们都是同样的过程,但却无法量化。令人沮丧的是,直到今天,最早困扰人类的那个哲学问题依然存在,那就是,疼痛究竟是意识还是物质?当然,很多疼痛学家都认为它是建立在物质前提下的意识描述。从基因研究上看,疼痛就是一种显着的分子表达变化的结果,这可能是目前人类对疼痛最微观的解释了。但还有很多东西是科学家们不太了解的,比如人的意志与疼痛的关系。一个人对疼痛的忍耐极限与他的基因和意志都有关系,也就是说与物质和意识都有关系,因此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化学反应过程。对我们来说,这至今仍然是个未知的问题。”他一咏三叹地阐述着,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个复杂的学术难题中了。

等他滔滔不绝地讲完,时间又过去了不少。英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身下那张焊死在地上的结实的床这时发出了“咯吱”声,似乎已不胜负荷。然而,在英翔那张犹如死人一般的脸上却依然看不出有什么愿意合作的表示。

德怀特转头看了看福克斯,很是无奈:“你是不是一定要等到他肯合作了才停下?”

福克斯看着眼前这个死也不肯妥协的中国人,犹豫了半晌才问:“再继续下去的话,会有生命危险吗?”

“应该不会。”德怀特耸了耸肩。“疼痛最先摧垮的是人的意志,不是身体。”

福克斯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摄像机,还是下了决心:“那就再等一会儿。”

德怀特没有意见,只是在那儿啧啧称奇:“这个人,嗯,如果用他来做疼痛实验,一定对我的研究大有好处。”

福克斯猛然盯视着他:“德怀特教授,我已经跟你说得很详细了,这个人的存在是我们国家的最高机密。你根本一个字都不能提,否则就是叛国罪。”

“我知道,我知道。”德怀特立刻高举双手。“我只是忍不住说说而已。一个科学家的求知欲罢了。”

福克斯冷冷地道:“教授,我尊重你的求知欲,不过,也请你牢记禁口令。”

德怀特笑道:“你放心,局长先生,我一定守口如瓶,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福克斯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那就好。”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大家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在床上沉默地忍受着剧痛的那个人。

英翔努力保持着脸部的平静。他不想儿子看见自己显得狼狈,从而瓦解斗志。

德怀特看着他,眼里的惊诧之色越来越浓,只是不再出声了。

为了打破僵局,凯瑟琳以请教的口气对他说:“德怀特教授,我在神经学方面不太在行。请问,应该如何医治这个人的陈旧性神经损伤呢?或者说,如何医治由于神经损伤后引起的疼痛呢?”

德怀特果然又提起了兴趣,以专业的态度轻声与她探讨着:“从科学研究的角度讲,疼痛是分层递进的,它的发展基本上是从局部组织损伤、急性炎症、慢性炎症直至神经损伤。对于治疗神经损伤后引起的疼痛,目前医学界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英翔全身的痉挛越来越猛烈,双腕由于激烈的颤抖而被钢铐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守在床两边的突击队员一直沉默地看着,这时忽然将手放到床头,紧紧握住不断发出巨响似乎就要垮了的床架。

英翔的肺部因过度痉挛而拒绝工作,使他再也无法呼吸。终于,他的头轻轻一侧,失去了知觉。

德怀特和凯瑟琳几乎是同时扑了过去,本能地一个去拿心脏起搏器,一个伸手拿氧气袋,并立刻展开了抢救工作。德怀特似乎想起了什么,马上把心脏起搏器塞给了凯瑟琳的助手,自己过去推车那里拿药剂,飞快地将两种药注入了英翔的身体中,一种是刺激μ阿片受体而阻断δ阿片受体的强效止痛药,另一种是可以阻断TRPV1继续被激活的拮抗剂。

英翔虽然陷入了昏迷,但身体依然在颤抖不已,让人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仍在继续摧残着他。大约十分钟后,德怀特注射进去的药剂才产生作用。他渐渐平静下来,但仍然没有恢复知觉。从他身体中沁出的汗水已经湿透了床单。

福克斯做个手势,那个守着摄像机的人便关上了机器。

足足一个小时以后,英翔才在他们的抢救下恢复了微弱的自主呼吸,但仍然处于昏迷中。

这时,德怀特才终于能够撬开他咬得紧紧的嘴,将已经被咬透了的棉纱棍取出来,扔到一旁的推车里。他情绪不高地说:“我累了,今天就这样吧。”接着便走了出去。

不止是他,大家都觉得很累。

福克斯没有任何表示,带着情报局的工作人员也走了。

凯瑟琳感觉疲惫不堪,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无力地对床边的特种兵说:“把他的手铐解开吧,他现在应该没有危险了。”

特种兵们一声不吭地将手铐打开。凯瑟琳的助手去拿来绷带,将英翔的两个手腕包扎起来。

凯瑟琳又检查了英翔的情况,吩咐助手准备给他输血、输液,这才沉默地离去。

八个突击队员退出去,锁上门,像往常一样守在栅栏的四周,却没有交谈。

屋里很安静。

英翔昏睡到第二天早晨,在高烧中醒了过来,本来被汗浸得透湿的衣服已经被滚烫的体温烤干了。

这时,有内勤进来,对守在外面的突击队员说要换掉沾满血渍和汗迹的床单。那个特种兵轻声对她说今天免了吧,明天再换。内勤却不肯,坚持说如果今天不换,让上司看见了,她会受罚的。

他们正在轻声争执,英翔听见了。他挣扎着起了床,缓缓走到临窗的栅栏前,沉默地往外看去。

特种兵这才打开锁,让那个勤务人员进来收拾内务。

窗外,依然阳光灿烂,海水湛蓝,白帆点点。

英翔站在那里看着,身体一直在微微地轻颤,却始终一声不吭。

那八个曾经十分痛恨他的突击队员此时都站正了看着他,似乎在沉默地表示心中的敬意。

等内勤整理完离开后,英翔重又缓缓地走回来,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第66章

一天后,一封邮件出现在英修罗的电脑中。

——英修罗:你太不听话了。看看你父亲,现在他的身体里充满了地狱之火。他所遭受的这一切痛苦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这只是开始。如果你再不合作,下次时间会加倍。

跟随在这个邮件后面的附件,是一个极其庞大的视频文件。英修罗打开后,足足看了两个小时才看完。看到后来,他已经把嘴唇咬得血迹斑斑。

晚上,他没有下去吃饭。感觉到异样的英奇立刻上楼来,推开了他房间的门。

英修罗趴在床上,紧紧抱着枕头,大睁着双眼,却一言不发。

英奇问他:“修罗,你怎么了?”

英修罗一动也不动。盘古站在旁边,一直担心地瞧着他。

英奇抬头问他:“盘古,发生什么事了?”

盘古看了英修罗一眼,大步走到桌前,点开了那个视频文件,放给英奇看。

英奇静静地看着,脸色也越来越坏。没等看完,他便坐到床边去,沉默地抚着英修罗的头。此时此刻,他的手竟然在轻轻颤抖。

半晌,英修罗忽然说:“爷爷,我想去把爸爸换回来。”

英奇的动作停顿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不行。”

英修罗轻声说:“爷爷,他们这么折磨爸爸,我受不了。”

英奇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修罗,你爸爸所忍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他本来可以选择解脱的,但是因为答应过你,所以他要信守承诺。当他在雪山上放下对准自己的枪时,就知道以后会遭遇到什么。修罗,你要学你爸爸,要坚强,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绝不妥协。否则,你爸爸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

英修罗沉默着,良久,才问道:“爷爷,你难过吗?”

英奇热泪盈眶:“是的,孩子,爷爷很难过。”

英修罗这才坐了起来,伏进英奇的怀里,失声痛哭。

英奇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绞痛,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时,默默地赶过来在门口看着的桂妙溪立刻递给他一粒药丸,英奇吃了下去,渐渐才好过一点。

英修罗忽然跳起来,跑到桌前坐下,发狠地说:“我叫人去抓他们的总统,一命换一命。”

英奇连忙起身拉住他的手:“修罗,别急,这种事可不能轻易乱做。你如果劫持了他们的总统,全世界都会当你是货真价实的恐怖分子。而根据他们的宪法,总统出现意外,将由副总统接任总统职权,如果副总统出现意外,就由参议长接任,然后是众议长。总之,抓总统是没用的,但是可以逼总统放人。”

英修罗明白了,抬起头来殷切地看着他:“爷爷,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英奇想了想:“我得好好琢磨一下,不过,原则是尽量不要伤人,尤其不要伤及无辜。”

英修罗天真地问:“什么叫无辜?我爸爸算不算是无辜?”

英奇叹了口气,轻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英修罗没听懂:“什么?”

英奇也不便解释,只是问道:“你知道这邮件是从哪儿发来的吗?”

“知道,第一天收到信就查过了,是从纽约的一家公司里。爷爷,我叫盘古他们到纽约那家公司去抓他们的人,好不好?”

“那没用。”英奇摇头。“很可能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英修罗皱着眉想了半天,问他:“既不能伤人,又要给对方施加沉重的压力,通常有哪些方法?”

英奇清晰地说:“有几种,比如,破坏对方的经济,扰乱他们的系统,在内部制造矛盾…”

英修罗想了想,便点头:“我懂了。”

英奇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英修罗思索着道:“我要找朋友商量。”

“那好吧。”英奇叮嘱道。“你要注意,第一不能搞错了,不要损害别的国家,第二要保密,不要让人知道是你做的。”

英修罗点了点头,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不久,围绕在地球上空旋转的M国剩余的所有卫星,包括资源卫星、气象卫星、科学探测卫星等等,以及正在地球轨道上建设的新空间站,全部脱离运行轨道,向地球飞坠。